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天地』长篇连载《天若有情天易老》作者：寒天翠袖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1:00

??（1） 　　许久没有下雨了。不下雨的天空有点像“我哭不出来”的情绪，压抑而伤感。在这个深秋的夜晚，我踯躅在空荡荡的街头，渴望天空下一场雨，洗去我的郁闷。 　　 “嗨，美女，走，蹦迪去。”一个痞子从后面蹭上来。 　　 “哼。”我轻视地冷哼一声，“凭什么？” 　　 “凭你也寂寞呀！嘿嘿……”痞子暧昧地笑着。 　　 “无聊！”我骂到，却不得不在心底里承认自己今夜的寂寞。 　　今夜的我可谓浓妆艳裹，且醉意朦胧。浓妆是为了掩饰颓废；艳裹是想树立自信；而醉酒无疑是近年来我屡试不爽最行之有效的排解寂寞的方式。 　　“寂寞就承认吧，要敢于面对现实，何不及时行乐呢？”痞子有时也会有不俗之语。 　　我转过身去，面对他，“你，怎么知道我，寂寞？！” 　　“你要不寂寞就不会深更半夜一个人在大街上浪荡了。” 　　“呵呵，我在等我老公。” 　　“啧啧！真不幸！” 　　“何以见得？” 　　“有老公还这么寂寞！真不幸啊真——不幸！”痞子摇头晃脑，欲擦肩而过。 　　 “不是要去蹦迪吗？”我对着他背影喊到。 　　 “我不招惹有老公的女人，麻烦！”痞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看着痞子渐行渐远，我居然有一丝丝失望，莫非寂寞竟如此可怕？什么时候我已经沦落到愿意与街头痞子为伍了？！罪过呵！ 　　都是寂寞惹的祸！ 　　我寂寞是因为我空虚，我空虚是因为我无事可做，我无事可做是因为我的人生没有奋斗的目标，我之所以没有制订奋斗目标，是因为我心中向往的人生目标它相对于我来说太难了。它之所以相对于我太难，是因为我，实在太平凡了！平凡得令人悲哀。这种平凡从上到下，由内而外，贯穿了我的全身。我相貌平平，能力平平，所以，当我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一百次的制订我的人生目标后，又一百零一次沮丧地推翻了它。之后，我就只好一路的懒散下去了。 　　如果一个平凡的女人，甘于自己的平凡，无欲无求，也可以把生活揉搓得有滋有味，可怕的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却有一颗不平凡的心，那可真算是一种不幸了，这样的女人除了痛苦还有什么？ 　　非常不幸，我恰恰就是属于这样的女人！ 　　我的好朋友丽就说过：“要想平凡的活着其实也不易，因为你的心未死！”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1:00

(2) 　　当然，那些所谓的人生理想距离现实里的我其实很遥远，它们给我的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却无比清楚地知道，我并不想要我目前的生活，我也并不满意我的婚姻。离婚！这个念头第一次在我脑子里出现，却又转瞬消失了，我不禁低低叹息一声，想起在过去的一年中，即使与晚秋在网上及尽缠绵之时，我也没有想到过离婚。我的婚姻就像沉入海底的船，越沉没得久远，越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现在想起来，虽然我从未考虑过放弃婚姻，但似乎从嫁给马达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准备中迎接它的结束，只不过，在没有认识晚秋以前，我沉没在琐碎中，没有很清醒地意识到罢了。 　　六年前的那一个春天，我嫁给了马达。那天马达穿着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刻意得像做秀，红色的金利来领带就像一支沾满鲜血的匕首，正准备一刀扎入原本平静的生活，使得婚礼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马达手捧鲜花，站在由999朵玫瑰装扮的花车旁，像个冷酷的刽子手，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坠入“白头偕老”的陷阱，但那时，999朵玫瑰映红了我的脸，使我失去了惯常的思维，结婚的意义在那时已经成为了模糊不清的概念。 　　婚后，马达不上班，但却每天早出晚归，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晚出早归。