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07:31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1
  赵悦的前男朋友叫任丽华,一个分不清公母的名字。小树林事件之后,赵悦一直都讳避谈他,任我施出千般花招万般诡计,她始终牙关紧锁,打死也不肯透露他们交往的细节。有一次因为这事,我们吵得很厉害,我一时没压住火气,泼口大骂:“贱货!你就是看任丽华[被过滤]不行才找上我!”她急怒欲狂,象疯了一样冲进厨房,抓起菜刀上下挥舞,声称要劈了我。被我缴了械之后仍然乱踢乱咬,泪流满面地发表预言:“陈重,你亏了良心,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有些事我永远都没机会知道了。学校里传说赵悦曾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自杀过,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她矢口否认,再问下去她就要翻脸。去年圣诞前夜,我们温存过后,她把脸贴在我的胸脯上,有意无意地说:“我这辈子再不会为别人自杀了,要死就死在你面前。”话没说完,圣诞的钟声敲响,楼下的酒吧里传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金海湾酒店308房间。那扇门依然虚掩,我抓住门把手,感觉心跳得厉害,静了大概有两秒种,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时候,一间屋子会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拥挤,有时候,一间屋子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空空荡荡。308房间静悄悄的,电视里的人物彩衣翩翩,表情生动,就是没有声音,所有的灯都开着,床单胡乱地堆在床头,我用过的那张擦鞋纸挂在垃圾筐沿,擦过鞋的那面污秽肮脏,没擦过的那面光洁纯净。
  老板面试过我之后,再也没有了下文。董胖子还在安安稳稳地作他的总经理,肚子高挺屁股猛撅,说话的调门一天比一天高,喷出的唾沫能淹死活人,反动气焰十分嚣张。周卫东总结了三句他最爱说的话,分别是:1、那你就错了!2、我的字不是随便签的;3、你可以不同意,但不能不服从;说完后学着董胖子的样子腆肚而行,问我:“陈重,你——敢不服么?”我拍着桌子大笑,说牛逼牛逼,太与时俱进了。
  这两个月不太好过,董某无视总公司的批示,让会计每月扣我五千,又遇上销售淡季,每月发到手的还不到3000块,要不是还有点老本撑着,我早就宣告破产了。上周末在滨江饭店看见杰尼亚西装打折,最便宜的一套只要4600,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我快30岁了,未来不远,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我给人力资源中心的刘总打过一次电话,遮遮掩掩地问他,四川公司有没有什么新的安排。他一改前日的热情,冷冰冰地说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吧,不要想得太多。我心里凉了半截,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想来一定是董胖子又给我下了猛药。这厮八月底自费去了一趟上海,回来后变得异常生猛,销售部大事小事他都要插上一腿,还强硬地否决了我罢免刘三的提案,我指责刘三能力低下,说重庆老赖对他意见很大。董胖子骚哄哄地叨着烟斗学邱吉尔,说那你就错了,客户的意见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全听,用人问题我说了算,“你可以不同意,但不能不服从。”我当时很想跳上去扑打他,周卫东使了个眼色,生生把我拖开。
  重庆老赖欠我的五万块至今还没兑现,我打电话斥责他不讲信用,他跟我打哈哈,说你们任务压得那么紧,我所有的家当都投进去了,你再等等吧,等这批货出手,我亲自给你送过来。我差一点骂出声,心想你他妈上千万的身家,区区的五万都拿不出来,真把老子当瓜娃子了?这事有点不妙,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黑心,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但好在我当时多了个心眼,所有发货回款的证据都捏在手里,就算他赖掉我的那部分,欠公司的他也逃不掉。
  公司的事让我心灰意冷。升官看来没指望了,每月五千地扣下去,要扣到2007年,恐怕台湾都解放了,我屁股上的债也没还清。跟周卫东聊起这事,他一个劲地鼓动我跳槽,说你的债务最多算民事纠纷,不用负刑事责任。这小子一直鼓吹他是中国政法大学的高材生,但毕业证破破烂烂的,十分可疑。我估计他也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想我走了好给他腾地方。上周他拿了几张报销单进来,我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多问了两句,他立刻阴下脸,质问我:“你不也这么报的吗?”我二话没说就签了字,心想人啊,谁跟谁是真的呢?
  无论如何我都要坚持到今年年底,年终双薪加上预扣的提成奖金,大概有二万多,不算小数目了。另外十月份搞冬季订货会,销售政策由我来制订,又可以趁机捞点钱,现在走了就太可惜了。今年事事不顺,希望捱过这几个月,到明年会好一些,我妈找人给我算了一卦,说29岁是我大红大紫的年头,从政则连升N级,经商则财如潮水,就算什么都不做,走路也会踢到钱包。我听后关起门来偷偷笑了一场,笑得泪光闪闪。人生嘛,要是连希望都没有了,还活个什么劲?
  老太太还在为我那套房子揪心,坚决要求我去讨个公道。我五体投地,拱手作揖,说娘啊娘,你饶了我行不行?你就当是你儿得病花的钱不行么?她瞪我一眼没说话,气鼓鼓地跟萝卜白菜们发威去了。我想多亏我没告诉她赵悦有外遇,否则老太太肯定要去找她拼命。我妈这些年坚持练功,走梅花桩、耍螳螂拳,精通****功之外的各派绝学,一套太极剑舞得虎虎生风,相信赵悦在她面前走不了几个回合。
  我那天在西门车站一带到处乱转,把油烧光了也没找到赵悦和杨涛的尸体。回金海湾问了一下,前台小姐说看见一男一女走了出去,表情没注意,女的低着头,男的好象手脚不太老实,又搂又抱的,大是有伤风化。我听得心里象长了草,闷闷不乐地掐灭烟头,回到车上对准自己的脑门乓地一拳,金光闪耀时我想:我他XX的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们结婚时给王大头和李良都发了帖子。
   王大头向我表忠心,说打死我他也不会去,“有那闲钱还不如拿来擦屁股。”李良认为王大头的作法可能会导致肛门铅含量过高,征询我了的意见后,他以陈重观察员的身份前往道贺,还送了个600元的红包。
  据说婚礼很隆重,贺客满堂,还请了成都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据说赵悦的婚纱很漂亮,憨态可掬,笑得象花儿一样。据说她替杨涛挡了不少酒,有人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怕他喝醉了不能洞房,赵悦把头靠在杨涛肩膀上,笑眯眯地说“当然”。李良说我看不下去了,走的时候没有人理我,“说实话,我们都看走眼了,赵悦其实比你坚强。”
  那天我在内江。
  两瓶剑南春喝光,我渐渐高兴起来,天花板晃晃悠悠的,世界斑斓可爱,王宇的脸忽远忽近,嘴唇张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忽然哈哈大笑,拍得桌子砰砰作响,所有人都扭过头来冷冷地望着我。王宇说笑你妈个球,你什么事那么高兴?我笑得眼泪直流,说我老婆今天结婚,“咱们为她…再干一杯!”他说你娃真是喝多了,满嘴驴屁。刚端起杯子,我就一屁股出溜到地上,头重重地磕在桌沿上,他急忙把来扶我,问我:“你没事吧?”我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日XXXX,你少装好人…呜呜…谁他妈都想害我,都给老子滚…呜呜…”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07:50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2
  内江鸿发酒楼。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地大笑。在街的另一侧,华灯如水,一对新人珠玉满头,仪态万方地登上彩车,在一片欢呼声中缓缓驶向他们幸福温暖的家。
  从内江回来的第三天,王大头神神秘秘地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去他们局一趟。我正睡得香甜,一看表才凌晨三点钟,心下狂怒,骂了一声棰子,刚想挂机,被他一声喊住:“快来!是李良,出事了!”
