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内“复婚”：“父教”唤醒沉睡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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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儿子的身心健康，她听从心理咨询师的忠告，请“父教”回家，结果在互动过程中重新发现丈夫的优点，学会了欣赏丈夫。他们原本走向死亡的婚姻恢复了生机!

                              文/王树

2005年1月22日，中年夫妻谷米河、闵小涵在家里举行特殊“婚礼”，宣告长达两年的“试离婚”结束，两人婚内“复婚”。闵小涵拍拍儿子谷克森的头说：“好儿子，谢谢你！是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你父亲，让我找回了丢失的感情。”谷米河也搂搂儿子说：“做个男子汉，顶天立地。”一家三口沉浸在幸福之中。这时，他们谁也不愿再提两年前的事……

 

因情感麻木，夫妻无奈选择“试离婚”

谷米河、闵小涵是1995年结婚的。谷米河在一家计算机公司任工程师，闵小涵在中学当老师。结婚之初，他们相亲相爱，就像生活在蜜罐里。

一切的改变似乎在结婚两年后。1997年秋，他们的爱情结晶——儿子克森降生了。儿子小，需要照顾，闵小涵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儿子的身上。谷米河因此感到很失落，但不管怎么说，大男人总不好和儿子争爱吧，所以他拼命地工作。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一个忙儿子、一个忙事业，两人都成了大忙人。紧张日子就这样过了快三年。

2000年夏天，谷米河事业有成，晋升为公司副老总，买了新房子，还买了新车，可他觉得回到家心里空荡荡的。

儿子3岁了，闵小涵也感觉轻松一点了。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和丈夫变得陌生了，两人不得不相对的时候，都是无奈一笑而已。更让她痛苦的是，丈夫有了许多毛病。

谷米河常常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浑身脏兮兮就倒在床上睡。闵小涵忍无可忍，终于在多次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将丈夫赶到另一个房间去。从此，谷米河只要喝了酒就自觉地进另一个房间睡觉。

谷米河半夜看足球，一兴奋就又喊又叫，经常把闵小涵吵醒。有时回家早一点，他就与儿子疯玩，好像两个孩子在玩耍……为此，闵小涵多次与他争吵。

到了2002年初，可能是因为吵累了，两人都不吵了，而且通常几天几夜不说一句话。他们不是生气，只是没有说话的欲望罢了。克森长大了，开始整天缠着父亲，只要父亲在家，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闵小涵发现，儿子有好多毛病都和他父亲一样。她为此说了几回，谷米河回应得很简单：“我的儿子，不像我像谁？”闵小涵也就没再吱声了。

12月初，闵小涵经过痛苦的思考，终于对丈夫说：“这样过下去真没意思。”谷米河平静地苦笑：“是呀，是没意思。我们就像陌生人似的。”“还不如陌生人哩！陌生人还会有说话的冲动，还会有交流的冲动。”“是的，你我都麻木了。我们的婚姻好像一潭死水。”最后他们取得共识——两人应该分开。

他们选择了“试离婚”。原因很简单：双方谁都没有外遇，也不急着再结婚，只是对婚姻绝望了。他们相约：“试离婚”两年后再决定是否离婚，如果一方有重新选择婚姻的愿望，那就马上离婚，还对方自由。他们还商量决定：三居室的房子留给闵小涵和儿子居住，谷米河另外租房子。

谷米河搬出去前，闵小涵提出了一个新要求：“儿子是我从小带大的，将来肯定得我带着，而且我有能力带好他。为了减少儿子的痛苦，你们尽量少见面吧。这不是惩罚你，而是为了儿子好。”谷米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接受了。

 

叹阴盛阳衰，儿子越来越像女孩

谷米河离开后，闵小涵感觉轻松了许多，她一心一意地侍候儿子，让儿子学弹琴、学书法、学围棋、学英语……在她看来，婚姻已经名存实亡，眼前唯一重要的就是儿子。她要把儿子教育成才。

谷米河非常想念儿子，可每次他有时间的时候都赶上儿子有课。他心里有气却不便发作，毕竟闵小涵也是为儿子好啊！他一个月只能见到儿子一两次，而且父子在一起仅仅个把小时儿子就得走了——还得上课去。