马达好赌，赌是马达最重要的生活内容。什么麻将，抓鸡，扯旋，牌九等等，马达无一不精通，无一不入迷。这项活动大多在深夜进行，且通宵达旦，所以，马达的白天差不多是我的黑夜；马达呼呼大睡的黑夜也正是我忙于工作的白天。在马达的时间概念中，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他夜以继日，沉迷于赌博的那一方天地。 　　后来我才发现，只有在赌桌上，马达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才会变得明亮；惟有赢了钱时才会看到他脸上流露出一种类似于成就感的自豪；惟有用赢来的钱请那帮狐朋狗友吃吃喝喝，那时的马达笑容中才会出现难得一见的幸福。我在无数次与他大吵大闹之后的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再也不忍心强行剥夺他享受生活中唯一快乐的权利，终于偃旗息鼓，败下阵来，从此保持缄默，且把他当成沙漠中的一株野生植物，就任由其自生自灭吧。 　　当然也有不赌的时候，那时候马达就固定不变，坐在沙发的一角，手握电视遥控板，没完没了的看连续剧。这个时候的马达看上去沉静，庸懒，一脸冷漠，甚至有点遗世独居的味道，仿佛家，妻子，工作，理想，还有花前月下等等都与他无关，仿佛那些都是另外一个星球上的事似的。 　　我就趿着拖鞋，抱着双臂，一副标准怨妇样在马达身边那两三米的范围内走来走去，喋喋不休的抱怨马达冷酷、没情趣、不懂生活、不长进，马达往往是充耳不闻，一言不发，似睡非睡。为了惩罚马达的无动于衷，我有一次“忘记”了炒菜，只在餐桌上摆几只空碗和筷子，马达就愤怒地敲着空碗，对着我咆哮：“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我耸耸肩，翻翻白眼。 　　 “你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他说，然后站起身，砰的摔上门走了。 　　愤怒的马达远比冷漠的马达要令人振奋，这至少证明他还是个活物，只要是活物，我就有改造他的可能。后来晚秋也曾有过和我相似的理论，他说：“人是可造性最强的动物。”晚秋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是轻笑一声，不加认同。因为接下来我才知道我的观点是多么错误！ 　　马达前面一走，我就猫着腰一溜小跑远远跟在他后面，看见他在某家餐馆的餐桌前坐定了，我再出其不意的大模大样坐在他的对面。 　　他瞪大眼睛，怒目以视。 　　我的眼光在与他长久的对恃中一点点瑟缩下来，因为我分明看见他脸上挂着一种叫做不耐烦的东西，我就明白我失败了。我总是痴心妄想着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激起马达对生活的热情，为平淡的生活添一抹我喜欢的颜色，可惜马达不需要这样的色彩，他满足于平淡，平淡能让他感觉安全。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2:00

（3） 　　正是因为马达这样的平淡个性，注定当初我与他的相识也就毫无浪漫可言。那个时候，我准备女大当嫁，而马达也正想男大当婚，经媒人一撮合，我就在和他看了一次电影，唱了两次卡拉OK，吃了三顿饭后顺理成章嫁给了他。没有惊心动魄的爱；也没有死去活来的情。马达的高大帅气，性格的平实温润，简单的家庭结构还有那还算厚实的家底，赢得了我双亲的好感。我那善良又实际的双亲认为，我跟着马达能过上一份平平静静的生活。 　　 “只要生活不发生大的意外，平淡其实就是幸福！”我那才华横溢的父亲很肯定的下了这个结论。 　　我那做语文教师的母亲也补充到：“平凡就是真实，真实也就是幸福！” 　　我对父母给幸福婚姻下的定义深信不疑。因为实践出真知，看我父母平常相互对视中的那中满足感和相濡以抹的浓浓情意，我便为之深深感动，以至于听从他们的安排，毫不心慈手软地扼杀了另外一个勤奋真诚的男孩对我的爱恋。尽管我们可以在一起谈谈人生和未来什么的，可悲哀的是他没有房子没有钱。而房子是组成家庭首要必不可少的基础；金钱是维持家庭稳定的条件。不是有句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吗？” 　　那时候我就常常以超过一个少女该有的理性冷静的思考爱情这个问题：假如罗米欧与朱丽叶真的组成了家庭，与普通夫妻一样，柴米油盐，生活琐碎大概慢慢也会消磨掉他们的爱情吧；《泰坦尼克号》中，假如杰克和露丝一起获救，说不定，若干年后，露丝也会因为贫穷后悔当初的选择。