时隔21年,我找到了妈妈 --人贩何时了
2009年3月13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我二十一年来第一次见到我的妈妈。那天,我心情沉重,仿佛努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二十一年,七千多个日夜,曾经作为一个孩童的无助,现如今早已变成对世事的漠然。或许,我太渴望心中的一片宁静。在这场命运的游戏里,我已经变得沉默寡言、淡漠消沉。而且我明白,过去了,都将是那么永恒,不可改变。二十一年的时空,已经把我们母子变得形同陌路。真正的生活是安静的,就算我嚎啕大哭也于事无补。那一时刻,我想,眼前的这个家庭如果真的是我从来的家,我们需要安静地再次相识相知。我实在做不了那么悲情的----尽管我的心已经变得一片灰暗。记得第二次见到妈妈时候,我说就当我出了次远门,二十一年后我又回来了。可是,当时我竟不知为此母亲以及这个家庭付出的代价。二十一年前,就在我们母子相见的地方,母亲开了一个裁缝部。当时给我妈妈帮忙的小姨告诉我,那时小店的每天收入在二三百元左右。而现在母亲只是在大街上削菠萝卖。这些母亲没有给我提起过,我听说后心里直到现在都十分难过。母亲开店的地方是在临潼书院街,背对着华清池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由于毗邻骊山华清池风景区,世界各地来西安旅游又都会去临潼骊山华清池,所以那条街道当时应该是比较热闹的。母亲头脑灵活,有些裁缝手艺,卖布的生意还是比较不错的。在改革开放初期,母亲应该算是那部分“先富起来的人”。然而,我的丢失改变了这一切。
1988年11月20日那天,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妈妈给哥哥五毛钱,我和哥哥作伴出去玩。哥哥那个时候只有八九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他去临潼县北十字那的游戏厅玩街机了(注:这点与报纸上报道的是有出入的)。而我很小,在人家屁股下面总挤不进去,就一个人在外面的街道上溜达。而这个时候人贩子也在那条街道上溜达。于是,这场悲剧就开始上演了。
哥哥当时也只是个孩子,这完全怪不得他的。不见了我,哥哥跑回家里给妈妈说,鹏鹏丢了。其实,每次我们哥俩出去玩都是我第一个跑回家:妈妈,你峰峰丢了。然后哥哥在后面跑过来了。这次没有见我,又见哥哥那神情,我真的丢了,离他们而去了。
妈妈大街小巷全都找遍了,也找不到我的踪影。妈妈急啊,让所有的亲戚都去找。春姨,小姨给我讲,他们找遍了临潼的所有街道,妈妈一个星期都吃不下去饭。不久后,下了场大雪。夜里,他们陪着妈妈找遍了整个骊山。却再也看不到我了。
在我只有五个月的时候,妈妈为了忙生意,就把我丢给姥姥。我从小都在姥姥家里长大。丢我的前一天是姥姥生日,三舅妈还带我去华清池洗了个澡。那个时候的我胖乎乎的,聪明伶俐,姥姥常常说鹏鹏都能把他哥哄得乱转。可以说人见人爱吧。可能是忙于生计,妈妈对我的照顾太少了吧。可她也是在为我们小哥俩的将来做打算。丢了我以后,妈妈再也不管什么生意了,挣再多的钱都无法换回儿子的。临潼周围是找不到了,妈妈丢下自己的生意,开始在全国范围找。
那个时候,妈妈就像疯了一般,一定要把我找到。一个表哥告诉我,为了找我,第一年妈妈就花完了她将近八万的所有积蓄。自己没有钱了,就向亲戚朋友家借。短短两年,十多万花去了。还是找不见我。八十年代末的十多万应该是一笔巨款了吧。知道这个情况的那天,我和表哥在网上开的视频。就见视频那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哭得一脸鼻涕。我丢的时候表哥在念高中,在我家里住,所以他对我家的情况非常了解。据说,那个时候他常常带我去学校玩,我也记得和他在一起拍篮球的情景。他为了这事哭了好多天。
再后来,家里只能用穷困潦倒来形容了。生意不做了,爸爸的风湿一天天严重起来,直到不能走路。哥哥读高中时候也因找不到学费而辍学了。后来,爸爸也因故去世了。听妈妈讲爸爸是喝了酒,后来吃了许多桔子,一直呕吐。没有钱去医院,两天后就离开这个世界了。临终前还喊过我的名字。
在我回来后,疼爱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都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哥哥,告诉我外公每次发了工资都会带我们哥俩去吃碗泡馍,爷爷发了工资会带我俩去吃水饺。我听之后,心里直到今天都觉得心中绞痛。在许多孩子中,姥姥最疼爱我,我那个时候可能是非常聪明可爱的吧。三舅妈在我吃饭的时候总看我脖子后面的痣。四舅总在一个碗里放好多白糖给我吃,那个时候我不吃白糖就会大便干结,拉不出来。
