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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那天我们分手》作者:hero0253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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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 16: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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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转载自最大的法国留学生论坛“战斗在法国论坛”,点击率破十万,人气超高。
小说名:《回国那天我们分手》
作者:hero02530550
首发地址:战斗在法国论坛——左岸咖啡馆
小说作者同时用“胖头熊宝”的笔名正式在“晋江原创网”上非独家发表《回国那天我们分手》,战斗在法国论坛依然为首发
第一章

我要去巴黎。吃饭的时候燕红突然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哪个巴黎,印尼的那个芭厘岛吗。
燕红瞪了我一眼,说,当然是法国的巴黎。
我说,你去那儿干嘛,买名牌么。
燕红放下筷子,认真的对我说,我不想在国内呆了,想出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爸不是都帮你找好工作了吗。
燕红说,我不想去。
我说,我今天刚刚去单位报到,下个星期就正式上班了。
燕红说,我又没逼你和我一块出去。她说这话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我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是距我们大学毕业整整三个月。

第二天,我去单位跟领导说我想辞职。领导大怒,说你还没上班就辞职,然后开始长篇大论的数落我。
好容易我才等到领导说话的空隙,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我有病。
领导愣住了,问,什么病。
我说,肺炎,传染的那种。
领导立刻脸色大变,连忙说,对对,身体重要,应该好好治病,你快去人事部办手续吧。
我走出单位的时候,丁武从后面追上来叫住我。丁武是我大学的兄弟,也是他帮忙让我进这个单位的,他爸爸是一把手。
丁武说,你他妈什么时候得的肺炎。
我说,昨天刚刚检查出来的。
丁武说,放屁,你哄谁呢。
我笑了笑,然后说,燕红想去法国留学。
丁武眼睛死死的盯住我看了老半天,然后一字一句的说,你别告诉我,你要陪她一块儿去。
我点点头。丁武几乎快抓狂,大声的说,你至于吗,不就一燕红吗,你真当她是七仙女啊,你说你出国干嘛啊,就你这傻不拉几的样子,被别人卖了还陪笑脸说谢谢呢。
我说,我喜欢燕红,我不想和她分开。
丁武摇着头说,我操,耿小乐,你完了,你这辈子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你这辈子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丁武不是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了,大三那年我和胡晓玲分手,决定和燕红在一起之后,丁武在寝室里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

我辞职了,和你一块去法国。我对燕红说。
燕红笑着说,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是我逼你的啊。不知为什么,我听了这话心里突然一阵发凉。
燕红搂住我,说我奖励一下你。我们上了床,开始乱搞。我喜欢和燕红乱搞,她在床上总是活力四射,极其风骚,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迷恋和燕红乱搞所以才死心塌地和她在一起的。

燕红很快就联系了一家留学中介公司,然后我们在武汉大学法语联盟报了名,开始了为期四个月的法语培训。在培训班上我又结交了一些新朋友,老王,代凡,许为是和我比较投缘的。
老王叫王前进,因为他都三十好几快奔四十的人,年纪是培训班最大的,所以我们都叫他老王。老王是报社的编辑,已经了结了婚,儿子都上小学了,但他还是计划到法国去读个研究生。
有一次和老王喝酒,我问老王,你工作和家庭都稳定了,还出国干嘛啊。
老王苦笑着说,没办法,被逼的,人在江湖啊。
我问,谁逼你了,你老婆吗。
老王摇摇头,说有些事现在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没参加过工作吧。
我说,为了出国我把工作辞了。
老王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冲动,这出国又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到时候万一签证下不来,你出也出不去,工作也没了,看你怎么办。
我一惊,问道,去法国也有可能被拒签。
老王说,当然有可能,现在出国留学的太多,领事馆签证也比较严了。
我顿时蔫了。

代凡和许为是和我同届的大学毕业生,严格来说我们还是校友,代凡是武大毕业的,我的母校武汉测绘大学和许为的母校湖北医学院后来都合并给了武大,所以我们三个人拿的都是武大的毕业证。
代凡和许为都是研究生没考上,然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才选择出国的。其中代凡的女朋友也和我们一块在培训班,她叫何青青,是为了陪代凡才决定出国的,这和我跟燕红恰恰相反。
平时下课后,燕红总喜欢和那些法语外教老师出去玩,说是为了练法语。于是我就经常和老王,许为,代凡在一起吃饭喝酒,或者到网吧挑CS,有时候何青青也在,她总是静静的陪在代凡身边,话不多,大多时候是在听我们几个男人胡侃,我们说黄色笑话,她也会会心的笑,脸还有点红,每当这时,我总会突然想起在酒桌上讲荤段子信手拈来的燕红,真是强烈反差。

