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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开了,谢了。我们爱了,散了。 + {: E; K9 {' K* \$ \4 F
相爱与离开,只不过是某个瞬间的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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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眉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三。只有十七岁。
4 z5 X8 R' {# _. V' [6 ?* H0 h9 T 那是初春的一个黄昏,风依旧有点冷。我骑着自行车从那株樱花树下经过。耳边挂着随声听的耳机,放着任贤齐的《希望你明年冬天会回来》。声音忧郁而沙哑。感觉很好。尽管所有的忧伤和无助均与我无关。偶尔还会哼上一两句,我比较喜欢里面的那几句:“我会把我们的事统统锁在脑海,纪念我们不凡的爱。”喜欢了,毫无理由。我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些事情,只能用来纪念。好比母爱。
% A6 \) a# x9 f7 Y5 ^; N4 z/ A 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得了肺癌,走了。剩下我和父亲相依为命。母亲的样子在时间的推移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脑海里唯一残留着的关于母亲的一些记忆,便是盖棺前触摸到的母亲手上的温度——冷彻心扉。其他的一些事情,则只有在每年的清明节和七月十五,会被随风飞起的冥钱再一次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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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地踩着自行车,懒散而无聊。再一抬头便看见了眉。她微凝的眉宇间流露出几许清愁。头发刚好垂下到了那单薄的肩膀。纯白色的棉毛衣。黑白相间的短裙。红色人造革皮鞋。乳白色短丝袜。
8 W: {0 h# n6 A+ b9 S" }5 X 她漠漠地站在樱花树下,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等待。满树的樱花已经开了好几天了。有些花朵难免会变得苍白失色。略微夹带余寒的春风吹过,几分残香扑鼻而来。偶有几片花瓣轻轻落了下来,沾在地上,被行色匆匆的人们踩成了烂泥。
# x) f! d' _2 @6 P, L 你在等人么?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与人打招呼。我一只脚踩在地上,伸手把左边那只耳塞摘了下来。朝她笑了笑,轻声问着。
) @; A: S. w1 {. f9 @5 S 不。她也微微一笑。我在等待幻觉。初春幻觉。
( u( H4 }! i; s% n$ K 幻觉?她的回答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 T; E9 N$ I$ }7 P 对。我们一直活在幻觉之中,也许根本就不用等待。她依旧是微笑。 5 c7 q! ?$ A0 @/ q9 q
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忽然会想起那些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少男少女们。他们并不是活着幻觉里,而是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多愁花园里。因为,他们并不懂得真实的寂寞与忧愁。——能被说出来的寂寞就不再是寂寞了。这好比能够感觉到的无聊就不再是无聊一样。但直觉告诉我,她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在她收敛微笑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她的笑容里夹带着地上那些零落的樱花的气息。颓败而寂寞。 3 e" C3 H; y4 k1 C* n& g9 c% B6 b& v; V
然后,我们就认识了。她告诉我她叫眉。一个喜欢红茶的女子。当然,更喜欢樱花。在幻觉里随风飘落又被人踩成烂泥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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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离开。走到县粮食局的时候,她转身对我说,她就住在大院内。然后她就离开了。没有再见之类多余的客套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忽然喜欢上了那种干脆的感觉。这样很好。 1 i! H I2 _4 J;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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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下大雨了。 * q$ C1 F. x' X+ f) O2 ^; n2 T
第二天早上,我再一次碰见她了。她依旧站在樱花树下,神情很是漠然。一夜春雨过后,树上的樱花更加苍白。零落在地上的已经不会再有人认为那是樱花了。因为,它们早已变成了烂泥。粘在行人的鞋底,汽车自行车的轮胎上。被带往遥远或者不遥远的地方。总之,它们已经散失了自由。
! \" Z$ N' U1 C& T* y9 G. f 仍然在等待幻觉?我微笑着问。 2 P" p5 Y: m, j3 p7 Y. G8 P
她摇了摇头说,不,等你。
/ @" o+ ]" N# ^& e5 F/ |1 Q 等我?我还是笑。我们的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颓败得像零落在地上的樱花。很少有人喜欢。却也很少有人能够看见。因为他们不懂,所以不常笑。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别人并不明白你为什么笑的时候。你笑,你觉得应该笑。别人不明白,他便以为你是傻子。 6 i% F6 `6 W, T8 J# v% Z1 \
确切地说,应该是等你的自行车。她说完便自己坐了上来。然后我们就不再多说什么,我载着她缓缓地朝学校摇去。那种感觉也很好。
+ N/ R+ W- s6 u- H& f/ B 在她下车的时候,我无意间触碰到她的小手——柔软光滑,只是冰凉冰凉的。在那一瞬间,我猛地回到了七岁那年,想起了母亲,还有那冷入骨髓的感觉。一时间,我只知道漠漠地呆楞着。眉望我一眼,转身就走了。然后我才醒过神来,赶紧追上前去说,我不是故意的。她笑了笑说,她知道,她不在意的。
" q4 H2 J) N0 V+ b4 @' N 那一天的课,我什么也没有听进去。我不时地能感觉到那手上的温度,然后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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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自修,我推着自行车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校门。眉却在那里等着我。 @& A7 ?* e* E+ q
介意去逛逛么?她朝我浅浅一笑。 v% R$ i, q n1 T0 M
走吧。我让她上车,但她却没有上来。她指了指一角的一辆太子摩托车说,用这个吧。我怀疑地望着她说,我们还是未成年人,法律规定不准驾驶机动车的。 8 W6 | N1 I5 l0 f( l
可我们的命不是法律的。眉说着跨上了摩托车,转身对我说,没有勇气就赶紧回家去!