而现在,妈妈艰难地带着还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哥哥有个工作,但收入很低。弟弟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妹妹还在读初一。妹妹也很可怜的,因为一次感冒治迟了,得了心肌炎,后来变成心机损伤。为了妹妹的健康状况,妈妈最近搬到了妹妹学校附近住。现在只能靠一个小商店来维持生计。每次我看到妈妈的现状,活泼可爱的妹妹,我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难受。而我却为她们做不了什么。
许多年的记忆和思念,以及人世的无常,常常使我很抑郁。甚至,我自己都觉得偶尔有些神经失常。对于这个世界从无助,憎恨,诅咒,直至淡漠。其实,我本应是很开朗活泼的,在学校里我总有很多的好朋友。可是,我真的无法完全融入他们。友谊总是那么真挚,却总觉有些隔膜。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很幸福,我却有些不幸。从我很小的时候,这种心理阴影就一直挥不去。后来渐渐年长,时常我都无法忍受命运对我的不公。世界一片黯然...只想逃避,逃避整个世界。想过自杀,不过认为自杀是对生命尊严的更大侮辱。作为一个人,一个生命,我的尊严已经受到了如此蹂躏,我不能亲自再为它抹上那最终的伤痕。想过出家,完全避开这个世界。如果不是传闻出家需要诸多条件的话,也许早几年前,都已经是孤灯青影了。低沉消极的处世,是可以让我去忍耐这个世界的。可是,我也为此延误了许多青春,错失了许多的机会。在我本应学习知识,完善人生观的时候,却整日抑郁。曾经荒废了的学业,导致了我今日的潦倒困苦。这一切,我不再去怨恨。相信命运不再那么无常、乖张吧。
写了这么多,我不是在这里诉说我们有多可怜的。虽然现在我们的处境很是糟糕,但是我和我的母亲都不需要靠怜悯来生活的。我们的家庭虽然已经遭到了如此恶毒的破坏,可是我们的尊严是不容我们舍弃的。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人贩子有多么的可恨。学生时代描述的非洲贩卖黑人,我们说那是血与泪的历史。可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这种肮脏交易同样渗透着血与泪。我是在一个本性善良的农村家庭里长大的,养父母供我念完了大学。可是留在我心底那个伤永远也不会磨灭,成长历程中心理的曲折也是痛苦的。我也知道,许多孩子并没有我这么幸运。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称此作为幸运。
已经过去的事实,已经成为一种永恒。我们永远也不能改变!可是同样的悲剧还在上演。各种媒体上每天都在报道丢失的孩子。许多人也都是为人父母了,你们明白一个孩子对于自己生活以及感情的重要性。可是许多人,并没有看到每个家庭面临这种问题所经历的磨难,也无法了解其中的痛楚。这种罪恶的危害真的比屠杀更为恶毒,因为生离比死别更加痛苦。
帮助我的李静芝,李阿姨家的佳佳现在还不知去向。曾经李阿姨泪流满面的告诉我:我的佳佳就算我见不上,他不认我,无论现在他过得好不好,只要让我知道他还在这个世上也好啊!没有李阿姨,我今天绝对不会与我的家人再次团聚。我已经是第六个经过她帮助找到原来的家庭的了。而她自己的儿子仍然没有一丝的音讯。
最后,我真的希望我们的ZF我们的社会能够建立更加完善的机制来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同样的故事每天还在不断上演,背后所造成的社会危害也是难以估计。尤其是ZF,正是由于我们ZF的安全机制缺陷,悲剧不断上演。对于国家和ZF,受害的民众已经自我克制了许多,没有导致大的社会问题发生。我想说我们的ZF不要只知道一味的打拐打拐,然后抓到一群人贩子展示给民众。那样,从杜绝犯罪的效果上真的意义不大。就我所处的地方,基本上每个村子都有不止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而且据我所知城市里也有类似情况。所占人口的比例不低于千分之一,按照这个概率推算,那么就我所在市将近九百万人口中至少一万名左右。我们那里苏鲁豫皖四省交界,周边风俗大致相似,总人口应该不低于四千万吧。可是,这么多的受拐卖儿童,我们的ZF我们的公安部门竟然毫无察觉,真的无法让人信服的。其实,打拐行动多少还是带有许多功利性质的,如果那些孩子都能被解救出来的话,恐怕我们的干警就算只做打拐都是远远不够的。
传自宝贝回家网:http://www.baobeihuijia.com/bbs/dispbbs.asp?boardid=19&ID=16119&replyID=16119 唉,为什么不大力打击,捉一个杀一个,拐卖儿童让多少家庭破碎,这和杀人差不多 多子即多福,这是整个潮汕地区普遍存在的观念。在潮汕一带,即便再富有的人家,如果没有男孩,还是会被人瞧不起。一些生不出男孩的家庭,则会想要买一个。也因此,潮汕一带成了人贩子的天堂,也成了丢失孩子的家长们必到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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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回家--- “打拐总动员”的现实与希望