培训班的日子和上大学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不能逃课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冲那一万块的培训费我也得天天在班上耗着。
爸妈倒不反对我出国,只是对我没和他们商量就把工作辞了颇有微词。我长大了,爸妈变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妈妈不再指责我经常夜不归宿,爸爸也不再追问我为什么他的抽屉里少了几包烟,但充分的自由竟让我少了几分安全感,我这才发觉我是一个恋家的孩子,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出国,甚至没有想过离开武汉这个城市。
四个月很快就过完了,考完TEF考试,中介公司帮我们把材料交到了法国领事馆,然后我们就开始等待签证。中介公司说春节后签证才会下来,因为领事馆的法国佬也要过年。
春节对我的唯一意义在于,狐朋狗友们从全国各地回家了,于是我开始了一种夜夜笙歌的颓废生活,我喜欢这种生活,朋友和酒精让我很快乐,麻木的快乐。

有一天晚上我的手机习惯性的响起,我一看号码竟愣住了,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一个我无比熟悉但却不在我手机通讯录上的“陌生”号码。
我接了电话,你好,胡晓玲。
我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了,然后又慢慢的平静下来。你没有删除我的号码吗。胡晓玲问。
我说,删除了,但我还记得。
胡晓玲说,听说你要出国了。
我说,等签证呢,也许去不了也说不准。
胡晓玲说,你和燕红还好吧。
我说,还好,老样子,你呢。
胡晓玲说,我也还好,在北京读研。
我说,你怎么跑北京去读研了,之前学校不是要保送你读本专业的研究生吗。
胡晓玲说,我只是要换个环境。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还是一个人吗,我问。
胡晓玲笑了笑说,还是一个人,没碰到合适的。
我听得出胡晓玲笑声里的凄凉和悲哀,她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女孩,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一定会很快乐的生活着。
我说,你在哪儿,我们出来见个面吧。
胡晓玲说,算了,不好。
我还准备坚持的时候,听到家里的座机响了,妈妈接的,然后她过来敲我的门,说,小乐,燕红找你。
胡晓玲说,你去接燕红的电话吧。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走的时候送不了你,就先祝你一路顺风,学业有成吧。
我说,你也要保重。
胡晓玲嗯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我的心情很复杂,看着手机发呆。妈妈又催了我一次去接燕红的电话。
我拿起话筒就听到燕红咋唬的声音,你干嘛啊,这么半天,打你手机又占线,和谁讲电话呢。
我说,丁武叫我出去玩,你有什么事啊。
燕红说,没什么事,就是打电话关心一下你,有没有背着我和别的女生在一块儿。
我突然想骂一句你有病啊,但最终忍住了,只是说,丁武还等着我呢,我得走了。
燕红说,签证快下来了,你得提前收拾东西了啊。

一个星期后,我的签证下来了,但是,燕红被拒签了,这绝对是老天爷开的一个莫大的玩笑,实在是对我太具有讽刺意义了。
我问燕红,你怎么就被拒了呢。
燕红毫不掩饰自己愤怒的叫嚷,那些狗日的说我们家资金证明有问题。
燕红的爸爸是省委的,之前在下面干了很多年的县委书记,然后调到市委,最后调到省委,我不知道燕红他们家有多少资产,但她家客厅里随便一个古董花瓶的价值都足以让我瞠目结舌。
我对燕红说,那我也不去法国了。
燕红说,你傻啊,这么大的人,竟说些小孩子话。
我说,我一个人去干嘛啊。
燕红说,我爸跟我说了,他到时候用点关系,我顶多呆上半年就可以过去了,你先去,半年时间快得很。
我沉默了,我压根就一点都不想出国,但我已经花了半年的时间和金钱,工作也没了,我不可能留下来的,我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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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我从戴高乐机场走出来的时候,巴黎的天是阴沉沉的,机场的时间显示现在是法国时间早上7点。我看着周围各种肤色的外国人,看着高架桥上来往的车辆,这就是法国吗,这就是那个传说中浪漫的国度吗。
代凡打了一下我的肩膀,别发呆了,准备上车,他说。
我回头一看,中介公司租来的一辆大巴,已经停在了我们的面前。我把大箱子扔进了行李舱,然后上了车。
车子开到巴黎市中心一个停靠点,有一部分人下了车,他们都是留在巴黎读语言的,而我们剩下的则是去另外一个城市南锡。
老王也下了车。临走时老王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年青人在外面凡事别太冲动,我在巴黎等着你们。
车子重新开动了,许为问我,你刚开始不是也决定留在巴黎吗,怎么后来又转南锡了。
我说,燕红没来,我一个人呆在巴黎也没意思,还不如和你们一块去南锡。
代凡说,我在网上查了的,南锡是个小地方,和巴黎不能比,如果不是我报的那个专业只有南锡一大最好,我才不去南锡呢。
我说,我无所谓,哪儿都一样。
代凡瞪着我说,你小子是来留学的吗,怎么看都像是来逃难的。
坐在代凡旁的何青青对我说,小乐你别那么消极,燕红过几个月就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再说家里也花了这么多钱供我们出来,我们必须得好好干。
我点点头,冲何青青报以感激的目光。这个女孩子说话做事总是轻轻柔柔,毫不张扬,但过后你会发现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做的每一件事都很有条理,所以性格毛躁的代凡和她在一起,总是什么心都不用操。