  我以前问过李良,他的货是从哪里搞来的。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继续问下去,他就要翻白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去告密啊?”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从攀枝花过来的货,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交易:东面的万年场、北面的驷马桥。李良十有八九是去的驷马桥。来自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整理
  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脚上没穿鞋,两只手紧紧铐在背后。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嘴角还带着血,身上的衬衫撕得粉碎,露出苍白干瘦的胸膛。一看见我,他飞快地扭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看了很心疼,解下外衣给他披上,搂着他的肩膀说李良不用怕,我和大头都在这里,一定保你没事。
  大头说李良纯属倒霉,刚拿到手就被jc扑倒在地,他可能是昏头了,挣扎的时候死死地抓住人家的老二不放,那个jc脸都绿了,现在还躺在隔壁叫唤。王大头说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李良今晚不知道要挨多少打。我问他该怎么办,他搓了搓手指头,说还能怎么办,花钱呗,“今晚一定要把人弄出去,一过了夜就麻烦了。”我问要多少,他伸出肥厚的手掌比划了一下。我倒吸了一口气,说要那么多?他神色严峻,说50万还不一定够,你知道李良手里的货有多少?——“100多克!至少判10年!”我说这么晚了,到哪儿搞这么多钱去?他探头出去看了看,关上门,低声说钱可以缓两天再给,我已经给经办人员说好了,只要李良写个条子就行。我看着他崭新的警服,心里感觉不大对头,半天没说话,一面抽烟一面斜着眼看他。大头急了,指天发誓,“我他妈要是吃李良一分钱,我就是狗娘养的!”
  大二下学期,老大和王大头为了30元赌债大打出手,王大头举着拖把,老大挥舞着凳子,两个都是重量级的选手,翻翻滚滚地厮杀了一分钟,整间宿舍都差点塌掉,我的脸盆、饭盒、镜子、书架全在那一役中损失殆尽。武斗过后继之以文斗,两位选手隔着桌子怒骂不止,王大头说欠债不还就是驴日的,老大急怒欲狂,凌空飞腿数次,声称要立取王大头性命,我和陈超死死抱住,估计胳膊都拉长了几公分。老大挣了半天挣不脱,恨恨地骂道:“XXXX妈!一分钱你都看得比你爹还大!”
  把李良背上三楼,我累得直喘粗气,一进门就瘫在沙发上起不来了。在公安局没看清楚,回来后才发现李良伤得不轻,腿上全是血,手腕肿起多高,还不住声地咳嗽。我翻箱倒柜地找出点红花油,一面帮他擦一面讲我心中的疑点,“1、经办人员我一个都没见到,钱的事全是他一个人说的;2、他平时从来不穿警服,为什么今天晚上穿得那么整齐?3、他完全可以自己跟你说,为什么还要把我叫上?”李良紧皱眉头,大口大口地吸气,好象疼得很厉害。我正说得来劲,他突然一把将我推开,面朝大门,说:“进来呀大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那天在府南河边见识了我的腿法,大头颇为倾倒,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我听都不听,直接挂掉。有一天他还在下班路上堵我,一脸谄媚的肥笑,恨不能管我叫爹。其实我心里明白,朋友啊兄弟啊友谊啊,都是他XX的胡扯,指望靠着我吃钱才是真的。对于李良这事,我不太相信是他故意设的局,但站在岸边打打落水狗,顺路阴李良一把,黑他点钱倒是大有可能。jc真是毁人的职业,好好的一个人进去,不出两年就会变得又阴又毒,见了亲爹都要咬一口。我高中有个八拜之交叫刘春鹏,当年跟我一起偷过菜市场的西瓜,一起扎过班主任的车胎,第一年高考落榜,我们在合江亭相顾无言,长太息而掩鼻涕,哀老天之瞎眼,说到最后,我俩抱头痛哭,象两块粘在一起的破玻璃。他高中毕业后一直火车站附近当民警,几年下来,变得异常凶恶,对谁都六亲不认。前些日子有朋友开车在北站撞倒了几块栏杆,被他逮到,声称要吊销驾照。朋友找到我帮着说情,刘春鹏当着我面说好好好,“哥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但一转过脸去,该罚款照样罚款,该扣分照样扣分,让我结结实实地丢了个大人。我还亲眼见过他把一个外地民工打得满脸是血,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就因为人家不小心踩了他一下。打完之后他还不解气,一脚把民工的包裹踢飞,一只印有“为人民服务”的茶缸当地掉出来,在崎岖不平的城市里翻滚鸣响。
  我说你可以相信王大头,但不应该随便相信一个jc。李良说钱都给出去了,想那些还有什么用?我心里窝着一口气,嘟嘟囔囔地诋毁公安部队的声誉,说他们是戴国徽的禽兽。李良深深地看我半天,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该当真的你不当真,该糊涂的你又不糊涂。”
  那天大头的脸色很不好看,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瞪我。我想他一定听见我说的话了,脸不由自主地红起来,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场面十分尴尬。正想解释两句,李良突然发作起来,跟头把式地冲进卧室,到处翻腾,发出惊人的响声。我和大头急忙跑过去,看见他把所有的箱子、柜子、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嘴里咻咻有声,大头说你找什么,不要急,我和陈重帮你找。李良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还有一包,我还有一包,还有一包!”声音嘶哑刺耳,象一只在荒原上的嚎叫的狼。
  可能是李良的记忆出了问题,我们把整间房子翻了个地朝天,也没找到他说的那一包。李良发作得越发厉害,拿着空针头就要往胳膊上戳,我和王大头同时扑上去拉他的手,等到针管夺下来,我们俩都出了一身汗。李良象中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在地上不停地滚翻爬行,蛆一般扭曲着身子,作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形怪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里又吃惊又难受,还怕他心脏病发作,就这么死了。王大头跟他搏斗了半天,气喘吁吁地对我下命令:“去!找绳子把他绑起来!”我刚要转身,被李良一把拖住,他可怜巴巴抱着我的腿,说陈重求求你,你出去给我弄一点吧弄一点吧。我费力地掰开他的手,纵身跳出圈外,李良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倒下,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嘴唇乌青,瞳孔放大,象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几乎是被我们扛下楼的,那时天还没亮,整个城市空空荡荡,几个彻夜未睡的人轻轻飘过,脸上带着鬼魂的表情。把李良塞上车时他大叫了一声:“啊———”,声间尖利如刀,让我心惊胆颤,脑后一撮头发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在成都初秋的风里瑟瑟发抖。
  作完15天的强制戒毒疗程,李良胖了一些,脸上贼肉横生。出院那天他表情有点古怪,似笑不笑的,象高兴又象是失望,腮上的肉鼓鼓地跳,我想可能是刚戒完毒,生理上还不适应吧。回家前,我们到梁家巷吃了点东西,李良象个机器人一样张嘴闭嘴,面无表情地嚼着饭粒,一句话都不说。我受不了了,打拱作揖的求他:“哥子,你整出点响声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很吓人哦。”他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水煮肉片,若有所思的告诉我:“操,还是咱们校门口那家饭馆的菜好吃。”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08:13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3
  第二天他就失踪了,我一遍遍地打他的手机,就是没人接,把他家的门都快敲破了,也没听见回应。我心里无端地害怕起来,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叶梅打电话,她冷冰冰的问我什么事,我说你回家看看吧,“李良可能…可能自杀了。”
  李良一直把海子当成自己的偶像,那也是个神经诗人,1989年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李良自称读完了海子的所有诗篇,并得出结论,说海子是死亡成就的英雄,所有苟活者在他面前都应该惭愧。这个理论后来被无限放大,终于成了李良的人生信条。大三下学期,文学社开创作笔会,装模作样地研究中国文学的未来走向,一群自命高尚的傻逼青年激动得鼻血狂喷。快散会时,李良突然问我:“陈重,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一群才子才女都瞪着我,我想了半天,说为了幸福吧。李良腾地站起来,一边绕场疾走,一边大声驳斥我的观点:“错!生活,生活只有一个目的!”
