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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Y: N" o% ^陌生的爱情 ; \" p+ M; D: ^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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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美丽而又寂寞的女人。不是没有人爱她, 而是她从未重视过他们的爱。她拒绝那些诚惶诚恐的爱情,仿佛它们会玷辱了她。
) a8 j8 v4 o. E6 E+ F0 o 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
( j: y. [, k+ N/ Q4 C) Z 女的很漂亮,约有二十五六岁,成熟得像五月的杏。男的四十多岁,瘦瘦高高的个子,见人说话的时候,有着一种特殊的礼貌,礼貌之中又有着一种令人感觉得到的吸引力,表现在他那极有内容的微笑里。 后来她知道,他并不住在这里。女的是他的外室。他有相当显赫的地位,他有无论在多少人中也会立刻被发现的仪表。 曾到过好几个国家,写得一手好散文,会画几张别具的山水,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爱所有有资格被爱的女人。他有时候来,时间不一定。有时早晨, 有时中午,有时下午,但绝少在晚上,她所知道的只有一次,那天下雨,他来了,没有走。隔壁炒菜的香气格外浓些, 收音机也关得特别早些。 ! F4 L0 M" h8 R7 N
初夏的早晨,她在对面草地上看那一丛小花。 她喜欢它们淡淡的紫色,而且开得那么爽快, 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子。她偶一抬头, 只见那个瘦瘦长长的男人从转角处走了过来。他穿一件花格子的香港衫, 配上一条淡灰达克龙的西裤,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那一道红砖的围墙走来。她好奇地望着他,他越走越近, 近到她可以看清他那梳得很有韵味的头发,和他那对会看透人心的、 深褐色闪亮的眼睛。 & }& ^" H; o" x: c9 N$ C, g
于是,他对她笑着:“你早!”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在这样近的距离才可以听见。 5 }, k2 y$ f1 j( T" b
“你也早!”她笑望着他,带着揶揄和嘲弄,和应有的礼貌。 4 \) n8 S& \5 ^# f
他对她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她刚刚在欣赏的花,说: - K6 p, i5 V/ |# K, Q# P
“我很喜欢这种花。” 1 d& e+ u O* J! I& ^
“哦,我也喜欢,只是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她看了看他那细长的手,上面有一枚纪念戒指。
. M0 G# x0 M; p3 p5 ? W “当你喜欢一种花,你喜欢它就是了。 本来用不着知道它们的名字。”他闲闲地说。
6 ^- O- u8 {3 l) o2 P “可是,当你喜欢它的时候, 你总会希望多知道它一点是不是?”她笑着,巧妙地抹去浮现到脸上的风情,淡淡地问,“走路来的?你的车子呢?”
. x+ I1 v0 c$ U/ m1 L" g0 B. L/ T 他回头朝来的方向一指,说:“在那边。 我把它停在那边了。”
& K1 y3 _) i- R “哦!”她刚想问为什么不开过来,可是,她马上就领悟了。于是,她对他笑了笑,望着那绿色的小门, 加上一句: # s; G& E1 }9 I5 ]7 v: L4 U
“还不去叫门?”
