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4-9-23 12:58:00

有一朵花曾经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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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川生第一次见到颜朵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神情专注地站在那里看摄影协会的照片。他只看得清她的侧面,一头浓密的栗色长发,挺直的鼻梁和下巴弯出美好的弧度。他心里刚来得及一动,就听室友阿成说,“知道吗?她就是今年新来的系花,叫颜朵。怎么样?你觉得她漂亮吗?” “噢。” 他笑了笑没说话,却暗暗记住了这个好听的名字。
  余秋雨来学校作报告,在大礼堂。《文化苦旅》那时正风靡一时。他慕名拜读了,觉得不错,只是鸡蛋是好的,不一定非要见那下蛋的母鸡。钱仲书先生说过这话,他深以为然。但是阿成非拉他去,说是女孩子都爱看这本书,说不定可以看到好些个美女呢。 “再说了,”他扮个鬼脸道,“那母鸡还‘格格’ 叫唤几声呢,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听?”
  礼堂里几乎座无虚席。这也难怪,川生想,这一所理工大学难得请一个作家来,何况又是这么知名的人物,免不了都要来凑凑热闹。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两个空位坐下了,阿成就开始东张西望。“喝,的确来了不少女生嘛。你看,咱班的女生几乎都来了,就在那边那个角落。我跟你说女生都爱看这个。” 他得意洋洋地继续张望。“咦,那个好象是颜朵。” 顺着阿成细瘦的手指,川生再一次看到那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就在他座位的前三排,颜朵跟旁边一个女生在说笑。他仍然看不清她的面容。
  果不其然,余秋雨的讲话远不如他的作品精彩。川生几乎想退席,他想着接的校外公司那个项目就要交付了,他还没怎么动工呢。可是看一眼聚精会神听着的颜朵,不知怎么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终於散了。阿成这家伙早支不住,靠在椅子上还睡得香。川生看见颜朵站起来,拢了拢头发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她并没有看到川生,可是他看到了她,看到了她明亮美丽的大眼睛。他的心就象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他知道他爱上了这双眼睛,它们的主人,是比他小三岁的学妹颜朵。朝颜的颜,花朵的朵。
  “川生,你为什么叫川生?你又不是四川人。” 颜朵一边把笔记还给他,一边好奇地问道。
  “这算是一个巧合吧。我是川字辈,我妈妈老家那边的习俗又习惯叫男孩子什么生的,就干脆叫我川生了。” 他微笑地看着颜朵明媚的脸,好脾气地解释道。
  “哈,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一出了教室,阿成便开始怪叫,“我们的大才子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耐心啊。快老实交代,不然今晚请我吃饭。”
  “那我今晚请你吃饭好了。” 说着他甩掉阿成,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想象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川生心里不禁暗暗好笑。
  他心里还有点儿激动。颜朵,她终於注意到他了。他们两届的同学一块儿上模电课,川生一改往日爱逃课的恶习,居然每堂必到,还规规矩矩地抄起了笔记。颜朵总是爱坐在阶梯教室的侧翼,好象也并不是认真听讲,好几次他看见她桌面上摊着的分明是小说的样子。於是他更勤勉地记笔记,他想说不定有一天她会用得着的。
  要期中考了,果然听见她问,“某某能借笔记给我抄一下吗?” 不等那个女孩子回答,他忙把他的递过去,“我借给你。” 颜朵惊讶地看他一眼,随即展颜道,“我知道你,你叫川生。谢谢。”
  “这宫爆鸡丁就改名炸花生米得了,这才几颗鸡丁啊。” 校内的葡萄厅,他不理阿成的抱怨,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颜朵清脆的声音,“川生,你为什么叫川生?你又不是四川人。” 这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这样问他,也是唯一的一次。多年以后,他和女友就要结婚的前夕,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从来不问我为什么叫川生?你知道我又不是四川人。” 女友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好问的?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然后甜腻地扑到他怀里娇声道,“要不你告诉我好不好?”他没有和她结婚,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怎么样?要不要兄弟帮你一把?递个信捎个话什么的。”
