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在异界TXT全文
成都,深夜。唐寅坐在一家名叫‘夜火’的舞厅吧台前喝酒。这是他到成都的第五天。
他喜欢酒,也喜欢这家舞厅里的环境,更喜欢听里面劲暴的音乐。
“你一个人?”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郎坐到唐寅的身旁,含笑看着他。
唐寅的模样英俊帅气,皮肤白净,浓眉大眼,嘴角天生上挑,即使在他板着脸的时候也象是在微笑,一张帅气的笑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当然,那是对陌生人而言,对熟悉他的人来说,他的笑,是会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
因为他是杀手,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唐寅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女郎,不解地反问道:“我们认识吗?”
女郎的模样算不上漂亮,但也绝对不难看,上身穿着清凉的露脐装,下面是火辣的热裤,露出两条丰韵又修长的美腿,性感的衣着使她姣好的身材看起来更加诱人。女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我是这里的服务生,已经连续好几天看你一个人过来喝酒了。”
“哦!”唐寅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笑呵呵地没有再多说话。他的头脑很聪明,至少比一般人要聪明得多,对能引起他关注的人可以过目不忘,哪怕是只看过一眼,又经过数年之后。只是这个世界上能引起他关注的人并不多。
唐寅的笑脸引人亲近,可真去接触他的时候,便会清楚地感觉到笑脸背后的冷漠,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
“听口音你不是成都人吧?!来成都做什么?出差吗?”女郎似乎对唐寅很感兴趣,对他的冷漠也视而不见,自来熟地问道。
唐寅看着手中的酒杯,依然沉默无语。他不想理会的人,绝不会对他多说一句话。
正在女郎感觉尴尬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唐寅的身后伸了出来,按在他的肩上,同时,粗声粗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兄弟,你坐的这个位置有人占了,让一让吧!”
闻言,唐寅和一旁的女郎不约而同地扭回头。
只见在唐寅身后站有四名打扮得流里流气的青年,别的没引起唐寅的注意,但那四颗又光又亮的大秃头格外的醒目,好象四盏大灯泡排在他的身后。看清楚这四人,女郎的脸上顿时露出厌恶之色,但眼神中又带着几分敬畏和惧怕。
唐寅满面的茫然,说道:“我一直都是坐在这里的。”
“一直?”
“是的!”唐寅正色说道:“已经五天了。”
“嘿嘿……”伸手按着他肩膀的光头汉子冷笑一声,用大拇指指下自己的鼻子,说道:“妈的,我们兄弟都在这里混五年了。小子,识相的赶快混蛋,别找麻烦,不然有你的苦头吃!”说话间,他将衣服的衣襟略微撩起,露出别在衣下的一把藏刀。
唐寅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刀,半晌后,他貌似胆怯地咽了口吐沫,站起身形,含笑说道:“这座位确实是你的。”说着,他拿起酒杯,走向远处的空桌。
“哈哈——”看着唐寅‘落荒而逃’的背影,四名光头大汉狂肆地大笑出声。随后,身子一晃,纷纷围坐在女郎的左右。
女郎对唐寅的懦弱大失所望,再看这四名光头,脸上的厌恶之情更盛,她作势起身要走,为首的那名光头汉子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嬉皮笑脸地问道:“娇娇,去哪?怎么我们一来你就要走啊?”
女郎用力地甩开光头汉子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要去工作!”
光头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刚才那小白脸在这坐的时候,你可没有要去工作的意思,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怎么我们兄弟一来你就要去工作,娇娇,你太不给我们兄弟面子了吧!”
“就是、就是!”另外三名光头跟着起哄道。
女郎认识这四人,知道他们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似乎还和当地的大黑帮组织有关系,对他们又是讨厌,又不敢得罪。她深吸口气,娇声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嘛!”
光头汉子笑道:“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喝杯酒。”说着话,他侧着身子向同伴点点头。一名光头会意,从口袋中掏出一瓶红酒,倒了满满一杯,推到女郎的面前。
女郎微微变色,摇头说道:“我不会喝酒……”
不等他说完,光头汉子打断道:“我请你喝酒,哪怕是只喝一口也是那个意思,不然的话就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女郎知道他们这些混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如果今天自己不喝这杯酒,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了打发他们,女郎无奈,将心一横,说道:“那……那我只喝一口。”
“好、好、好!哈哈——”光头汉子得意地哈哈大笑,连连点头。
拿起酒杯,女郎鼓起勇气,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酒水下肚,一股辛辣味从胃里一直涌到她的头发丝,她觉得自己呼气时都要喷出火来,白净的面庞也顿时变成了红色,这使女郎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娇艳动人。光头汉子看得眼睛都快直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抚掌大笑,连声说道:“好酒量,好酒量,哈哈,再喝一口,来,再喝一口!”
“我……”女郎还想推脱,但光头汉子也拿起酒杯,硬往她的嘴里灌。转瞬之间,剩下的大半杯酒都被硬灌进女郎的肚子里,她的脸色也越发腓红。她抹抹嘴角的酒迹,喘着粗气说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光头汉子和几名同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坏笑,点头说道:“好!你去忙吧!”
听闻这话,女郎如释重负,急忙站起身形,可是她刚刚一站起,顿觉的天旋地转,好象整个世界都要飞起来。
她站立不住,身子连晃,最后又坐回到椅子上,脑袋晕沉沉的,又疼又涨,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自己的酒量再差,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对方肯定在酒里下了迷幻药之类的东西。可她现在才想清楚这一点也晚了,意识一点点的在她脑海中消失,坐在椅子上,身子摇摇晃晃,脸上表情呆滞,不时地看着周围众人傻笑。
见已得手,四名光头汉子脸上的坏笑更浓,互相使个眼色,七手八脚的将女郎搀扶起来,还不时地说道:“喝多了吧!不能喝就不要喝嘛,我们送你去休息!”
四名光头汉子架着意识不清的女郎穿过舞场,直向舞厅的后门走去。
他们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唐寅看着清清楚楚。他有股冲动,想冲上前去把他们拦下来,不过很快他就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自己不是善人,没必要去救谁,招惹麻烦就等于为自己制造麻烦。
虽然理智占了上风,不过,女郎的身影却不时在他脑海中浮现,让他有些心浮气燥。
该死的!唐寅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讨厌这种冲动不受控制的感觉。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随即他抬起手来,打出个清脆的响指。
不远处的一名女服务生走了过来,含笑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酒!”唐寅干脆地说道。
“什么酒?”女服务生被他逗笑了,来舞厅的,十之八九都是点酒的。
“烈酒!”
“伏尔加?”
“可以!”
“一杯?”
“一瓶!”
女服务生愣了愣,狐疑地看眼唐寅,顿了一下才含笑说道:“好的,先生,请稍等!”