2 Q2 K8 |9 R+ E 我笑了说,那么,试试吧。但是,得在十一点半以后。因为这样街道上人比较少。jc也不会有闲心去管我们。我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再等个把小时,街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了。 5 m. m" f# g8 C
那么好吧。眉摇头苦笑说,你很谨慎,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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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r* K, t) l* c; n' j 摩托车发动了。夜晚。十一点二十七分。冷清的南方小城。我。眉。 & B/ U5 b/ D5 N4 {) H. M
眉右手一旋,加大了油门。时速指针瞬间从0转到80km,继而转到120km。风吹在脸上,一阵一阵地疼痛从脸部传至中枢神经,刀割一般。头发仿佛要被全部扯落似的。害怕到恐惧只在一瞬间。我紧紧地抱住眉的腰际,一天中所有的倦意都已被恐惧扫除。
, S+ o. O5 @+ H( Q 我拼命地叫她减速,但她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我能感觉到,车速反而被再一次提升。如果我扭动或者摇摆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我只是木木地坐着,死死地将她抱紧。 7 r5 u: l$ v* c, q
眼前缓缓地滑出我九岁那年在赣江里溺水的那一幕情景:脑海里所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一片空白。然后,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很遥远,很遥远。遥远得有点虚无的感觉。但那已经成了可以让我坚持活下去的唯一的东西了。于是,我拼命地想辨别清楚那声音的来源,以便找到离开这个空白世界的路途。只是那声音太虚幻了。根本无法辨别。所以我只好在混沌之中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挣扎着。
; k" V% J% Y' C# V( C1 W' f' u 在某个昏暗的角落里,我忽然发现有一丝亮光闪现在远方。接着我就像随风飘飞起来了一样。朝那亮光轻悠悠地飞去,飞去。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近。仿佛一切就在我眼前了。于是我赶紧伸手去抓住它。可它却在忽然之间熄灭了,我再一次落进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 w- W' A' d' x, A
我彻底绝望了。然后我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的腥味。鼻子。眼角。耳朵。嘴巴。都流出了鲜血。我亲眼看见了。水被染成一片殷红。再然后我就慢慢往下沉落了。我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救起来的。
" `$ P6 Y, V5 x1 }4 L6 X5 b% q 我睁开眼睛看见耀眼的阳光。那时候,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幻觉。死亡之前的幻觉。美丽而恐怖。旁边许多人说我命大,在水里淹了那么久竟然能够活过来。我木木地看着旁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大声叫着“妈妈,妈妈……”有一个陌生的大娘紧紧地抱住我说,孩子别哭了,别哭了,一切都好了。 : |6 J7 w* g( _' C _$ h
可我却依旧哭个不停。我说,把衣服弄湿了,妈妈会骂我的。可就在我再一次提起妈妈的那一个瞬间,我忽然想起,母亲已经在两年前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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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7 B6 q) \/ i6 L 我的思绪在混沌之中找不到出口。一阵剧烈的震颤把我扯了回来。摩托车撞在了映夕桥的栏杆上。好在并不严重。车别的地方都没有撞坏,只是撞破了一面观后镜。一根桥栏却被撞歪了,混凝土破裂的碎片散落了一地。一些锈迹斑斑的钢筋突兀地支撑着,感觉有些荒唐可笑。 * ~( i" J! }' m, C: {& f
眉扭过头对我说,下来吧。没事了。 * }, P% Q/ ]: \ T, @
我木木地走了下来。望着这一切许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 ^/ r0 e6 m6 ~
是不是觉得我让人费解?她把车停靠在桥栏边,双手轻轻地搓了搓脸部说着。
0 r( g, f: Z+ l; U+ h 也许不只是费解。我松了口气说。不过,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了。 * H# B6 a! X: P @
我需要寻找那种接近死亡的幻觉。这样让我知道自己的确还真实地活着。眉笑着。
" {. F$ c7 Q |/ k* U- M7 a 那样也未免太疯狂了。我轻声说着。