三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南锡。我晕车,一下车就跑到路边的垃圾桶一阵狂吐,然后我接过何青青递来的纸巾抹了抹嘴巴,开始打量南锡这个城市。在此之前我对于南锡全部的印象只是知道李金羽曾经在这个城市的甲级队踢了半年球,仅此而已。
南锡比我想象中要破旧的多。我感叹道,怎么资本主义社会的城市就这德性啊。
代凡说,估计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乡下。
许凡说,不会呀,我看网上说南锡还是洛林大区的省会呢。
中介公司派来的一个负责人招呼我们把行李拿下来,给我们安排的住房就在旁边,那是一栋八层的楼房,一看就是起码二十年以上的老房子。
负责人开始给我们分配房间。代凡拉着我和许为一起跟负责人说,我们三个要住一块儿,负责人看了看我们三个人,又看了看手里的表格,然后递给我们一串钥匙,说唯一一个三人间,给你们了,四楼408号。
我问代凡,你怎么不和青青住一起。
代凡说,那不是同居吗,不好。
我说,得了,你少装清纯。
代凡说,其实上大学那会儿我们在学校外租房子住过一段时间,两个人天天在一起,太近,我受不了。
我说,不住在一起也好,距离产生美嘛。
代凡苦笑了一下,搬行李去了。
何青青和一个叫苏琦的女孩子住双人间,就在我们楼下。苏琦是我们法语培训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传说她是电视台某台长的小蜜,未知真假,但她每天开着一辆红色雪弗莱来培训班上课,非常惹眼,我有时也会趁燕红不在身边的时候多偷看她几眼,毕竟是美女嘛,追不到还不让人看吗,这是老王的话,老王的老婆我是见过的,长得相当并且非常的一般。