父母刚分开时，5岁的儿子非常想念父亲，整天喊“我要爸爸”，可时间久了，学的东西又多，他就不再依恋父亲了，与父亲见面时也不那么亲密了。

见此情景，谷米河很伤心，但知道自己无力挽回。他不想与闵小涵吵，更不想让儿子不高兴，所以选择忍让和宽容：既然儿子快乐，我痛苦点也值得，不见就不见吧；闵小涵对儿子是一心一意的，我应该放心才对；与她争儿子的爱，只会增加儿子的痛苦……

2003年夏，克森在母亲的眼里变得越来越优秀，亲友们也常常夸奖他。捧着儿子的脸，闵小涵总是满脸兴奋。她感到非常自豪：我是成功的母亲，我有优秀的儿子，为了儿子，不管付出什么都值得！

9月，6岁的克森上小学了。一年级期末考试，他的成绩名列全班第一。家长会上，闵小涵自豪地向其他家长讲述自己的育儿经。家长会后，老师把她留下来，对她说：“谷克森学习非常好，也遵守纪律，的确是好学生。可是，有点学习以外的事我想和你交换意见。同学们都不愿意和他玩，说他像女孩子。他太敏感太多疑……这样下去，对他的身心发展不利呀！”听了老师的话，闵小涵不禁有点紧张：儿子一直在自己身边，她并没有觉得儿子有什么异样，现在老师指出来，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回到家里，闵小涵开始认真观察儿子的言行举止。观察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儿子的许多言行就是她的翻版！过去儿子吃饭像他父亲那样，狼吞虎咽的，现在吃饭像她，不仅细嚼慢咽，而且慢得出奇；过去儿子说话像他父亲那样，大声大气的，现在说话节奏又平又慢；每次出门前儿子都要照照镜子，认真整理自己的穿戴，稍不满意就会换衣服；儿子做事越来越心细，有点不顺心的事会反复唠叨……更可怕的是，儿子不喜欢和男生一起玩，嫌他们粗野。

思前想后，闵小涵明白了，自从“试离婚”后，她有意无意地向儿子批评丈夫的许多“不是”——“别看你爸是白领，其实粗野得很。”“别像你爸那样吃饭，不绅士。”“走路别出声，要不显得没有家教。”“别那么野！”“别……”久而久之，儿子渐渐认同了她的价值观，认为父亲的言行举止是错误的。再后来，儿子开始有意地模仿她的言行举止，反感男同学的“粗野”，变得越来越像女孩子了。

发现问题后，闵小涵跑去请教沈阳同仁心理疾病矫正中心的心理咨询师张峻铭。张峻铭非常善于解决儿童心理问题。他告诉闵小涵：“如果这样下去，你儿子会形成严重的心理障碍和行为障碍，会变得孤僻多疑，与人群隔离。你想想看，你儿子不喜欢班里男生的言行，那些男生自然也不会喜欢你儿子的言行，他们之间就没办法交往；另一方面，女生更不喜欢像女孩子的男生。结果是，没有同学愿意与你儿子交往。继续这样下去，会影响你儿子的性别取向……”闵小涵听后非常害怕。她一心想教育儿子成才，儿子是她生活的唯一支柱，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原因影响儿子的健康成长。

张峻铭又告诉闵小涵：“现在，许多专家都呼吁‘父教’。按照上海家庭教育专家陈建强的说法，缺少‘父教’的孩子是有很多问题的。正确的家庭教育方法应该是：母亲更多地提供温情和舒适感，而父亲则提供力量、支持和依靠。父亲对孩子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品格培养、智力发展、社会心理以及坚持、自立、勇敢等性格的确立上，这是母亲在家庭教育中不可能替代的。如果把父亲比作大树，母亲则是一片绿草地……”

第二天，闵小涵去书店买回来许多书，很快就弄明白了个中道理：我的儿子本来就缺少“父教”，我又有意无意地向他灌输父亲的行为是错误的，结果儿子幼小的心灵树立了女孩子的价值判断观，如今要改变儿子，首先得让儿子有“父教”。她主动去找谷米河求助。谷米河十分在乎儿子，很快与她达成了共识。

 