4 V/ E7 W I4 y6 d& Y$ z" _8 G0 J 不,我觉得刚刚好。这样既能够最大限度地接近死亡,却又不至于为死亡的黑水所淹没。这是很难有人能做到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缺乏才智,也不是他们缺乏力量,只是没有勇气罢了。——接近死亡的勇气。眉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特别的笑意。不过,她的笑意只维续了几秒钟,转而则是在樱花下的那种盲目冷漠的神情。那种神情让人心寒。我余下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咽喉里。让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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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3 S+ }- r7 A/ B 我们彼此沉默着呆立在映夕桥头,手扶着冰冷的栏杆。桥下是轻轻流逝的赣江水。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了。毕竟已是深夜十二点了。如此的夜晚,在南方一座偏僻的小城里,除了冷清还会有别的什么呢?灯火静静地照着,昏暗而孤寂。 5 Z1 r7 \. g0 n4 L6 [
抽烟不?眉伸手递过一包红塔山说着。 8 M7 b$ W/ ?/ [+ Z/ s& M4 m% ~
没有这习惯。我摇了摇头说,这东西还不适合我们。
+ v8 t! d) F/ K/ \- J$ n 你错了。烟并不是成人的专利,好比驾车。尽管法律这么规定。说着她很熟练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枝,悠闲地吐着烟圈。接着说,烟是为需要它的人生产的,需要与不需要不是以年龄来区分的。 2 \$ ^* z3 j/ _
我低头不语。也许是赞同她的观点吧。
* b' v+ q/ |; v7 h# @0 Q2 C 下雨了。我摸了摸落在额头上的雨滴说着。老天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小雨纷纷。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着,抽着香烟。漠漠地望着灯火稀疏的远处。远处,江水无声流逝。水里倒映着灯影,摇移不定。她仿佛看得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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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6 B! {5 h( K* p1 R$ R, n 雨越下越大,头发和衣服渐渐变得湿润了。湿润的发丝沾在额头,凉凉的。我扭过头去看眉。她依旧是漠漠地站着,望着远处。一绺发丝粘在她粉嫩却有些疲惫的脸蛋上,雨珠顺着发丝滑向她微抿的双唇。她并没有将它们拭去。只是一直这样漠漠地望着,然后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 t1 x/ k8 B! e- J2 R- w% v3 v 这时,我的心莫名地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似的。我缓缓地上前为她拭去了泪水。然后轻声说,眉,你这样很让人心疼。
* i3 Z# B5 L$ d$ ]& B O! B 眉忽然转身扑进我怀里,痛哭失声。我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轻轻地揉动着那双苍白而冰凉的小手。我解开上衣,让她把手放在我的胸口上。我说,当年我没能够温暖我母亲的整个生命,但我相信可以温暖你的一双小手。
/ T. S2 m- [) u* B, ]- V+ \' z 眉却在接触到我胸口的那一瞬间猛地把手缩了回去。同时也挣脱了我的怀抱。继续漠漠地望着远处那烟雨弥漫的地方。嘴里喃喃地说着,“几年前,那时候,爸爸非常爱妈妈,非常爱,非常爱……我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明珠。现在呢,都变了……变了。” - m# D0 b/ A: ?3 n x; e
然后,眉告诉我说。她的父亲有了情人,母亲却依旧苦苦地维续着一场早已死去的婚姻。 ; O* h8 `$ O% }8 ~(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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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们都没有回去。大约在凌晨一点左右,浑身湿透的我们走进了一家红茶坊。里面的人寥寥无几。仅有的那么一些人,他们各自在孤独地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红茶。他们都是那么的孤独。有些人甚至显得有点孤单了。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彼此陌生着不说一句话。
: C7 ?. d3 a) y: H9 q/ F$ [ 音乐是不变的陈慧娴的《红茶馆》。带着绝望的温暖。我们的进入,除了老板并未引起别的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孤独的人,无论走到哪里,既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会注意别人。这是一个不变的真理。信不信,由你。
1 n3 \; @( a1 i. C& x) }7 L 老板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她上下打量了我们一阵,然后轻声说着,先去更衣室换上一些干爽的衣服吧,要不容易着凉的。她的目光绝望而温暖,可以给每个孤独的人予以心灵的安慰。
