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长自首：提心吊胆的日子生不如死

e文发表于 2006-3-30 10:58:00

文/贾靓他曾经是市里最年轻的副市长，是人们心目中最有前途的领导干部；他曾经是市里工作的一面镜子，是ZF的形象化身。然而，面对与自己有着十几年交情的朋友的“馈赠”，他没有把握住自己。受贿的副市长草木皆兵，在度过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后，终于决定自首，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2005年8月12日，安徽省滁州市人民检察院以明光市原副市长朱彬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利益，非法收受人民币共计15.64万元，依法向安徽省滁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渴望友情，小秘书有了真心相待的兄长1961年11月，朱彬出生在安徽省明光市的一个农场。然而，他的降临没有给初为人母的母亲带来一丝喜悦，因为父亲在朱彬还没出生就遗弃了他们，和一个城里的姑娘结婚了。不久，母亲带着年幼的朱彬改嫁。家庭温暖的缺失，让性格腼腆内向的朱彬对人世间的情感充满渴望。1980年，19岁的朱彬从六安农校毕业。1989年，28岁的朱彬凭着才气和努力，成为明光市市ZF办公室的秘书，展现在他面前的仿佛是平坦的仕途。就在这一年，经同事赵光介绍，朱彬认识了影响自己一生的朋友——张峻。张峻比朱彬略大几岁，当时在明光市做小生意。那天，他到市ZF办公室找赵光办事，中午他做东，赵光拉上了和他无话不谈的朱彬。席间，张峻像是热忱的兄长，关心照顾初次见面的朱彬。得知朱彬不善饮酒，有点微醉的张峻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杯菊花绿茶：“兄弟，这是解酒的最好东西，快喝一杯！”朱彬一阵诧异，想不到面前这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很粗糙的人竟这般细心。一番杯盏交错后，两人渐渐拉近了距离。张峻的豪气爽快、善解人意，让性格内敛的朱彬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此后，张峻和朱彬的交往渐渐频繁，两人有事没事经常小聚。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是极不相称的一对：一个一表人才、书生气十足，一个外表粗犷、商人味极浓。然而，正是这样的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交情。不久，朱彬的妻子要分娩，初为人父的朱彬完全乱了手脚，懵懵懂懂的不知该做什么。张峻闻讯赶来，忙前忙后地找医生、找车子，完全像是朱彬的亲哥哥。一天一夜，张峻一直陪着朱彬，等到孩子顺利出生， http://www.cnfamily.com/images/200508/200601-36.jpg   年轻的副市长为受贿行为付出的代价太沉重 熬红了眼睛的张峻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张峻笑道：“侄女，可把你等来了。想做你的伯伯真不是容易的事，以后要跟伯伯亲热呀！”“那还用说吗？你就是孩子的亲伯父！”站在一旁的朱彬眼里已被一层水雾笼罩。因为家庭关系复杂，他虽然有弟弟妹妹，可总觉得隔了一层。此时，他感到张峻就是上天为了补偿他而赐给他的兄长。一天，张峻告诉朱彬，他觉得自己的小本生意不红火，想挂靠医药公司搞房地产开发，可是一方面手头紧，另一方面拿不准此事有多大风险，所以找朱彬讨主意。朱彬沉吟了一会儿说：“与其这样饿不死也撑不着，还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运作一番。房地产应该是今后中国经济的热点。”张峻听了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心里没底。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急需资金，可惜我手头上只有几万元，不能帮你多少，你先拿去用吧。”说这话时，朱彬认为张峻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资金，作为朋友，他倾囊而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张峻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觉得朱彬是很文雅、很稳重的人，喜怒哀乐很少外露，没想到在关键时候，这个温文尔雅的人竟如此讲义气！果然如朱彬所言，因为挂靠了医药公司，张峻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虽然谈不上财大气粗，但荷包渐渐鼓了起来。张峻的财气似乎为朱彬带来了仕途上的运气，1998年6月，朱彬凭借自己良好的口碑和出色的业绩，升任明光市人民ZF办公室主任。可谓是：一个在商场上顺风顺水，一个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得知朱彬升为ZF办公室主任的当天晚上，张峻前来贺喜，一进门就打趣道：“呵呵，你这下是领导了。今天高兴，虽然你酒量不行，但冲着我们近10年的交情，今晚定要一醉方休！”朱彬高兴地笑了。在这样一个初夏的夜晚，有自己最好的朋友陪着度过最难忘的日子，他感到无比惬意。那天晚上，两人边喝边聊，一直到深夜。朱彬不知道，随着自己身份的变化，危机已不知不觉地悄悄降临。 钱权交易，说不清道不明的兄弟情谊1999年，张峻承建明光市人民ZF招待所综合楼的小餐厅、会议室的土建装修等工程。2000年工程结束后，张峻却无法拿到工程款，他急了：背着巨额的银行利息，每天都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怎么办？为了尽快结清工程款，他找到朱彬：“150万元，我实在拖不起呀！时间长了，非把我拖成乞丐不可。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协调一下，解决工程款的拖欠问题？”