请“父教”回家，让儿子成为小男子汉

闵小涵与谷米河商定，为了给儿子营造良好的“父教”环境，谷米河每周至少要有两天下班后回家，周末至少有一天在家陪儿子。当然，由于“试离婚”尚未结束，谷米河晚上还得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谷米河回家了，他感到环境变得非常陌生，不禁脱口而出：“把家布置得跟女子公寓似的，儿子不变成‘女孩’才怪呢！”闵小涵这才意识到，家里的确没有一点男性气息，太过女性化了。

傍晚，谷米河对儿子实施“父教”，可是没有一点儿成果。原因非常简单——克森本能地抗拒父亲的一切言行。当然，谷米河的言行只要有点野，就会遭到闵小涵的批评。晚上8时多，第一次“父教”行动结束。毫无疑问是以失败结束。

第二天，闵小涵又去找张峻铭咨询。张峻铭告诉她：“你应该在家里多准备一些男孩用的东西，如健身器材、玩具类的刀枪车马。还应该让儿子看一些儿童可以看的枪战片、英雄片、武打片等。而最关键的是，让他与父亲真正相处，让他接受父亲并享受与父亲相处的乐趣。你不能干涉，也不能遥控，只能远远地看着。试试吧。”

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闵小涵做好了忍气吞声的准备，她宁愿让谷米河把儿子教得野一点，也不愿意让儿子形成心理障碍。她和谷米河商定：他可以搬回家住，但两人分房而居。

谷米河回家了，家里又有了男人的气息，当然，同时也多了许多闵小涵反感的东西。为了儿子，她尽量忍受，不再干涉谷米河与儿子相处的方式。这时已是2004年1月中旬，克森放寒假在家。

起初，克森十分反感父亲。父亲看枪战片，他会用母亲的口吻说：“打打杀杀的，无聊。”父亲约他下棋，他会说：“没意思，还不如看书。”父亲喝水有声音，他会说：“不要出声，应有绅士样。”谷米河不跟儿子计较，但仍然我行我素。

按照心理咨询师的指导，闵小涵常常有意躲出去，尽量让谷米河单独与儿子相处。克森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感觉很没趣，十分不情愿地找父亲，十分不情愿地和父亲一起看英雄片、下棋、看足球赛、去会所打乒乓球、去浑河岸边看风景……半个月后，他不再反感父亲了，和父亲玩得很快乐。整个寒假，他发生了很大变化，在父亲的陪同下，能和小区的男孩一起踢足球了。

闵小涵仍然不放心儿子，经常躲在一边偷偷地看儿子，当然也在一边瞅着谷米河。看着看着，她的心理有了变化，对谷米河有了新的感觉。

2004年9月1日，新学期开学。克森第一天放学回到家，便高兴地告诉父母：“我和男生在一起玩，很好玩啊！用爸爸教的摔跤法，我一连把四个同学撂倒了。男同学都缠着我，要我教他们。爸爸真棒！他们都说我像小男子汉了。”

此后，克森每天放学回到家，都会讲在学校的经历：“他们打乒乓球打不过我。我最棒了！”“他们缠着我讲故事。那个水手是英雄，他们都爱听。爸爸讲的故事真好。”“和同学玩气弹枪比赛，我又赢了。他们都说要拜我爸为师呢！”当然，只要谷米河在家，克森就会缠着他学新的东西，父子俩非常亲密。

谷米河成了儿子最崇拜的人。

 

让爱情复苏，婚内“复婚”找回了幸福

仅仅半年多，克森的心理偏差便矫正过来了，对此，闵小涵非常开心。随着儿子越来越像男子汉，她渐渐学会了欣赏丈夫。

2004年10月中旬的一个傍晚，谷米河和闵小涵一起带儿子去南运河带状公园散步。走到半路，谷米河碰到老同学，老同学邀他一起去喝酒。闵小涵情不自禁地对谷米河说：“喝得开心，玩得开心。见到老同学，好好乐一乐。”说完这话，连她自己都愣了。要是在过去，她一定会说：“别喝多了，早点儿回家。”

周末，父子俩在家看足球赛转播，闵小涵也凑热闹。儿子盯着她说：“妈妈，你躲一边去。这是男子汉的运动，和你没关系。”闵小涵搂紧儿子说：“家里有两个男子汉，我往哪儿躲呀！”说完，深情地看了谷米河一眼。谷米河正专心地看足球，没有察觉。闵小涵竟感到有点失落。