在法国的第一个夜晚我是这样度过的:
首先我们几个人去一家叫MATCH的超市买东西,当时几乎我们一块儿过来的所有人都在这家超市买东西。由于还没有锅碗瓢盆,我们只能买些熟食,可除了面包和巧克力之类的零食,我们找不到其他可以吃的东西。于是今天的晚餐是面包加许为从国内带的榨菜。这时我非常想念以前学校门口的热干面,豆皮,甚至五元的盒饭都能够勾起我足够的食欲。
代凡一边狠狠的咬着面包,一边说,明天必须去买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
我说,你会做饭吗。
代凡诡异的一笑,说,我不会,但是,我们家青青会,手艺还相当不错哦。
我说,你真有福气,燕红连炒个鸡蛋都能炒糊。
许为说,我们去外面转转吧,看看周围的环境。
我们三个人出门顺着街往前走。代凡看了看表,说才九点钟,怎么街上就没人了。
我说,今天该不是过什么节吧。
代凡说,圣诞节早过了,连春节都过了。
许为说,人家法国又不过春节。
大概走了十分钟,总算看见对面走来两个人,走近才发现是两个阿拉伯青年,他们看见我们,居然对我们说“你好”,虽然发音有些蹩脚。其中的一个又对我们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
代凡说,他问我们有没有烟。
我身上还有半包黄鹤楼,于是我拿出一根烟递过他,然后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几个月后我才发觉这是我一辈子做过的最丢人的事。
阿拉伯青年抽着烟对我们呵呵一笑,说了声蹩脚的“谢谢”,然后扬长而去。
我们三个接着往前走,走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也没发现这地方和国内有什么不同,于是掉头准备回家。
往回走了一段,我发觉这附近的房子都是一个模样,我说,我们到底住哪一栋楼啊。
代凡和许为看了看四周,也傻了。
我突然想起家门钥匙上好像挂着一个牌子,于是摸出钥匙一看,果然有个牌子上写着我们住的那栋楼的街名和门号,我们一阵狂喜,然后好容易才碰到一个老太太,结结巴巴的用法语问路,老太太很热情的给我们指了方向,找到家后才发现,离我们刚才迷路的地方不过两百米的距离。
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困了,也懒得洗,倒下便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差还没调整过来,睡到半夜我就醒了,一看表才凌晨四点。
我到阳台上抽烟,天上被乌云遮掩的月亮射出朦胧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喃喃的说了一句,我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很快我们就在语言学校开始上课了。
第一天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是一个丰乳肥臀的法国白种女人,之所以要强调她的肤色是因为我发现法国人群里充斥着大量黑人,以法国国家足球队为例,球队里大半都是黑人,看上去更像一支非洲球队。当时的我还没有种族歧视,所以并不讨厌这些黑人,毕竟大家都是第三世界出来的兄弟嘛。
当这个女老师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代凡惊呼,她的胸还真他妈的大。然后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她没带奶罩。
我说,也许是法国农村妇女,我农村老家就有很多女人不喜欢带胸罩。
这堂课的内容是讲解一篇关于法国汽车制造的文章,那个叫克里斯蒂的女老师显然对法国汽车制造业非常自豪,讲解的过程中充满了炫耀的语气,并问我们知道哪些法国汽车的品牌。我们七嘴八舌的说有雪铁龙,雷洛,还有标志。
克里斯蒂非常惊讶的说,在中国看得到这些高级车吗,我以为中国的街上还在跑马车呢。
这句极其无知并带有侮辱的话让我们所有的中国学生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另外的几个外国学生笑了几声。
我很想站起来骂这个胸大无脑的克里斯蒂,但用中文骂她又听不懂,于是我拼命的翻字典试图找到几个恶毒的词汇。
这时苏琦突然站了起来,她用流利的法语对克里斯蒂说,在中国最受欢迎的是美国车和德国车,即使我们中国人那么讨厌日本,可日本车卖得也比法国车好。
克里斯蒂说,也许你们还不懂欣赏法国车的好处。
苏琦说,我看见您今天早上是开车来上班的,可您好像开着是辆德国车啊。
克里斯蒂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我们都为苏琦鼓掌,我心想这个漂亮妞还有这么一手啊,真是刮目相看。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到楼梯口去抽烟,抽到一半的时候,我看见苏琦出来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包万宝路,很熟练的抽出一根点上,轻轻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圈,不愧是美女,连抽烟都那么优雅。
我借机跟苏琦搭个讪,哟,原来你还抽烟啊?
苏琦瞟了我一眼,说,偶尔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冰冷的语气让我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抽完最后几口烟,走人。
在教室门口我碰到何青青,她眼睛又红又肿。
我说,你昨晚又哭着想家了吧。何青青不好意思的笑。
我问,哎,苏琦哭不哭。
何青青说,我没见她哭过,你问这个干嘛?
我说,不干嘛,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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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我的手机铃声像催魂曲一样响起,我不耐烦的接起,谁啊,老妈怎么又是你,你前天不是刚打来了的吗。
反正办公室打国际长途不要钱,我妈说。她在中国电信上班。
我说,你就为你们单位省点电话费不行啊,我还在睡觉呢。
我昨晚玩电脑游戏到今天凌晨才睡。
我妈说,你怎么还睡,都几点了啊,对了,我昨天在街上碰到燕红她妈了。
我来了点精神,问燕红现在怎么样了
我妈说,她妈一直叹着气说这丫头太能折腾了。
我说,她又怎么了。
我妈说,我也不知道,不好多问,她最近没跟你打电话啊。
我说,她压根就从来没跟我打过电话,只在网上碰到过她几次,每次说不了几句她就说有事先走了。
我妈说,你们没闹翻吧。
我说,那到不至于。
我妈说,你爸上次提拔升职,燕红她爸还是帮了不少忙的,毕竟有你和燕红那层关系在那里。
我有点生气的说,你们大人的事别把我扯进去,然后挂了电话。
这觉是睡不好了,我爬起来晃悠到客厅,看见代凡又抱着手提在玩游戏。
我说,你怎么还在玩啊。
代凡说,昨晚有两个装备没打出来。
我摇了摇头,听见厨房有切菜声,过去一看是青青。
青青每天都上来给我们做饭,后来我说把苏琦也喊上来,我们五个人一块开伙吃饭,但青青说苏琦不愿意和那么多人一堆吃饭,代凡说那你一个人来,让苏琦自己吃。青青说这样不好,其实苏琦人挺不错的,就是不愿意过多和男生接触。这样一来,每天到了吃饭时间,青青先上来给我们做饭,然后再回去和苏琦一块吃饭,她们那顿饭都是苏琦做,青青说她的厨艺高深莫测,我们都半信半疑。
需要帮忙吗,我问正在切菜的青青。
青青说,你把昨天的碗洗了吧,你们几个男生真够懒的。
我说好。我一边洗碗一边对青青说,你每天楼上楼下的跑,累吧。
青青说,还行,习惯就好了。
说实话,现在像青青这样的女生已经很少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就愿意付出全部的女生,基本上代凡这几年的生活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无比舒坦,我们经常用无比嫉妒的口吻对代凡说,青青看上你,真是你前辈子积了阴德。
我对青青说,要不这样吧,今天你做饭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跟着学,等我学会了,你也就轻松了。
青青回头看了一我眼,见我满脸认真,就笑着说,好啊,做饭其实不难。
我说,放心,男人做饭是有天赋的,没看那些个著名厨师全是男的。
青青只是笑,又问,刚才又是你妈给你打电话吧,真羡慕你妈在电信上班,我妈一个星期才给我打一次电话,每次都讲不了几分钟。
我本来想说我都快被我妈烦死了,但看了看青青,我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许为,快去买烟。代凡大喊。
许为愤愤然道,怎么又是我去买。
废话,每次买一包烟,就你抽得最多。代凡把一个空烟盒砸向许为的脑袋。
我拍了拍许为的肩膀说,哥们,省着点抽,这烟可五欧一包,咱买得心疼啊。
许为低着头说,要不买卷烟吧,稍微划算一点。
我和代凡互相看了一眼,说行。
许为的烟瘾是上大学的时候逼出来的,他每次上完人体解剖实验课,就到厕所里狂吐,吐完了就拼命的抽烟,试图用烟味来掩盖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后来他吐啊吐的习惯了,就不吐了,可是烟却继续抽,而且越抽越凶,平均两天一包,有时熬夜就是一夜一包。
许为很快把卷烟买回来了。所谓卷烟就是一包散装的烟草和烟纸,把烟草放到烟纸上,然后慢慢卷成烟,法国很多年轻人都是买这种卷烟抽,对于烟瘾比较大的人来说买卷烟比买五欧一包的万宝路要划算。但事实上我和代凡都知道卷烟也不可能满足许为的烟瘾,为了保障我俩的抽烟利益,我们决定把所有的烟草一次性卷完,然后把卷出来的烟平均分成三份,每人一份。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我和代凡在平均分配后,又分别友情赞助了两根烟给许为,看着眉开眼笑的许为,我骂了一句,你这个大烟枪。
我们三个围坐在桌子边开始认真的卷烟,看上去有点像三个吸毒的瘾君子,以至于后来青青进来的时候被吓得大叫一声,你们在吸毒吗。