那些瞬间失踪的孩子
“买辆来历不明的摩托车都要受警方警告,或是被拘留,买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愣是没人管”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王晓 | 广东东莞、潮州、汕头报道
满脸倦容的陈凤雕在宾馆角落里的慈善募捐箱旁站住了脚,从裤兜里摸索出两张一元纸币,塞了进去,“为孩子积点儿德吧。”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儿子丢失的8个月里,陈凤雕执拗地重复着这一颇有些私心的善举,然后等待奇迹出现。
一旁的邓惠东显然没有替儿子积德的打算。这个隐忍的广东女人更愿意靠自己的力量找孩子。说起儿子叶锐聪,泪水又会不自觉地溢出,目光却坚定依旧⋯⋯
失子之痛
2007年11月12日下午5点左右,家住东莞的邓惠东打算给儿子冲凉。刚放出来的水有些烫,她想等水晾凉些。
“妈妈,我能抱聪仔仔出去玩吗?”8岁的女儿忽闪着大眼睛恳求。邓惠东同意了,并推出家里的脚踏车让女儿骑着。邓告诉本刊记者,一个8岁的孩子要抱起一个20斤的孩子,是很吃力的。
邓倚着门框,眼看着两个孩子出了家门。
门外,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不远处。两个孩子刚迈出家门,面包车就开始缓缓向后倒。女孩怕弟弟被车撞到,弯身抱起了9个月的叶锐聪。邓惠东依旧倚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她判断车不可能撞到孩子。
面包车继续倒着,靠近两个孩子身边时,车门蓦地打开,女孩手中的男婴被一把抢过去⋯⋯短短几秒钟,所有事情足以改变。
受了惊吓的女儿嚎啕大哭,邓惠东下意识地大叫着追了上去。停在路边的一辆教练车听闻呼声,赶紧帮忙去追,却跑错了方向。邓惠东疯了似的跳上一辆摩托车,仅有的理智告诉她,要报警。她拨了110。
此时,白色面包车还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找儿子成了邓惠东全家的唯一信念。这个弱小的女人变得坚强起来,她走遍了潮汕地区的各个角落,不断地印发寻人启事,间或和其他家长上访,以引起高层重视。在一些家长和志愿者口中,这是一个勇敢的女人。
儿子没找回来,再多的赞誉也是徒劳。邓惠东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叶锐聪被抢失踪后,他们夫妻俩和孩子的爷爷奶奶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像是陌生人一样,“面对他们,我们觉得内疚,没看好孩子。”同样自责的还有邓惠东的小女儿,“她以前每天晚上都和我一起睡的,自从弟弟失踪后,她没跟我睡过一个晚上,怕我怪她。每次看到我拿着包出门,她就会哭着跟我说,‘妈妈,你又要去找聪仔仔呀?你不要去了,聪仔仔长大后自己会回来的。’ ”
叶锐聪丢了将近一年时,惠州人陈凤雕4岁半的儿子黎俊宏丢了。叶黎两家,仅隔一条东江。
2008年10月9日晚上,黎俊宏因为睡不着觉,说要出去骑自行车玩会儿。到了10点半,陈凤雕出门喊儿子回家,“我再骑一圈。”这是黎俊宏留给妈妈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圈出去,他就没有再回来。
当晚,陈凤雕报了警。2009年4月23日,警方第一次到陈凤雕家走访。
孩子丢失后,陈凤雕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洗他床上的东西,总想把这股气息留得更久些。“我现在的心一半跟着儿子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另一半已经死了。”她的目光依然游离着。8个月中,她内分泌严重失调,体重一下长了10斤,月经只来了两三次,“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就一个人往东江边上走,一心想着死。马上到东江的时候,被老公硬拽了回来,回到家他把我打了一通,说让我清醒些。那天晚上我们商量好了,都不死了,一起等儿子回来。”
和邓惠东一样,陈凤雕也有一个懂事的女儿。“弟弟出事后,她从来不敢跟我提弟弟,怕我难过。有一天我翻她书包时发现,里面放着很多弟弟的照片,我当时哭得要命。”
2009年3月20日,是黎俊宏5岁生日。公益寻子网站“宝贝回家”为黎俊宏举办了网上生日会。那一天,陈凤雕再一次哭得昏死过去。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家长们的心情我很理解。”潮汕地区某派出所负责人对《瞭望东方周刊》说,“但贩卖儿童的案子,破起来并不那么容易。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家长们的理解。”