* r8 [2 v% G( P- b. R6 e 他笑笑,顺手摘了一朵紫色的花,向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向那绿色的门。 3 p R0 F; T, I+ v/ n X% n
她一下子对那些紫色的花消失了兴趣。
7 i- @- w( v G2 K* N7 _9 Q! l 有台风警报,雨一阵阵地大起来, 风开始扫进这市区。
/ p% {/ k" Z* q% U5 x6 z 她从朋友家出来,想在风雨还未太大这前, 赶回家去。雨斜着打过来,她的伞失去了作用, 薄薄的花绸旗袍,一下就湿了。 % n8 Y$ r' K4 x! w& D: Z! \( ~& o
正站在树下发愁, 一辆黑色的轿车轻轻地停在她的面前,驾驶座上的人隔着玻璃对她点点头, 就伸手把车门打开了。 8 i5 s+ X; [2 N0 h
她看清了那是谁,带着冒险的心情上了车子, 坐在他身旁。 2 B8 P5 G- z2 V: p7 e" `* L7 E
他说了一声:“幸亏遇见我。”就把车子发动了。 U2 U/ D( t; ?, z. O, Y. @# {# F
风和雨被挡在玻璃外面,山和树,路和桥, 都被挡在玻璃外面。宽敞的车子里只有他和她, 她却觉得很挤。
: `" X5 u8 C# R( V' }! n2 G/ z “到哪里去?”他问, 注视着挡风玻璃上那悠闲的雨刷。
2 o9 m; }" k' Z7 a Y+ k& s3 m' S “回家。”她答。 8 F* ?3 f$ \/ i$ g+ O
“啊!对不起,我走错了路。” 5 A2 T/ {* p" R
“我早知道你走错了路。”她心里想, “你又何尝不知道?问题是,你是不是打算马上回头。”
6 W' K" Q. c/ ]( i# O 他用他那对含蓄眼睛对她看看, 说:“假如你不反对,我们不妨兜一个圈子。” " [1 I1 o) {- E4 t+ B$ M+ j
“你不会迷路?” " D6 f7 z8 v0 [+ @7 h% A
“偶尔也会的,但是我总可以找到路回来。 ”他说。
3 Y2 {: M# i, r D8 i7 V) y车子在风雨中向前滑动,还是山和树,路和桥。“你不认识这条路了吧?”他问。 1 I F) ]4 I) }9 ~
“嗯?我不认识,但是这里风景很美。”
6 L% }1 P/ \9 B5 a3 q/ ~: { “不认识的地方就会特别美。” 1 t4 h7 i9 W2 G. B* j
“为什么?” / M7 B- ~1 A& N5 Y# N5 |
“因为你不认识它, 就不会联想到实际生活上的事物,就会使你觉得美。世间一切事物都是一样, 一旦你知道这条路上,哪家是邮局,哪家建筑是医院,哪个店面叫什么字号之后,你就失去赞美它的心情了。” & [* N' G. ^* G! _6 n4 {
“哦!怪不得你直到现在还不问我的名字。”
; Q+ m- z% u: A$ {9 y0 t5 C( S “不用问,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就够了。”
& `: K; O8 i8 Z5 O “奇怪!你哪里来的自信?”
3 R, ~; Z1 d' D2 }4 z “难道不是吗?”他减慢了车速, 把一只手臂伸了过来。
1 O% b' d! I" Q3 k$ F: d “难道是吗?”她细声问,没有躲开他的手臂, 顺着它,她偎了过去。“我想是的。”
6 e# L" F; Q2 p; B& t% M' n; N “我想也是的。”她抬头望了望他那带笑的眼睛, “我喜欢你。” ! {% h' U/ n7 T L$ Y! V! j
“你该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 m: V+ j3 B. F# h9 G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4 g6 |5 I f* s' J 风和雨,山和树,路和桥。 . B% T, U1 W+ N1 Y" Y
越是不知道的东西,越是好的。这一切都陌生, 连旁边这个人。她不知道他,不相信他; 知道的只是他的浪漫,他的不可信,不可靠,一切都打着句号。她爱他? ) K% ~5 g5 e# g6 H- B& a2 F# Y
也许不如说,她想征服他。 3 A% C% a. V) f2 F7 F
因为一个知道自己有魅力的女人, 不能忍受被一个喜欢任何可爱女人的男人所忽略。
9 K; A4 q) u2 h3 ?7 R 于是,她和他开始了这段陌生的爱情。
/ o, }5 K9 Z- z) X* { 这段陌生的爱情将在他们彼此熟悉起来的时候终止。
/ F3 j) x/ d! {9 ? 她用不着对那成熟得像五月的杏的女人抱歉。因为她们是同样的, 都只不过是被挡在玻璃外的那一段段的路,或一座座的桥。她用不着对他抱歉, 因为她相信当 他发现他迷路的时候,他总可以找到路回去。
0 E" R- M2 b/ U& c8 V7 Q 她也用不着对自己抱歉,因为她知道, 假如他也如同其余那些追求者一般忠诚,她就又会消失了兴趣。 : H$ [- q! R: S+ L" p0 L5 m" t3 O0 g& R
玩肥皂泡的孩子,总是为了贪恋肥皂泡的美丽, 而宁愿忍受幻灭时的悲哀。不要问这是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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