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他，理直气壮当后妈

e文发表于 2006-3-30 10:58:00

文/祝嫣平静温馨的家庭突然加入了一个新成员——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儿子，一个正处在青春反叛期的14岁少年。天天阴沉着脸的他，让全家人噤若寒蝉，阴云密布……一定要让阳光重新回到这个家，我要让这个少年也变成给家带来光明和温暖的人！我暗暗发誓。 愣头青儿子从天而降2000年春天，30岁的我带着3岁的女儿嫁给了同样也是离异的季鸿，他离婚时,10岁的儿子判给了前妻。2001年12月29日，我和季鸿的儿子出生了。季鸿开一家小电脑公司，他既是经理又是总工程师，连他带员工只有九个人，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家里几乎扔给我一个人。幸好我在机关工作，加上钟点工帮我打理家务，基本上还能应付。每天晚上，季鸿无论多晚回家，我们都要一起到女儿和儿子的房间看看，看着孩子们酣睡的模样，季鸿总是紧紧地拥抱我一下。他不善于言辞，总是用拥抱来传达他对我的爱和感谢。经历了一次轰轰烈烈却归于失败的爱情，我才明白，真正的爱无须说出来。2004年春节前的一天，季鸿罕有地早早下班回家，和我们一起吃饭，这成了我家的节日。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向爸爸提着各种问题，我却看出季鸿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他有事情，吃完饭我让孩子们到自己房间玩，我俩单独坐在客厅里。他咽一口唾沫，很费劲地对我说：“有件事情，很难办。”我性急地说：“你快说！”“季浩他妈昨天找我，说她要结婚了，但对方50多岁了，说没有精力照顾孩子，提出不能跟孩子同住。她希望季浩住到我们家来。”这是一个我没有料到的问题。他和前妻的儿子季浩从没到我们家来过，现在突然要住进这个家，成为这个家的一员了。我看一眼季鸿，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我突然明白，我别无选择：“那就让他来吧，毕竟他是你的儿子，这个家也是他的家。”“你真的愿意让季浩来？”我无奈地微笑：“我们能有选择吗？”他低下头：“祝嫣，真难为你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当初她连孩子都不让我看，我每次去学校看季浩都要偷偷摸摸的，现在她又不要孩子了！”我安慰他：“没关系，我会好好待他的。”我看到季鸿的眼里写满了感激。我在心里问自己，做一个正处在青春反叛期的大男孩的继母，我能行吗？34岁的我将成为三个孩子的妈，仨孩子中，两姐弟同母异父，两兄弟同父异母，两兄妹异父异母，关系真够复杂的。为了接纳季浩，家中必须进行必要的调整。三间卧室，两个孩子原来一人一间，现在要有两个孩子同住一间卧室了。季鸿说要两个男孩一间卧室，我想想还是否定了。季浩已经14岁，读初二，应该有一个安静、宽敞、独立的环境，我把女儿的卧室倒给季浩。把儿子的卧室一分为二，从窗户中间隔开，两个孩子各自有一间狭长的小屋，只拥有半扇窗户，房间里放上一张床、一张小写字台，就什么也放不下了。女儿嘟着嘴问我为什么要把她和弟弟的房间变小，我告诉她，大哥哥要来了，大哥哥是大人了，所以要住大房间。已经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竟然说：“他不是我的哥哥，我讨厌他。”我对她说：“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确实是你的哥哥。他和你弟弟同一个爸爸。记住，哥哥来家以后，你必须尊重他，否则看妈妈怎么收拾你！”我的脸色显出从未有过的严肃，女儿惊恐地看着我，不敢再吱声。春节前，我们迎接季浩到来。当季鸿领着他推开门的时候，我和女儿、儿子站在门边笑盈盈地迎接他。儿子和女儿一起喊：“哥哥好！”我微笑地看着他，这个孩子足有1.8米，长得很像季鸿，只是眉宇间有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忧郁。季鸿要他叫我阿姨，他垂下眼皮不作声。我装作没看见，热情地说：“来吧，看看你的房间，早都收拾好了，弟弟妹妹都盼着你来呢！”我听到轻轻的两个字：“虚伪！”我怔住了，按我的脾气，真想质问他：“你说谁虚伪，我怎么虚伪？”但我忍住了。全家人都随着到了他的房间，我张罗着让他休息，又要为他把箱包里的衣服放到衣橱里，他冷冷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女儿仰着头看着他：“哥哥，你住的房间过去是我的房间，我和弟弟现在住一个房间了。”他用外交辞令说：“对不起，打扰了。”我差一点儿笑出声来。季鸿打着哈哈：“好了，好了，让他休息一下，我们出去吧。”家家欢乐的春节，我们家的空气却令人窒息。多了这个大男孩，全家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不敢随便说话。季浩大多数时间呆在他的房间里，除了吃饭，他几乎不出房门，对弟弟妹妹连正眼也不看。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低头匆匆吃完饭，放下饭碗抬腿就走。我和季鸿经常关心地问他需要什么，从来得不到回应。他连话也不说，只是摇头，然后迅速地钻进他的房间里，好像只有在房间里他才是安全的。每次看见他，我都要装出一副笑脸来，可那笑脸是装的，我自己都感觉到那笑的僵硬。