“几乎每个家长都给jc下跪过”
孩子丢掉的第四天,邓惠东在派出所跪下了。
那一天,邓惠东跑到当地电视台,想播寻人启事。寻人启事的价格是200元一次,邓惠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打算每晚播4次,想着没准能有人发现什么线索。电视台很痛快地答应了,但前提是要求有公安的证明。
“我去派出所开证明,不给开。我跪到地上求他,还是不肯。”邓惠东说,“他说这是刑事重大案件,如果播出来的话影响很大。我求了他半天,最后还是没同意。”
“几乎每个家长都给jc下跪过。我们让他们帮我们找孩子,他们说没线索。我们有了线索提供给他们,他们又不肯去。”陈凤雕说,“他们出动一次,能顶上我们在外面跑半年。”
对于这些家长的说法,5月14日,东莞某派出所民警在走访失踪儿童家长时对《瞭望东方周刊》表示,他并不否认,“有些线索,(jc)想跟的就去跟,不想跟的就不管。这些情况在以前确实存在。”
第五次全国“打拐”展开
寻人启事、条幅、易拉宝几乎成了每个失踪儿童家中的必备物品。寻人启事是用来满大街张贴的,后两种物件则是用来上访的。
“我们是想依靠ZF,让他们帮我们找孩子。”陈凤雕说,“但如果基层ZF不帮我们,我们就只好让更高层的领导关注我们的事情。”
终于,第五次全国打击拐卖儿童妇女犯罪专项行动展开。4月9日,公安部副部长、全国打拐专项行动领导小组组长张新枫在公安部会议上表示:“拐卖儿童、妇女的犯罪活动近期在不少地方又重新抬头、发展蔓延。”
东莞市公安局此前发布的数据显示,2000年以来,东莞共立拐骗、拐卖儿童案件243件,侦破122件,抓获犯罪嫌疑人318人,解救儿童138名,发案呈下降趋势。
“东莞是失踪儿童的重灾区,光我手上有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就有一两百人。”邓惠东向本刊记者透露。
东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宣传科有关负责人告诉本刊记者,2009年4月以来,东莞又破获了4起拐卖儿童案,其中一起是积案。5月5日,东莞市公安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数家媒体对此做了详尽报道。
不少家长反映,打拐专项行动开始后,他们确实看到了警方的努力。
5月15日下午,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对失踪儿童黄媛的父母进行走访。“我上午去找了东城公安分局的一个副局长,下午就派人来了。2009年4月27日那天,东城公安分局的正副局长都到我家里去了,还带着两部摄像机,说我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提。”黄媛的母亲对此表示满意,但她仍然有些抱怨,“我的孩子是2006年7月18日丢的,一直到2009年1月3日才立案。”
“过去我们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现在,我们希望能有一个新的起点,之前的事情也希望你们不要计较。”办案的公安人员一面安抚黄媛的父母,一面解释,“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比如人手确实不够。”
潮汕地区某派出所的一名公安人员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也表示,破案不像家长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时还需要一些运气,“比如最初的判断、兄弟单位的配合等等,而且在破案中,查到哪一步有时是不能和家长讲的,所以家长有时会觉得我们没有办事。”谈至办案经费,这名公安人员更是苦笑着说,“经费的事就不要提了吧。我经常跟下面的一些公安人员说,只要有几分正义感,就不要想钱的问题。我前几年破一个拐卖儿童案子的时候,自己还往里贴了几百块钱。” 在河源街头巷尾,儿童失踪成了无人不晓的新闻,流言伴随着恐慌而来,“抢小孩,挖内脏”越来越像一个回声在城市各个角落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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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家庭在街头寻找他们失踪的孩子。
4月初,广东河源市高塘村的路口,20多岁的年轻夫妇——唐飞平和陈素娟,在路旁的电线杆上张贴着一份寻人启事。
附近水果摊的老板娘蓝伟娟注意到了这两个神情悲伤的人。“你的孩子失踪了?”她急切地问:“我的儿子黄云标去年也被人抢走了。”
老板娘蓝伟娟随即也掏出了一份寻人启事。