时间不长,女郎端着托盘走了回来,将一瓶伏尔加放到唐寅的面前,然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慢慢地走开了。
打开盖子,唐寅倒满一杯,只一仰头,杯中的酒水就被他饮尽。
高浓度的酒精下肚,仿佛无数把刀子,在他的体内划来划去,他闭上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急促地敲打。过了好一会,他慢慢睁开双目,那一瞬间,仿佛有两道精光从他眼睛中射出来,只是很短暂,一闪即逝。
唐寅长吐口气,将酒瓶和酒杯向前一推,随后掏出钱夹,抽出几张百元钞票,板板整整的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形,向舞厅的后门走去。
明明知道不应该向这边走,可他的双腿却不受控制。
舞厅光鲜华丽,装饰得金碧辉煌,而舞厅后身的胡同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阴暗、潮湿,肮脏、杂乱,仅仅一墙之阁,却是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出了后门,一股垃圾腐烂的臭味迎面扑来,唐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时,在胡同的深处传出一声呻吟。声音很低很微弱,常人不会听到,但却逃不过唐寅的耳朵。
他转过身形,直向胡同深处走去。
狭窄的胡同昏暗无光,黑得吓人,在深夜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怖,越往深处走,越象是走近一张巨大怪兽的嘴里。
走出十多米远,只见胡同的墙角处蹲着一群人,那四名光头汉子将神智不清的女郎放在地上,衣服早已经被扒得精光,四人围在周围,正对其上下其手,不时地发出*笑声和低低的私语声。
冷然间,他们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四人吓得一激灵,急忙抬起头来,回首观望。
刚开始,距离较远,他们并未看清楚唐寅的模样,等他走近之后,四名光头这才看真切了,同时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舞厅里那个懦弱的小白脸。
好事刚刚开始就被人打扰,为首的光头汉子腾的站直身躯,脸上凶相毕露,两眼冒着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唐寅,象是一头被抢了食的恶狼,随时都可能会扑上去狠狠咬唐寅一口。
唐寅此时的心里也很矛盾,垂着头,走过四名光头和女郎身边时,他的脚步并未停,而是缓缓地走了过去。
“嗤!”
光头中有人嗤笑出声,唐寅的冷漠看在他们眼里变成了懦弱,也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催化剂,有人冷声说道:“算你小子聪明,敢惹麻烦,老子他妈的一刀桶死你!”
“哈哈!老三,你别吓唬他,看他胎毛没蜕的样子,没准还是个学生呢!”
“什么学生!妈的,老子看他就是个杂种……”
几名光头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嚣嘲骂,声音越来越大,言语也越来越难听。
听到‘杂种’这二字,原本已经走过去的唐寅突然顿住身形,停了下来。杂种!这两个字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过了。他是孤儿,被人收养后一直生活在东北的一个偏僻小山村里。在他小的时候,很多人都用这两个字骂过他,只是现在,那些人都已不存在了。
他站在胡同中,背对着光头汉子,半转回头,笑呵呵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一名光头汉子气笑了,大声骂道:“说你是混蛋,是他妈的杂种。”
唐寅呼出口气,看起来,他没有生气,更象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慢慢转回身,直向四名光头汉子走了过去。
那四人先是一愣,随后针锋相对地迎着唐寅而去,在他面前呈扇形站定,为首的那光头汉子冷笑道:“小子,你要干什么?想找麻烦吗……”
他话音未落,突然间,黑暗的胡同中闪出一道亮得骇人的电光,耳轮中只听得咔嚓一声,再看那名光头汉子,圆咕隆冬的大光头竟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好远,接着,扑的一声,一腔子滚烫的鲜血从他的断颈处喷射而出,好象一道红色的喷泉,在黑夜之中,妖艳,而鬼魅。
“啊——”
另外三名光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溅在脸上的血珠,再看看身首异处、无头的身子仍站在原地还未倒下的尸体,齐齐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叫。 不知何时,唐寅手中多出一把残月形的弯刀。刀身狭窄,呈半月弧形,冷眼看去,倒象是一把镰刀。只不过那是能勾走人魂魄的死亡镰刀。
他是如何拔刀的,从身上的哪个部位拔出的刀,又是如何出招的,三名光头汉子连同死的那位都没看清楚,他们所看到的只是那突然乍现出来的电光。
扑通!
一名光头汉子两腿一软,跪坐在地,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身子快哆嗦成一团,他颤巍巍地仰着头,看着唐寅,颤声说道:“大……大哥,我……我们……”
唐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中的残月弯刀只是微微一晃,锋利的刀尖已深深刺入那光头的脖根。依旧是致命的一刀,那光头声都未吭一下,倒地毙命。
“妈呀……”
混子们充其量就是参与个打架斗殴,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又哪碰到过这么厉害又狠毒的人物。另外两名光头吓破了胆,双双尖叫出声,转身就跑。
他俩甩开双腿,使出吃奶的力气逃命,可在唐寅的眼中,那简直和乌龟爬行的速度差不多。他身形晃动,只一个箭步便窜到二人的身后,手起刀落,随着扑扑两声闷响,那二人皆是后心被刺穿,狂奔的身体又向前抢出几步,才一头栽倒,绝气身亡。
快!唐寅的刀岂是一个快字了得。
收养他的人,也就是他的师傅曾经说过,武学就是搏杀,出手绝不能留情,就是要致你的对手于死地,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有速度,天下没有哪门功夫是在慢悠悠的情况下还能把对手解决掉的,包括太极在内。
而力量决定着速度。所以,当唐寅只有八岁的时候,哪怕是在冰天雪地的情况下,他也要拿着比与他身高差不多长的大斧头去深山老林中砍伐比他身子还要粗壮的大树。如果达不到他师傅的要求,回来之后,他只能去和他师傅养的猎狗去抢饭吃。
当他十五岁的时候,他终于不用再拿大斧头去伐树,他师傅给了他一把大砍刀;当他十八岁的时候,大砍刀换成了菜刀;当他二十岁的时候,他杀掉了他的师傅,是在光明正大的决斗中以真才实学杀了他。
在他的童年里,他从来就不曾明白过什么叫做快乐。那段时间里,他已经把正常人几辈子吃不尽的苦都吃完了,所以等到日后无论面对多苦多困难的情况,他都能坚持,咬牙挺过去。
这就是唐寅。
一个日后令无数人尊重、崇拜、恐惧、憎恨的男人。
当女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躺在医院里,她问护士自己为什么在这时,护士告诉她,是个男人把他送来的。她问: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护士精神恍惚了一下,随后笑道:“是个很帅很爱笑的男生!”
清晨。森林。
一滴树叶上垂落下来的露水滴在他的脸上,平躺在树下的唐寅眼皮微微跳动一下,随即悠悠转醒。
不知道为什么,他头疼的厉害,好象脑袋里长了无数的钢针,在四处乱刺。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抬手用力地揉了揉额头,过了好一会,他才感觉稍微强了一些。他慢慢睁看眼睛,打量周围的景物,越看眼睛睁得越大,到最后,他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满面茫然地看着周围茂密的树林。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明明是住在旅店里,怎么突然跑到树林里来了?