在法国呆了两个月,我已经感觉不到这是在国外了,起码从心态上是这样觉得的。
语言学校每个星期只有三天课,我还经常逃课,就算是去学校也多半在机房上网。在家我一般懒觉睡到中午,然后起来早餐和中餐一块儿吃,吃完就开始玩电脑游戏,玩到眼睛有点累了,就到楼下的运动场打会儿篮球,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就该吃晚饭了,吃完晚饭,和代凡许为他们打打牌,一般是斗地主,如果青青在就打双升,打完牌差不多就到睡觉时间了。这样的生活和我在大学如出一辙。
代凡的日程安排基本和我一样,有时青青会叫他去逛街,但一般他能推脱就推脱,后来青青就和苏琦一起去了。而许为唯一和我们不同的是他不玩游戏,而是看小说,他每天都拿着活动硬盘到学校机房里从网上下载大量小说,然后抱着电脑看小说看到深更半夜,一边看一边抽烟,如果这时你推开他的房门会发现里面更像一个鬼片拍摄现场,整个房间乌漆吗黑,烟雾弥漫,只有通过电脑屏幕的微弱光芒,你才能发现有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胡子拉渣,眼神迷茫,头发又长又乱,穿着背心短裤,嘴里叼着一根卷烟,还有一支手拼命抠着脚丫,你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有朝一日会披着白大褂为我们广大的人民群众排病去灾,只要我的脑中出现这样的画面,立马会浑身打个哆嗦。