  那是1994年,李良21岁,他那天穿一件红条纹的T恤衫,在校外小摊上买的,5块钱。关于生活的目的,他最终没有说,但我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死亡。
  我的幸福是一抔黄土
   无风的月夜 长草突然晃动
  纯洁的纸钱飘落山岗
  过路人 你珍藏的泪水
  必将打湿我前生的遗衣
  而那些滴落的
  亦将默默丰满
  ———李良·《月夜》
  叶梅气喘吁吁跑上楼时,我刚刚点上第三支烟。她没跟我打招呼,直接当当啷啷开了门,我鞋也没换就冲了进去。
  李良不在。这栋府南河边的豪宅空得象一座被盗过的坟墓,窗户大开着,腥臭的风迎面而来。一只鸟儿扑扇着翅膀从眼前飞过,停在黄叶飘零的枝头。秋天到了,它也在为自己的归宿发愁吧。
  把屋子彻底检查了一遍,排除了李良把自己的尸体藏在衣柜里、床底下等各种可能,我甚至还打开马桶盖看了一看。叶梅一直站在那里,斜眼看着我象个疯子一样进进出出,目光中充满了鄙视和不屑,似乎我只是一泡会动的狗屎。搜查完毕,她冷冷地发话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够朋友。”我有点生气,板着脸回答:“李良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我甚至…”我脸红了一下,叶梅抱着双手,一脸轻蔑,等着我说下去,我鼓了鼓劲,大声说:“我甚至可以为他去死!”叶梅哼了一声,拿鼻孔看了看我,表情异常狰狞,说李良可未必把你当成朋友,“你欠他32000元钱,他可一直都记着呢。”(*)整理遨海湾社区**记号
  我必须承认,我对叶梅依然是一无所知,我熟悉的只是她的身体,甚至———只是她身体的几个部分。她心里想的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李良上次阴森森地对我说:“她现在只听你的。”我听了面红耳赤,屁都没敢放一个,拔腿就跑。作为风月场中的老手,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叶梅对我的感情,包括乐山那夜,包括她趴在我身上撕心裂肺的大哭,甚至包括她泼我的那一杯酒。让我困惑的是她后来的表现,从李良结婚到现在,我们一共见过六次面,她每次都象是刚从冰箱里钻出来,一张脸寒气森森,让我望而生畏。和赵悦离婚后,有一天清晨五点钟,她给我打电话,我迷迷糊糊地问:“谁啊?”她说是老子,我腾地坐起来,问她有什么事,她不说话,我揉了一下眼睛,听见话筒里传来震耳的音乐声,过了足足一分钟,她忽然道:“算了,就当我打错了吧。”然后无声息地挂了机。那时天色微明,一线曙光透窗而来,照着我惺忪的睡眼。我抱着电话傻坐了半天,脑袋里空空如也。倒头又睡,直到天光大亮。醒来后茫然若失,想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不过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李良和我不同,我大大咧咧的,永远不知道自己口袋里有多少钱,更不知道有多少钱是自己的,有多少是别人的,属于那种“包里剩下十元钱,花九元去买包烟”的品种。李良是个精细人,给人恩惠、受人恩惠都一笔笔记在心里。他既然记得我欠他的三万二,就应该还记得他欠我多少。
  大四最后一学期,李良极其潦倒。所有的钱都扔在了麻将桌上。他手气总是不好,瘾头却总是很大。任何时候,只在站在楼道上喊一声:“三缺一啦!”他保准是第一个蹿出来报名。那学期开学时我带了2300,不到三个月花得净光,其中至少有一半是给他付了赌债。毕业后回成都,他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全靠我大力赞助。到成都后无处容身,又是我把他收留在家里,连吃带住,蹭我爸的红塔山抽,我妈还帮他洗袜子。
  是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朋友的价值就在于互相利用。那些断头流血的友谊,也许存在过,也许只是我们的幻想。
   2001年秋天的一个下午,落叶飘零,灰尘弥漫,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慢慢沉没在府南河灰黑腥臭的河水中,我站在岸边想,什么生呀死的,别逗了,我是说着耍的。
  我们公司的出差分为两种:出瘦差和出肥差,瘦差是指没什么油水的那种,因为差旅费标准很低,吃住行加起来,一天才一百元,谁出去都得赔钱;肥差就不同了,有机会捞钱,随便伸伸手就是几千块。肥差谁都想去,抢得打破头,瘦差拿鞭子赶都赶不动。周卫东他们巴结我,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个:我有权安排他们出差。我上次去重庆,属于肥瘦难言的第三类,效果因人而异。刘三去赔了一百多块钱,还挨了一耳光,换了我,大吃大喝外加老赖的小情人,最后还有5万块的油水。不过说起这事我就生气,该死的老赖只给公司汇了15万,答应给我的5万块至今也未兑现,我打算开完这次订货会,第一时间到重庆催债去,再托人弄个起诉书带上,他要敢黑我,我就让他把28万全吐出来。
  订货会是典型的肥差。公司给我们1%的机动费用,可以根据现场情况灵活安排。“灵活安排”是一个很微妙的词,大家都心照不宣,闷声大发财,董胖子也放下假仁假义的臭面孔,哭着喊着要去重庆,他先人的,还不是为了那点回扣?我不算贪心,这1%我只要三成,也就是说,只要订出去300万的货,我就有9000元的赚头,善后问题也很简单,找一大堆住宿用餐发票回去报销就行了,客户肯定帮着你圆谎,绝不会有后顾之忧。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08:37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4
  我负责达川、南充、内江、自贡一线,转了一圈回来,皮包里多了一万多块,达川的曾江是今年新开发的客户,特别客气,临走时送我一个好大的包裹,里面有一条中华、两瓶五粮液,还有一大堆灯影牛肉。他这次赚了不下15万,笑得鼻梁都塌了。我上了火车也挺美,坐在车窗边,笑眯眯地跟下铺两个姑娘搭讪,那两个肯定是猛踩时代脚尖的新新人类,一个穿得象筛子网,另一个穿得象艺术大师的画布。我先是恭维她们长得乖,接着再夸她们身材棒,两个人都笑,说算你聪明,没表扬我们有气质,否则就请你吃桔子皮。详细地审问了一下,原来是成都大学的应届毕业生,正在为工作的事犯愁呢。我牛逼哄哄地说到我公司来吧,我缺两个女秘书。她们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自己是泛太平洋汗脚集国的独立董事,兼任中华臭豆腐公司的CEO,那两个都笑,说不去不去,你自己臭就行了,别把我们也搞臭了。这个“搞”字说得我邪念顿起,歪着嘴打量她们,高一点的那个穿条短裙,还架着二郎腿,隐隐约约露出黑色的三角裤,看得我心旌摇荡,口水直流。
  这次出来,我一直都没找女人。在达川的最后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把电视节目从头翻到尾,从尾翻到头,看了一脑袋广告。饮料听着象王母尿,滋阴壮阳,补气提神;西药被吹成东灜大补丸,有病治病,没病强身,闻一闻都能防止便秘;最可笑的是卫生巾的广告,行动自如不渗漏,加宽加长有凹槽,怎么听怎么象口罩。正无聊间,楼下桑拿中心打电话上来,问我要不要按摩。我问了问行情,台费100,小费300,算公道价格,就让他们派员上来。第一个脸上有雀斑,影响情绪,不要;第二个太瘦,肯定硌得慌,不要;第三个太老,第四个太矮,第五个胳膊上有烟头的烫伤,统统不要。挑到最后,老板娘勃然大怒,在电话里骂我是“憨包”,“花不起钱就别装潇洒,自己耍自己噻”,并祝愿我手淫过度,精尽人亡。我哭笑不得,讪讪地挂上电话。
  其实不是小姐长得丑,是我自己有问题。这些年我跟无数女人上过床,对交配已经渐生厌倦。陈超说黄帝御女千人,最后得道升仙,估计我也快赶上老祖宗了,“庶几得道焉”。仔细想一想,嫖娼真的挺没意思,花400元钱,就为做一两百次俯卧撑,完了一拍两散,谁都不认识谁,真真是亏本买卖。我现在更怕水分释放后那种空虚的感觉: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我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眼前万象倒塌,失去欲望的世界慢慢变成灰色,什么生活啊、理想啊,想什么什么没劲,一切不如意的事都涌上心头来,这种时候,心里总会有个声音在问:陈重,这就是你要的么?