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唐寅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如果说是有人趁自己睡觉的时候把自己偷偷搬到这里的,那几乎没有可能,一是没人会这么做,其二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自己依然很警觉,没有人能毫无声息地接近自己。
正琢磨着,树林中一阵山风吹来,令唐寅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低头一瞧,老脸顿是一红,原来他身子是光溜溜的,寸丝未挂,衣服竟然不翼而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撞邪了!唐寅身子发软,依靠住身旁的一颗老树,闭上眼睛,静静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在舞厅里喝酒,有个女郎来搭讪,结果又来了四名小混混来找茬,他当时没有理会,过后在舞厅后面的小胡同里将四名小混混全杀了,再后来他把中了迷幻药的女郎送到医院,自己回到旅店休息,可醒过来之后,就是在这里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没了,这实在太诡异了。
想着,唐寅忍不住摇头苦笑。
是仇人找上自己了?如果是那样,对方早将自己杀了,不会费这么大的手脚。是朋友的恶作剧?他没有朋友,严格来说只有一个,而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作弄他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唐寅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真是见鬼了!”唐寅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声,他转回身形,看看身后的老树,然后倒退几步,猛然间身子向前一窜,手脚并用,矫健的身躯如同狸猫一般,几下便爬到树梢上。
他奋力爬到一处高点,手搭凉棚,举目向远处观瞧。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绿,好个一望无际的大森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与天连成了一线。不看还好点,看完之后,唐寅暗暗咧嘴,现在他可以肯定,这里一定不是成都,因为成都绝对没有如此大的原始森林。
这,是什么地方?
唐寅咬了咬嘴唇,顺着树干,慢慢从树上滑了下来。若是换成旁人,这时候恐怕会感到绝望,身无长物,莫名其妙地来到一座巨大的森林,想生存下去,基本没有可能,而唐寅只是吃惊而已,但心里并无畏惧。
他从小就在东北的深山老林中混迹,森林对于他来说是个无比熟悉的地方,相比较而已,东北的森林比这里更艰苦,没有尝试过吐口吐沫掉到地上时已变成冰粒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在零下四、五十度的东北森林他都能生存下来,何况是这里呢?
不过他常用的双刀没用了,这点倒令唐寅很心痛。对于他这样的武者来说,武器就是生命,失去了双刀,等于没了半条命。
他四处望了望,从地上拣到一根断掉的树叉,熟练地将上面的分枝掰掉,做成一根木棍,陌生的森林,危险无处不在,有根棍子,至少也算是件保命的武器。
接着他又用掰掉的小树枝编成一个环形,扣在自己的跨下,将*遮掩住。 等都弄好了之后,唐寅信手挥了挥棍子,咬牙说道:“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绝饶不了他!”
他根据太阳的方位判断出大致的方向,略微想了想,大步向北方走去。
他并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走能最快的离开这座森林,完全是凭感觉。
这座森林好象没有尽头,唐寅从凌晨一直走到正午,仍是身处在森林之内,同时他也越来越迷惑,哪来的这么大片的森林,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有谁会费这么大的工夫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呢?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正当他想上树再辨认一下方向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阵阵的嘶吼声,由于相距太遥远,声音很模糊,也很低微。唐寅精神为之一振,愣了片刻,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木棍,甩开双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过去。
越向前跑,声音就越清晰,而且很杂乱,有铁器碰撞打斗的声音,有喊叫的声音,还有撕声裂肺惨叫的声音……
太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乱得听不出个个数,这让唐寅觉得自己象是在接近一个大型的战场。不过想想也很可笑,谁会在森林里打仗呢?而且还是用冷兵器,如果说是黑社会,那就更搞笑了,他们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打什么?
渐渐的,森林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大片大片的草地多了起来,感觉已接近到混乱之处的地方,唐寅渐渐放缓速度,身子也下意识地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向前接近。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突然脚下一软,被个软绵绵的东西拌了一下,唐寅站立不住,一头抢在地上,好在是草地,摔在上面并不感觉疼痛,他低声咒骂一句,从地上爬起,转回头一瞧,脸上顿时露出惊色,原来拌到他的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唐寅倒吸口凉气,皱着眉头凝视着那人。
那人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衫,胸前穿戴着被黑色颜料涂抹过的皮甲,脚下是步靴,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长矛,向头上看,带着黑铁打制的钢盔,单看他这一身行头,和古代的士兵几乎没什么两样。
这是在拍电影?唐寅扑哧笑出声来,举目向四周望了望,耳轮中尽是拼杀之声,而摄象机却没有看到。很明显,摄象机根本不在这边,这位演死人的演员实在太敬业了吧?想着,他拿起棍子在那人身上捅了捅,说道:“起来吧,兄弟,你的戏结束了!”
那人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好象都没有,苍白死灰的脸色真和死人无异。
唐寅挑起眉毛,慢慢将棍子收了回来,看到棍头粘了那人身上的血迹,他用手指沾了沾,粘粘的,低头一闻,有股甜腥味。唐寅经验丰富,马上意识到这是真血,而并非假的,他瞪大眼睛,凑到那人近前,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脖颈,体温冰凉,静脉一点脉搏都没有。
呀!唐寅暗吃一惊,这是真的死人,而不是假的,如此来说,这并非是演戏拍电影,而是真打起来了!只是很奇怪,现在哪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唐寅腾的站起身形,想传过森林,到外面一看究竟,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裸只有一圈树枝遮羞的身子,这比那死人的行头更骇世惊俗。
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看地上的尸体,又走了回来,喃喃说道:“朋友,不好意思了,你的衣服在我身上比在你身上更有用处!”边说着话,他边将尸体的衣服脱掉,快速地穿在自己身上。只是这时的唐寅并不知道,当他穿上这身衣服后,他的人生开始发生彻底的转变。
唐寅是中等身材,只要衣服的尺码不太特殊,他基本都能穿上。穿上死人的衣服,虽然黏糊糊的血让唐寅感到难受,但总比光出溜要好得多。最后,他拿起皮甲,在手中掂了掂,感觉分量挺重的,信手扔掉,倒是将尸体手中的长矛抽了出来,拎在手里,真是碰到险情,长矛可比他刚才制作的那根棍子要管用得多。
衣服有了,武器也有了,唐寅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嘿嘿邪笑一声,然后深吸口气,毛腰向树林外钻去。
当他出了树林,拨开浓密的荒草,抬头向外张望时,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树林外是片无边无沿的大草原,蓝天、白云、绿草,本是田园之美,但此时却毫无秀美可言,有的只是血与泪的撕杀。
在草原上,有数以千计的人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斗,其中一方穿着黑盔黑衣黑甲,和唐寅现在所穿的衣着一模一样,而另一边则是清一色的银白色铁甲,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生辉,刺人眼目。