0 M" |2 |! B2 F/ D2 \% m 我们拒绝了她的好意。找了一张倚靠墙角的桌子坐下了,要了两杯红茶。 " e0 `5 y: \2 `% P0 Q2 U; I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红茶。——在南方一座无名小城的午夜。面前坐着眉。一个在樱花树下等待初春幻觉的女子。茶坊的外边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可以依稀听见。 ( w% c: k0 R! D$ ^: }4 V* b* f9 E
服务生把红茶放在了桌前,转身便离开了。那是用一次性纸杯装着的。纸杯是苍白色,外部印着两道苍绿的花纹,幽暗而深沉。 / m: I0 H" G4 s- v* Y5 m: x
缕缕热气从杯子里飘起,漫无目的。隔着这些从茶里飘起的烟雾,我忽然觉得眉是一个比樱花还要寂寞的女子:春又来看樱花开,微风冷雨过长夜。第二天醒来,一切都变得苍白失色。眉就是这样的一个寂寞无比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也是注定要比别人更早凋谢的。 F1 g+ H' t( _5 s
然后我就想起几小时前那风驰电掣的瞬间。那个瞬间,我紧紧抱住她的腰际,把自己的生命与她的生命维系在一起。我想,我是在走进死亡幻觉的那一个片刻,爱上了这样一个犹如樱花一样的女子。爱得有些仓促,爱得有点颓废。但是,爱了就爱了。至于别的,我们能管得了么? 4 I0 u6 D! v# O1 |; Y
相爱,往往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 @5 p6 g# c# u; q+ r; P
/ I, |; W7 Z6 b, e% g 清晨五点十三分。喝完第三十一杯红茶。我们离开了。 5 V4 l( @+ T7 F
路过那棵樱花的时候,发现樱花落满了一地。我们都沉默了。我努力地想找些什么来打破这种沉寂,但终究还是徒劳。眉漠漠在树下呆楞了好一阵,然后低声对我说,秦,你可以抱抱我么? 5 e J& d' ^7 W4 ]) ^
我微微点头,将她拥在了怀里。然后我们亲吻。她的唇温润而馨香。那种温度与香味,带人走进一个与世隔绝的旷野,那里漫山遍野都是樱花,让人晕眩与眷恋。
! J) n/ |4 L, Z3 I. Q( |0 A 但就在靠近幻觉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触摸到她的小手,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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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爱情只维续了六个月。从春天走进了夏天,爱情在烈日的炙烤下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人生的某个角落里。高考也结束了。
7 @9 K2 r5 w9 a% o6 M+ S 我们曾经说,一起考去上海。但结局却是:在报考志愿的时候,彼此都没有填报上海的大学。她去了北京。我从南边走到北边,从一座流离失所的城市走进另外一座流离失所的城市。但依旧没有走出江西省。十八岁的我,开始爱上了樱花与红茶。 , a) _0 Q6 A% A8 k2 w& ^
分手依旧是在那株樱花树下。不过,没有樱花,有的只是满树浓绿的叶子。掩饰了所有的疑问与沉痛。 3 Z6 B5 J4 h+ {! n E% e# c
我们分手吧。眉咬了咬唇。
' k% B" f8 B* ?$ S9 b. A: B8 p 恩。我低下头微微地回应着。
& }% Y0 N h- f3 S4 Z6 t# ~2 D# a. I6 n 你不怨我?眉接着说。
" Q7 o* n4 P1 n- o: X2 _3 n$ r 不。我学不会怨恨别人。我漠漠地望了她一阵,把她冰冷的小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说,我曾偷偷地想过,要自己的一辈子把你的小手温暖。但你心灵彻底的寒冷让我无能为力。 + ? i1 ?7 l5 M- D
眉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就走了。柔软而冰冷的小手轻轻地滑出了我的手心。我仍在为手上那残留的温度所眷恋的时候,她已消失在无边苍黄的暮色里。然后,双眸热热的有些想哭。
- {% I B' i9 }5 k: z' f 离开,也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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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有了新的男朋友,这是她在开学后的第三个月末告诉我的。
7 o8 z( N8 f% c 我也有了新的女朋友,在她告诉我她已经有了男朋友的那天夜里,我接受了另外一个女子的爱。当天夜里十一点四十七分,我打电话把这些告诉了她。
, P" X, V( }/ ]4 v 祝福你。她轻声说着。 " H1 n% c$ R" a8 H
她的样子和你很像。我苦笑着应道。
0 C8 o1 S( h: y4 S0 O 过些天我给你寄张照片。她说完便把电话挂了。耳旁只有断断续续的“嘟嘟”声,我对着电话呆楞了许久许久。再然后,只好无可奈何地挂上了。
' O% i+ ?, W- q5 |, |. H K 钻进被窝不久便入梦。我梦见自己独自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山野里。脚下只有冬日里枯死的野草。寒风吹起,让人冷得打哆嗦。我一直这样漠漠地走着,毫无目的。从一个陌生的地方走进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出一片荒凉却又进入另外一片荒凉。