  那不是我要的。我渴望亲吻、拥抱、温柔的对视,甚至渴望那些最终会被揭穿的谎言,而不是单纯的活塞运动。这些日子我对夜晚渐生恐惧,一点点响声都会把我吵醒,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什么都会变形,灯光象死人眼,窗帘象杀手的风衣,有一天我把皮带搭在床头,半夜惊醒后它变成了一条蛇,蜿蜒而来,差点把我吓哭。那种时候,我多希望身边有个人啊,手搭在我胸膛上,或者躺在我臂弯里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支使我倒茶倒水。天亮时她会亲我一下,敲敲我的脑袋,说:“猪啊,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金海湾那夜之后,赵悦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反应。我本来以为她会打电话质问我,在心里设计了无数种应对方案:骂她下贱、淫荡、无耻,或者说她蠢得象猪一样,明摆着是耍她都看不出来,或者连接都不接,让她自己慢慢想去吧哭去吧恨去吧死去吧,我会在旁边微笑的。
  但她始终没打那个电话,这让我十分失落,象是铆足了劲一拳打在空处,闪得生疼。她结婚那天我本想祝贺一下的,词都想好了:狗男女终成眷属,贱骨头不得好死,然后再重重的呸上一声。拨过去才知道赵悦连手机号码都换了。
  那夜在内江醒来,头疼得象要裂开一样,四肢无力,脑子却无比清醒。想想自己28年来的人生,苦苦折腾了半天,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抓住,连老本都丢光了,忍不住又掉了两滴眼泪,赵悦这时估计正在和姓杨的厮杀吧,不知道会不会跟他“口吃”,脑袋前后摇摆,嘴里唔唔有声。我越想越气,一脚把被子蹬下床,心里恨恨地想,日他妈,这事还没完!
  在火车上睡了一夜,嘴里又腥又苦,裤子前面支楞着,背了半天毛主席语录才敢下床。这是我们系主任的经验之谈,他的名言是:政治导致阳萎,文学治疗阳萎。所以我还应该背两句诗:
  提提裤子下床来,
  有谁看见我的鞋?
  那两个姑娘笑得前仰后合,说没想到臭总您还是个诗人,自从昨天我表明身份之后,她们就一直叫我“臭总”,我一脸坏笑,请她们吃灯影牛肉,一递一接间顺手摸了高个子姑娘一把,她脸红了红,不过没有退缩,我心里一阵高兴,越看她越漂亮,越看她越象我盘里的菜,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胡扯了半个多小时,火车就到站了。成都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北站依然喧嚣杂乱,出站口挤满了人,象洪水过后的蚂蚁,互相撕咬着、拉扯着,瘸腿断手地爬进这个危险的城市,在每一条小巷、每一栋房子里挖坑、刨土,然后跳进去将自己深深掩埋,永远不得重生。
  我坚持要把两个姑娘送回家,她们说不用客气,我板起脸,向她们讲解社会的险恶:“到处都是坏人,我怎么放心你们自己回家?”然后批评她们的错误:“你们长成这样子,给社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咹?上万头色狼都盯着呢。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公民,我怎么能看着犯罪率上升无动于衷?”她们都笑,说就你最象色狼,还说别人。
  这年头的姑娘们都喜欢坏男人,只要嘴皮子灵便,再加上点不要脸的革命精神,一般的家庭妇女都能生擒。还有一个要点就是不能把自己说得太好,人都有逆反心理,你越说自己是个坏蛋,她就越关注你的优点。李良在这方面总是不开窍,他身体的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有一段时间也想跟我学着泡妞,我带他走遍了成都市的大小酒巴,我每次都小有斩获,他却总是空手而回。我详细地分析了我们的战略战术,发现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一开口就承认自己是个色狼,他却总是跟人讲人生、讲理想,甚至讲共产主义道德。李良啊。
  李良没死。他回学校去了。我刚离开成都,就接到了他的电话,那时车上正在放《阿郎的故事》,周润发翻滚倒地,张艾嘉和他儿子在场外失声痛哭,在跌跌撞撞的头盔下,看见他异常平静的眼神,诉说无尽忧伤,“那悲歌总会在梦里清醒,诉说一点哀伤过的往事,那看似满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泪眼后萧瑟的影子…”旁边一个胡子拉茬的家伙哭得泣不成声,我心里跳了跳,对李良说:“你妈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李良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这么多年了,最让我留恋的就是我们大学的时光。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09:37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5
  毕业前李良在文学社的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叫《我的情感家园》,有一些段落我至今都能背诵:
   “图书馆总是借不到你想要的书,寝室里总是有股汗脚味,老大的墙上糊着张曼玉,胸前用钢笔画了两个圈,这是他理想中的爱人;陈重的书架上放着一把大刀,也许有一天他会杀人;王林肚皮上有块恶心的胎记,他说长这种胎记的人都当大官……
  ……
  我在最后的段落里热泪满眼,青春的序曲还在回响,而我却将永远离开。……无论我将来成功还是失败,悲伤或者幸福,你都会看到,在我生命的深处,有一个永远不能抵达的家……“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良永远都长不大,他总在怀念过去。有一个寓言是这样的:给你一串葡萄,你是先吃大的,还是先吃小的?我选择大的,说明我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一个生活的透支者,虽然吃到的每一颗都是最大的,但葡萄本身却越来越小;王大头选择小的,说明他是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希望常在,却永远不能抵达;而李良,李良不吃葡萄,他是一个葡萄收藏者。于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提供
  他在学校里拍了厚厚一大摞照片,光我们宿舍楼的外景就有十四张。我一张张的翻看,每一个细小的场景都勾起我深深的回忆:我们喝醉了酒坐在楼口大声嚎叫,有时大笑,有时痛哭;我们半夜归来,搭着人梯翻墙而进,背上洒满月光;我们在楼前集体合影,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谁来作我孩他娘?”是的,还有赵悦,她那时总站在梧桐树下,拿着书包和饭盒,等我下楼吃饭、上自习,或者去小树林里紧紧拥抱……
  毫无疑问,青春是美的,尽管美得那么残酷。
  李良说我们宿舍还象当年那么脏,墙上糊着裸女照,地下躺着臭袜子,新一代的大学生还在谈论我们当初的话题:诗歌、爱情,还有美好的未来。老大床上睡的是新一代的老大,我的床上住着一个兰州产的小胖子。见证过我爱情的小树林铲掉了,现在那里是一个网球场;教我们写诗的林老师死了,师母把他的一堆手稿全烧了;留校的张洁生了一个八斤重的儿子,赵悦的好朋友许敏当上了团委副书记,走路都梗着脖子,李良说:“你知道吗?赵悦怀孕五个月了,许敏说她一定要生下来,谁劝都不听。”
  那一夜,成都下了很大的雨,从秦岭逶迤而来的黑云遮住了这城市上空所有的星星。秋风掠过枝头,树叶纷纷飘落,或随水东流,或辗转成泥,青绿的生命一去不回。府南河边,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抛下雨伞,仰面向天,嘴里嗬嗬有声,象是在哭又象是在笑。
  在他身边,车流滚滚而过,喇叭嘀嘀鸣响,路对面的房檐下,一群躲雨的孩子对他指指点点,开怀畅笑。一个俊俏的小姑娘说:“看啊,那里有个疯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声反驳:“不是疯子,他想跳河自杀!”