还有中国的梁山伯和祝英台，贾宝玉和林黛玉……我研究了所有古今中外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后，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当爱情升华到最高潮的时候，就会因为种种不可抗因素嘎然而止。所以才会有罗米欧与朱丽叶伟大爱情的诞生；才会有《泰坦尼克》赚尽亿万观众的眼泪。我为自己这种洞悉爱情的能力激动不已，以至于嫁给了不爱的男人还那么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但是我越来越像只落魄的猫，颓唐和忧伤。我觉得生活缺少了一样东西，就象炒好的菜里没有放盐，生活变得寡淡，嚼起来没有滋味。人生缺少了一些味道，就象失去平衡的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于是，我就下意识地找寻，希望找到可以让生活之舟平衡的东西。这东西肯定是存在的，而且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找寻它，拽住它，因为我并不清楚它具体是什么？ 　　感觉中，它可以是一个眼神，一种笑容，一张不完整的脸谱，一声让人心旌摇曳的呼唤，……我能肯定它一旦清晰的到来，就会主宰我全部精神和情感，主宰我的整个世界。我会不知所措，我会颤抖会疯狂，我的世界会翻天覆地会因此而改变！这个感觉是那么振奋人心，那么让人想入菲菲。我就在惶恐中，在期待中，在清醒与迷茫中等待着它的到来。在等待中，我的生活就象每天早上的太阳，它总是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恒久不变，毫无新意。 　　但不管怎样，只要我还活着，就得继续平淡，平淡就象无色无味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了我的每一寸空间，日子在不断的重复中延伸，我也就在越来越浓的郁闷中渐渐的学会了喝一点小酒。酒可以排解寂寞，有时候也可以麻痹内心的痛楚和“不甘”，当然这样的麻痹并不影响我穿梭在如飞的日子中，时光飞逝，到今天我已经整整三十岁了。 　　三十岁，意味着青春的流逝；意味着风霜，意味着成熟，还意味着衰老的开始。没有鲜花，没有蛋糕，也没有祝福，我避开了所有的朋友，独自来“天堂之约”喝酒，就是因为我不要朋友们庆祝我从此走向衰老。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2:00

(4) 　　三十岁，意味着青春的流逝；意味着风霜，意味着成熟，还意味着衰老的开始。没有鲜花，没有蛋糕，也没有祝福，今晚我避开了所有的朋友，独自去“天堂之约”喝酒，就是因为我不要朋友们庆祝我从此走向衰老。 　　早上，远在上海学习的丽就往我的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三十岁是女人一生中的精华，就象枝头熟透的樱桃，也像开到极至的玫瑰：艳丽、诱人、美好，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收到丽的短信，我只是莞尔一笑，丽和我是竭然不同的，对于人生，她总是只看到它的美好。而我看到的却永远是美好背后的阴暗。所以丽是快乐的，朝气蓬勃的；而我就永远是忧郁的，落寞的。但我却热烈地爱着丽的快乐，就象她喜欢品尝我的忧伤一样。因此，这么些年来，无论从生活到精神，丽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丽的婚姻堪称美满的典范，在这个离婚率越来越高的世界里，丽婚姻的幸福至少让人对婚姻不至于完全绝望。丽的丈夫对她忠贞不二的爱又让越来越不相信爱情的我们看到了一丝爱情的希望。我有理由相信，这正是丽比我快乐的原因之所在。想想吧，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有人深爱自己更幸福的事情呢？尤其是这个深爱自己的人还是与你结婚多年的朝夕相处的丈夫！ 　　或许幸福也是要人善于去妥协的，去向命运妥协，去向自己的个性妥协，向自己理想的幸福观念妥协，我也许更应该回去向马达妥协…… 　　“嘿，又遇见了哈！”那是那个痞子，冷不丁地冒出来。 　　“你真是阴魂不散。” 　　“我是对你不放心，跟来看看。” 　　“不放心我？！有没有搞错！” 　　“是你。没搞错。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成都人都知道，锦江嘛。” 　　