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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某年岁末,公司派我到另外一座城市的分公司去工作,老板许诺,回来后给我升职加薪,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诱惑,拒之,心不甘,多年的苦拼苦做,耗到青春渐逝,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吗?可是,不拒,则心又不忍,这意味着将和男友季楠分开一年的时间,一年,不算太短,也许什么都可能发生,毕竟不想放弃和季楠多年的感情,因此左右为难,踟蹰不决,觉得自己像一朵水上漂着的浮萍一样,身不由己。
下班时,季楠到公司来接我,他站在街边的梧桐树下,身材修长挺拔,清风掠过他的耳际,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我远远地望着他,心中忽然涌上一个念头:只要我一松手,这个有一丝忧郁气质的男人便不再属于我。
神思游离之时,他走过来,轻轻地揽住我的腰,走在中山路车水马龙的人流中,季楠有些伤感地说,你还是去吧,一年后回来,我们就结婚,好吗?
我点头。尽管我无法把握这份爱情会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也不知道季楠会不会游离出这份感情之外,我亦清醒地知道,在分离的面前,爱情是何等的苍白无力,但是,此刻,我还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感动。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大而且温暖。
路过童谣的门前,门依旧紧紧地闭着,没有半分回来过的迹象,忍不住打童谣的手机,可是已经关机。然后犹豫了半天,打去他的家里,那是我从他办公桌的台历上偷偷记下来的。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听起来优雅而质感,仿佛金属碰撞的声响,她问我,你找哪位。我一下子就慌了,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说找童谣。她沉吟了一会儿问我,你是哪位?我心虚地说,是公司有紧急事情要他来处理。她说请稍等。
间隔了许久,童谣才过来接电话,他的声音平淡无奇,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然后就挂了电话。我抱着电话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怔怔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足足有一分钟。
男人的理智与女人的感性有着天壤之别,以前只是理解了表面意思,今天才是领悟得透彻。心一寸寸地灰掉,像手里的烟燃掉后余下的烟灰,苍白而没有实质。
我不死心,仿佛一个退到悬崖边缘的人,仍然抱着一丝最后的希望,以后再打他的手机,他已关机。一直等到最后一天,童谣仍然没有回来,更加彻底地证实了传言。
转眼到了2003年岁末,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
2
过了元旦,我就动身去了那座有着欧陆风情的城市,走在街头,偶尔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念头,但很快就适应了这座城市的快节奏。
第一天去公司上班,早晨早早地起床,化精致的妆,穿职业套装,高跟鞋,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用一只漂亮的玻璃发夹束住,镜子中便是一个干练的白领丽人的形象,多年的职场生涯,像一个训练有数的战士,知道怎样做才是最适合和最恰当的。
在公司楼下的电梯间里,遇到了财务总监童谣,他左手擎着一盆小小的、不知名字的绿色植物,右手则拿着货运单和文件夹,嘴里嚷嚷着,借光、借光,便侧身挤进了电梯。
我往旁边让了一下,躲闪不及,他手里的文件夹已经抵到我的头上,电梯里的人密不透风,躲又没处躲,藏又没处藏,文件夹上的弹簧硬生生地把我盘头发用的一只玻璃发夹拽了下来,疼得我眼泪都下来了,长发失去了束缚,忽拉一下子散落下来,一直垂到腰际,瀑布一般。
我转过头去怒目而视,幸好他是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我实在不好意思发火。蹲下身去,把打烂的发夹碎片,一片一片地拾起,握在掌心里。
童谣静静地在旁边看我,像一个失语的人,一直到我在他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不自然起来,他才挪开了视线。
后来才知道,他竟是我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
熟了之后,他说,以后我会赔你一只发夹的!
因工作的关系,不可避免地与他的接触多了起来。他是一个很宽厚很随意的人,喜欢穿棉质的休闲装,脸上的笑容明朗而温暖。他工作起来的样子却恰恰相反,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刻板。
有一次,我把一张海运的单子里的数字,填错了小数点,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一点情面都不留,在那么多的同事面前,我窘到恨不能从他面前立刻消失掉,这个不会通融的男人简直就是死脑筋。
我嘟囔着,错了改正不就行了吗?至于发那么大的火吗?他听了气得面色发青地说,就没想想点错小数点的后果吗?