  董胖子从重庆出差回来后愈发精神,天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副哈儿的模样。刘三这些日子也开始梗着脖子走路,头发用摩丝打得光亮。公司要新设立一个部门,据说准备提刘三这个龟儿子做新部门的负责人,看来刘三口吃董胖子到这会儿也已经有点起色了。为什么老子拼死拼活血战沙场为公司拿下这么多定单,到头来却还不如这两个成天只在公司咂咂嘴巴的哼哈二将?这种想法让我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
  再过一个月才是年底,但伊藤洋华堂里早已挤满了疯狂抢购的人,成都绝对是个热爱消费的城市,各大卖场里每天都人山人海的,营业员热情的喊着“这边来这边选”。感情这东西也能这边来这边选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理想是可以打折的,生活就象一个巨大的卖场,大家都给自己标上不等的售价,也有几个固执的标上了“非卖品”,但是最后还是都贱卖了。 有时回想起年少时的理想,感觉是那么可笑。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陈超的电话,广州打来的,这厮自从进了猎头公司后就频繁的电话骚扰我,说是广州的朋友开了一个汽车销售公司,希望我能去做副总,提到的年薪够董胖子瞪破眼珠的。我回答说再考虑考虑,其实我心里已经打好了注意,等过完年马上杀将过去。
  火车上遇见的高个子姑娘也来了个电话,约我去她那里玩,我吱吱呜呜地说这几天感冒了,电话那边传来姑娘的笑声,说那臭总过来我做红苕稀饭给你吃叁。日他先人,要是早些日子,我一定准时赴约,别说吃稀饭,连人我也一起吃了。但是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了,牙还好,但胃口不好,吃嘛嘛不香的。
  赵悦还是没再联系我,倒是叶梅找过我一次,她心情也不好,于是陪她去了人民公园附近的兰贵坊,喝了很多酒以后送她回家,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对叶梅好象并没有什么感觉,尤其在离了婚以后,要说有也仅仅是生理上的感觉。
  谁让我真正动过情呢?上帝说了,要让一个人死,就先让他疯狂,要让一个人疯狂,就先让他动感情。
  我对自己说陈重你真是个瓜娃子,咋个会有真的爱情呢?但是98年以前的赵悦就像从我们手指间流走的那种叫作岁月的东西一样,时常还会涌上心头。记得那次在猛追湾游乐园和赵悦一起坐摩天轮,启动的时候赵悦紧紧的抱着我说,要是上去后忽然停电怎么办?我亲了她一下说,最好能停久一点时间,可以体验一下高空作战的滋味。
  现在我的生活就好象忽然停电的摩天轮,一下子悬在了半空中。
  到了下半夜我还无法入睡,于是起来开了一瓶啤酒看电视,基本上所有的频道都已经脸色漆黑地和我说“晚安”了,剩下的几个在放着老久的片子,对白和剧情发展让人发笑。无聊中关了电视坐在黑暗中,想着应该怎样答应陈超去广州当副总的事。
  这时候,我听见手机响了。
  拿起手机,那头却半天没有声音,号码是陌生的,我喂了两声,恨恨地掐了线。以前我也曾半夜打电话骚扰过人,大三那年心血来潮写了入党申请,被系辅导员无情否决,说是陈重同学从外表看似乎生活作风不好。外表和生活作风有什么关系?火热的心挨了一盆凉水,于是和大头他们喝到凌晨3点时,捏着嗓子打了个电话给辅导员说,“快起床撒尿,小心尿床”。赵悦在旁边听了笑得前仰后翻的,说陈重你就是喜欢恶作剧整人。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10:00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6
  李良也这么说过我,喜欢耍些小聪明,但是他补充说,在这个社会混光有小聪明是不行的。这话现在看来很对,董胖子绝对没我这智商,但是爬升得比我快。
  在漆黑里坐久了,心里空荡荡的。开了CD听碟子,朴树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我梦到一个孩子
  在路边的花园哭泣
  昨天飞走了心爱的气球
  你可曾找到 请告诉我
   那只气球
  飞到遥远的那座山后
  老爷爷把它系在屋顶上
  等着爸爸他带你去寻找
  有一天爸爸走累了
  就丢失在深深的陌生山谷
  像那只气球
  再也找不到
  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
  然后离去
  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
  我们路过高山
  我们路过湖泊
  我们路过森林
  路过沙漠
  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10点了。我决定请假去峨眉山耍几天,这一段该忙的都忙完了,我干吗还每天去公司看董胖子和刘三那两张球脸。李良从北京回来后一直待在峨眉山,说是要做俗家弟子。其实李良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有慧根的,经常冷不防地冒几句话出来向我们阐述人生的苍白。大学时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李良在上铺呈打坐状,黑暗中,显得神秘而恐怖。
  冬季的峨眉山异常肃静,拨了几次李良的手机都无法接通。于是一个人去了万年寺,96年来峨眉耍的时候,特地和赵悦在万年寺前相拥合影。前天晚上翻相册,看到那张照片,上面的两个人嫩眉嫩眼的,看上去特别的可笑。万年寺没什么变化,那头被人摸得油光滑亮的石象依然憨态可掬的面对着众生,96年的赵悦红着脸在这里对我说,爱你一万年。
  见到李良的时候,他正坐在茶馆喝茶。没有什么谁对谁错,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所谓烦恼,都是自找的。李良端起盖碗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接着说道,想知道赵悦那件事的原委吗?她那次婚礼后有天傍晚找我谈过一次,在老树咖啡。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10:21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7
  原来很想,这会儿不想了,这个时候了,晓得了也没啥子意思,我面无表情的回答。李良有些惊讶我的回答,说了句女人是需要多花些时间来陪的就不再吭声。我喝了口茶,想起《卧虎藏龙》里周润发喝茶的时候和杨紫琼说,“把手握紧,里面什么都没有,把手松开,就拥有了一切。”,周大侠只说对了前半句,因为当我把手松开的时候,我依旧一无所有。