“成都人也都知道，至从修好了锦江，据不完全统计，成都人自杀的方式80%都选择从这里跳下去。” 　　“哦”我微笑着说：“你大可放心，我至少目前还不打算从这里跳下去。” 　　“难说。许多人的生命都是毁于‘一念之间’的。” 　　“只要没有像你这样的……痞子来骚扰我，我想我是不会结束生命的。” 　　“呵呵，我居然有那么大的动力！我深感荣幸！” 　　“你太自作多情了吧，我宁愿死了也强过被你骚扰。你真该立刻消失。” 　　他耸耸肩，说：“想起来活着有什么好呢？爱情不顺、事业颓废、夫妻各自在鬼混，唉，还不如死了的好啊！” 　　我不由得转身认真打量起他来。他的外形长得还不赖，如果不是以这样泼皮的方式来泡妞，怎么看也算得上是个俊朗的男人。 　　“别这样看我，搞得我毛骨悚然的，如果你真想不开要跳河，先写好绝命书，免得到时说我谋杀。” 　　“如果你想要谋财害命，那你就找错人了。出租！”我冲着马路上的出租车大喊一声，惊动了旁边树下的对对情侣。一辆出租车也果然应声而停。 　　 “看来，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挺强哈，佩服佩服！”他漫不经心地鼓了两下掌，说：“包留下，你可以走了。” 　　“真想抢劫啊！”我一边往出租车走去，一边鄙夷地说。 　　他快速跟上来，我真的感到紧张了，拔腿跑到车旁，只听见他说：“还记得晚秋吗？”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3:00

(5) 　　“晚秋！”我一震，呆住了。 　　“我是受晚秋之托来找你的，你就是落叶吧？”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见了，代之以很认真的表情。 　　我不置可否。 　　“我在‘天堂之约’守侯了整整一个月，直到今晚才找到你。” 　　“你怎么知道我是‘落叶’？找我什么事？” 　　“我还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他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只好上车，对他说：“那还是去‘天堂之约’吧。” 　　 “天堂之约”灯光还是那么低迷，音乐还是那么缠绵。两杯红酒映着淡淡的忧伤，我沉默着我的心情，等待着他的“交代”。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在网上的称号叫‘风暴’，你叫我‘风暴’就OK了。你可以理解为我这人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也可以理解为我总是给人带来风暴。比如对你。今晚我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哦。” 　　“是这样的，我是晚秋的哥们儿，也是他的网友。他让我帮他到‘天堂之约’酒吧找一个爱穿黑色衣服的忧郁女人，网名叫落叶，他给我提供的所有线索就是这些，让我务必要找到她。” 　　“他还说什么？” 　　“他说十万火急！” 　　“还有呢？” 　　“没有了。他说我找到你就知道发生的故事了。你会告诉我一切的，是吗？”他非常真诚地看着我，“噢对了，这是他给你的，他说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张卡片，上面是一幅很美丽的风景画。蓝天白云下面是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几只白色的海鸥在天空与大海间飞翔着。画面上还配了一段话：“天空与大海相爱了，但她们的手却无法牵，于是天空哭了，她把泪水洒向大海。即使永不能相见，她也要把灵魂寄给大海！从此，海比天蓝。” 　　这段文字是我曾在网上看到下载给晚秋的，我当时把自己比作天空，把他当作大海。 　　 　　“你再看看背面。”风暴说。 　　“我是你在台风中一声呼啸/我是你在雷雨中的一片清凉/我是你在晚秋中放歌的余音缥缈悠长/……”这段诗是我写给晚秋的。 　　“现在相信我了吧，这是他制作的卡片。这里面有一个故事，讲给我听听。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好奇心吧？” 　　我把玩着那张卡片，淡淡地说：“这个故事早就结束了。” 　　“如果因为它结束了你不愿意再去碰触往事，那我也不勉强。但是我看你活得并不快乐，也许你还沉浸在往事中。”风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烟雾，他脸上的表情有几许朦胧。 　　“不，我很愿意把它讲出来。如果你不嫌罗嗦，我愿意从晚秋之前讲起，你愿意听吗？” 　　“愿意！当然愿意！” 　　我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3:00