双方的打斗已不能用激烈来形容,而是真真正正的恶战,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场上,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在想尽一切办法致对方于死地,成片成片的人受伤倒地,马上又有更多人涌过来,各种各样的武器齐落,将倒地的人刺砍成肉泥。
唐寅杀过很多人,也参与过很多次大规模的黑道火拼,可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真实又残酷的战斗场面,也从没见过如此疯狂近乎于野兽的人们。这一刻,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啊——”
唐寅身子在草丛中,脑袋探出来张望,正当他怔怔发呆的时候,一匹战马从他的右侧冲了过来,马上坐有一名银盔银甲的骑士,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唐寅的脑袋,手中长矛向前伸出,矛尖直刺向唐寅的脖颈。
战马的速度太快了,快的好象一根离弦之箭,唐寅正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根本没察觉到危险已降临到他的头上。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名身穿黑甲的中年人猛的一扑唐寅,随着扑通一声闷响,唐寅与中年人齐齐摔进草丛里。与此同时,嗖的一声,战马从他二人身边掠过,马上骑士的长矛是擦着他二人的头皮划了过去。
“*……%—¥—”
中年人从地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同时抓住唐寅的脖领子,大声咆哮的质问。
他说的话强调怪异,唐寅是有听没有懂,他走过中国的地方不算少,对各地方言也都能分辨出来,不过这中年人的话却不象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对自己说什么,但他知道这位中年人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唐寅直视中年人,张嘴刚要说话,想问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什么人,可转念一想,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对方说的话,他听不懂,而自己说的话,对方也未必能听明白,这人之所以救自己,肯定是因为自己的这身行头,显然他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如果自己开口说出他听不懂的话,没准会把自己当成奸细了,此时此景,即诡异又凶险,如果这黑白两方都把自己当成敌人,那可就糟糕了。
艰苦又残酷的童年,养成唐寅多疑又谨慎的性格。
他没有开口问话,只是张大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
中年人一愣,疑问了一句。
唐寅不知道他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中年人摇头叹口气,眼神中流留出惋惜之意。唐寅觉得,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哑巴。中年人还想说话时,那名已经冲过去的骑士又调转马头,重新折了回来,因愤怒五官都扭曲成一团,嘴中暴叫连连,似乎对刚才那一矛没刺死唐寅异常恼怒。
这时唐寅已恢复神智,看着对方又策马而来,他眼中凶光顿现,挥手将中年人推开,同时抽身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站在平地上,单手持矛,眼睁睁看到骑士催马向自己撞来。
刚才救下唐寅的那名中年人大惊失色,冲着唐寅连连叫喊,意思是让他马上闪开,在他看来,一个步兵想单挑一个骑兵,简直是找死。
唐寅没有动。他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做退让。
骑士距离他越来越近,唐寅甚至能看清楚对方脸上露出的阴冷又残酷的笑容。
他也在笑,而且笑地更阴更冷。
瞬间,骑士策马已到了唐寅的近前,手中的长矛猛的向前一探,直刺唐寅的胸口。
唐寅原本直挺挺的身躯突然动了,没有任何的前兆,身子却如闪电一般横着移出半米,避开对方的锋芒,也避开战马的撞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长矛向上一抬,只听扑哧一声,矛尖正刺在那名骑士的喉咙上。
唐寅并没有用力,但是战马前冲的惯性太大了,骑士的脖子瞬间被矛尖刺穿,连叫声都未发出,整个人从战马上翻了下来,扑通一声摔落在地,两眼瞪得滚圆,一动不动,当场气绝,失去主人的战马稀溜溜长嘶一声,落荒而跑。
一矛刺死一名马上骑士,唐寅可谓是将‘快、准、狠’的三字要决发挥到了极至,周围那些还在撕杀的黑白双方人员也都是一惊,骇然地看着唐寅。那名中年人猛然回过神来,手舞足蹈地从草丛里爬出来,连连叫喊着。
听到他的叫喊,周围的黑衣人员们也跟着叫喊出声,唐寅不知道他们喊的是什么,但却能感觉到这一阵阵的喊声很振奋人心,让人心血澎湃。直至不久以后,他才弄明白,他们喊的是‘风’,那也是他们国家的名字。
唐寅技惊四座,将周围的黑衣人员的斗志激发起来,同样的,也引来那些白盔白甲人们的憎恨与愤怒。
“吼——”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数十名白色盔甲战士向唐寅冲来,有拿长剑的,有用抡战刀的,还有双手持矛的,这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扑来,若是旁人早已被吓倒,但是唐寅却毫不在乎,他冷笑一声,伸手从尸体的脖子上将长矛拔出,不退反进,迎着对方反冲过去。
眨眼工夫,双方便碰到一起,刚一交手,唐寅断喝一声,手中长矛犹如灵蛇,直刺在一名白铁盔甲汉子的胸口,别看他身材并不粗壮,力气却大的惊人,一矛便将大汉身上的铁甲刺穿,血淋淋的矛尖由其身后探出。
唐寅单手握矛,用力一挥,将挂着长矛上的尸体甩飞出去,这时,另一名白盔大汉倒了他近前,抡刀就劈,唐寅侧身闪躲,接着回手就是一肘。这一肘重重击打在对方的面门上,后者惨叫一声,满面喷血,踉跄而退。
不等唐寅收矛,其余的敌人业已冲到近前,对着他的要害又砍又刺。
唐寅能感觉得出来,这些人虽然不会功夫,但肯定经过近战搏杀的训练,出手又狠又快,招招都是奔着要害而来的。他的武器是残月双刀,用起长矛来极不顺手,他抽身后退,让开数名敌人的进攻,顺势将长矛收了回来。
他双手持矛,用力握紧,向下放了放,接着大喝一声,抬腿用膝盖猛撞矛身。
喀嚓!矛身的木杆应声而折,唐寅双臂用力拧动,将长矛一分为二。
他这突然的举动,不仅让白甲大汉们愣愣吃惊,就连黑衣人们也都没明白他的意图,怀疑他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竟然在战场上把自己的武器给毁了。
他们哪里知道,唐寅顺手的是短兵器,折断的长矛虽不如双刀,但至少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啊——”
唐寅突吼出声,再次冲上前去,这一次他使出了全力,身子好似泥鳅一般,在对方的人群里穿行自如,手中的半截矛头不时溅出片片血雨,同时伴随着刺耳的惨叫声。
数十名银甲士兵,非但没伤到唐寅分毫,反被他连挑带刺的杀了十余人。
见他如此勇猛,锐不可挡,白盔士兵们吓的魂飞魄散,纷纷后退,而黑盔士兵们则军心大振,吼叫着冲杀上前。
整个战场,白方都处于追杀敌人的形势,占有绝对的优势,而黑方是败逃的一方,处于绝对的劣势,惟独唐寅所在的这个角落里形势发生逆转,黑方在他的带动下展开反击,将白方的追兵杀的截截败退。
只是他们这一角对整个战场构不成太大的影响,唐寅正杀的兴起时,忽听身后有人大叫,他噬血如命,已起了杀心收都收不住,而且他也听不懂身后的人在喊什么,并未理会,还想继续追杀白盔士兵。
这时,他手腕一紧,被人牢牢抓住,唐寅想也未想,出于本能的回手一矛要刺过去,可看清楚拉他的那人原来是刚刚救他一命的黑盔中年人,他刺出去的长矛又急忙收了回来,茫然地看着对方。
唐寅是恩怨分明的人。虽然生性冷酷残忍,但那是悲惨的童年遭遇造成的,他这辈子没有几个人真正对他好过,也正因为这样,只要有个给他丁点的恩惠,他都会牢记于心,何况这个中年人是救过他的命。
中年人不知道自己刚刚险些成了唐寅的矛下之鬼,他满面焦急,冲着唐寅连声大吼,同时拉着他向后跑。
跑什么?自己又不是打不过他们?唐寅皱着眉头,硬着站稳脚步,一步不动。
中年人看出他的倔强,冲着前方指了指,又连声叫喊。
唐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只见白方的后面尘土飞扬,铺天盖地,几乎将半边天都遮盖住了。
沙尘暴?这是唐寅脑袋里生出的第一个词,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那并不是沙尘暴,而是庞大的骑兵队伍在全速冲锋中所溅起的尘土。
渐渐的,地面开始震动,如同闷雷一般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还未看到对方的具体模样,而那排山倒海的气势业已压了过来,压的人喘不上气。