  沉默了半天,李良说人生有些东西是必须经历的,他准备再过些日子再回成都,也许会更久一些,一直到明年梨花开时,峨眉山挺好的,安静,山气很足,末了他说他准备闲时写一篇小说,叙述自己的前半生。你可能会以男二号的姿态出现,李良看着我的眼睛慢悠悠的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李良、大头他们坐在小关庙热气腾腾地吃着羊肉。成都人冬至的习惯是吃羊肉,老妈说这一天喝了羊汤,整个冬天都不怕冷,报上说,每年冬至成都人至少吃掉上万只羊。那天喝着浓汤,李良用暖洋洋的语调说,明年开始准备用两年的时间进军千万行列,陈重你娃也得争取早日坐上总经理的位置,王大头只顾闷着头猛吃羊肉,嘴里似乎嘟嘟喃喃地说什么那日后兄弟就仰仗你们二位了。今年的今天,李良和我静静地坐在峨眉山的茶馆里喝茶,苍凉横生,王大头此刻可能正油光满面地和其他型号的李良或陈重在吃着羊肉,仰仗啥子啊,这年头仰仗的只是钱。
  回到成都,心情好了许多。陈超又打电话来说哥子要快点决定哦,人家可是诚心诚意的,到了广州车和房子都不用你娃考虑了,公司有安排。想起99年陈超那会正和别人一起干着贩售盗版光盘的钻营,我们去广州找他玩,一群人四处瞎逛时经过一个地方陈超忽然指着一间普通的建筑说,前天我刚从这里头出来的,那间建筑是一派出所所在,陈超在那里待了15天,于是众人在那个派出所门口合影留念,在镜头前咧开笑容一齐亮出“V”字手势张嘴喊——“耶——”。物换星移几年过去,这厮居然混进猎头公司做起了人贩子生意。“我现在的工作和卖盗版光盘还是有相通之处的,就是只搞进口大片或者A片,普普通通的碟子是会砸手里亏本的…”,陈超在电话这样说到。
  我旁敲侧击的问清了广州公司的基本情况,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陈超没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春节后我就过去。我答应陈超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已经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更何况成都的冬天我一点也不喜欢,连续几个星期不出太阳,天是灰色的,没有任何变化,整个城市阴冷而悲观。成都人性格里的阴柔和没脾气,肯定是这种日子培育的。在冬天离开成都是让人心情愉快的。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春节前我和老板来成都和你签约,陈超满意的挂了电话。
  陈超是守约的人,这个我是了解的。每个人都有他的缺点和优点,陈超的优点是守约,这在现在尤为可贵。大三那年他第一次开始绕粉子也就是北京话“泡妞”时,那个北京小姑娘哄他说晚上10点在礼堂门口不见不散,结果他一直等到脚软,12点时分佳人才娇怨地打了个传呼,盈盈地说是室友一定要拉了一起去看演唱会今天只能爽约了。回宿舍后陈超脸依旧笑得象朵花,一点没生气的样子。后半夜宿舍夜谈会上我教导他,泡妞靠的就是一个狠字,陈超笑着回答,错了,泡妞靠的是一个绵字。
  晚上打开电视意外的看见了王大头久违的笑脸,他们所被评为年度先进集体,这厮作为代表上台领奖,象[被过滤]一样一本正经的挤着个笑脸,一手拿着锦旗,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装着人民币的红包。昨些天路上偶遇王大头,提着两瓶水井坊好象要去见谁,和我打了几句哈哈就匆匆忙忙走了,没有什么笑,看来我确实没人民币有人缘。
  妈和老汉知道了我要去广州的事,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兔娃儿你也不小了,该稳下心来做事了,别再使驴球脾气了。
  闷得慌出门透气,在岷山饭店前的树阴里,我看见一个女孩在抽泣一个男孩扳住她的肩在耳语。忽然想起,那些日子赵悦抽泣的时候,我是否也曾象眼前这个男孩一样在安慰她?那些日子我到底在哪里?
  玉林的酒吧街,一个歌手抱着吉他弹唱,听起来感觉遥远
  开始的开始 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 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 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 我相信
  不忧愁的脸 是我的少年
  不苍遑的眼 等岁月改变
  最熟悉你我的街 已是人去夕阳斜 文章
   人和人互相在街边 道再见
  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
  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
  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转过年轻的脸
  含笑的带泪的不变的眼

   真的决定要离开成都了,心里忽然又生出许多怀念。叫了一辆耙耳朵,上了车后车夫问,去哪里?我说绕成都一圈。车夫陪着笑,哥子说着耍的吧。真的,500块钱。耙耳朵听了沉下脸来说不拉了,神经病。我下了车认真地纠正他,是精神病,不是神经病。
  半夜的时候手机又响起,我喂了两声骂了一句哪个耍老子索准备断线,那头终于有人开腔了,是赵悦。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10:50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8
  我想是我的听力系统出现了幻觉,打电话来的是叶梅。可能因为她开口说的第一句是“我好烦”而不是“老子好烦”,所以我一时间没想到是她。其实这只是我的一个借口,真实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接电话前我的思想恰好游历到了刚毕业时的那阵时光。那时候我和赵悦不在一个城市,兜里也都没几个钱,只能在每个周末晚上上演成都夜未眠,时间档一般是在00:00以后,电信的九州热线时间,长途话费打折。赵悦那时候总喜欢说,再5分钟,于是时间又半小时半小时的悄悄过去,李良取笑我们是两头杀不死的绵羊。
  接这个手机之前我的记忆正播放到赵悦来成都之前的那个深夜,赵悦在电话里说我过去了你那张单人床能睡下我们俩吗?要不明儿一早去买一张大床回来吧。我把桌子上油条情人忘了带走的唇膏扔进垃圾篓然后歪笑一下,“没事,大不了我们叠着睡。”电话那边是“扑哧”一声。
  在做啥子哦?咋半天不开腔的?叶梅在那头问。
  么得啥子,我在手淫。
  ……,那边的手机挂断了。
  定了定神,坐到桌前准备起草辞职报告,陈超说春节前广州老板会来成都和我面谈,我准备等最终情况明确后马上递交辞职报告。
  拉开抽屉找纸。翻了半天甚至找到了一片杜蕾斯但是就是没有找到纸。要关上的时候忽然从抽屉角滚出一团揉皱的纸,打开一看,上面横七竖八的涂了很多字,其中有四个字特别的大——“他不爱我”,是赵悦的字。有段日子赵悦经常在家里放莫文蔚的“他不爱我”,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莫文蔚的声线很特别,是听多了会起鸡皮疙瘩的那种,我听烦了就故意说,这是哪个锤子的歌哦?赵悦白了我一眼说,反正不是你的锤子的歌。
  我把纸重新揉成一团,对自己说,啥子意思嘛?他是谁?他不爱我,他爱谁?谁不爱谁?谁爱谁?