(6) 　　那时候，马达每天早上回来，疲倦地倒上床的那一瞬，我就蓦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梳洗收拾，准备上班。马达与我像两个毫不相干的赶车人，相逢在家这个车站。一个上车，一个下车。岁月就在我们擦肩而过的间隙，慢慢地流逝。 　　我们神离貌不合，彼此不爱彼此。我们只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习惯作用让我们每天回到这个家。至于我，与其说习惯了马达，不如说习惯了马达给我提供的这份小康的生活。当然这是因为我有一个有钱又溺爱儿子的婆婆。她独自住在锦江河畔一幢漂亮的电梯公寓里。 　　据说婆婆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远远超过其貌不扬的我。漂亮的婆婆也是挑剔的，直到三十岁才得以嫁给我公公。公公没福气消受红颜，半年之后，就丢下已有身孕的婆婆撒手人圜了。婆婆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决定生下马达后终身不再嫁。我婆婆那时候相信自己红颜薄命，克夫命。所以，马达从落地起就成为婆婆的全部，全部的悲欢苦乐，全部的天地。婆婆把她所有的精力、感情、希望和快乐都寄托在马达身上。原本爱漂亮的婆婆终日穿着灰黑大褂，一心一意守起寡来。为了养活马达，婆婆后来临街卖起了小吃，精明的婆婆是做生意的好手，如今已六十多岁了，她的饭馆却越开越大，正是由于婆婆的生意兴隆，马达才可以随意的从婆婆那里拿回大把大把的钱，使我们的小家庭始终能维持在小康的水平。 　　婆婆在生意上成功了，但接着她发现她的情感世界却遭到了破坏，儿子——这个只属于她的领地被别人夺去了，占有了。这个可恶的侵略者就是我，我无意中成了掠夺婆婆领地的强盗。而我使用的武器就是我的年轻。我青春的靓丽、我光洁的肌肤、我时尚的装扮。我的青春一度成为婆婆的眼中钉。 　　在我和马达结婚不到一个月里，婆婆深切地感受到了被冷落，婆婆被激怒了，终于决定要用外包装来扭转乾坤，重新夺回属于她的领地。 　　婆婆去市中心商业区逛了整整一天。直到华灯初上，婆婆兴致勃勃地回来了。新做了发型，花白的头发染黑了，使得脸上被生活的风霜刻下的纹路却更清晰了；身上经年累月穿着的灰布大褂被一套红色的羊毛套裙代替，但那驼起的背和凸起的肚子却更加醒目了；猩红的唇和十指上的闪闪的金光，更是俗不可耐。 　　马达和我面面相觑，我们不相信地瞪着婆婆。愣了半天，最后，随着马达的一声吼叫，婆婆明白她的外包装革命算是彻底完蛋了。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一边数落着马达的不是。号啕大哭的婆婆完全失去了往日那个威风凛凛的生意人的风范，看上去是那么无辜，那么无助，那么绝望，我甚至开始同情起她了。 　　第二天，我就执意把我和马达从婆婆那华丽的电梯公寓里搬了出来，住进马达家的主屋，这是老屋拆掉后，由ZF赔付的一套二居室的单元房。 　　不管怎么样，婆婆毕竟是婆婆，她是马达的母亲；儿媳毕竟是儿媳，我是马达的妻子，马达是我和婆婆之间的一条纽带，维系着我和她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婆媳之间的关系永远是微妙的。我还是不得不理屈词穷地用马达从她那里拿回来的钱买更多的漂亮衣服，然后每个礼拜天穿着它们例行公事似地去她面前炫耀我的青春，久而久之，婆婆完全练就了一副视而不见的本领，我在婆婆这里领悟到了什么叫住无奈。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3:00