唐寅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再坚持留下去,不用中年人再拉他,他反手扣住中年人的手腕,拔腿就跑。
随着白方的大队骑兵赶倒,战场的局势更是一面倒,黑方士兵放弃抵抗,成批成批的向后溃败。
这个跑,是与死神抗争的奔跑,不少士兵将身上的黑盔黑甲以及手中的武器都扔掉了,溃败之势,真好象泄洪的江水。 唐寅拉着中年人,跟着黑方的大部队奔跑,越跑越气闷,自己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偏偏惹上这样的麻烦?先是莫名其妙的睡到森林里,又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冷兵器时代的战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何落得如此处境。
可是卷进来容易,再想抽身出去就难了。
可以说当他穿上黑方士兵军装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发生转变,也让他走上一条惊心动魄又精彩绝伦的道路。
逃亡在继续,后面的敌人在穷追不舍,逃到后来,唐寅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跑出了多远,只记得中年人体力不继,渐渐跟不上速度,他干脆将中年人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唐寅身材削瘦,又是抗着一个人跑,可他的速度根本不比周围的人们慢,而且也不象其他人那么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他箭步如飞,不时将前方的逃兵甩到身后,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不是仅仅几百人的战斗,仅仅是黑方这一边的逃兵就有数千之众。
正所谓慌不择路。这一大批逃亡的黑方士兵恰恰引证了这个词。
不知是谁带头引的路,当他们穿过一道谷口时再想向前跑已跑不了了,原来这座山谷是死谷,里面呈圆形,除了谷口那一条通道外再没有其他出路,可此时想调头回去,已然来不及了,谷口业已被无数的白方士兵围堵的严实合缝,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老鼠都钻不过去。
黑方三千余人的逃兵被硬生生地困在这座死谷里,而谷口那边白方的士兵却越聚越多,远远望去,白花花一片,估计至少有五万之众。
引路的人真该千刀万剐!唐寅边环视山谷边在心里默默诅咒。
山谷很深,四周皆是山崖峭壁,仿佛是被一只巨大的斧头劈砍而成,漆黑的崖壁光滑如镜,寸草不生,即使是顶尖的登山运动员都很难爬上去,更何况现在手中没有任何攀爬登山的工具。
唐寅是个泰山压顶而面不更色的人,但是现在却忍不住流出冷汗。
再看周围的黑方士兵们,脸上都挂满了绝望,也难怪他们绝望,现在双方的人数根本不成比例,而且大多的士兵既无盔甲又无武器,身上有伤的士兵更是数不胜数,加上此时又陷入绝境,几乎没人还抱有生还的希望。
“咕噜……咕噜咕噜……”
山谷口处突然传来喊话声,声音洪亮,隔出好远都能听的清楚。
喊话声引得毫无生气的黑方士兵一阵骚乱,不少人慢慢挺直身躯,向谷口方向走去。正在这时,一名身批黑色战袍、将军模样的大汉嗷的怒吼一声,冲着那些想向谷口走的士兵叫喊连连,其余坐在地上没动的士兵们也都是露出鄙夷之色。
向谷口走的士兵们纷纷低下头,面红耳赤,慢慢的又坐回到地上。
唐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也猜出个大概,显然白方刚才喊话劝降,而黑方这边有人心动,只是带队的将军又把他们喝止住了。
这位将军倒是很有气魄,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想着,唐寅忍不住举目多看了几眼。那位将军打扮的大汉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粗旷凶恶,脸上、身上都是鲜血,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狰狞、恐怖。
唐寅收回目光,转头又看向身边的中年人。
中年人察觉到他的目光,冲着唐寅摇头苦笑,低声说着一些话,唐寅虽然听不懂,但从语气中能感觉得到他的伤感与绝望。
对方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他们?唐寅皱着眉头默默思虑。
见山谷里的敌人没有动静,山谷那边又传出喝喊声,只是这一次语气变的严厉冰冷,有最后警告的意味。
“吼——”
为首的将军突然回头大吼一声,受到他的召唤,所有士兵纷纷起身,同时将各自的武器也拿了起来。
要做最后决战了吗?唐寅一边苦笑着一边跟着众人站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什么样的霉运,莫名其妙地陷入到这个险境之中,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周围的这些士兵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正琢磨着,忽听谷口方向响起一阵呼啸声,声音由远及近,由高而下,唐寅下意识地举目一瞧,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只见无数支黑色的雕翎箭飞在天空中,数量之多,铺天盖地,如同一张巨大的黑布,连太阳都快被遮挡住,而这些如雨点般密集的箭支正向自己所处的方向急速飞来。
“啊?”唐寅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景象,忍不住惊叫出声,同时本能反应的蹲了身去。
“扑、扑、扑——”
“啊……呀……”
山谷空旷,无地可避,也无处可藏,箭雨几乎是毫无阻挡的倾泄而下。
一时间,谷底内铁器的碰撞声、人体被刺穿的闷响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密集、庞大又凶狠无比的箭阵如同死神张开的手掌,肆无忌惮地凌虐着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生命。
首受其害的是那些在逃跑时扔掉盾牌的士兵们,他们没有任何防具格挡呼啸而来的箭支,身体几乎是瞬间便被钉成刺猬,如同箭猪一般倒在血泊中。
而那些手持盾牌的士兵也没有坚持太久,盾牌虽然成功护住他们上半身的要害,但却护不住他们的双腿和双脚,不时有士兵腿、脚被雕翎射穿,惨叫着倒在地上,可没等爬起,便被随后飞来的箭雨射的血肉模糊。
这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三千余名士兵,在犀利的箭阵下,顷刻之间已有大半阵亡。
唐寅的身手是好,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阵下再好的身手也变的微不足道了。他半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程度,一手紧握着半截长矛,将不时飞来的雕翎打落。只一会工夫,他已累的满头大汗。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唐寅抽空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扭头一瞧,见山谷崖壁根处受箭雨攻击的较少,他当机立断,一拉身边中年人的衣服,急道:“我们去那边躲躲!”情急之下,他已顾不上再装哑巴了,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是用力拉住中年人的衣服向峭壁根处跑。可是拉了几下,中年人的身子纹丝未动,好象根本没有跟他走的意思。唐寅大急,回头喝道:“为什么不走?留下来等死吗……”
话到一半,剩下的又被他咽了回去。中年人不是不想跟他走,而是已经走不了了,一支黑色的箭羽不知何时射中他的头盔,强大的力道直接击穿铁皮,并射穿他的脑袋,箭尖由其后脑探出,猩红的鲜血滴滴答答流淌出来。
要命的一箭,中年人死时连声都没来得及叫一下。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不久之前还救了自己一命的‘大叔’,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死了,唐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尸体,瞪大眼睛,怔怔发呆。
可就在他发呆的一刹那,一支利箭挂着嘶嘶的风声,狠狠钉在他的肩膀处,随着扑的一声闷响,衣服和皮肉立刻被贯穿,箭支的铁箭头深深钻进他的血肉中。
“噢……”唐寅那么坚强的人,此时也是痛的发出一声闷哼,半蹲的身子受冲击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根本没有缓口气的时间,接下来又有数支利箭飞来。唐寅想也没想,回手抓住露在肩膀外的箭身,猛的向外一扯,噗嗤,利箭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连带着一道血箭射出,那一瞬间痛彻骨髓的巨疼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嘴角反而高高挑起。
他身如狡兔,猛的向崖根低下飞扑过去。