  忽然就想起罗大佑的恋曲1980
  ……
  你曾经对我说
  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
  但永远是什么?
  ……
  爱情这东西我或许曾经触摸过,但是我确实没有触摸过永远,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浑身发凉。
  老大下铺的魏子在大二的时候忽然发情,大举进攻企图绕一个自考班的湖南粉子,不料人家是有主的,湘妹子的现任男友得知情况后勃然大怒。有一天哲学课刚下课,外面就有人叫魏子的名字,魏子不明情况屁颠屁颠应声而出后只见一群湖南人抗起魏子直奔教学楼后面的小水池,我们跟过去的时候魏子正尴尬的站在一米多深的水池中,打湿的脸上满是迷惘。
  现在我也好象站在冰冷的水池中,但是我比魏子还迷惘,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扔进这池子里的。
  周卫东在傍晚的时分给我打了个电话,“陈哥,刘三那个龟儿子今天正式升经理了,整天指手划脚在新办公室里发出太监般的尖叫,还匝匝呼呼地起草了一份重庆地区市场发展战略书……”,说了半天后听到我这边没啥子反应,周卫东讪讪地挂了机。刘三我儿哦,锤子发展战略书啊,历史上经典的获胜战役都是实战野战加灵机应战才不会遭踩扁的。还有周卫东,虚伪啊,不就是想借老子的刀砍刘三嘛。老子都要走了,还管球这些个龟儿子。
  关于虚伪,我和赵悦曾经讨论过,有天下班回来后赵悦感慨的说你们男人真虚伪,我们单位的头,前天还在单位例会上讲精神文明建设,今天下午就被宣布逮捕了,罪名是贪污公款200多万和猥辱妇女达3位数,老头平时一脸正气的,还时不时上缴几万元到廉正专户上,原来还不就是一流氓加贪官啊。我听了没有直接回答,指着电视说你看,电视屏幕上一个90年代中期有名的甜歌星正在什么娱乐台做客,有观众问这么久没见你你结婚了吗,歌星甜甜一笑发出嗲声,不要和女孩子乱说话啊,人家哪有结婚呢。“是的,她没有结过婚,只是被人包了三年”,看到这里我做了个总结。赵悦看着甜歌星,一时没了语言。
  锤子,我在心里恨恨地喊了一声。 谁比谁虚伪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头禅,老汉喜欢说“XXXX的”,老妈说的是“没来头”,我的是“锤子”,王大头张口闭口“日你先人”,李良的比较简单,是用鼻子往外轻轻的哼上一声。
  李良说人的口头禅其实代表着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这样的解释似乎有点道理,我确实是个锤子至上主义者,常常是[被过滤]指挥大脑。而李良,总是对生命充满了不屑。生命短暂而脆弱,李良用一生来叹息,我则整天吃喝玩乐,胡乱混一下就是一生。
  到厕所洗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但是镜子里那张嘴却分明是在笑。
  终于找到了稿纸,拉开架势开始构思报告的内容。在峨眉喝茶的时候李良说起他正在着手写一篇小说。我听了后说,那你娃慢慢生吧。李良崇拜的一个文坛人士说过,写诗象做爱,写随笔象自慰,写小说象生孩子。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11:16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39
  写辞职报告就象在解小手,悉悉索索的,末了浑身一抖,快感油然而生。董胖子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一定是颠着个猪脸挽留我,其实心里早笑稀了。董胖子的挽留是假打,但是总公司的挽留是一定会有的。本来我还有个打算,就是向总公司力荐刘三这个人才,加深总公司对刘三的印象和好感。刘三这个龟儿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依稀可以看见董胖子当年的风采,别看这厮现在象条狗一样,还时不时口吃董胖子几次,假以时日,羽翼丰满,董胖子必定死于其口,对于刘三的作风我有自信。上次的订货会我特地让这两个哼哈二将同赴重庆,就是为了替日后刘三整翻董胖子时收集有利资料做的伏笔。
  但是从峨眉回来以后我放弃了原来的打算。李良是对的,老天自有安排,董胖子是一定会垮台的,这个其实不用我费心。那次客户请我们去眉山耍的时候我就看出了苗头,酒足饭饱后各自回房之际,那厮不顾自己的身体情况,硬是点杀了三个小姐要享齐人之福,第二天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见那厮两眼发黑,目光无神但是深邃,坐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手耙脚软的样子,好象一只中了药的耗子。
  我不知道赵悦和李良在老树咖啡谈了些什么,但我知道赵悦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尽管平日里在别人面前她常常是喜笑颜开的样子。那次约了她一起去校门口的录象厅看“大话西游”,我一直笑岔气到最后,转头看赵悦,居然见到她幽怨的泪眼。那个时候片尾曲正好响起,夕阳武士和美女相拥城头,城墙下众看客掌声如雷,至尊宝象狗一样的走上了西天取经之路。
  在峨眉的茶馆我回答李良说不想知道,因为当时确实不想再谈什么关于感情的事了。“感情就象一部生猛的A片,不一定全是爽的情节,常常也会让你呕吐不已”,这个典故来自魏子。魏子有阵子经常从天桥上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那里搞些“毛片”(就是A片)回来在宿舍的电脑放,我也顺便浏览。有天那厮带回来个特变态的A片,讲述一个女人和牛的故事,直把我等一帮人看得汗毛倒立。第二天中午魏子在食堂依旧点了他喜欢的牛肉,点的时候没多想,吃得时候忽然想起,结果全吐了,哎,那还看什么呀!也没得到享受。
  另一个“不想知道”的原因就是我惧怕真相,其实李良也曾经被真相击中命门,从此才打通任督二脉,情窦开朗。大一刚入学时,有窈窕美女叫齐妍,白衣胜雪,笑颜如花,倾到包括陈超、李良在内的一帮刚发育的傻孩子,个个把她当女神放在心里膜拜,那阵子李良还因此写了不少带有明显暗恋情节的诗。大二时隔壁宿舍的小白脸马小斌经过与各重量级选手长期苦战终于一举夺标,于是终日与女神携手共步,令陈超等羡慕不已。一日小白脸酒后得意忘形,“别看丫平时文静,在床上她比谁都疯,都可以把你给吃了…”,小白脸说话的时候笑容特别邪恶,那个夜晚我真切地看见李良的眼中有东西轰然倒塌。
  人啊,起初总是对真相总是充满了好奇,一旦知悉了真相,一切便索然无味。真相是什么?我的记忆是真相吗?或者记忆之外才是?