（7） 　　婆婆老了，是真的老了，年轻时她失去了丈夫，年老时又“失去”了儿子。也许，她的一生还没有经历过爱情。一个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女人总是可怜的。后来见到婆婆，我总是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小媳妇形象，为她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我们都是女人，都需要更多的关怀和爱。总有一天我也会老，我不知道我老去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婆婆那样的悲哀！我对婆婆的良心发现让马达也很受用，他终于下定决心介赌了。 　　马达不赌了。这让我感到世界终于没有到达末日，日子又有了起死回生的希望。可不久之后，我发现马达更加无所事事了。他终日坐在电视机前，哈欠连天地换着台，我就感到焦虑，想着要让他找点事做做。我早就不希望他能功成名就，我对他的要求低线已经到了只希望他能打起精神好好过日子。 　　这天，马达抱回来一台电脑。他兴奋地对我宣布他找到了打发日子的办法了。 　　“上网。”他说，“我可以上网打游戏。现在很流行网上游戏，他们说挺好玩的。” 　　“哦”我应到，说不清是冷淡还是麻木。 　　我突然有种可怕的沮丧，感觉我嫁给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或者白痴。我淡然看着马达摆弄着电脑，心中无声地叹息着。那时候我就已经朦胧地意识到我和马达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类人，我们的心今生是永远不会走到一起的。这为我们日后的相互背叛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马达开始上网了。那时候网上流行打“传奇”，马达很快加入了战争。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上瘾，他夜以继日地坐在电脑前，很痛苦地打着字。我问他在干什么？ 　　“聊天。”他头也不回地说。 　　那时候我也第一次知道了网上聊天这回事。直到后来我从马达那里开始学习怎样申请ID号到很娴熟地在网上虚拟的世界里去运筹帷幄。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这是后话了，是在历经了一次感情变故之后的事了。 　　马达花了八十块钱专门到电脑学习班去学习正统五笔字打法看来没白费。他的打字速度越来越快，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翻飞，象钢琴师在弹奏美妙的乐曲。一行行文字也随着在电脑屏幕上生成。我看见马达那种专注的神情大有艺术家之架势，就忍不住悄悄凑过去看看他都在聊什么？ 　　聊天室里很热闹，有一个叫“飘”的女子正和马达说话。 　　飘：我现在很苦恼，不知道该和他离婚还是继续过下去？ 　　达：我理解你的苦恼，多给他点时间，夫妻之间需要常常沟通。 　　飘：你真成熟！谢谢你的理解！ 　　呵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第一次听见马达有这样的言论！ 　　“马达，我今天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啊！”我在他身后说。 　　“鬼鬼祟祟的，吓我一跳。”马达马上退出聊天室。 　　“我们也沟通一下啊。” 　　“有什么好沟通的！别烦我。” 　　“伟大的伪君子！”我冷笑。 　　“我懒得理你。干你的正经事去，做饭去，我肚子饿了。”马达朝我挥挥手，转身又回到他的网中去了。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4:00

(8) 　　我沉浸在对往事的述说中。真实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酒精的麻醉几乎让我忘记了自己还坐在“天堂之约”，对面还有一个默默地听众。 　　“我这样的叙述不会让你感到烦闷吧？”我问风暴。 　　“不会。我很感兴趣。”他说：“中国大多数家庭都是在无奈地维持。‘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时候你的婚姻从某种角度来说，还够不上不幸。至少，经济上你们不缺吃少穿，感情上也没有越轨。” 　　“但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听我接着讲吗？” 　　“请。” 　　随着马达对网络的沉迷，我们之间的距离感也越来越大。 　　有时候他夜里在客厅上网到很晚。我睡醒了发现他还没有睡，就去客厅看看他，结果他早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此三番，他后来就干脆每晚睡在客厅。