两个悲剧意外地拼凑到了一起。两个男孩,黄云标2岁,唐铎文4岁,分别在去年10月21日和今年4月3 日,先后被开着车的人抢走。
很快,唐、蓝两家发现,他们并不是河源最近“失子悲剧”的全部。
就在唐家孩子失踪的第二天,在河源中学路口开店的缪炳雄,其11岁的儿子缪瑜金在凉帽山水厂附近失踪。
在公安部门做DNA存档时,蓝伟娟碰到了做烧烤生意的符雪雯。符雪雯儿子温海杰于2月26日在烧烤档前失踪。后来有目击者告诉她,小孩被开着一辆白色面包车的人抢走。
绝望中的四个家庭就这样意外地走到了一起。
白色面包车、抢孩子,这似乎在佐证着河源一则正在蔓延的传言。
从4月初开始,“那些被抢走的小孩内脏都被挖了出来”,这个骇人传闻无数次被河源人谈起。在符家烧烤档所在的白田明珠工业区,一个杂食店的老板娘,对着夜里下班的工人,惊恐地描述着,“有的内脏被卖到医院,有的拿去下酒。”
流言夹杂着悲剧同时袭击这座城市。它像幽灵一般,在人们一顿饭的时间从这个街区传向另一个街区。
孩子们在家长的喝令下,禁止在街道闲逛,禁止单独外出,甚至见到白色面包车都要退避三舍。
流言潜伏
流言埋伏在每一个街头巷尾,不时袭击悲伤的失子家庭。
4月中旬,有消息传来:新丰江市场一个阿婆背着孙子买菜时,被人从后面剪断背带抢走了孙子,后来发动了一百多人搜查市场无果。缪炳雄后来赶到市场一问,却发现“根本没有这回事。”
缪炳雄的妻子李桂梅不断地听说哪个街区又有小孩被抢,但等她过去一打听,却发现“那个”似乎永远在下一个街区。
她备受惊恐,只能不停地四处找人算命烧香。对流言她也拿捏不准,但她固执地认为:“那里确实有孩子差点被抢了,但是听说被村民救了下来,孩子的父母怕惹麻烦,再也不提这事。”
在河源,儿童失踪成了无人不晓的新闻,“抢小孩,挖内脏”像回声般在这个县各个角落闪现。似乎暗合着人们不安的求证,可怕的流言终于在4月21日上午,被当地的“河源论坛”上一位网友“说”了出来。
一位名叫ouyvicky的网友发帖,声称亲眼见到抓小孩、挖器官一事。这帖子很快被传播开来。虽然这个不到20岁的女网友在被河源警方传讯后解释,自己发帖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好玩”而已,但河源人的日常生活已经被这个传言“劫持”,学校、学生和家长都陷入莫名的紧张之中。
在新塘幼儿园等多所幼儿园门口,记者看到了民警贴出的安全告示,提醒家长提高警惕,看好孩子;城南小学等学校门口,放学时分增加了许多请假提早下班接孩子的家长。
曾经有一位母亲因为接不到女儿,坐在河源第一小学门口放声大哭,引来围观,后来才知道因为这位母亲途中摩托车坏了,女儿等不及已先行回家。
河源第一中学一名15岁的中学生告诉记者,连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在路上看到“白色面包车”都会躲得远远的。传言中,白色面包车中坐满了穿着迷彩服的人,他们拿出类似于《水浒》中“钩镰枪”的工具将路边的小孩直接拖走。
4月底,这座城市的不安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当地流传着一个插曲,两对夫妻打架,其中一方处于劣势,见机大喊“有人抢小孩了”,不明实情的路人便将另一对夫妻围殴了一番。
记住,是偷不是抢
“挖内脏”的流言更令四家人深深不安,更糟糕的是他们的真实遭遇被裹挟在流言之中。
在后来4月28日四家人的见面中,缪炳雄的妻子李桂梅对另三家人怒气相向:“丢了孩子,你们为什么不说?你们要是在电视和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我们的孩子就不会丢!”
实际上,失踪儿童的家人想通过电视或者报纸寻找孩子并不容易。缪炳雄努力再三,最后还是通过找电视台的熟人才登出寻人启事。
从去年10月份蓝伟娟的孩子失踪起,当地警方对此事就讳莫如深。
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当地一位jc提醒蓝伟娟注意措辞:“你的儿子不是被‘抢’走的,只是偷了。抢和偷性质上有所不同。”还叮嘱她:如果有记者来找你,千万不要理睬。
令市民们心惊胆战的掳童罪行似乎并没有停止。
4月23日,家住河源白田明珠工业区美食街又有一户李姓人家报案,称孩子差点被掳走。
当事人介绍:早上6点30分,两个女儿在马路边等校车。来了辆面包车,车上一个穿迷彩服的男子伸手要抓小孩,没有成功。抢孩子不成之后,面包车上一个迷彩服男子打开车门拿出套索,将这家主人养的狗套上车。
此事经广东省级媒体报道后,河源警方十分重视。河源县源城区公安分局在调查后,得出了一个完全不同说法,他们认为这是一起侵财性偷狗案件,而不是拐小孩。
“轻易不要提什么抢小孩,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偷狗案件!”源城区公安分局调研与宣传科主任黄光明对记者说,当地有吃狗肉的习惯,一些人用绳索套狗,之后转卖餐馆,“这种事情十分正常,只是大家过于紧张,导致以为是抓小孩”。
一位jc提醒蓝伟娟注意措辞:“你的儿子不是被‘抢’走的,只是偷了。抢和偷性质上有所不同。”
辟谣!