嗖、嗖、嗖——三支利箭几乎是擦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唐寅动作快,前扑的力道也极大,凌空跃出三米之远,落地后身子毫不停歇,顺势继续向前翻滚。短短二十米的距离,他足足挡下五支利箭,躲开的箭支不下二十支。
等他成功躲到崖壁底下时,终于长长吐出口浊气。正如他刚才判断的那样,射到崖根底下的箭支并不多,许多雕翎还飞在半空中便被崖壁凸起的石头挡掉,偶尔飞过来的利箭对唐寅已不构成太大威胁。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抽出机会仔细观瞧山谷的情况。
对方的箭阵不知道已经射过几轮了,整个山谷都被密密麻麻的箭支所覆盖,无数的箭羽横七竖八的插满地面,黑压压的一片,同时也将士兵们的尸体掩盖住,只是它盖不住那猩红的血,鲜血在石头缝隙中流淌,汇集成条条的小河,刺人眼目。
令人感觉奇怪的是,血在源源不断的向他这边流淌,唐寅也并未在意,只是认为是自己这边地势较低的关系。
侥幸躲过箭阵的士兵们还在痛苦地哀号着,哭喊声,凄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或者说此时的山谷业已变成了地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箭阵终于停止。
山谷内没有风,但唐寅却觉得身体冷飕飕的,他伸手摸摸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了,好象刚刚让雨淋过似的。
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唐寅有些头晕眼花,站立不住,靠着崖壁缓缓坐了下去。
他想缓口气,歇一歇,但对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轰、轰、轰——谷口方向传来整齐又节奏的巨响声,连带着,整个地面都为之震动颤抖着。
唐寅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扭头向谷口那边观望,不看还好点,这一看,唐寅的心凉了半截。只见谷口处,大批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组成整齐的方队,迈着统一的步伐,一步步*压过来。
那排列密集又银亮的铠甲在太阳的影射下,好象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亮的让人不感直视。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压力扑面而来,压的人心慌,也压的人喘不上气。
唐寅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压力。
不用跑到近前去细数,只远远的观望,听着震人魂魄的脚步声,就不难猜出对方的人数。这个方阵,少数也有过万人,这么多人,不用动武器,一人只打自己一拳或踢一脚的话,自己也得变成肉酱。
他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曾经无论面对那么危急的情况,都能保持沉稳和冷静,但是现在,他慌了,而且慌的很彻底,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以目前这种情况,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唐寅添添干裂的嘴唇,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的鬓角不断的滴落,出于本能反应,他坐在地上的身子用力地向后蹭。
可惜他背后是坚硬冰冷的崖壁,根本没有退路。
呼!唐寅叹口气,摇头苦笑,真是意想不到,自己在黑道的枪林弹雨中都能存活下来,此时却要死在这见鬼的冷兵器战场上,更加讽刺的是,他连自己是如何卷近来的都不清楚,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杀孽太重的惩罚?他自嘲地琢磨着,正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按在地上的手感觉有些松软。
山谷里到处都是石头,寸草未生,没有泥土,怎么可能会松软的感觉?他急忙低头查看,在他屁股后方的崖壁有许多裂纹,而流淌过来的鲜血全部顺着裂纹的缝隙流了进去,很明显,那里面是空的。
发现这一点,唐寅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面露惊喜,他抓起半截长矛,用力向裂纹里一插,只听扑的一声,整个矛尖都没入其中,如果真是石头,以他现在的力气不可能将长矛刺进这么深。
果然是空的,这里竟然有个山洞?!他心跳加快,咬牙撑起疲惫的身躯,手脚并用,拼命的挖着壁脚下的碎石块。
哗啦、哗啦!
很快,活动的碎石被他挖开,壁脚下多出一个狗洞般大小的洞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真切。由于洞口太小,他还想挖大点,可是洞穴周围的崖壁太坚固,即使他将长矛的矛尖都折断也没挖开一分。
唐寅看看这个只有一尺见长的小洞穴,回头再瞧瞧越来越近的对方方阵,没有时间再犹豫,他伏下身躯,用力地向洞穴里钻去。 他身材虽然削瘦,但洞穴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窄了,当他向里钻时,四周的石头棱角如同刀子似的,割破他的衣服,深深划近他的皮肉中。
很痛,痛的他汗如雨下,眼泪直流,但他却不敢喊叫,甚至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对方的士兵已经很接近了,由于谷底昏暗,他又是处在崖根下,对方或许还未看到他,但是他只要一发出喊声,那肯定会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不敢冒险,只能咬牙硬挺着。
当他好不容易穿过洞口,进入洞内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汗水流过刚刚划伤的血口子,火辣辣的疼痛。
唐寅虚弱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同时打量这个山洞。借着洞口射近来的微弱光线,他发现这山洞还是挺宽敞的,当然,这个宽敞只是相对于狭窄的洞口而言。
山洞是一条圆圆的甬道,里面具体有多深,他还看不真切,倒是从洞口流近来的鲜血在一直向里面流淌。
他坐在地上停歇时间不长,忽听外面响起阵阵的惨叫声。
他吓的一激灵,急忙趴在地上,透过洞口,偷看外面的情况。
那些身穿银色盔甲的士兵业已走入谷底,上万人的方队,象是一只钢铁巨兽,无情地践踏着地上的尸体,一旦发现还有存活的士兵,不管有没有受伤,长矛齐落,将其刺成马蜂窝。
唐寅觉得自己就算是手腕残忍之人,可外面这些士兵比他更冷血,更狠毒,简直就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士兵们眼中射出的寒光让嗜血如命的唐寅都感觉不舒服。
整整三千人,只一眨眼的工夫都横尸山谷,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唐寅躲避的山洞洞口狭窄,又处于崖壁的壁角,极难发现,他以为自己这回能躲过这一劫,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对方扫荡过后并未就此罢手,又在山谷内洒满火油,离开前将火油点燃,瞬时间,山谷变成一片火海。
浓浓的黑烟由洞口外灌近来,熏的唐寅眼前直冒金星,他想堵住洞口,可洞内别说泥土,就连石块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山洞里面走,但山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深,大概走出不到二十米,山洞就到了尽头。
“咳咳——”他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快速摸着洞壁,希望能找到出路,找了一会,他绝望了,山洞是死的,根本没有其他的通道,最后,唐寅又是无奈又是疲惫地缓缓坐在地上,肩膀处的箭伤还在不停的流着血,将他的体力一点点的抽离身体。
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唐寅掀起衣角,捂住口鼻,低头苦笑。
山洞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的意识也正在一点点的剥离身体,眼皮变的越来越沉重,他很清楚,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保持清醒。
浓烟早已灌满山洞,若是平常人恐怕早晕倒了,唐寅之所以还能坚持,完全是靠着他超强的意志力和求生本能支撑。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肩膀伤口处流淌出来的鲜血落地后没有消失,而是象受某种吸力的牵引,向不远处的地面流淌过去、消失,而从洞口处流近来的血也统统流到那里,然后消失的无影踪。
就在唐寅连坐姿都保持不住,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突然感觉屁股下的地面震动了一下。
他不是很肯定,因为现在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也有可能是他的幻觉。
“嘭!”