谷米河重新回家是为了儿子的身心健康，从没想过要与闵小涵重归于好，只因为心理咨询师说儿子还需要几个月的巩固时间，他才没有离去。虽然婚姻没有让他很受伤，可他感觉婚姻就像牢笼一样，他不想做什么事都有人在后面说他做错了，更不想事事受限制，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回家半年多后，他发现闵小涵变了，变得宽容大度了，变得耐心了，变得不再事事计较了，好像还开始欣赏他了。这会儿，他有点不想离开家了，只是男子汉的尊严使他说不出口。

事实上，爱情已在他们心里复苏，他们都有重新找回爱情婚姻的想法。两人开始自觉或不自觉地靠近。克森当然喜欢父亲在家，不论做什么，他都喜欢拉着父母一起做。

谷米河也努力表现自己。过去，因为闵小涵对他的许多行为采取反对态度，不时加以限制，所以他心里很反感：你什么都反对，我也就没必要顾虑你的感受了！结果，他做的事越来越出格，让闵小涵越来越不满意。这次回家，为了帮助儿子消除心理障碍，他的言行举止小心翼翼的，慢慢地又找回了真正男子汉的感觉，做事豪放而不失检点，热情似火却不乏冷静。平日里，他注意了许多，不再有“脏乱差”的行为。

渐渐地，闵小涵有意无意地找机会与谷米河单独接触。2004年11月初的周末晚上，儿子睡了，谷米河还在看足球赛，闵小涵做了碗面条给他端进房间去：“吃点夜宵吧。别看太晚了，注意点身体。”她已经好久没这样关心谷米河了。谷米河说了句“谢谢”，就转过头去。闵小涵看见他的眼角挂着泪花，知趣地躲了出来。是呀，她知道男人最不喜欢让女人看到泪水了。

又一个周末，谷米河、闵小涵一起去看儿子的象棋比赛。看着看着，他俩下意识地手拉着手。这也是好久没有的事了。两人红着脸很快松开了手，都感觉有点不自然。

2005年1月22日是周六，下午，闵小涵把儿子送到母亲家里。回到家，她鼓足勇气对谷米河说：“陪我去看场电影吧。好吗？”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了。可在电影院一坐下来，他俩同时想到了初恋时两人相拥着看电影的情景。闵小涵动情地拉着谷米河的手说：“请你原谅，让你离开家是我的错。我们重归于好吧！好吗？”谷米河把她抱得更紧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天傍晚，他们接回儿子，在家里举行“复婚典礼”。闵小涵看着丈夫，深情地说：“我愿意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让你快乐是我最大的责任！”谷米河握紧妻子的手，真诚地表示：“我愿意为了让你幸福快乐，努力做好一切。”他们一起抱着儿子，一家人重新找到了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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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云佩丹

在贵州麻江县一处偏僻的苗族山寨，一个失去父母的苗家女孩，带着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的梦想，十几年来，以惊人的毅力承受着久治不愈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拼命用功读书。当癌症夺去了她半张头皮继而侵蚀头骨的时候，读书成了支撑这个幼小生命的顽强力量……然而，无情的病魔使她没能实现走出大山的梦想。2005年11月14日，美丽的苗家女孩在布满山花的病房里，上完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一课……

 

走出大山：苗家女孩

在伤痛煎熬中永不放弃的梦

1991年12月23日，冷风卷动着的大片浮云笼罩了黔东高原的座座高山。上午10点多，在麻江县杏山镇羊昌坡村江水组这偏僻的苗族山寨里，一个由泥土拌草叶制成的火盆正盛着满满的炭火，熏烤着寨子里一座四面透风的吊脚竹楼。屋子里，一个年仅1岁的小女孩出于取暖的本能，正向着火盆慢慢地爬去……一幕惨剧发生了：可怜的小女孩一头扎进了滚烫的火盆！