承受着失子之痛的蓝伟娟在将近半年的寻找里慢慢绝望,直到唐家的寻人启事贴到水果摊旁,她才意识到“抢小孩”一事并非孤例。
4月3日,两名男子先后走进唐家开的小超市中,店中的摄像头记录下了时间是21点23分。大约在这个时间里,在门口玩沙的唐铎文被人一手捂嘴,一手抱腿,拉进车中。
从21点23分到21点33之间,唐家报了三次警。最后一次距报警10多分钟后,警车赶到。唐家岳父陈群成迅速组织了大批亲戚朋友,分别守在灯塔填、临江镇、埔前镇和义合镇四个市区主要出口帮助jc抓人。他们一直守到天亮,但并不见有警方布控。
在唐飞平一家儿子失踪后两天,噩梦降临在缪家。4月5日下午1点多,缪炳雄和几个朋友在凉帽山水厂旁的小溪里抓鱼,11岁的儿子缪瑜金骑车经过,遇到以前学校的校长。校长告诉他这里危险不要下河,于是缪瑜金骑车调头回家。
半小时后,缪炳雄回家不见缪瑜金,便派店中5名工人寻找。寻找最终持续了三天,亲戚朋友陆续加入,人数将近百人。
缪炳雄从河源找到隔壁的龙门县和博罗县。寻找到第三天,有人打电话给他,说在博罗县的杨村中学门口见到他的儿子。赶到之后他发现那个孩子确实穿着跟儿子同样的衣服,个子却更高一些,精神也不正常。
绝望中的缪炳雄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警方身上,但一直没有线索。
一位jc私下聊天时对他说,你的儿子都已经11岁了,人贩子不可能抢他,很可能是他自己失足落水了。倔强的缪炳雄请人沿着河,从水厂至下游50公里河段都打挖了一番,并不见儿子踪影。
伴随着2月到4月连续三起儿童被抢失踪事件,“谣言”在河源疯狂蔓延。这座小城的不安全感,在网络和现实之间反复传递、扩大。
4月23日,当地媒体刊发了两个版,7000多字的长文,对传言中的几起事件进行了还原,试图澄清真相。
4月24日上午,河源市教育局专门召集了各学校校长,还请来了源城区公安分局的jc对儿童失踪事件进行了辟谣。主持这次会议的是河源市教育局副局长陈俊荡。陈认为,在谣言初起之时,一些教师向家长编发了一些提醒短信,“这在一定程度上起了相反的效果,造成了目前的恐慌局面。”
源城区公安分局针对网络传言四起的情况也进行了布置,成立了防控组,在河源公安局18号文件中提出:“对恶意散播、夸大、捏造信息源的单位及相关人员进行排查锁定,适时打击追究。”
传播开的流言却像洪水一样无处封堵。在河源当地论坛上,众多网友对当地媒体报道将信将疑。一位父亲发表了一篇《儿子,我该恐慌吗?》的帖子被顶为热帖,“谣言也好,传言也罢,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无论媒体还是公安局,我只希望你们看清楚,听明白;案子没破,我们怎么能不恐慌?!”
河源地处广东省内陆,2008年广东省21个市GDP排名中位列倒数第三。广东省28个贫困县中,河源除市区所在的源城区外全部入选。与相对落后的经济情况相比,当地治安状况一度比较严峻。
在掳童案发生之前,河源在治安方面最严重的问题来自于“毒品”。仅2007年,河源破获的毒品犯罪案就达到118宗,抓获吸毒人员1278人。
一位当地媒体人士告诉记者,“与‘抢小孩’相关的谣言之所以盛行,有很深刻的社会背景。治安环境严峻,群众对警方工作改进的要求呼声较高。谣言会盛行,其中也有公众对警方不信任积累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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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梅时常拿出手机看儿子的照片,11岁的缪瑜金至今还没找到。
压力下的大追捕
流言在传播,寻子在继续。
一开始,寻子行动在四个家庭间分头展开,但是历尽坎坷,即使不放弃任何线索,结果还是徒劳。一个名叫“宝贝回家”的NGO组织将他们联合在了一起。一位河源当地的志愿者、网友“广东小米饭”分别找到了他们,让几家人坐到一块儿。
小米饭给他们带去一些资料,包括十分细致的防止有人利用虚假儿童信息进行诈骗的手册。第二次拜访时,她把公安部打拐办打拐专项行动的一些信息告诉了他们。2009年5月,全国“打拐”DNA数据库建成,运用DNA远程比对技术等高科技手段,能快速、高效地查找被拐卖儿童。
绝望中的四家人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在流言冲击之下,舆论的压力也透过“河源论坛”等民间媒介传递到当地警方。
唐家岳父陈群成把矛头指向源城区公安分局:“为什么不及时布控?为什么出警不及时?为什么直到三天后高新派出所居然还声称没接到报案?”
针对这一点,源城区公安分局的黄光明主任对《南都周刊》记者解释说:“找不到小孩与开不了门锁打110,都是属于求助,在程序上还不叫立案。”
按照警方的规定,儿童失踪不足24小时,警方可以判断是走失、迷路而不能立案;24小时后,家属还必须提供被拐卖证据,否则仍不能立案。
黄光明说,其实警方也有很大难处,河源市区常住人口30多万,外来人口15万左右,管理难度比较大,警力严重不足,“源城区下属13个派出所,只有不到400警力,最少的派出所只有6名jc。”
1988年以来,中央财政每年拨款300万元至900万元不等的打拐专项经费,但在1998年取消,使打拐经费失去基本保障。而据“宝贝回家”寻子网站统计分析:每解救一个被拐儿童,平均花费在3万到5万元。
4月21日,公安部刑侦局工作组到广东督导东莞、河源两市“打拐”工作,在逐案听取儿童被拐卖、失踪案件情况汇报后,要求广东省公安厅和两市公安机关高度重视。
半年时间内,连续失踪4名儿童的结果,终于换来了意想不到的重视。案件的意义被提升到全国层面的高度——落实全国“打拐”专项行动的有关部署和要求,以“回应社会各界和人民群众的期盼”。
4月底,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工作组正式进驻河源市进行督导。源城区公安分局调整成立拐卖儿童妇女犯罪专项行动领导小组,由副区长、公安分局局长黄金来任组长。针对四起儿童失踪案,四位市公安局负责人分别直接进行领导。“局里的所有工作都围绕着这个案子展开。”黄光明说。河源寻子事件在5月3日凌晨画上一个句号。
源城公安分局的努力得到了回馈。通过群众提供线索、民警分片包干排查,专案组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为连平县人,作案人数为3人以上。专案组接着走访了大量群众,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及藏匿地点。
这一天零时30分,河源市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备受关注的河源市区系列掳童案告破,4名嫌犯全部被抓获,3名被拐男童回到父母怀抱。
主犯肖远德供诉,他去年第一次作案是因为老婆的姑姑没有孙子,几次跟他提出想抱养一个,所以他动了抢孩子的念头。一次得手之后,发现拐小孩难度并不大,于是才有接下来几次作案。
在他们团伙抢走的小孩中,找到了唐、温、蓝三家的孩子,拐卖地点就在离河源市区仅100公里的连平县。
寻子还未停止
案件的结束一扫网民对警方的质疑和批评,造谣者ouyvicky被实施抓捕,并最终道歉。流言以最彻底的方式得到澄清。
在5月3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源城区公安分局黄金来局长宣布:“事实再一次证明,‘抢小孩、挖器官’这一传闻纯属谣言!”