多日之后，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们开始分居了。 　　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了语言的交流，更没有性的交流。奇怪的是，我的内心也很认可这样的状态，仿佛我和马达这样才算是正常的。 　　日子继续维持着，我百无聊赖地上着班。我是在一家大型国企从事资产管理。在这个大型国企，许多年前，进出这里的人还扯高气昂，骄傲而满足。如今，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度充满优越感的工人阶级就象这个城市的没落贵族，变的衰败而沮丧了。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但国企的办公室中依然延续着一种老古董样的遗风。吃大锅饭的懒散之气弥漫在每一间办公室中。渐渐的，我也不再有刚来时想干点什么的进取之心了。我发现，这里其实就是没有风雨的安全港湾，我成为一只懒洋洋的船只，再也不想扬帆起航了。 　　国企办公室助长了我的惰性，也成就了我与世无争的本领，尽管不知谁说过，“有竞争才会有进步”。但不是又有一句老话说，“知足者常乐吗”？ 　　说到办公室，我有必要提到一个人——“冰棍”。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4:00

9） 　　说起来“冰棍”这个绰号还是我给起的。七年前，我以一个末流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被分配到这个单位那天起就与冰棍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候正是全中国开始“大下岗”的前夕，国企人员达到了饱和的顶峰。处长带我走进管理室并且宣告我以这个室有史以来第一个大学生成为其中的一员那一刻，我就在一大群闪动客气，实则暗藏敌意的虚伪笑脸中，一眼就发现了他。他毫不掩饰他不欢迎的脸在人群中如此醒目地刺激着我高傲同时也脆弱的自尊，使得它象被石头击中的瓷器，立马变得粉碎。那个时候的我，孤傲而自负，我的自负充满天真的无邪和不知天高地厚的任性。背地里，我就咬牙切齿地把他叫住“冰棍”。并且由于我的引导，“冰棍”的绰号就不经意地在人群中曼延开来。从此，我和他之间无形的战争也拉开了序幕。冰棍成了我本来漠然以待的人际关系中唯一的火力点。我们之间的战争向来是地下的，并没有形成正面的冲突，只有一次，我和他在走廊相遇了，他狠狠地瞪视着我，我也不甘势弱地扬起我的下巴，挑衅地回视他，最后，他冷哼一声，走了。但正是那一次，说不清为什么，我开始反省自己对他的态度，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过分得像个“二百五”。后来，冰棍走近我是因为一次人员变动，与我共事的两老同事同时退休。处长就对人员结构做一个调整，调冰棍来与我共事。开始冰棍强烈提出抗议，他提出种种理由坚决拒绝，但处长更坚决地说：“这个安排不可更改。” 　　我看见冰棍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从另外一间办公室搬来他的东西，我的心中升腾起报复的快感。我堵在门口，扯起我的嘴角，明显地表露出我的冷笑，我说：“欢迎！”然后不管他的反应，扬长而去。 　　我与冰棍暗地里的较量，随着冰棍的入侵即将成为正面的交锋了。我暗暗作好了准备，大有他骂我一句我定回他十句之势。只要他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定要拧断他的胳膊。我这样满怀信心的时候，一般都是忘了去实地衡量一下我和冰棍的个子相差具体应该是十几公分；体重相差精确到小数点应该是二十公斤零多少的时候。我说过，那时候的我多么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任性。总之，我对即将打败敌人是踌躇满志的。 　　出乎意料的是，我正斗志昂扬，跃跃欲试，敌人那边却不见什么反应，对于我有意的挑衅，冰棍统统采取冷处理，这大概就叫住“好男不与女斗”吧。从此以后，我与冰棍的关系真正进入了冰冻状态。 　　我对同事关系也一律采取冷淡的态度，这多亏了和马达生活的这几年，马达的漫不经心和不温不火潜移默化变成了我的处世之道。只不过，我的漠然中比马达多了一份孤傲。这种孤傲与冰棍的孤傲似有相似之处，这种孤傲有点类似于寒冬中一枝独放的腊梅，或者悬崖边挺拔的苍松，有点不屑与人同流合污的意思。 　　所以，从这一点看来，后来冰棍与我从敌人变成朋友，那是早晚的事情。既然我已读懂了冰棍的孤傲，相信他早晚也会读懂我的。后来才知道，正是这种想法，误导了我对冰棍的感知，当然那时候我还在为和马达之间感觉上的距离苦恼，那时候，我与马达之间的隔阂简直就是一条天河。