女孩凄厉的惨叫声压过了山寨里剧烈的风声，却无论如何也唤不来正在屋外发呆的妈妈——原来，妈妈是个又聋又哑的弱智者！激越的风声将孩子歇斯底里的哭声传播到寨子四面八方，乡亲闻声跑来，终于救起了头、手、臂已多处烧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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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分偏远的山寨，要走几个小时，翻越两座山梁才能见到一条通向乡镇的窄小的马道，寨子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大山。这里的乡民实在是太贫穷了，人均只有两分地，家里面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灶台上那口锅。无钱就医的苗家乡亲习惯用祖传的办法处理外伤，他们用石杵将五种树叶和草叶混合一起捣碎，给这可怜的孩子敷上伤口。这时，一个30多岁的男人带着惊愕的表情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是孩子的瘸爸爸，刚从山里打柴回来……

从此，瘸爸爸到处寻找各种草药，每天精心地给女儿换药。冬去春来，两年过去了，女孩大部分的伤都好了，但头部有一块伤口始终不能愈合。又过了几年，女孩的弟弟和妹妹相继出世，可她头上的伤还是没有痊愈，头部右侧难以愈合的伤口与苗族小女孩美丽清秀的脸庞显得很不相称。

拉扯着三个孩子，瘸爸爸累出了严重的肺病。女孩7岁这年，瘸爸爸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龙治凤，然后拖着螳螂般枯瘦的身子将女儿领到了坐落在另一个山寨的良田小学。这天，弯曲的羊肠山道回荡着爸爸夹杂着喘息咳嗽的话语：“我5岁时，你爷爷奶奶就先后病死了，是乡亲把我拉扯大。长大后我决心要挣钱回报大家，就去大山外的城市打工，可打工两年我没有挣到几个钱回来，因为我没有文化啊！”女儿看到，瘸爸爸的眼里噙满泪水。“所以我明白了，要走出这大山，唯一的出路就是学好汉语，学好文化，将来考上大学。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学，替爸爸圆这个梦……”

这年，当女儿将期末考试第一名的好成绩告诉爸爸的时候，病重的爸爸已经卧床不起了。爸爸拉着女儿的手说：“治凤，爸爸再也不能给你头上的伤换药了，爸爸死后没钱发丧，你在山上挖个坑把爸爸埋上就行了。大伙都说你是全寨最聪明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出大山去啊！”

两天后，瘸爸爸死了。乡亲自发地料理了他的后事。可就在这时，女孩的痴呆妈妈却出走了，再也不见了踪影。几乎是一夜之间，三个苦命的孩子失去了爹和娘。善良的乡亲说：“小治凤，你爱读书就去读吧。你上学时，你小弟小妹大伙轮流照看。山寨里你是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将来一定要考出去。咱们江水全寨将来就看你的了！”

从此，每天放学回来，小治凤就从乡亲家里接回弟弟妹妹，点起灶火，边读书边给弟妹们做饭。书中的世界那么强烈地吸引着这个苗家女孩，为她贫困而苍白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梦想。炉膛火光闪烁，照耀着手上课本里的一行行方块文字，也燃起了女孩心中的希望……

失去爹娘的小治凤头上的伤情陡然加重，疼痛像不绝的山风一样不停地无情袭来。夏季来临，小治凤最遭罪的时候也到了。天气一热，头上的伤口就化脓，掺着血水的脓水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来，流满了她的脖颈。8岁那年夏天，伴随着一场久久不退的高烧，小治凤头上的脓水在针扎一样的疼痛中不停地流淌。乡亲和弟弟原来每天给她换一次药，病情严重时，伤口渗出的脓水很快就把敷上的药给浸透了，不得不每天换两次药。每一次换药对于治凤来说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因为先得把伤口的脓水清理干净，然后再敷上草药，小治凤疼得直冒眼泪。天气最热的时候小治凤不得不暂停上学，在家里养病。然而，即使在这最难挨的夏季，头上的伤痛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她，小治凤仍然抓紧所有的时间自学，成绩一点都没落下。

上学要走十几里山路，大山里气候多变，半路上时常雷雨交加。一次，急骤的冰雹突然袭来，一颗冰雹刚好砸在治凤头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倒，伙伴们连忙用书包护住她的头部。到了课堂，头上的脓血还在渗出，老师让她去教师办公室休息，她却舍不得少听一堂课，坚持忍痛上课。回家后，小治凤自己动手用木柴棍做了一把防雹的小伞，天气不好就带在身边……