案件告破的第三天,河源市电视台《说事》栏目对掳童事件做了一期全面的节目。主持人翟源昌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社会土壤没有根除,会不会有第二个肖远德在利益的驱动下铤而走险?”另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是:“假如没有这么大的舆论压力,警方能不能迅速破案呢?”
案件迅速告破也让“宝贝回家”的志愿者松了一口气。这种速度在全国打拐行动中实属罕见。
在中国,每年都有几千名儿童被拐走或贩卖。同在广东,4月15日,东莞市数十名失踪儿童的家长代表,拉着“悬赏1000万买回爱子”的标语走上街头,抗议警方寻找不力,诉求得不到ZF的具体回应。据家长介绍,光是东莞市就至少有一千名失踪儿童,每个家庭在失子状态下陷入解体、停工、苦苦寻找的僵局。
在河源四起儿童失踪事件中,四名失踪儿童全都是男孩。在这个偏爱男性继承人的社会里,被拐卖的常常是男孩。根据“宝贝回家”负责媒体联络的网友“大树”介绍:如今发生在经济欠发达农村和城郊结合部的拐卖儿童,已经形成了“产、供、销”一条龙的专业化犯罪,这个问题不解决,预防和遏制的路可能还要走更远。
“公安警力和经费严重不足使大量儿童失踪案件线索不能及时查证,导致一些被拐卖儿童得不到及时解救,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省域、地区之间配合不力,案发地与可能的孩子流入地只是一个协查通报,当地警方往往引不起高度重视。”大树说。
“宝贝回家”从2007年4月30日成立以来找到50多个失踪的孩子,协助抓获了20多个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为1500多个离散家庭提供了寻子服务。
对唐家岳父陈群成来说,过去的那20多天就像一场梦一样。4月29日,唐铎文被肖远德等人贩放回到黄子洞,次日凌晨就被接回到了家中。
那天一大早,陈群成买了数千响的鞭炮,为此掏了333元,他说在客家话里“3”是“生”的谐音。
唐家的小店被邻居和路边的摩的司机挤得水泄不通。那一天缪炳雄也闻讯赶来祝贺,后来一个人默默回家,在肖远德团伙拐卖的小孩中,并没有找到缪瑜金。
缪家的寻子之路,还将继续。但寻子同盟并没有结束,“我们丢过孩子,只要有一家人的孩子没找回来,我们四家人都不会松劲。”陈群成说。 (本文来源:南都周刊 作者:陈鸣) 寻子必到之地:潮汕
郑楚泽的小名叫“大弟”,父亲郑进伟指望着这个孩子能再招来一个男孩,到时小名可以唤作“小弟”。
但自从大弟于2005年1月21日丢失后,郑进伟就断了再要孩子的念头。他告诉本刊记者,他所在的汕头市潮南区井都镇,有买孩子的人,但丢孩子的只有他自己。
郑楚泽丢的时候已经7岁了。他因为提前放学,进不去家门,就在镇上玩耍,之后再没回来。
井都镇有一条东西走向的主路,村子就从这条路的两旁延伸进去。村里有几个祠堂,很是精美。郑进伟透露说,修一个祠堂大概就得花70万元。每逢初一、十五和一些节日,村子里的人就会聚在一起祭拜。
多子即多福,这是整个潮汕地区普遍存在的观念。“如果谁家生了男孩,肯定会大摆酒席庆祝,听说这一消息的人都会上门道喜。要是生了女孩,就冷冷清清地不去张扬,亲戚朋友顶多会安慰说,也好,也好。”潮州市妇联权益部部长丁文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潮汕一带,女性的地位普遍比较低,婚后一般都在家里做些家务活,挣钱养家都要靠男人。
“我们村就有人买孩子,当然,他们都会说是抱养的。”郑进伟向本刊透露,在潮汕一带,即便再富有的人家,如果没有男孩,还是会被人瞧不起。男孩越多的家庭,势力越大,“选村官的时候,哪个宗族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当官。当然,这里的‘人’指的是男人。”
据了解,在一些村子,有的人家连续生了5个女孩,但依然不罢休,直到生出男孩。一份公开的资料说,2007年4月24日,广东省计生委主任张枫在专题报告会上公布,粤东和潮汕地区生育最多,在人口密度方面,全国平均值是130人/平方公里,而粤东、潮汕地区为2000人/平方公里。
一些生不出男孩的家庭,则会想要买一个。也因此,潮汕一带成了人贩子的天堂,也成了丢失孩子的家长们必到之地。
专门发布寻子信息的公益网站“宝贝回家”在揭阳的志愿者“年华”称,在潮汕的一些地区,买孩子已经成了村里的风气,“一般来说,男孩两三万块钱,女孩几千元,价钱不等,越小的孩子越值钱。他们上户口也简单,几千块钱买一个,出生证明500块一个。所以真查起来也不好查,因为所有的证明都齐全,孩子太小,也不记事。”