  “你小子想什么呢?” 他猛灌一口啤酒。
  阿成神秘地冲他一眨眼睛,“不过,听说她好象有男朋友了。”
  他的心顿时跌到谷底,“不会吧。” 他勉强笑笑。
  “我瞎说的。看把你紧张的。” 哈哈,阿成大笑起来。呵,他的心这才又归了原位。
  转眼到了期末,他把一本厚厚的笔记交给颜朵,“你拿去复习吧,也不用抄了。” “那你呢?” 她晶亮的眸子让人不敢逼视。“呃,我看书就可以了。” 他不自在地说。“川生的笔记还不都是给你抄的,他哪要什么笔记啊,就是不来上课也照样拿A。” 该死的阿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起哄,他尴尬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阿成狂扁一通,倒是颜朵大方道,“这样啊。那就多谢了。”
  所有科目都考完的第二天,颜朵穿了天蓝色的棉布裙子带着笔记到川生的宿舍找他,颇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川生看着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了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是很亲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问。“明天,和老乡一块儿走。” “那么今晚去看场电影好不好?” 他鼓起勇气。颜朵低了头,老半天终於说,“好。”
  假期里川生一般都呆在学校,零星地接一些活干,编编程序什么的。但是这一个暑假,对着一成不变的屏幕,他不可抑制地思念颜朵。他很想给她打电话,只是没有号码。临开学的时候,他特意抽空回了趟家,带了很多家乡的特产,他想等颜朵回学校的时候就可以送给她。
  她爱吃水蜜桃,这是他们看完电影后她告诉他的。散场后他们走在校门口那条长长的马路上,天南地北的瞎聊。川生从不知道,和女孩子聊天也可以是这么随意美好。很晚了,他依依不舍地送她回宿舍,看着那一片蓝色的裙裾消失在转角,他才想起忘记问她的电话。
  “水蜜桃!” 对着那一大篮子阳山蜜桃,颜朵惊喜地叫起来。“快吃吧。八月正是上市的季节。” 他喜欢看她孩子气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去宠爱。“还有这个呢,喜不喜欢?” 他变戏法似地又掏出一对泥人。“阿福!太好了,正好摆在我书架上,我们寝室里的人肯定都会喜欢的。谢谢你川生!” 她笑逐颜开,象极朝晖下的花朵,明媚无俦。
  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没有人有什么异议。一个是出名的才子,一个是公认的佳人,自古以来,便是绝配。
  那一段日子美得象在飞。每天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川生就想,他要能和颜朵这样走一辈子多好。他们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一起上自习,看各种展览,周末出去郊游。他觉得好似生活在天堂里了,而她就是他的天使。
  只是恋爱后颜朵偶尔会很沉默,愈是临近假期沉默的时间就愈长。起初他以为她不舍得和他分离,就劝说她和自己一起留在学校,但是她说她父母会想她。待川生说要去看她,又被她找出各种不是理由的理由拒绝。她并且不让他打电话来,她说她给他打,但是她的电话少之又少。川生於是非常讨厌假期,尤其是漫长的暑假。
  颜朵从不言爱,她会说想他,她和他拥抱,但是她从没说过她爱他。川生第N次问她的时候,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的眼里有隐忍的忧伤,“别再问这样的傻问题好不好?川生。” 他心里有点小小的不安,但从此不再追问。
  就这样进了大四。一日颜朵说,这几天做实验会很忙不能陪他。他知道系里的功课在大三的时候是最忙的,因此也没有在意。恰好有一个全国性的学术会议在这里召开,有几个他感兴趣的课题,吃过晚饭他便顺便去学校的招待所拿些资料。然后他碰见了他们两个,颜朵,还有另一个皮肤黝黑但身材高大的男孩,神情亲密地走在一起。他想他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当颜朵看见他的时候,立刻就呆在那里。“这是江天…”她勉强介绍,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她男朋友。” 那个叫江天的男孩接口道,亲热地挽住颜朵的肩,而她,居然受之不疑。