Moon2M 发表于 2006-2-3 16:45:00

(10) 　　马达仍然上着他的网，日子在平静中反而潜伏着危机。我敏感地察觉到了马达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总之，马达是有些不对劲了。夜里除了上网，马达还开始遮遮掩掩发短信。我对他偷偷摸摸的行为很不以为然，但潜意识里却很想知道马达都在与些什么人聊天。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马达接到朋友约吃夜宵的电话。当时他正在网上打游戏，接到电话他马上就准备关电脑。 　　“别关，我来玩玩。”我说。 　　“你不去吗？” 　　“我不去了，我也来学学打游戏啊。” 　　马达走了，我却意外地看到屏幕右下角一个QQ头像不停闪烁。我知道这是马达挂的QQ，他忘记关了。现在有网友在和他说话。我毫不犹豫点开它。 　　美丽诱惑：亲爱的，在吗？ 　　“亲爱的”？这三个红色大字看上去如此扎眼。我本能地点了一下“消息回复”，写到，“在”。 　　美丽诱惑：那怎么老半天才理我？ 　　我：我在打游戏。 　　美丽诱惑：游戏比我还重要吗？ 　　美丽诱惑：还是你又有别的女人了？ 　　美丽诱惑：你和很多人在聊吗？这么慢？ 　　我的打字速度远比不上马达。对于她咄咄逼人的质问，我那可怜的智能拼音输入法根本就无招架之功。 　　我没好气地说：你是谁？什么意思？ 　　美丽诱惑：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谁？！昨天你还和我在床上海誓山盟，今天就忘了我是谁？！ 　　“床上海誓山盟”？？？我瞪大眼睛盯着显示屏，仔细核对了一遍，没有错别字，没有通假字，的的确确是“床上”、“海誓山盟”。我终于明白了马达最近不对劲的原因了，这才是问题的症结。 　　那一刻，我的震惊多于愤怒。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马达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迅速打开马达和她的聊天记录。从他们聊天的内容来看他们见面已经有三个月了。算来马达睡客厅也正好三个月。聊天记录中，马达亲热地称呼她为“老婆”。我和马达结婚这么多年来，马达也没有叫过我一次“老婆”，一阵挫败感袭上心头，我已经忘了嫉妒，或者根本就不会嫉妒。在我的眼里，马达就是个懒惰的没有上进心的沉默寡言的人，他对女人是不感兴趣的。但是事实上我却是错得太离谱了。 　　 QQ上，美丽诱惑的头像还在不停晃动。我机械地移动鼠标点开它。 　　美丽诱惑：怎么又不说话了？你讨厌我了？ 　　我：不，没有。 　　美丽诱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是吗？ 　　我：也许是的。 　　美丽诱惑：不嘛，我要肯定的答复！ 　　我：是。 　　美丽诱惑：我也好爱好爱你哦！ 　　我：你爱我什么？ 　　美丽诱惑：爱你有男人味啊。 　　我：哦，我还有男人味？从未听说过。 　　美丽诱惑：还有你那种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酷酷的，我也好喜欢哦。 　　我：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满不在乎。 　　美丽诱惑：我还喜欢你给我买的那些漂亮的小裙裙，小狗熊啊 　　我：呵呵 　　从这段带着港腔台味的撒娇中，我基本上可以判断出这个“美丽诱惑”是个极年轻的女孩子。或许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这个世界在她们这种女孩子的眼里就是一串美丽的五彩斑斓的泡泡，但她们却并不知道泡泡破灭之后的世界根本并不那么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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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天地』长篇连载《天若有情天易老》作者：寒天翠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