沉默的山洞里突然发出闷响声,唐寅吓了一跳,费力地挑起眼帘,寻声看去。
看了两眼,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被浓烟熏花了,竟然看到这样怪异的事情,他忍不住抬起手来,用力地揉揉眼睛,再看,他眼睛渐渐睁大,嘴巴也下意识地慢慢张开。
就在他不远处的地方,从地面下竟然伸出一只手臂,与其说是手臂,倒不如说是手骨,可能年代已太久远,手骨已变成黑褐色,骨缝之间有黑黢黢的干肉联结。
在一个原本不可能有人发现的黑洞里,地面下突然伸出一只手臂,这简直诡异到了极点,唐寅头皮发麻,头发丝都快根根竖立起来,如果不是用衣服堵住口鼻,他这时肯定已惊叫出声。
“咔、咔——”
随着石头破裂的声音,手臂周围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痕,接着,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地面好象在呼吸似的,起伏不定。
近在咫尺的唐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有种冲动,想立刻逃离此地,但身子好象突然不属于他了,动也不能动,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
“呼!呼啦啦!”
猛然间,地面的碎石弹开,一具没有表皮只有干肉的骷髅从地上坐起,洞内虽然满是浓烟,但唐寅似乎仍嗅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鬼……是、是鬼吧?!
唐寅从来不相信世上有鬼,他杀过那么多人,刀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但还从没有一只鬼魂找上过他,但是现在,他解释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一天他的世界完全变了。
哗啦、哗啦!
干枯的骷髅慢慢从地上站起,唐寅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听到骷髅活动声骨骼发出的嘎嘎声,看到骷髅的脑袋一点点的转向他。
他看不到骷髅的眼睛,只看到两只黑洞,里面闪烁出鬼魅的红光,当那两道红光落到唐寅的脸上时,他仿佛一下子忘记了呼吸,一股无形的压力突然袭来,象是要把他的身体压爆撵碎。
原本没有生命的骷髅此时却具有生命,并且一步步向唐寅走去。
唐寅身子不能活动,眼睁睁地看着骷髅走近自己,弯下腰身,脑袋凑到自己近前,那张没有血肉、狰狞恐怖的脸几乎快要和自己的面孔贴到一起。
毫无预兆,骷髅的眉心突然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直射到唐寅的额头中央,后者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中,他变成一名暗之修灵者,他的名字叫严烈。
他深深爱着那个女人,那个名叫水晶的女人。
他可以为她去做一切,去奉献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为了她,他与五名顶尖级的光明系修灵者在咸阴山谷展开决斗。
那场战斗可算得上是光明系灵武与暗系灵武的一次颠峰对决。
结果双方谁都没有取得胜利,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不求她的感激,也不求她的回报,但讽刺的是,水晶却背叛了他,背叛的他们曾经许下的山盟海誓,在他为她做完了一切之后,她竟然找来玄真子,将身负重伤的他残忍的杀掉。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玄真子在他面前的狂笑,还有他与水晶那亲密的姿态。
在梦中,唐寅能清楚的感觉到严烈临死前的痛楚,那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来自内心、烙印在灵魂上的痛苦,那种背叛的酸楚如同硫酸一般,将他的身子一层层的烧化、腐蚀……
***“水晶……”
唐寅猛的睁开眼睛,喃喃说出这个对他而言即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严烈是死了,但是在临死之前,他使用了暗系灵武学中的死亡献祭。死亡献祭可算是暗系灵武学中唯一一个奉献类的技能,遇血重生,并与距离他最近的生命相结合,使对方转承他的记忆,继承他的能力。
五百年后,发生在咸阴山山谷的这场惨烈战斗,使风国三千余名士兵惨死谷底,士兵们的鲜血唤醒了严烈,而唐寅这个唯一存活下来又与他近在咫尺的人自然成了他的转承体,只可惜他的灵气已消耗殆尽,唐寅并未继承多少灵气。
当唐寅清醒过来时,严烈的骸骨业已消失,它已经化成灵气,在唐寅昏迷时被他所吸收。
虽然得到的灵气并不多,但严烈的记忆已让唐寅受益非浅,至少他已经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
他所在的国家名号为昊天,由殷准创建,建都上京,昊天帝国内有九大诸侯国,分别是贞、玉、莫、风、宁、安、川、桓、神池,在殷准建国二百年后,中央皇权渐渐衰弱,而地方诸侯权势大增,逐步的,地方势力已达到了与中央皇室分庭抗礼的地步,只是严烈在时,各诸侯国之间虽常有矛盾和摩擦,但顾及上京皇室势力,不敢轻易发生冲突,可唐寅刚刚经历过的这场战争,以严烈的记忆也解释不清楚,只知道那些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是来自风国,那也是严烈的故乡。
但咸阴山这一带并非风国领土,不知道风国的士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具有了严烈的记忆,等于是让唐寅和严烈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合二为一,化成一体,但这并未让唐寅感到轻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
一是他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些种种莫名其妙的事,那是因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从他所处的世界突然来到了这个陌生又神奇的世界,要命的是他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其二,他继承了严烈临死前的那种悲痛欲决的心情。他痛恨水晶的背叛,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深深爱着这个女人,虽然她给了他永远也无法洗刷掉的耻辱。
一定要找到水晶!