朱彬无奈地说：“市里资金缺口比较大，据我所知，一时还真的拿不出这笔钱。”张峻一听就傻了：“连你都这么说，那我不是完了？”朱彬安慰道：“你先别着急。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ZF再怎么着也不会欠老百姓的钱！”张峻说：“我能不急吗？我背着银行利息呢！”朱彬沉思半晌，说：“这不是小数目，我想想办法吧！”不久，朱彬几经周折找市里的相关领导签批，从明光市池河采砂办协调了150万元，支付了张峻的工程款。2000年春节，张峻和往年一样到朱彬家拜年。一番寒暄后，他拉过朱彬10岁的女儿，掏出一个又大又厚的红包：“来，这是伯伯给侄女的压岁钱！”朱彬看着女儿手里那个与往年不同的大红包，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像亲戚跟兄弟一样，没必要这么夸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朱彬一边责怪一边从女儿手里拿过红包塞回给张峻。张峻深深地吸了口气：“兄弟，我高兴啊！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值了！我赚了钱，就想让侄女多买点她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再说，你这样是不给我面子，成心让我难看。”张峻的一番表白，让朱彬心里涌起无以名状的情绪。性格有点内向的他渴望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而在与张峻的交往中，他感受到彼此相处时的轻松和愉快，无须设防，可以说出自己内心最隐蔽的东西。多年来，他一直把张峻当亲戚走动。那一刻，朱彬感到无法拒绝。张峻走后，朱彬打开那个红包，一沓8000元的钞票静静地躺在那儿，看着有点扎眼，让人有点不安。他呆立了一会儿，想到自己与张峻情如手足，自己也经常送些礼品给张峻，心里释然了。戒备的心理一旦失去，自律的阀门便洞开一道无法关闭的缺口。2001年春节，张峻再次以相同的名义，将1.2万元人民币送到朱家。2003年4月，42岁的朱彬成为明光市最年轻的副市长，分管三个比较敏感的部门——土地部门、城建部门和劳动保障部门。随着朱彬官运亨通，张峻的房地产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在明光市，朱彬与张峻十几年的交情几乎路人皆知。对副市长的铁杆兄弟，许多人都了然于胸，所以张峻去办事，一些中层部门几乎是心照不宣地一路开绿灯。张峻明白，自己的生意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是自己与朱彬的亲密关系和朱彬手中的权力在起作用。2003年8月，朱彬购买的新房需要装修，张峻当仁不让地主动承揽装修。他说：“我就是干这行的，你的房子让别人装修，那不是让人骂我吗？再说，现在装修弄得不好就会甲醛超标，我不放心。侄女的健康要紧呀！”那个炎热的夏天，张峻亲自督战，弄出了一身痱子，并支付了3.55万元装修款。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张峻，深知仅有的关系是不够的，虽然朱彬是副市长，分管的局长会给自己开绿灯，但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自己不能不懂规矩。所以，他不失时机地将行贿的“橄榄枝”伸给建设局局长。有了双重的保险，张峻更加踌躇满志。2004年，明光市工商大街的三个地段要进行项目开发，当时房地产热一浪高过一浪。精明的张峻自然看到了其中的丰厚利润，然而，这个地段的项目开发竞争特别激烈，他不禁担心不能顺利将项目拿到手。一天，朱彬正在办公室看文件，张峻走了进来：“今天路过，顺道进来看看你在忙什么。”朱彬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他看见张峻瘦了许多，脸色更黑了，打趣道：“怎么如此憔悴呀？”张峻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工商大街那个项目搅得我坐卧不宁，害我得了相思病。”朱彬笑道：“有那么严重吗？”张峻摇摇头：“你是不做生意不知甘苦，结果一天没出来，我一天不得安宁啊！”朱彬拍拍张峻的肩膀：“好啦好啦！我问一下结果，就算做不成，也不能让你老是寝食难安啊！”张峻终于顺利地拿到了项目。2005年春节前的一天晚上，他提着装有5万元现金的黑色塑料袋来到朱彬家。面对那五捆钞票，朱彬底气不足了，虽然他们像亲兄弟，可是拿这样一大笔钱，他还是隐隐感到不踏实。张峻将钱往茶几上一放：“咱兄弟俩十几年的情谊，是钱能说明的吗？我知道你买房子贷了款，我赚了些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背债吧？这笔钱还不够你还贷呢。”朱彬感到有股热流在心里奔涌，张峻的体己话像一剂强有力的镇静剂，让他除了感动之外，早已将内心残留的一丝惶恐和不安抛到九霄云外。 草木皆兵，副市长自首投案终结痛苦上任两年，朱彬很快以务实干练的作风在当地赢得很好的口碑，为了改善明光市的投资环境，他主持规划了明光市工业园区，进行城区建设改造，并亲自出马招商引资，将一批温州、浙江的商人吸引到明光市投资。看着越来越美的城市、日渐具规模的现代化工业园区、因外商投资带来的财政收入增加，朱彬心里油然而生成就感。然而，他志得意满的日子被随后而来的风暴彻底打破了。2005年3月，朱彬分管的土地局局长、建设局局长因为受贿和违纪相继落马。手下的两员大将出事，朱彬表面虽然还保持着往日的平静，可内心已如在火上炙烤般焦虑和恐慌。那段时间，市民议论纷纷，各种渠道的消息、传言像一个个挥之不去的魔影不断地折磨着朱彬。上任两年，损了两局局长，无论是何种传言都对朱彬不利。朱彬心烦意乱，开始拨打张峻的电话。在彷徨无计的时候，他想找最好的朋友倾诉。然而，让他吃惊的是，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手机无法接通的提示音，这是他和张峻相识以来首次出现的异常情况。一连几天始终无法找到张峻，朱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快，他就了解到，张峻因为一宗开发项目给建设局局长行贿而被纪检部门找去了。