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有些模糊,恍惚中似乎又看到那张美丽的脸、那漂亮的卷发,还有那甜蜜的笑容。莎娜双手握在胸前,现出郑重的神情。
“基洛,现在你一定明白我为什么去试炼了。”莎娜缓缓说道,“为了防备万一,我在自己枕头下压了张纸条,把这些都写在上面。不过它现在没用了。凭光明之神庇佑,我终于通过了试炼,因此我可以亲口告诉你那句话:五年前,洛芙·金斯曼,委托我对你说,她还爱你。”
我伸手抚过骨镯,手指微微颤抖,浑身沉甸甸地无法动弹。
“也许她还活着……”
“不,她早就死了,五年前就死了!”我突然粗暴地打断莎娜。洛芙已经死了,在死前她还爱着我。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如果她活到现在,是否还会爱我呢?我想多半不会。爱情本来就是无法持久的东西,更何况我们根本不可能结合。正象当年那个吟游诗人菲尼斯所说,违背世俗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的看法衡量别人,用自己的标准限制别人,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感受。洛芙的死,使我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五年来,我始终难以忘怀的不是洛芙的微笑,而是她在神殿祭司面前为我辩解的时刻。莎娜说这些年只有我把她当成人,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在别人眼里还是人吗?在阿拜迪恩大陆上,在千千万万的人中间,只有洛芙不讨厌我、不排斥我,敢于和我在一起。她死后,我的生活信念也坍塌了。五年来我一直在麻木地生活,就这样一天天挥霍生命。其实,除了行动上更自由之外,我和莎娜又有什么区别呢?在这个虚伪、狡诈、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我们一样受人歧视。
“那四个女孩子呢?”
“还在。”
“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从她们之中选一个出来。也许……我也该换个新搜灵使者了。”
莎娜无声地站起,拉开屋门。潮湿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远处天边隐约响起闷雷,电光耀眼眩目。我知道,绿泥森林的雨季就要来了。
“谢谢你,莎娜。”我喃喃说道,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边休养身体,一边训练新的搜灵使者。我为莎娜解了诅咒,想要送她离开,但她却不肯回到外面。她还象以前一样,每天练习箭术、修理短弓,偶尔也和我聊几句。闲的时候,她就去摘草菇熬汤、收拾屋子,甚至修整屋顶漏雨的地方。我看着她忙这忙那,忽然有一种陌生感,好象这儿不是我的住处,而是莎娜的宿营地。
“为什么留下?”我问她。“卡梅斯随时都可能下令要你去作侍女的。”
莎娜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你们团长不一定知道我通过试炼了。”
“但克鲁诺听到过你说话的。”我摇摇头。那个黑袍法师多半会向团长汇报,虽然卡梅斯不禁止团员互斗,反而认为这样能增强“血狮”的战斗力,但是莎娜估计是难以逃脱的。“你还是回去比较好。”我说。
“你让我回哪儿去?”莎娜扬起头问我。“再去过以前那种生活?你自己又为什么不去外面?” “我不喜欢。”
“那你就别来劝我。”她甩甩头,转身走开了。
我无言以对,只好坐下来研磨骨粉。我想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白骨,静静躺在森林中,无人知晓,就象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为了防备克鲁诺来报复,我增设了两个灵骨环, 并且尽量不离开住地。一个星期过去了,始终没有人来,就连其他几个分队长也不上门了。我从森林中的亡灵那儿得知,前几天团里有很多人穿过森林去往西南方,估计是有什么行动。这并没有减轻我的担心,我深知克鲁诺绝不会就此罢手,这家伙一向是不肯吃亏的。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从映霞港来了命令。卡梅斯要我到红石洞穴中捕捉十头暴牙熊,亲自送到映霞港附近。“还有,”负责传令的佣兵说,“团长大人要您带上搜灵使者一起去见他。”
“果然……”我一下子象是坠入冰窖,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这虽然早在我预料之中,但事到临头,我还是如遭重击。该来的总会到来,谁也逃不过冷酷的命运。这个卡梅斯,到底还是放不过莎娜……
我从没想过要背叛“血狮”。这倒不是因为我对卡梅斯忠心,而是因为,离开“血狮”,我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即使有地方去又能怎么样呢?叛逃者无一例外会交由右卫队处刑,而且是以极其残酷的方式。要知道,那群人大部分都是黑袍法师或是死灵法师。上百种令人生不如死的惨厉刑罚,在他们看来只是家常便饭!
我在木屋前走来走去,从中午一直到黄昏。莎娜象平常一样忙着打扫空地,完全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恶运将降临在她头上。我了解卡梅斯的为人,如果不把莎娜交给他,他肯定要对我下手。所以,为了我自己,我就得放弃莎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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