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打出的三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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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凡娘

送走千扬，他走出火车站时已是深夜。车站广场上，数个出租车司机向他打招呼：“师傅，坐车吗？”他一边点烟一边摇手，缓缓穿过广场向外走去。与千扬离别的愁绪仍堵在他的胸口没有散去，他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他和千扬是在一次行业产品推广会上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再也不能分开。每个月，不是他去她所在的城市看她，就是她来看他。他是如此爱千扬，甚至不惜和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妻子离了婚。千扬这次来是和他商讨结婚事宜的，千扬让他到她的城市去，而他希望千扬到他身边来，但因为两个人都有各自成功的事业，都是打拼多年才得来的，所以谁都不愿意放弃。说到最后，他生气了：“我为你放弃了六年的婚姻，你难道就不能为我放弃点儿什么吗？”千扬一听就变脸了：“你是说我们的爱情让你吃亏了，所以要我补偿？”他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家都要体贴对方一点儿。”“那你为什么不体贴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在事业上成功有多难。我不想从头开始。”……

难道男人事业成功就容易吗？他想反问一句，但最终没说出口。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前妻——当年为了支持他的发展，前妻主动放弃了去外省做办事处主任的机会，留在家里挑起抚养孩子、料理家务的重担。

这次与千扬见面，最终没商讨出一个结果，两人心里都不太痛快。分手时，千扬掉泪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奔波？我希望尽早有个家，过平静的生活。”

他不能给千扬明确的答案。在此之前，他以为摆在他和千扬面前的最大困难是他的婚姻，没想到最大的障碍解决了，却钻出了谁向谁靠拢的问题。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离灯火辉煌的车站已有一定距离。他想扬手打车之时，几个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蹿出来，迅速将他围住，两把尖刀同时抵在他的腰间，一把声音在他耳边低吼：“别叫，叫一声就捅死你！”随后几只手掏走了他的皮夹、手机……那几个人掏光了他的东西正要走，一个家伙又看看他：“把西装、裤子和鞋脱下来……”

等那几个人走远，他穿着内衣裤，光着脚找到最近的公用电话。在老板惊诧的目光下，他顾不得解释，拿起电话先报警，然后想也没想就拨通了千扬的手机，干涩地说了一句：“是我……”

话筒里马上传来千扬娇柔的声音：“怎么不用手机打呢？想给我惊喜？才离开我就想我了？那就下决心跟我走吧。”

“不，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

“告诉我坚决不到我这里？”千扬的声音立刻变得生硬，“我可是想好了，我坚决不到你那儿去。实话告诉你吧，我害怕放弃自己的事业后会重蹈你前妻的覆辙……”

千扬还在说什么，他挂了电话。其实，他只想告诉千扬，路上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一阵风吹过，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又拨通哥们小周的电话：“我被抢了。你能不能给我送件衣服、送双皮鞋来？”

话筒里传来一阵喧闹，随后是小周“哈哈”的大笑声：“兄弟，今天不是愚人节，你小子想骗我是骗不了的。是不是千扬走了你感到寂寞，所以找我们乐子？自从有了千扬，你可是把哥们抛到了脑后。你若还记得我们，就到‘七月酒吧’来，兄弟几个还没散，正喝得起劲呢……”

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浑身颤抖，想了又想，犹犹豫豫地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还没睡醒的声音：“喂，请问找谁？”

“阿娟，是我……我在火车站，被抢了，衣服和鞋都被抢了……你能给我送套衣服来吗？”

阿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人没事吧？”

他的心猛地一震，他似乎看到了她猛地翻身起床的样子，鼻子突然有点儿发酸：“没事。”

“报警了吗？”

“报了。”

“那你等着，我马上来。你找个地方先避避寒，别着凉了。”

他“嗯嗯”地答应着，一直紧绷的心在那一刻忽然松弛了，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亲人向自己奔来……

他正要跟jc去派出所时，阿娟坐出租车赶到了。她提着一个大包跳下车，急急忙忙地向他扑过去，一边抓住他上下左右地打量，一边问：“你真没事？”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迅速将包里的衣服掏出来往他身上套，又随手塞给他一个热水袋，“先捂捂肚子，免得肚子痛。”他抱着热水袋怔在那里：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女人记得他一着凉就会肚子痛，也只有这个女人会给他递热水袋……

从派出所出来时天色已微明，他站在门口，看着阿娟憔悴的样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阿娟也看着他：“人没出事就是大幸，东西掉了就掉了吧。以后，不要一个人再去那些黑地方转悠了。”

他答应着，心里酸酸的。他没想到，解救自己于困境的，竟然是自己辜负最多的人。

阿娟顿了一下又说：“要不，你和我回去，顺便看看孩子。我给你熬点你最喜欢吃的小米粥，你喝一碗暖和暖和身子。”

他蓄了很久的泪终于奔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