课堂上，每当伤口的剧痛袭来，小治凤就使劲地掐自己的手背，以转移痛感。时间长了，左手背留下一道道深紫色的印痕。伤痛发作严重的时候，小治凤头痛欲裂，老师讲课的声音在她耳朵里轰鸣一片，听不清老师说的什么。等疼痛缓解后，她便利用课间和放学的时间找老师补习。期末考试，小治凤的成绩总是班里第一名。四年级的时候，老师在班上读龙治凤的作文《我的理想》：“……爸爸是寨子里唯一出过大山的人，他在去世前给了我一个理想：读成书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美好的世界。每当头上有难忍的疼痛，我马上就想到了爸爸，好像他给了我制止疼痛的力量。去年秋的一天晚上，一只老鼠在我睡着的时候咬住了我伤口的头皮，我疼得要死，拼命地喊叫，勇敢的弟弟用枕边的木杵一下打死了它……后来，伤口一天比一天疼，弟弟和邻居每天都给我换药。他们说我真可怜，其实我不那样想，因为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只有战胜疼痛，照顾好弟弟和妹妹，才能在长大后实现这个理想，才能对得起寨子里那些好心的乡亲啊……”

 

倾尽全力

父老乡亲要助好女儿圆梦

治凤三姐弟全靠寨子里的乡亲你一把米我一筐薯地接济，稍长大点儿，懂事的小治凤为了减轻乡亲们的负担，在院子里种起了菜。每天放学后，她都忍受着头部的疼痛，一边专心地劳作，一边督促弟弟妹妹学习。在别人眼中，小治凤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可在弟弟妹妹心中，姐姐是料理一家三口生活的家长。乡亲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无不关爱这位懂事、坚强、特别爱学习的孩子，每到耕种、施肥、秋收时，大伙儿都主动来帮忙。

每天晚上，小治凤屋里的油灯灭得最晚，人们都知道她是在学习。课堂上她常常因为头部伤痛发作耽误了学习，到晚上她要补上耽误了的功课，直到完全掌握课堂内容她才肯熄灯休息。不管学习到多晚，龙治凤每天一大早都准时起床为弟弟妹妹做早饭。看到龙治凤一张张奖状贴满了墙，乡亲们说：这孩子一定能考出大山！

小治凤头上多年的伤口一直是大伙儿的心病。这个小女孩聪明懂事、勤劳好学、美丽可爱，她几乎集中了苗家女孩的所有优点，可就是这长年治愈不了的头伤成了她致命的缺陷！这缺陷一直疼在女孩的头上，也疼在乡亲的心里，大伙儿商量着要把她带到城里治疗，可是这里超乎寻常的贫困和闭塞始终如高高的大山一样阻止了她就医的路。为此，多年来，大家只有为她寻找各式各样的草药，请来各个山寨里有名的土医生为她医治。每请来一位土医生，都给女孩带来了新的希望，可最终都没能治愈。可恶的顽疾不仅渐渐地腐蚀掉女孩的部分头发和头皮，甚至开始侵蚀里面的颅骨。天热的时候，腐烂的伤口沤出了小蛆，每天晚上，心疼她的乡亲们在油灯下仔细地将小蛆一条条挑出来。可是不论多苦，小治凤心中考出大山的梦想一直没有泯灭，一个遥远的梦支撑着她走过了一天又一天……

小治凤读到五年级的时候，头部的炎症更重了，炎症使她经常发高烧。这天早晨，一阵眩晕，正发着高烧的治凤在上学的山路上倒下了。当乡亲将她唤醒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眼前那漫山遍野的野花。半迷糊半清醒中，治凤忽然兴奋地喊叫起来：“老师快看，教室里有这么多的鲜花呀！”乡亲流泪了，“这孩子，昏过去了，可做梦还在上课啊！说什么也要到外面的大医院给她治病！”……

大义的乡亲们将治凤抬出了难以走出的大山。经过两天的跋涉，他们来到了县城医院。医生说这种伤病要做手术至少要四五万元。一句话吓傻了山民们，整个寨子也凑不足千元啊。后来，山民们又四处借了1000多元，总算控制住了治凤的病情。之后，大家又将她背回山寨。路上，小治凤趴在乡亲的背上说：“叔叔，我总算看到大山外的高楼了。我要好好学，将来考上大学有了本事，就能彻底治好我的伤了！”