  原来阿成没有说错,原来颜朵果真有男朋友,多可笑,却不是公认的川生。那么那些沉默的时分,那些冗长的假期,都可以解释了。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欺骗了他。可是,真的都是假的吗?那些缠绵,那些依偎,那些曾以为只属於他们两个人的甜蜜,他的心裂到生痛。
  会议结束后,颜朵来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他顿时失掉了质问的勇气,但他从不是一个做事不明不白的人,他等着她自己开口。“江天,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们两家是世交。江天他一直都很喜欢我,他比我大四岁,但只比我高两级。他现在在读研究生,这一次是来参加会议的。川生,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样说。” 颜朵哭了,泪滴在川生的手上,象他的心一样冰凉。
  他把纸巾递给她,因为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可以替她擦眼泪。颜朵继续说,“江天对我很好,从小就一直照顾我,我曾经觉得很幸福。在我高三那一年,一次我们走在路上,一辆摩托车突然发疯似地朝我冲来,我吓坏了,但就在那一秒钟,他猛地把我推到一旁,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血流了一地。他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三夜,那几日我日日祈祷,佛祖,耶稣,观音菩萨,只要他能醒过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他醒了,医生说是因为年轻,生命力强,但是我一直都以为那是我的祈祷应验的结果。我考上大学后,他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他说他爱我。当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想我和他一定是上天注定的…”
  川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暗暗地说。可是,早说了又有什么用,他立刻否定了自己,他对她就象飞蛾扑火,明知要粉身碎骨,也不会有片刻犹疑。
  “川生。” 颜朵唤他。“是见到你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都只把江天当作大哥,有友谊,有感动,可是那不是爱。我曾经想逃避自己的感情,我对自己说,其实你并不懂什么是爱,所以你问我爱不爱你,我从不回答。我无法拒绝和你在一起,那是我从没有过的美好感觉,但是我更不能开口对江天说分手。川生,原谅我。原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转身要走,他拉住了她。
  “真的不能说分手吗?颜朵,你爱的是我。”
  她笑了,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庞。“川生,你明白就好。是的,我爱你。”
  “那么对他说,我去对他说。颜朵,你一定要选择我。” 他急切地摇晃她的双肩。
  “不,我已经在事实上对不起他,我不能再在形式上对不起他。如果可以,我早就告诉你了。川生,我们认识太晚了,我们没有时间。” 有谁敌得过时间?
  川生毕业了,他去了上海,只是为了离颜朵近些。不太忙的周末,他就去看她。他们都知道并没有未来,同命运的抗争是无意义的,上帝只在云端眨了眨眼, 所有的结局, 就已经完全改变。只是,只是情不自禁,只是为了多一秒的相聚。
  颜朵也毕业了,她去了南方,那个江天所在的城市。又一年,她给川生寄来结婚照片,有许许多多的宾客和双方的父母,每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尤其是新郎。川生却从颜朵的眼里看到了忧郁并且固执地认为那并非错觉。
  他跑到美美百货,买了所有颜朵过去曾经提到过的东西。水晶托盘,埃及棉的床单,拌色拉用的木盆木碗,他甚至给她选了一套Aubade的内衣。他把这些东西统统都寄过去,他是这样绝望地想做她的丈夫,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正在填包裹单。雨在外面下得很大,而室内人声鼎沸,他哭了。
  川生想起有人说过,世界上只有两种可以称之为浪漫的情感,一种叫相濡以沫,另一种,叫相忘于江湖。人们要做的是争取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颜朵不再有音讯了,他还是独身。他没有做到和她相濡以沫,那么他应该忘记了吗?有一朵花,曾经开过,他依旧时时想起,那栗色长发下晶莹美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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