复活节到了,我们几个人商量着出去旅游,最后决定到南部黄金海岸去。
在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青青上来说,苏琦和我们一块去玩。
我们三个男生都愣住了。
代凡问青青,是她自己说的,还是你说的。
青青说,是我拉她的。
我说,她不是喜欢玩孤独吗。
青青说,你别瞎说,我和她现在可是死党,再说平时在班上她和其他女生也相处得挺好的。
代凡说,她以前不是别人的小蜜吗,在男生面前还装什么清高。
许为冲我和代凡嚷道,你们俩真虚伪,苏琦和我们一块去,你们俩心底里不知多开心呢。
我和代凡对看了一眼,都发觉彼此的心虚,于是不再说话了,埋头继续收拾东西。说实话,有哪个男人会抗拒和一个美女同伴出游呢。
我们一行五个人坐公车来到火车站,要先办青年卡再买票。青年卡是法国针对二十五岁以下年轻人推出的一种打折卡,买了青年卡后普通时段的火车票一律半价。
办青年卡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苏琦护照上的出生年月,居然比我还小一岁,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苏琦看上去很年轻,但出于她的种种传闻,我一直以为她比我大。于是我不由得多看了苏琦几眼,她今天头上带着一顶棒球帽,扎一个简单的马尾辫,一件休闲衬衣里面配着可爱的米奇体恤,下身是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然后背着一个双肩包,看上去就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模样。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胡晓玲的影子,是多年前我第一次看见胡晓玲的样子。我发觉自己实在很贱,手里抱着燕红,眼里看着苏琦,心里想着胡晓玲,完全是韩乔生解说的风格。
我们要买去尼斯的火车票,售票员告诉我们因为是复活节旅游高峰期,订座票卖完了,只剩下没有确定座位的票。
我们问,那是不是要一直站到尼斯去。
售票员说,也不一定,如果车上正好有空座位你们也可以坐。
因为南锡去尼斯的车次有限,所以我们还是买了这趟车的票。当我们上了火车后才发现,车上的拥挤度不亚于中国的春运,我们走了好几节车厢,不要说空座位,连车厢之间的过道都没有空闲的位置。差不多快到火车尾部的车厢,我们才找到一个勉强可以站脚的地方。
火车晃晃悠悠的开动了,我们很快就站不住了,苏琦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报纸垫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连美女都不顾形象了,我们于是纷纷效仿。我正好坐在苏琦的对面,我看见她听着随身听,满脸悠然自得,好像看不出对当前的恶劣环境有任何的厌恶之感,我不敢多看她的漂亮脸蛋了,害怕又想入非非,偏过头去看见坐在我们旁边的一对法国男女居然在下飞行棋,看来他们对于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
我看了一下火车时刻表,说火车开到尼斯要十个小时呢。
代凡从包里掏出两副扑克,说咱们也混点时候。
何青青问苏琦玩不玩,苏琦摇了摇头。
我们便苦中作乐的开始打升级,在玩牌的过程中我装作无意的瞟了一眼苏琦,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打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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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当我们五个人东倒西歪的从火车里爬出来的时候,尼斯早上的太阳刺得我们睁不开眼睛,相比南锡阴冷的气候,这里简直是阳光天堂,但腰酸腿痛并且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们根本无心享受,瞪着血红的双眼冲出火车站,到处找吃的。
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中餐馆,我们每个人点了一碗三欧的面,我几口就吃完了,肚子最多才三成饱,但看了看那些昂贵的菜式,我吞了吞口水,心想要是在国内该多好啊:豆浆油条再加一碗牛杂面……
我们找了一家二星级的宾馆入住,放下行李后,代凡便说要去海边,
我说,一大早去什么海边,我得补个瞌睡。
代凡说,你真娇气,看人家苏琦都没喊累。
青青说,要不小乐你先睡一会儿,我们到外面逛逛,回来之后再一起去海边。
我笑着说,还是青青体贴人。
代凡一脚把我揣到床上,你就睡死过去吧。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房间里不见其他人,我去敲隔壁青青和苏琦的房间门,也没人。我发现床头柜有张便条,上面写着:我们去海边了,你出了宾馆往左一直走就到了。我洗了把脸,出门后发觉肚子又饿了,在面包店买了一根长棍面包,一边啃一边向海边走去。
当海平面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除了觉得自己的渺小,我没有其他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大海。海滩上有很多人躺着晒太阳,居然还有很多人下海游泳,现在不过才四月份而已。
我走到沙滩上,开始寻找代凡他们的身影,最先被我发现的却是苏琦,她脱掉了衬衣,把牛仔裤卷到膝盖,赤着脚站在海边,彼此起落的海水不停冲刷着她光滑的小腿,看着她美丽的侧影,我竟有些呆住。忽然有一些水点洒到了苏琦的身上,她被吓了一跳,原来是青青在戏弄她,她一边躲闪一边还击,同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第一次在苏琦的脸上看见这样纯真的笑容。
代凡和许为躺在沙滩上,我问,你们怎么不下去玩。
代凡说,我只看着两个美女在海边戏水就足矣。
许为说,我打赌你是在看苏琦。
我笑着说,凭良心讲,青青长得已经算很标致了,不过比苏琦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代凡说,别光说不练啊,要不你们二位谁去把她追到手。
许为说,切,美女我高攀不起,看看还可以。
我说,我已经有燕红了。
代凡说,得了吧,就你们家燕红,泼辣得像个女霸王,只有你还受得了。
我想说我也曾经有一个温柔贤惠的胡晓玲,但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接起,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燕红。
我笑着说,头一回给我打电话啊,刚才我们还在说你呢。
燕红说,你在哪儿呢?
我说,我正在尼斯海边上玩呢。
燕红说,过得还不错嘛。
我问,你什么时候来法国啊。
燕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小乐,我跟你说个事。
我忽然发现燕红今天的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我问,什么事啊。
燕红说,我可能来不了法国了。
我愣了大概半分钟,才说,那…你还是准备呆在国内,没事,大不了我暑假就回国。
燕红说,我准备去加拿大,我爸爸有一个朋友在那边开了家律师事务所,说我过去后可以帮忙办移民。
我完全蒙了,说,你不就只是留学吗,怎么现在变移民了。
燕红说,也不一定,到了加拿大再说吧。
我说,燕红,你这不是逗着我玩吗!刚开始你说来法国,好,我陪你一块儿来,后来我一个人先来了,你又说让我等你几个月,现在你才说你不来了,去加拿大。你有没有想过我,还有我们的关系。
燕红说,对不起,我知道这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我说,算了,燕红,我现在只是怀疑一件事,你是不是从来就没爱过我。
燕红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小乐,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
我打断燕红的话,说,你不用说什么了。
燕红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对得起你自己就行了,你什么时候去加拿大。
燕红说,下个月。
我说,那你要好好保重了,还不知道我们以后有没有机会见面。
燕红好像有点哽咽了。
我说,好了,再见吧,你那边电话费也挺贵的。
当我挂了电话之后,我觉得我应该表现得很愤怒,但事实上我没有,哀莫大于心死。代凡,许为,青青包括苏琦都看着我,我冲他们一笑。