到家后的第二天，小治凤不顾大家的劝说又上学去了。从这天起，将来考出大山、治好自己病，又成了这个女孩的一种动力，她更用功了。在课堂上，为了忍痛，她的左手背和大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掐痕。为了上好每一堂课，这个苗家女孩不知忍受了多少痛苦啊！期末考试，小治凤的成绩又是班里第一名！

几年来，小治凤作为寨子里会写最多汉字的人，一直充当着“信客”的角色，谁家要往外给亲友们写信，总是找她代笔，然后再由她将信带到小学，等邮递员将信带走。一次，几个乡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些新报纸，由于不认识汉字，他们来找小治凤给他们读报。小治凤花了两个多小时把报纸内容全部读给他们听，就连中缝的广告都一字不落地读了。乡亲们从广告中获得一个信息：县城有一家土杂公司高价收购牛肉。这一信息立即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因为寨子里刚好有一批老牛拖了一年都没有处理。于是大家纷纷宰了老牛，将牛肉卖到那家公司，换回了很多钱。从此，小治凤在乡亲心中成了一个能给大家传递福音的人。通过这件事，小治凤意识到，学到知识，才能为家乡人服务，将来才能给恩重如山的乡亲们最好的回报。

到了六年级下半学期，小治凤的病情更严重了。乡亲们找到了良田小学的老师和校长。“既然她是全校最好的学生，快想办法救她啊！”

两天后，县教育局王云波副局长亲自赶来良田小学，他看到小治凤头部伤口的一块颅骨已被侵蚀掉，当了解到她一直是尖子生时，王副局长心里又难过又感动。他流着泪，当即在学校组织了一次抢救小治凤的募捐活动。当天，师生们为她捐了2800多元。随后，王副局长将小治凤的事迹在全县大面积地宣传。几天之内，全县捐款7万元。不久，小治凤被送到贵阳一家大医院进行诊治。医生说：“这孩子烧伤后没有得到及时救治，长达十几年反复的溃烂引发了癌变，为鳞疤癌，癌症已经将8厘米×14厘米大的头皮甚至颅骨都破坏掉了。如果她早几年来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绝不会产生这可怕的后果。唉，都是大山里的贫穷造成的悲剧啊。这孩子十几年遭的罪真是无法想象！现只有做清除手术……”一个月后，做了手术的小治凤病情基本稳定，她又带着心中的梦想重新回到课堂。2004年，在病情反复之中，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乡初中。

小治凤坚强求学的故事传到了贵阳，更多的人被感动了。社会各界为她捐款十几万元，学校老师和县教育局的干部带她来到北京北大三院做了手术，手术后回到麻江县医院继续治疗。为了方便治疗，教育局特意将她安排到县城里的第二中学学习。2005年7月，在县二中初一(5)班期末考试中，基本都是在病床上自学的治凤竟考取了全班第一名、全年级第八名的好成绩。校长说：“这个苦命孩子，她得比别人多吃多少苦才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啊！”

 

最后一课：天国里

可有你缀满鲜花的课堂

在县二中初二(5)班的课堂上，龙治凤每天都头顶着纱布与大家一起学习。由于病情的反复，她不断被剧痛折磨，可龙治凤还是咬着牙坚持。在旁人看来，这个脸上始终流露着灿烂笑容的苗家女孩根本不像一个严重的癌症患者，即使体育课和劳动课，她都尽量与大家一起上。每天中午一放学，她就赶去医院换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治凤头部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为了上好每一堂课，她仍然用各种“自残”的办法来缓解那难挨的伤痛。同学们看到，龙治凤的手背、胳膊和双腿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掐痕……在第一单元的测验中，龙治凤仍然考了全班的最高分。当老师在课堂上公布这个消息时，同学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我一定争取考县里最好的高中，再考上好的大学，走出大山。”龙治凤对同桌认真地说，“家乡的人都指望着我呢！”

一个越来越近的梦想在向她招手，然而，已到了癌症晚期的治凤又一次倒下了。医院的病房又成了她学习的课堂。每一天，她的床边都摆放着大堆的课本和练习本。不论头上怎么痛，她总是舍不得放下书本。家乡的乡亲们来看望她，都被她的执著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孩子，歇一歇吧！”龙治凤忍着疼痛说：“我不能让成绩落下来。我会好起来的，我梦见自己考到了中央民族大学呢……”