想起他头一天进门时说的“虚伪”那两个字，或许我真的是虚伪，不笑强笑、没话找话，确实虚伪。可不虚伪又能怎么办呢？我对自己说，这样下去，这个家简直不像家，总有一天要在沉默中爆炸！我决定和他谈一次，不虚伪地谈一次。 劈头盖脸一通骂骂醒了他正月初五，季鸿有个聚会，我把两个孩子送到母亲家。回到家里，我敲敲季浩的房门然后推开，他正在玩电脑游戏，头也没抬，问：“有事吗？”我说：“我要和你谈谈。”他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电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说：“你把电脑关掉，我要不虚伪地和你谈谈。”他没有关电脑，轻飘飘地说：“有什么好谈的！”我走上前，“啪”地关了电脑。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睛在冒火，双手在颤抖。我装作没看见，说：“你是不是觉得命运对你很不公平，父母离婚，判给母亲，她又不要你了，推给父亲；父亲家还有个后妈，每天装个笑脸，其实是个狼外婆，因为后妈没有好的！你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你，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没一个好的！”我们俩对视着，他不说话，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我说：“你说啊，你不是说我虚伪吗？现在我不虚伪，我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其实我不愿意你来，可是我爱你的爸爸，我为了保护我们的感情才接受你，我是被迫的、无奈的。希望你也不要虚伪，说说我对你的猜测对不对！”他喊了起来：“对，你说得对！他们就是对不起我！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却又不负责任。我连个家都没有！这个家是我的家吗？如果不是妈妈逼迫，你们能要我吗？”我说：“好，你终于说出来了。你觉得命运对你不公平，可我觉得你很幸运呢！他们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生了你，那是上帝的决定，你不能指责上帝。不错，你父母离婚了，可他们对你都很负责。你知道吗？你妈妈说如果我们不同意你来，她宁可放弃这段婚姻（其实他妈妈并没有这样说）。你爸爸和我结婚的时候说你归你妈妈，我才同意嫁给他的，因为我不想当后妈。可你现在要来这个家，我爱你爸爸，所以决定也爱你，决定当这个后妈。我们哪个是不负责任的人？季浩，我希望你改变你的偏见，不要让仇恨蒙住你的双眼。仇恨是毒药，它不但让你痛苦，还让你周围的人痛苦。我们都爱你，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沉浸在痛苦之中，我尤其不愿意你把痛苦在这个家中撒播。你知道吗，你现在在这个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你幸福，这个家才能幸福。”他冷笑道：“我哪有那么重要，太高看我了。”“太有了！你整天哭丧着脸，弟弟妹妹都不敢和你说话。你爸爸累了一天还要面对你的冷脸，还要为你是否高兴操心，还要在心里猜测我是不是虐待了他的儿子，他累不累？我履行着一个母亲的责任，照顾你、爱你，却要看你的冷脸，我不委屈吗？后妈怎么了，后妈也是妈，如果我没虐待你，你就应该感谢我，因为我在代替你妈妈的角色，她应该做的事情现在是我来做。你即使不感谢也不应该仇视啊！你让我们心情不好，你幸福吗？我们幸福吗？你愿意让一个家庭的幸福断送在你手里吗？”他看着我：“你要我怎么办？”“走出这个房间，到厨房看看，到弟弟妹妹房间看看，到客厅坐坐，和我们说说话，了解我们、爱我们，也让我们了解你、爱你，融入到这个家庭里，真正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话应该到此为止了，灵机一动：“走，帮我包饺子去，钟点工放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站起来往外走，他也站了起来，慢慢地跟在我的后面。我暗自笑了。看来，开诚布公还是有用的。季浩说得对，装出来的笑脸是虚伪，我要像对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一样，管教他、爱他！没想到，他竟然很会擀饺子皮。他擀我包，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主要是我讲他听，为了承担起三个孩子将来的教育费用，他爸爸怎样拼命工作，我们怎样安排储蓄、安排生活，我们怎样考虑他们的将来。他在母亲那儿居住的时候，他爸爸就专门为他开了一个账户，准备他大学的教育费用。对我说的所有事情，季浩的反应都是：“这是真的吗？”我说：“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去分析，你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吗？”门铃响了，他自告奋勇：“我去开门。”门开了，季鸿接了两个孩子回家，看到开门的大儿子，他愣了。季浩有些腼腆：“爸，你们回来了，我和阿姨在包饺子呢！”季鸿和两个孩子一起拥到厨房看我和季浩包饺子。我笑着不说话。季鸿高兴地去烧水煮饺子，儿子和女儿趴在桌边看我们包饺子。