唐寅猛的从地上坐起,脑海中都是水晶的身影。想着,他又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想把水晶的身影甩出自己的思绪,毕竟水晶是严烈的问题,而不是他唐寅的问题,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脑海中总是会不自觉地浮现出水晶的一颦一笑。
最后,他只能放弃,并想明白了一件事,严烈的灵魂已彻底与自己的灵魂结合到一起,严烈在乎的人、在乎的事也成为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换句话说,他现在既是唐寅,也是严烈。
看来只能先去找水晶,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唐寅心里默默念叨着。
至于找到水晶之后该怎么解决,唐寅也不清楚,至少严烈对水晶是又爱又狠的,恨到刻骨铭心,爱到不忍伤她一根毛发,对一个人的感觉有如此强烈的反差,这是唐寅所没经历过的,这种感觉也让他很陌生。
长叹一声,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山谷里的火已经熄灭,山洞内的浓烟也早消失不见。他慢慢站起身,感觉身子格外的轻灵,非但没有受伤的感觉,而且还要强过以前。就连身上的伤口都痊愈,完好如初。
这应该是吸收灵气的结果。唐寅站定,屏住呼吸,静静感受着体内流转的灵气,虽然不及严烈原有灵气的一成,但至少已奠定了基础,要知道暗系灵武最难的就是入门,这也是修炼暗系灵武的人要远远少于光明系灵武者的原因所在。
唐寅体内的灵气不多,无法将洞口的巨石挪开,但将那狗洞大小的入口扩大一些还是没问题的。他爬出山洞,环视左右,偌大的山谷,目光所及之处,内到处都是烧焦、扭曲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焦臭气味,令人作呕。
这些尸体,都是客死异乡的风国战士。他慢慢握紧拳头,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他心中的悲愤不是来自唐寅,而是出自于严烈。
落叶要归根,只可惜他没能力把这么多的尸体都运回风国,也没有能力就地掩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暴尸荒野。
唉!他长长叹口气,将心一横,大步向谷外跑去,他觉得再在这里多呆一秒钟自己就要疯掉了。
出了咸阴山谷,他向北急行,那里是风国的领地,也是水晶所在的地方。
咸阴山距离风地不算远,可也不近,若是步行,至少需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一路走来,所过之处都留有战争的痕迹,残器、碎甲随处可见,甚至还能找到残破不堪的军旗,而这些大多都属风国,可见这一场争斗,风国是败了,而且败的极惨,所阵亡的士兵也绝不仅仅是葬身咸阴山谷那三千余人。
天色渐暗,唐寅也急行了好长一段路,正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忽闻前方有隐约的喊杀声。
有战斗!唐寅精神为之一震,加快脚步。
时间不长,他发现前方人影晃动,小心起见,他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躲进路边的草丛里,一边接近一边查看战况。
只见战场上围有一大群身穿银色盔甲的士兵,少说也有上百人,而人群中央是什么情况还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喊杀和惨叫声。 唐寅打量战局,心中快速地估算着,沉默片刻,他猛的站起身形,打算冲出去。可就在这时,在他侧后方突然响起低沉的话音:“你只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他们上百人,现在出去,等于是送死。”
闻言,唐寅猛的一惊,急忙转回身形,亮出进攻的架势。由于自小练武的关系,他六识一向超出常人很多,而现在对方接近他的背后竟然毫无察觉,在唐寅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在他身后五米远的草丛中蹲有一人,身穿风国的黑色铠甲,往脸上看,年岁应该不大,只二十出头的样子,手中还握有一根长矛。
“你……是风国人?”唐寅目光冰冷地注视着青年。如果不是与严烈结合,唐寅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更不会讲他们的语言。
“呵!”青年轻笑一声,说道:“如果我不是风人,你现在早死了。”
对方的话虽然狂妄,不过唐寅也不得不承认是事实,他既然能无声无息的接近到自己的背后,那要杀他也易如反掌。
他皱了皱眉头,冷声道:“阁下的身手不错嘛,为何不出去杀敌,而躲在这里?!”
青年咧嘴笑了,摇头说道:“出去杀敌?我根本就没有修炼过灵武,出去只会死的很快。”
唐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疑问道:“那你是怎么跑到我背后的?”
“我一直就在这里,没有动过。”
“……”唐寅无语,本以为青年是个高手,原来是高估他了。
他不再与青年多纠缠,回头向战场弩弩嘴,问道:“那里是怎么个情况?”
青年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有二十多个兄弟被敌国的一队士兵困住,已经打了半柱香的时候,估计里面活着的兄弟没剩下几个了。”
对于青年说话时事不关己的冷漠,唐寅又好气又好笑,他挑起眉毛嗤笑说道:“你的同伴正在战场上拼命,而你却躲在这里看热闹?”
青年无奈地耸肩道:“我即使出去也于事无补。”
唐寅面色阴沉,猛的一个箭步,直接窜到青年近前,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他一把将青年手中的长矛夺去,然后调转身形,默不做声的冲向战场。
“喂……”唐寅的速度太快,当青年想要拦阻他时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唐寅身如黑豹,两个纵跃便穿出草丛,到了战场上,手中长矛顺势向前狠刺。
扑哧!
银甲士兵们的主意力都放在人群中央的敌人身上,哪想到背后又突然杀出敌人。随着一声惨叫,一名士兵的后心被长矛贯穿,挂血的矛尖从其前胸探出。
“啊——”
周围的银甲士兵们见状下意识地惊叫出声,没等他们回头攻击唐寅,后者双臂用力,猛的一挑,随着嗖的一声,挂在长矛上的尸体被硬生生甩飞出去,连带着撞到一片士兵。
“这里有敌人!”银甲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冲向唐寅十多人。
刚才观战的时候唐寅已经确认对方人数虽多,但并无修灵者,皆是普通的士兵,这样的人别说上来十几个,即使一百来号人都来攻击他他也不放在眼里。
“哼!”唐寅嘴角挑起,冷笑一声,单手持矛,全力挥出。
唰——近三米长的长矛被他当刀使,锋利的矛尖在空中画出一道半月形的寒光,冲在前面数名士兵胸前的银甲破裂,胸口喷血,仰面栽倒。
后面的士兵没想到唐寅如此厉害,看其衣装只是风国的普通士兵,但身手却强的和灵战士差不多。
就在他们发愣的瞬间,唐寅手中的长矛又如同灵蛇一般连刺出去。
扑、扑、扑!连续刺出的三矛精准的刺穿三名士兵的颈嗓咽喉,三人连叫声都未发出,当场毙命。
说来慢,实则极快。唐寅身法快,出手更快,而且招招都要命,解决掉十余名士兵,只是顷刻之间的事。
这一下银甲士兵们开始乱了,站在前面的看的真切,被唐寅震慑住,吓的连连后退,而后面的士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继续前冲,这一退一进撞在一起,使其阵型大乱。
唐寅趁机杀出一条血路,冲入战场的中央。
场内确实被困着风国的士兵,地上横七竖八躺有二十多余尸体,有敌人的,也有风人的,存活下面的风国士兵已不足十人。
唐寅举目看了一眼,片刻都未耽搁,将手中的长矛一挥,大喝道:“跟我跑!”说完话,他又原路往回杀。
几名风国士兵陷入敌人的重围,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在作困兽之斗,可万万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有己方的援兵赶到,虽然只是一个人,而且穿着士兵的盔甲,但看其身手却异常厉害,在敌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敌方士兵还未到他身前三步就被其纷纷扫倒在地。
“杀!”几名风国士兵斗志大增,凭借着求生的欲望,硬是跟着唐寅冲出重围。
唐寅故意放慢速度,落到最后,然后一指他刚才藏身的草丛,大喝道:“你们向那边跑,我来断后!”
留下他一人断后,众士兵们自然放心不下,但紧急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齐应一声,钻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唐寅之所以把路向那边指,一是他刚从那里出来,知道周围没有潜伏的敌人,再者,那个青年也在草丛里,士兵们向那边跑,他肯定也会跟着跑,唐寅这时不希望有人留下来。
眼看要消灭的敌人竟要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掉,银甲士兵们哪能甘心,齐齐追杀过来。
唐寅站在原地未动,单手握住长矛,向身侧一横,环视眼前的众多敌人,阴冷冷地说道:“不用再追了,你们的对手在这里。”
“先杀掉他!”
“对!先把这家伙干掉!”
银甲士兵们看出唐寅不简单,但依仗人多势众,也不惧怕他。数十号围拢上前,将唐寅困在正中。
哼哼!唐寅心中冷笑,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慢慢收回长矛,随即扔于地上。
“啊?”银甲士兵们同是一惊,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己方这么多,他竟然把武器扔了,这不是等死嘛?!
有矛在手,众人对唐寅还忌惮三分,现在他把矛扔掉,士兵们无不认为机会来了。一名身材魁梧的银甲士兵大吼一声,率先发难,他双手握刀,高举过头顶,对准唐寅的脑袋恶狠狠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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