老师们心中都明白，癌症晚期、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的龙治凤也许不会有太长的时间了。可是，为了不破坏这位女孩心中美好的梦想，为了表达对这位坚强女孩的敬佩，课余时间，老师们轮流到医院为她补课。一次，英语老师补完课后，严重的头痛使治凤无法记住新课里的单词，平常头再痛都从未掉过一滴泪的她，这次却为记不住单词焦急得哭出声来……

2005年11月初，在癌细胞的严重侵蚀下，龙治凤已经奄奄一息。全身的疼痛使她再也没有气力拿起那沉重的课本。此时此刻，她知道死神正在向她招手，但她仍然不甘屈服。一天，她试图拿起课本，可是她的双臂却如铅一般沉重，她使出全身力气刚拿起课本，却再没有力气将课本移至眼前。“啪”的一声，课本掉落地上。邻床的病友阿姨被小治凤的求学精神深深感动了，她捡起课本，在小治凤面前一页页地为她翻书……

一天早上，在镇静药作用下睡了一觉的治凤醒来后兴奋地对邻床阿姨说：“阿姨，我又梦见我在上课了，是一堂语文课。忽然之间，教室里一下子出现了那么多鲜艳的花朵，与五年级那次上学昏迷时的情景一模一样，我好惊奇、好幸福啊……”“上天会保佑你好起来的。”疼惜小治凤的阿姨哽咽着安慰她说。

“我知道自己不会活多久了。不过，我很想在我离世前，再让老师为我补一课，我真的好向往课堂啊，我的书远远没读够啊……”

2005年11月14日这天上午，这位酷爱学习的苗家女孩一息尚存。窄小的病房里摆满了乡亲们采来的各式各样的野花，芳香弥漫中，小治凤看到五彩缤纷的鲜花丛中，老师像天使一般款款而至。班主任熊白云老师含着泪水到病房为小治凤补课来了。“老师好！”女孩的声音很微弱，却十分清晰甜美。

老师为她补的课是初二上册第二单元余秋雨的《信客》。在邻床阿姨的帮助下，这篇课文展现在女孩的面前。老师首先读起了这篇课文的导读：“信客，作为一种职业已经消失了，而作为一辈子默默奉献的一类人，却没有绝迹，也不会绝迹。熟读课文，体察信客的语言、行动和心理，看看他有什么样的品格和精神，同时看看周围，有没有这种类型的人……”

此时此刻，退出了门外来照顾治凤的乡亲们再也抑制不住流下了泪水。“小治凤就是乡亲们热心的信客啊！”走廊里一片静穆，乡亲们怕一点响动会破坏女孩的最后一课……

“信客识文断字……妇女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信客家诉说，信客铺纸磨墨，琢磨着句子。他总是把无穷的幽怨和紧迫的告急调理成文绉绉的语句，郑重地装进信封，然后，把一颗颗破碎和焦灼的心亲自带到远方……”此刻，老师的朗读格外认真，女孩的默读又是那么专注，她的眼睛发出了光亮……

分析课文后，老师问：“作者重点写了信客什么事迹？为什么重点写？信客为什么留下遗愿？……”

面对老师的提问，治凤吃力地一一回答……45分钟过去了。“谢谢你，老师！”女孩的目光充满了满足和感激。此刻，老师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失声痛哭：“治凤，你是世上最好的学生！”

这天下午，龙治凤带着对生命的无限眷恋和对年幼的弟弟妹妹的无尽牵挂，离开了这个世界。临终前，她对正在读初中的弟弟和读小学的妹妹说：“姐姐看不到你们长大了……爸爸那个走出大山的梦想就交给你们来实现了，好好读书……”

同学们纷纷赶到山寨，在那座新坟前，他们把自己写给这位苗家女同学的话烧给她。邹梦婷：“治凤，你让我更珍惜学业，珍惜时间和生命。”谭蓉：“治凤，一路走好！愿天国也有缀满鲜花的课堂等待着你……”

麻江县教育局王云波副局长说：“龙治凤身上集中了所有大山孩子的理想和抱负。她十几年短暂的生命历程，足可以激励天下所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