  除了真相,宿命也常常让我沮丧。以前赵悦喜欢问我说“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你会找另一个你遇见的女孩做老婆的对不对?”是的,这个问题我推算过很多次,如果那天我和王大头不赶着回宿舍看老大新搞来的A片而是继续在校外的小酒馆喝酒可能就赶不上小树林事件了,如果那天晚上那些小痞子没有发现赵悦他们,或者再退几步如果赵悦生病那天我没把豆腐西施带回家里,那么现在的陈重和赵悦,也许就是另般摸样了。但是,人生有如果这么一说吗?生活永远是无法推算的。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就象是早已安排好的一出戏,唯一不同的是生活不能重拍,也无法进行后期剪接。
  我妈找人给我算的那一卦还真有点灵,自从进入2002年后我虽然没见大红大紫,但是事事都还顺利。我在递交辞职报告之前一直没再去公司上班,董胖子约莫是惦记着我欠公司的20几万,因此没敢以违反劳动纪律的理由主动开除我,春节前,公司的提成奖奖金一分不少的到了卡上,重庆老赖的款也来了,虽然只有2万,但他在电话里解释资金周转不灵,余款保证下月付清,姑且信之。广州的老板来成都和我面谈后甚为满意,陈超回广州后在电话里对我说,全搞定了,学历、资历、能力都无问题,老板说此次成都之行收获很大。至于我欠公司的那些钱,用那个只有初中文凭的广州老板的话说只是“洒洒水啦”,一切事宜他会让人妥当处理的。
  广州老板很喜欢成都,尤其是成都美女瓷器一样的皮肤更让他啧啧不已,我暗自揣测他此次成都之行的收获不仅仅是我,尤其在那天我陪他们去广汉耍过以后,那厮更是饥渴之情溢于言表,性奋之切跃然脸上。


  临走之前广州老板在蜀都宾馆的顶层旋转餐厅里跟我描述他的5年计划,“公司呢将在明年大力拓展成都家用汽车市场,到时就由陈生你全权负责成都片区事务啦…”,说话间老板拿过勺子亲自替我舀了一小碗鲜汤放在我面前。
  董胖子看到我的辞职报告时,就象看到病危通知书一样神色凝重,我没等他酝酿完感情便强忍住笑转身走开。锤子哦,太不梗直了,虚伪竟然可以如此逼真,不去峨影厂真是可惜了这厮的才能。刘三在办公室门口和我碰个正着,低着眼假装没看见我,缩头擦身而过。在电梯口我还遇见了几个穿公司制服的毛头小子,面孔却是陌生的,其中一个留寸头的神态举止有些像刚进公司时的我。
  再见了,我在此奋斗过的4年青春,走出大楼的时候原本轻松愉快的心里居然一阵发紧。

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9-2-9 00:11:39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40
  年初三李良从峨眉回来,约了在府南河边喝茶,知道我要去广州的消息,李良似乎对着我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前世债今世还,一切都是轮回。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李良的眉眼神色,竟然象极了96年在伏虎寺遇见的那个卖我尿壶的妖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赵悦跟我说了什么?李良又去提那壶不开的水。
  不想,你娃咋这么烦球,说点别的。
  旁边的小卖店里,女主人正摇头晃脑哼着一首李宗盛的老歌:
  我也曾经想过回头寻找來時的路
  心中的你已经太模糊 [{}]文章整理@ www.aosea.com @整理:Aosea.com
   你以为可以从我这里找到幸福
  而我卻总是让你哭
  …
  李良看着我,笑了。
  终于到了离开的一天。在机场的大厅里,我的脑子里满是我妈倚在门口红着眼眶送我的模样,前段时间我姐和姐夫也闹别扭直吵着要离婚,虽然最后衡量到种种因素归于和好,但也弄得老人家倍感憔悴,整天叹气连连,“现在的娃娃呦,咋就这么容易狠得下心呢?”,老汉则比以前更加寡言少语,经常长时间地在阳台上默默地望着远方,父母的日益苍老几乎使我想要放弃广州之行。
  走的时候我只让妈和老汉送到门口,连楼梯都不让下。我一向不喜欢送别的场景,尤其是在机场,那种告别的心情更为明显,而我,害怕在走过安检的刹那间内心的坚硬会一泻如注。
  李良问我,还想赵悦吗?我象葛优一样的笑了,“赵悦?赵悦是谁?”
  大学时读《庄子》,说有两条鱼,生活在大海里,某日,被冲到一个浅浅的水沟,只能相互把自己嘴里的泡沫喂到对方嘴里借以生存。我泪眼婆娑之际以为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友情、亲情,但是庄子说,这并不是最真实最无奈或最终的,最无奈而最终的情况是,海水终于要漫上来,两条鱼也终于要回到属于它们自己的天地,最后,他们,要相忘于江湖。
  飞机起飞了,一切变得遥远而模糊。我们,真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相忘于江湖吗?
  在广州,日子过得很快,就象窗前流过的江水。
  “没什么大不了的,死机了就按重启。”,我们公司机械专业毕业却通过关系被塞进来负责电脑硬件维护的陈川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是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生活正在重启。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次死机都能用重启解决问题,对此我必须坦白,我不太懂电脑。
  我熟知的是无数个荤段子,我熟知的是风月场里的各种行话。
  “…最后一个病菌垂头丧气,‘俺最惨了,俺是在晚上12点的时候忽然被一阵乱棒打死的…”,2002年6月的一个傍晚,我坐在广州天河路上的“红高粱”里喝着靓汤,故态复萌,和即将勾兑到手的美女客户讲半荤半素的段子,餐桌那头美女听得浅笑盈盈。汤快喝完的时候赵燕来了个电话,说是董胖子因为财务问题被人举报已经被停职等候处理,是录音举报。
  好你个董胖子,终于遭高科技整惨了哈,这次声音都录了,自己点杀了自己,你娃欲哭无泪啊。我喝完最后一口汤,汤很甜美,但是喝到后来感觉稍微腻了一点。
  挂了线以后美女问我,什么事啊那么开心?
  因为能和靓女一起喝汤啊。我嬉笑着看着她,想着今晚该如何进入主题,是直面人生还是曲线迂回。
  9月的某日上午,晴,无风。公司那帮帅哥靓妹们正在群情激昂地在传递着一本什么小说,我滥用职权抢过来翻了翻,《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作者良子 …,锤子哦!我立刻在心里用我能想到的各种词语问候李良。
  小说的序是这么写的:
  “堕落是一种惯性,
  这是无奈,
  没有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却都在用力挣扎,
  终于开始喜欢上自虐,
  用烟头烫自己的手臂 ,
  和吸毒一样,
  这种瘾需要不停地加大剂量来满足欲望寻求快感。
  生命,
  是一种疯狂。”
   这段序在峨眉山时李良给我看过,原文在“生命,是一种疯狂”前面还有一句“生活,是一种勃起”,你娘啊你娘!
  我笑着说,作者我认识。一帮男女都不相信,“得了吧陈总,谢霆锋还是我高中同桌呢。”
  锤子,我他妈谁也不认识,谁是谁啊。
  晚上回去,刚打开屋门,新近抠到手的金毛女友拿着本书兴匆匆地跑到跟前,“看我今天买什么了?刚出的,前阵子网上最流行的小说——《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眼巴巴的等了好久才出书…”,我没等她把话说完,接过书随手甩到一边。“不想看看啊?”女友冲我笑笑,“里面有好多描写特身体。”,言语之间表情极其暧昧。我一把抱过她扔在沙发上,“有我们的招势多吗?”, ……
   “等等,流氓,你还没前戏呢”,女友尖声大笑。

   一切都只是幻觉
  烟花绽放了
  我们离开了
  ——〈烟花〉李良

   是的
  就是如此
  不论愿不愿意
  一切都将消失
  一切也都将被遗忘
  包括遗忘本身

   (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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