另一种方式属于“贩卖”,即父母自愿将孩子卖给别家抚养。据在潮州市妇联工作过的一位人士透露,在潮汕地区,一些外地打工者会主动将孩子卖给当地人,打工一年到头只能挣上几千元,卖一个孩子就是上万元。
在郑楚泽丢失前,郑进伟也一度认为,“买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平常。”但儿子被拐后,他有了新的认识---“买辆来历不明的摩托车都要受警方警告,或是被拘留,买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就愣是没人管。”
网名“小鸟”的志愿者认为,导致这种“地下交易”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走民政部门的正规领养程序太过繁琐,花费也很高,所以一些人更愿意图省事,直接进行交易。在百度贴吧以及一些领养QQ群中,常能看到有人发布的领养需求信息,“人贩子也很聪明,他们会根据这些信息四处找符合条件的孩子,进行拐卖。当然,他们不会告诉买家孩子是拐的,而通常会说是自家或亲戚家太穷,养不起。”
“宝贝回家”网站志愿者、北京市百瑞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志伟向《瞭望东方周刊》表示,现行法律不太利于控制买方市场。《刑法》中,有“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的规定,但同时也设置了“对被卖儿童没有虐待行为,不阻碍对其进行解救的,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的条款,“买方市场不控制,就不能从源头上彻底堵住,一定要对买主进行惩罚,摧毁买方市场。”
呼吁建立国家统一的失踪人口信息平台
“宝贝回家”网站志愿者“仔仔”是一个腼腆的小伙子,长相老实,说话也颇容易让对方信任。从2007年至今,“仔仔”已经成功解救过37个孩子。他不断变换着身份和人贩子打交道,一会儿是买家,一会儿是贩人的“马仔”。
“我长期潜伏在这些人中间,和他们打心理战。他们想说什么话,我提前就会说出来。比如我会主动问他们,‘你不会是jc吧’,这样,他们愈发信任我。”“仔仔”向本刊记者透露,他也在全国各地发展了不少下线,志愿者们会不断把信息反馈给他,“我掌握了所有证据之后,就会去找警方。他们一般都比较配合,我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他们只要去抓个人就可以了。”
据了解,“宝贝回家”网站是一个由民间自发形成的公益组织,丢了孩子的家长们在上面发布孩子的照片和各种信息,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们则做着大量找孩子、打拐的工作,目前已有上万人注册。
救助流浪乞讨儿童,是志愿者们近期工作的重点。孩子被卖作了乞儿,亦是寻子家长们最担心的结果。
“你看这些。”志愿者“忠言”指着电脑上的一张张照片,“这对双胞胎,我们的志愿者在一年前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在睡觉;一年后,同样是他们俩,还在睡觉。这怎么可能呢?显然是被人贩子下了药,每天吃这样的药,即便真救出来,孩子恐怕也毁了。还有这个断肢的孩子,据说是被人把四肢冻在冰里,然后齐根敲断的,多可怕。孩子越惨,人贩子挣得越多。我们了解到有的人贩子一个月就能挣两万元。”
“《刑法》修正案中,已经对组织强迫乞讨定罪量刑了,但在执法中落实情况不好。”张志伟慨叹。
志愿者们认为,应该让全社会有这样一种意识,看到流浪乞讨的儿童不要给钱,而是要马上去报警。这样能大大减少流浪乞讨儿童的数量。“但现在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公安这边分治安和刑侦两块,打拐属于刑侦,涉及乞讨儿童的又是治安,分工混淆,影响积极性。”志愿者“小鸟”这样说。
志愿者们的另一个建议是,建立一个国家统一的失踪人口信息平台,对社会公开,以便公安、民政和失踪儿童的家长及时沟通,这样既降低了寻人的成本,也降低了民政部门为供养这些孩子所花费的巨额支出。
深圳寻子家长彭高峰也是“宝贝回家”网站上的活跃分子。如今,他暂时搁置了失子的痛苦,2009年5月1日,他的第二个儿子诞生了。但由于长子乐乐没有找到,小家伙出生的喜酒都没有摆。“他叫彭文博,他的任务就是找他的哥哥彭文乐。”彭高峰对本刊记者说。照片上,刚刚出生十几天的小家伙还紧紧地闭着眼睛,他并不知道自己诞生之初,就被赋予了这一艰巨的使命。■ (本文来源:新华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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