晚上回到宾馆,代凡说,来,来,打牌,输的学猪叫。许为和青青连声说好,我知道他们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于是我也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升级才打到10,我就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脸上都显出疲倦的神色,可还在硬撑,我故意打了一个假哈欠,说困了,早点睡吧。
等代凡和许为都睡下后,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阳台上,并轻轻的关上了阳台门。我点燃了一根烟,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出很多以前的事情。

我是大三结束的时候和燕红在一起的,在此之前我和胡晓玲已经恋爱两年了。胡晓玲是那种不算漂亮但很耐看并且看着很舒服的女生,加上性格温柔,气质出众,所以她一度成为我们系男生的强手货,直得我把她追到手后,我寝室的兄弟们一片惋惜:一朵鲜花被狗尾巴草给缠上了。
我是那种典型在大学混日子的男生,一个学期五个月,前四个半月我都在吃喝玩乐,剩下最后的半个月才开始突击复习应付考试,并且考试过程中经常作弊,虽然被监考老师抓过,但后来我们家给校长送礼请吃饭也就摆平了,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而胡晓玲则完全是另一种人,学习优秀,学生会干部,热衷参加各种学校组织活动,得奖无数,我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之所以能追到胡晓玲,全靠我的情书攻势,虽然老套但非常有效。胡晓玲喜欢有才的男生,而我唯一的才艺就是写情书,几乎每个星期我都会给她写一封情深意真的信,我那感情饱满的文字,不但打动了胡晓玲,并且让她觉得我是一个非常有才气的文学青年,于是剩下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胡晓玲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孩,丁武常常酒喝多的时候对我说,你他妈的真得配不上胡晓玲。曾经有一段时间在胡晓玲的影响下,我觉得自己应该发奋图强,直到燕红的出现,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我和燕红是在一个师兄的毕业散伙饭上认识的,当时我被这个嘴里叼着烟头,手里拿着啤酒瓶的女孩给吓住了,我想不到我们学校还有这么放肆的女生。那个晚上,我就是被这个女生给灌倒了。当我蹲在餐馆门口的马路边呕吐的时候,一辆普桑停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我看见那个把我灌醉的女孩摇下车窗对我说,去哪儿,我送你。
我想也不想,摇摇晃晃的上了车,说回家。
女孩问,你家在哪儿啊。
我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意识。
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和一个女孩赤身裸体的躺在一起,我被吓了一跳,女孩也醒了,面带微笑的看着我。
我说,这是哪儿啊。
女孩说,我租的房子。
我连忙慌手慌脚的穿衣服,小声说,对不起,昨晚酒喝太多,就……
女孩说,你那么害怕干什么,我又没要你负责。
我越发不好意思,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女孩说,你叫耿小乐吧,我叫燕红,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我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没见过有女孩这么说话的。
我说,我有女朋友了,昨晚的事纯属意外。
燕红笑着说,我知道,你女朋友是胡晓玲,在学校挺有名的,不过她不适合你。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不适合我。
燕红光着身子爬起来抱着我亲了一口,说,因为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暑假开始的时候,胡晓玲去了广州一家报社实习,她走后的一个星期,我在学校里遇见了燕红,晚上我和她又上了床。不可否认,燕红是一个对男人有很大吸引力的女孩,整个暑假我几乎都和她泡在一起,但仅限于上床,我没有想过和胡晓玲分手,虽然我知道自己出轨是不对的,但我觉得那并不会影响我和胡晓玲的感情,况且等到正式开学后,我就会和燕红一刀两断。
然而胡晓玲最终还是知道了。在开学后的第一个晚上,在梧桐树下我和胡晓玲第一次接吻的地方,胡晓玲冷冷的对我说一句,我们分手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但后来我知道,那天胡晓玲整整哭了一夜,她同寝室的女孩告诉我,她是真的很爱我。直到今天我的心里也忘不了胡晓玲,或许已经和爱情无关,只是那种深深的内疚和遗憾永远挥之不去。
之后我就和燕红在一起了,其实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只想做些事情来麻痹自己,和燕红在一起醉生梦死是最好的选择。大学毕业后,我想安定下来了,但燕红又导演了一个出国闹剧,我稀里糊涂的来到了法国。

当我点燃第三根烟的时候,我听到隔壁房间的阳台门响了一下,苏琦走了出来,她也发现了我,我们俩分别站在并排的两个阳台上,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我继续抽烟,她趴在栏杆上昂着头看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苏琦好像准备回房了,她对我说了一句,你也早点睡吧,外面凉。我说谢谢。我忽然意识到这是苏琦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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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回到南锡后,我整整郁闷了两个星期才恍过神来,世上果然有因果报应,当初我乱搞男女关系对不起胡晓玲,现在轮到燕红涮耍我。我忽然有一种给胡晓玲打电话的强烈冲动,但最终拿起电话又放下了。
我慢慢发现,失恋其实并不是让我最痛苦的,在失去燕红这个客观动力后我的法国之路何去何从才是最困扰我的问题。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更多的选择,回国是不可能的,我爸单位里连扫厕所的老李都知道我出了国,我现在莫名其妙的跑回去了算什么事啊,肯定得把我爸妈气死。我只有硬着头皮在法国呆下去,混个文凭才能早日解脱。