我们终于像真正的一家人了。 理直气壮行使监护人权利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季浩的学习，中考在即，如何考上重点高中才是我最在意的。和其他孩子一样，季浩也非常喜欢玩电脑游戏。他每天晚上学习到10点，有一天晚上，我从门玻璃上望进去，看到电脑屏幕闪闪发亮，很明显他在玩游戏。我敲敲门走了进去，他迅速地关掉电脑。我说：“你在玩游戏？”他笑笑：“只玩了一会儿。”我严肃起来：“一会儿也不行。你知道不知道，虽然你只玩了一会儿，可你的心里却在想着游戏，你的心在这上面，不在学习上，这怎么行！”“我再不玩了。”我说：“你要说话算数！”他点点头。没想到，第三天，班主任老师给我电话，说季浩和几个同学中午到网吧玩得忘了时间，下午第三节课才回学校，学校给予他们记过处分，希望我以后要注意。我一听头就大了，这不是上瘾了吗？多少孩子被游戏所害，荒废了学业荒废了人生。如果季浩也倒在这上面可怎么办！不行，一定要采取果断的办法。在这个非常时期，要彻底根除网瘾，只有一个办法，不让他与电脑接触。我和季鸿一起和他谈话，告诉他我们的决定，把他的电脑收起来，在中考以前不许他接触电脑。他一听就炸了：“你们不信任我，我都保证再不玩了，你们还要收我的电脑！你们要收了电脑，我就不在这个家住了。”我说：“你去哪？去你妈妈家？如果能去，当初你妈妈就不会让你到这个家来了。”他大喊：“我哪家也不去，我去流浪，我出走，不用你们管！”季鸿气得要揍他，我跳起来挡在中间。我把季鸿推出去。大概因为我挡住了眼看要落在他身上的拳头，他的气焰收敛了点，嘴里还嘟囔着：“动武算什么本事！”我说：“季浩，你知道吗？你这次中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凡是妨碍你成功的所有障碍，我们都要为你扫除。现在，电脑是最大的障碍，必须收起来。”他反驳我：“失败怎么啦？世界上的路又不是只有上重点高中一条！”我说：“对别人家的孩子或许是这样，但对你来说，只有这一条路，你必须考上重点高中。”“为什么？我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我给他分析：“第一条，因为我们家有三个孩子，你是最大的，你是他们的榜样，你这个榜样成功了，他们也成功了一半；你失败了，会影响他们。我不能让你失败的阴影笼罩在弟弟妹妹身上。第二条，我是个继母，如果你没有考上，你妈和你爸家的亲戚，还有我的同事会议论纷纷，认为是我这个继母没尽到责任。为了我不背这个恶名，你也要成功。请你成全我这个虚荣心。当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是为你自己。现在的社会，要拥有成功的人生，不接受高等教育那是妄想！所以，电脑必须收起来，彻底断了你的网瘾。”他依然倔强：“不行！你们侵犯人权！”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我突然笑了：“侵犯人权？我这是在行使监护权利，正因为你还小，不能理智地处理问题，所以才要监护人帮助你来处理！”他终于气馁，可还想抗争：“我保证不玩还不行！”“不行！不在于你玩一会儿，而在于你玩了以后还想着它。你每天想着怎样升级、怎样当老大，你能有心思学习吗？全心全意学习尚且不能学好，半心半意怎么行！”电脑收起来了，季浩没有出走。我到学校找老师谈话，希望联合起来帮助他。每周我到学校去一次，了解他的学习情况。还好，老师说季浩比过去懂事多了，考试名次在稳步上升。当我又一次去学校时，老师对我说，他的数学成绩需要再提高，做难题的能力比较欠缺，应该补课。我找到在学校教书的同学，她为我推荐了一位退休的老教师，但说人家学生太多了，不一定答应。拿到电话号码，我给那位老教师去电话。听了我的介绍，那边很客气地推辞，说普通学生听不懂他的课，再说现在家里实在太拥挤了，不能再收新学生。我连连说着好话，说我的儿子很聪明，请他无论如何给个机会，如果听不懂的话，就不再去了。对方叹口气，说那就让孩子来看看吧！我陪季浩去，反复对他讲，要尊重老师，如果真的听不懂，就只好放弃了。看着他进了屋子，我在大街上闲逛等他，心中为季浩祈祷，但愿老师能收下他。两个小时后，季浩和几个孩子走了出来，我迎上去，他脸上的笑容让我知道他成功了。他说能听懂，老师讲得真是太好了，收获非常大呢！他突然伸出长长的右胳膊，一把搂住了我：“阿姨，你太伟大了，能找到水平这么高的老师。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我抬头看着他，他也正低头看着我，我举起手，第一次摸了摸他的脸蛋，光光的、嫩嫩的。我们相拥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涌起的暖流吞没了我，我真的有了做母亲的感觉。2005年中考，季浩终于以608分的高分成为统招生，没用我们出一分钱，昂首进入理想的高中学习。在庆祝宴会上，婆婆拉着我的手连声说：“祝嫣，难为你了，我们全家都要谢谢你啊！”我说：“为什么要谢我，他也是我的儿子啊！”坐在我旁边的季浩又一次伸出胳膊搂住我，这是他对我表示好感的习惯动作，他说：“阿姨是我最佩服、最信任、对我最好的人，是吧？”我点头，泪水盈盈地笑着。他仍然没有叫我妈妈，我想，我付出了一个母亲的爱和辛苦，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心灵相通，并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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