我被他骂得哭了,他又有些于心不忍的样子,下班后同事们都走光了,他才走出办公室对我说,我请你吃饭吧!不过说清楚,不是跟你赔罪啊!给你吃点好的,补补脑子,长点记性,下回不许再出错了。
出了公司,被海风一吹,人立刻瑟缩发抖起来,这个城市的夜晚,凉得没有道理。
他去停车场拿车,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单,他和我一样,在这个城市里都没有家,他的家在北京。
我和童谣都住在公司为我们安排的单身公寓里,毗邻而居。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外面解决吃饭的问题,偶尔童谣会在他的小厨房里一展身手,但不是少了盐就是少了糖,他来不及解下围裙,提着铲子跑过来敲我的门,借一点点的盐或者糖,说是借,但往往有借无还。我笑他连借口也是老土的,他不语,展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令人温暖。
3
有一天,半夜里烧得厉害,挣扎着爬起来倚在床头上,想给季楠打电话,拨了号码,禁不住又挂掉了,即便告诉了他又能怎样?千里迢迢的,他飞来了,我还不发烧烧成灰?想想心中便觉得怅惘,眼泪冰凉地滴下来。
想来想去,还是给童谣打了电话。
童谣披了件衣服,前后没用三分钟就跑过来,一句话都没说,把我抱起来,然后下楼。我挣扎着要下来,怎奈他的手把我抱得紧紧的,我根本没有力气与他抗衡,索性任由他抱着。他把我放到车里,然后开车带我去医院,挂号、排队、取药、输液,折腾到快天亮时,才回到寓所。
季楠的电话近来好像越来越少,最近连电子情书也不大热衷了。人在病中,本就心灰,想想季楠,又想想童谣,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
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听一首老歌《那些花儿》,童谣把脸埋在我的长发中,尔后他慢慢地说,我喜欢你的长发,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他低下头,慢慢地吻下来,我心慌得有些颤抖,尔后没有什么预兆,电话忽然响起来,声音大得不可思议,我和童谣对峙着,时光仿佛凝止不动,电话铃声顽强地响着。我抄起电话,竟然是季楠,他问我近来如何,天气冷了,要加衣服。我答应着,却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感冒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一朵暧昧的花朵,开在我和童谣之间。我亦知道,我们都是寂寞而孤单的人,寂寞的人之间的寂寞的游戏,是不可以认真的,我在心里告诫自己。
可是我还是喜欢和童谣待在一起,无聊的时候,打电脑游戏,玩扑克牌游戏,甚至一起跑到海边,翻石板捉小螃蟹。阴冷的天气,天边堆了一堆黛青的云,空旷的海滩上根本没有人,我们两个像疯子一般,掩藏起真实的自我,除了玩,不谈别的。
我发现童谣在玩的方面很有天分,会想出很多花样。除了有一次我偶然回头,发现童谣盯着我的背影,心事重重的样子之外,他没有再对我意图不轨。
4
一年的期限快要到了,之前,季楠打电话过来,问我能否按期回去,我说还不能确定,到时候再说吧,如果老板改主意了,延期也说不定。季楠有些不高兴,威逼利诱地对我说,追我的美眉可多得是,到期你不回来,别怪我喜新不厌旧啊。
我气焰嚣张地嚷嚷,你敢。
然后是童谣,说是回北京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临走之前告诉我,一定要等他回来再走,我不答应,他就不走,看着他那期待的眼神,真的不忍心拒绝。
童谣走了之后,日子一下子变得清冷无边,一个人的孤单寂寞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下班之后,一个人去逛街,去酒吧买醉,一个人抱着枕头听王菲的《流年》,一遍又一遍。打童谣的手机,总是没有人接听。在苍茫的夜色中,我抱着膝,坐在角落里,隔着时光,我忽然明白自己是在想一个人,这个人是童谣,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该想念的人是季楠而不是童谣。
早晨起来,带着熊猫眼去上班。
办公室里小赵,一个年轻的小帅哥神秘地对我说,听说童谣这次回北京,以后不再回来了!我半信半疑,办公室里最大的忌讳就是讲别人的是非,因此大家都极力避免这个雷区,可是小赵的话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小赵看看左右无人,便说,听说童谣的太太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我听了,默默无语。下班后,在公司楼下的酒吧喝了一杯热巧克力,夜里回到寓所,睡不着。对着镜子,化上精致的妆容,浓浓的唇彩,像一朵盛开的花蕾,只是再也没有人欣赏这分姿容,尽管以缓慢的姿势盛开在夜色里。
5
渴望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贪婪,尽管我知道,但却禁不住自己不犯错,这就是人性。
下了飞机,没有见到季楠,于是拐到机场的餐厅里,打算喝一杯摩卡,却被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不小心碰翻了杯子,整杯的咖啡倾到了我的A字长裙子上,心疼得扬起眉毛,刚想出口不逊,看到季楠来接我。季楠,这个又像亲人又像朋友的恋人,见到他,除了高兴却没有激动,没有激情的女人或许真的老了,像一朵失去了春天的花朵,除了花朝的影调,还有一丝感伤。
我答应了季楠的求婚,在过去的三年间,我曾经和这个叫季楠的男人,谈着一份起码表面看起来风花雪月的恋爱,结婚只是恋爱结出的必然的果。
结婚之前,我去发型屋剪去了一头的长发,季楠不同意,他说我留长发好看,但禁不住我执意要去。他不会知道,在我心里,用这种形式和过去做一场最后的诀别。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的不舍。
和季楠去影楼照了婚纱照,那些精美绝伦的照片,看起来不像我,倒像是不相干的什么人。从影楼出来,接到童谣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语调欢快地说,你猜我在哪里?我在机场,快点来接我。
在机场大厅里,一眼就看到了童谣,这个儒雅的男人,即便在一群人当中,我仍然能够一眼就认出他。他还是从前那样闲适温暖的样子,坦然得就像是昨天刚刚分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通体碧绿的蝴蝶形发夹,上面镶了三颗晶莹的水钻,美得耀眼。他说上次打烂了你的发夹,我买了这个送给你。我伸手接过来,握在掌心里,是一只碧绿、晶莹剔透的蝴蝶,仿佛在我的手心里振翅欲飞,这样美丽的发夹,我却已经没有长发与之相配,注定要错过这样一场美丽。
童谣像是忽然发现我没有了长发,他有些吃惊地问,你为什么剪去了长发?
我抬起头,下巴微微地扬起,对着他甜甜地笑了,说,恭喜我吧!我要结婚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空洞,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来。
童谣看了我一眼,仿佛一眼便能把我永远地记在心底,他淡淡地亦是轻轻地说,我刚刚离婚了,回北京就是为了结束一段早该结束的旧日时光。
我闭上眼睛,眼泪被我忍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童谣恍然间成了我隔世的一滴泪,就这样错过今生,心一寸一寸地被泪水灼伤,渐渐地,漫过我的睫毛,不可遏制地流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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