- w' P, J* p$ Q& P0 a 我忽然间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而且隐约里还有一种危险来临的意念。于是我开始拼命地奔跑,绝命大逃离似的。我无法形容自己的速度,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眼睛根本就无法看清什么。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奔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跑了多远。只是在某个瞬间,我忽然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逃离。因为,那种被人跟踪感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 p4 N& [* m0 w' B
于是,我放慢了脚步,——像闲着没事的小孩子一样,不知在哪里找到一颗小石子,踢着闲逛。在某一次抬头望前方的时候,我便看见了那么一片烂漫的樱花。再一回头,发现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樱花。粉红的让人心醉。夹杂在风里的是樱花那浓浓的香味。这让我想起了眉身上的那种味道。——不受任何化妆品的侵蚀,自然单纯的味道。 " m" T7 x. O9 P- v3 E( V) {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是那么的虚无,那么的缥缈,却又是那么的让人魂牵梦萦。这一切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时空。我回转身便看见了眉。她站在一株樱花树下。 # K' F7 \! }7 r& `( k9 [
1 b6 s1 w. s8 ^- ~7 } 微凝的眉宇间流露出几许清愁。头发刚好垂下到了那单薄的肩膀。纯白色的棉毛衣。黑白相间的短裙。红色人造革皮鞋。乳白色短丝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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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爱是注定只能用来纪念的。我苦笑着说。 , `/ [* e% ~1 v1 I4 W. g# ?
眉不语。
3 B& P0 L5 w% r8 D 我之所以再一次爱,只是想用她们的爱来祭奠你和我的爱。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 8 ~6 M; p$ y% | e4 W+ ~
这样很残忍。眉忽然说着。
4 f8 T# ]4 q p& R2 u+ F8 T 你知不知道,在你转身离去的那一个瞬间,我就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因为,爱情只可以相信一次。第二次的天长地久只是莫大的谎言罢了。我忽然声嘶力竭地对她吼道。
1 P4 Q; H: i5 X( ` 她笑了。满树的樱花在她微笑的刹那间,纷纷零落。天际飞起红色的雪花。枝头忽然变得光秃秃的,紧接着便可以听见枯死的声音。眉在最后一朵樱花凋零的瞬间幻化成了一缕青烟,飘走了。 , k7 q5 f# r4 V2 }% \% D+ v2 N. l
接着,梦就醒了,听见外边噼里啪啦的雨声。那夜,我再也没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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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一星期后,我收到了眉寄来的信。信封里除了一张黑白照片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照片的背景是一株颓败的樱花树,下边漠漠地站着一个樱花一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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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凝的眉宇间流露出几许清愁。头发刚好垂下到了那单薄的肩膀。纯白色的棉毛衣。黑白相间的短裙。红色人造革皮鞋。乳白色短丝袜。只有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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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我与女友分手了。结识另外一个喜欢樱花与红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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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A$ M4 V- `% |秦惑完稿于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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