朱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煎熬中。短短一个多月，他感到是那么漫长，他原本内向腼腆的性格变得更加敏感多疑，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让他紧张万分，他觉得周围的人总是用异样和审视的目光打量他，让他有想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冲动。他明白，两局的受贿案使他脸上蒙羞，最关键的是牵涉到此案的张峻与他有着深厚的交情，这是明光市上上下下都知道的，张峻给他分管的局长行贿，明眼人想都不用想就会猜测张峻会怎样对待他。那天，朱彬上班路过隔壁的办公室，看见大家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他的出现让大家突然不约而同地缄口不语，紧接着，大家齐声问候：“朱市长早！”那一声问候，在朱彬的眼里像是充满了嘲讽和鄙视。朱彬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失尊严地点点头，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门。他想把所有的怀疑和议论都关在门外。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张峻”两个字。然而，关上了门却关不住内心的不安。那段时间，正在开展“保持党员先进性教育”，朱彬每天必须面对的是反腐倡廉的各种学习和会议，他感觉到对自己的煎熬开始了。一天，市ZF组织干部观看“反腐倡廉”的录像，朱彬看着一个个贪官的堕落历程，听着贪官站在被告席上痛哭流涕的陈述，心不禁狂跳起来：那些曾经在当地呼风唤雨的人物，有着让人无法企及的权力和尊严，可是因为贪婪，他们最终没能逃脱法网。录像放完了，朱彬依然沉浸在忐忑不安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讨论已经开始，直到有人提醒，他才精神恍惚地站起来：“国家加强了对腐败的惩治力度，无论你的职位有多高，一旦贪污受贿，就别再心存侥幸。”说这些话时，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感到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似乎要一层层地剥去他的伪装。他如坐针毡，觉得自己曾经主持了无数会议的会议室成了抽打他灵魂的炼狱，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此后，朱彬越来越怕开会，害怕面对众人的目光，他总是挨到最后一分钟才走进会议室，又总是在会议结束的第一时间离开。找不到人倾诉，朱彬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在内外交困中，心力交瘁的他终于撑不住了。张峻始终没有消息，那令人窒息的等待让朱彬感到自己快要疯了。朱彬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结束这生不如死的日子。2005年5月7日，朱彬对妻子说晚上要赶材料。从不吸烟的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吸了一夜的烟。第二天，他疲惫地从呛人的烟雾中走出来。妻子见了大吃一惊：一夜之间，丈夫似乎清瘦、苍老了许多。她心疼得一边递毛巾一边责怪：“你真的不要命啦？你看看自己，一身烟味、满眼血丝。”朱彬突然想流泪。结婚十几年了，温柔的妻子给了他家庭温暖，让他感受到那种牵肠挂肚的爱。想到深爱的妻子和女儿，他不禁黯然神伤：“我……我这辈子对得起朋友，可对不起妻子和女儿……”话没说完，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连忙用毛巾捂住脸。妻子不解地看着朱彬，她早已感觉到丈夫的异样，可她不敢猜，怕自己的担心成为现实。在毛巾的背后，朱彬声音嘶哑而茫然：“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带女儿走吧，只要对女儿好就行！”妻子一下子怔住了，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了。“不！”妻子猛地扑到朱彬的怀里，“我不！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都会把孩子、把我们的家照顾好。我要等你回来！”毛巾滑落，泪水在朱彬的脸上肆意横飞。朱彬仿佛听到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5月8日，朱彬敲开滁州市反贪局的大门，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当一五一十讲完自己和张峻的每一次过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心头划过：不论自己面临怎样的惩治，漫长的煎熬终于到了尽头！10月22日，记者在来安县看守所见到等待法院判决的朱彬。面对记者的采访，朱彬感慨万千：“我混淆了友情和亲情的界限，放松了心理戒备，失去了自律，最终身败名裂。”提到自首，他长叹一声：“想想那段戴着面具的日子，天都是灰色的，每时每刻生活在神经紧张的氛围中，人会疯掉！与其整天抱着侥幸的心理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认清自己的问题尽早踏实。”2005年10月31日，安徽省滁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朱彬有期徒刑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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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市长自首：提心吊胆的日子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