中介公司的负责人把我们所有的学生召集起来开会,商量申请大学的问题。在此之前我了解到法国大学的学制是2+1+1+1,即四个阶段,第一阶段DEUG两年,第二阶段LICENCE一年,第三阶段MAITRISE一年,第四阶段DESS一年,再往上就是博士阶段了。我琢磨着,自己是大学本科的学历,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申请到第四阶段,在第三阶段也行,反正读一年拿个文凭就立马散人。但祸不单行,负责人告诉我们,今年法国大学改革了,变成3+2两个阶段,前三年为本科,后两年为硕士,也就说我可能得从第四年硕士第一年读起,花两年时间才能拿到文凭。我整个人顿时傻掉了。
第二天,我去南锡二大拿申请表。
临走前我问那个体形肥硕的女秘书,我是国内大学本科的,属于BAC+4,能不能直接申请到最后一年。
女秘书扫了我一眼,然后埋下头去一边做事一边语气硬硬的说,我现在不能答复你,你得把表填好交上来我们再审查,最后会通知你结果的。
我恨不得冲上去扇那个肥女人几个耳光,但最后我还是挤出虚伪的笑容对她说再见。以我在国内上大学的经验,这种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出门的时候碰到苏琦,我问她,你报什么专业。
苏琦说,人力资源。
我以为苏琦会回问我报什么专业,我会回答她我还没想好,结果她说了声再见就竞直走了,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女人真有个性。
没想到苏琦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燕红真不来了。
我一愣,然后说,当然,她现在人已经在加拿大了。
苏琦嘴角上扬的笑了一下,这个笑让我很困惑,像在嘲笑我又像在同情我。
苏琦说,其实你和燕红不合适。
我就纳闷了,燕红说我和胡晓玲不合适,现在另一个女人又说我和燕红不合适,为什么这些女人都要摆出一付看穿我的样子。
我准备再和苏琦理论几句,不料她已经转身走远了。

语言学校的课结束了。我和代凡许为都觉得怎么没上几天课就结束了,青青白了我们三个人一眼,说,你们是加利顿(家里蹲)大学物理(屋里)系毕业的。
漫长的假期来临,然而我们并没有清闲下来,除了焦急的等待大学通知,我们的房屋合同也快到期了。因为我报的南锡二大在市中心,而代凡许为报的南锡一大则在郊区,所以我们三个人注定是要分开的,青青和苏琦也是同样如此。
其实我们现在住的房子离一大很近,我说,干脆我搬走后,让青青搬上来,你们三个接着住。
许为不干,说,他们小两口同居,我跟着算什么,不好。
青青也不乐意,说,许为你又脏又懒,我还嫌弃你呢。
代凡说,去住大学城好了。
大学城就是学生宿舍,全部是单间,而且男女混住,每间房大概10平米大小,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厨房和洗澡间是公用的,简单来说和咱们中国以前的筒子楼差不多,因为房租便宜,所以大部分单身的外国学生都住大学城。
在参观大学城的时候,我们发现这里已经住了很多中国学生,男男女女的出入很是热闹,代凡和许为顿时兴奋起来,说这地方不错,和国内大学住寝室一样。我看得出青青其实不太愿意住大学城,但她却只是说,如果要住就得赶紧交申请表了。
我趁代凡不在的时候对青青说,你要是不想住就跟代凡说,我也劝劝他。
青青说,算了,他不想和我住一块,我也不能硬逼着,住大学城也挺好的。
说实话,有时候我挺同情青青的。

我借了一辆自行车,每天在市中心穿街过巷的找出租的房子,没什么结果。青青说苏琦已经托中介公司找到房子了,房子不错,地段也很好,就是中介费比较贵。我心想这点钱,可能对苏琦来说算不了什么。
有一天,代凡对我说他在大学城认识一哥们,那哥们正好有一朋友住市中心,因为赶着回国想把房子转出去。我说那还等什么,赶紧打电话啊。
接电话的是个操北京腔的男的,我们在市中心约了个地方见,然后他带我去看房子。那个男的叫吴军,年纪可能大我一两岁,长得人高马大,方脸寸头,典型的北方人。他一见我显得异常热情,嘴巴不停。
哥们,哪人啊。吴军问我。
我说,湖北人。
吴军说,哟,我姑夫就湖北人,岳阳的,就岳阳楼那地儿。
我说,岳阳楼是湖南的。
吴军一拍脑袋,说,你瞧我这记性,你们湖北也有个什么楼来着。
我说,黄鹤楼。
吴军说,对对,黄鹤楼,故人西辞黄鹤去嘛。
我问,你那房子离南锡二大近吗。
吴军说,近得很,走路十分钟,特方便。
房子是在一栋旧楼的二楼,楼梯还是木制的,踩起来咯吱响。房间有二十平米,带家具,厨房和卫生间,条件还不错,房租两百八十欧也不算太贵,我当时拍板说就这儿了。
我对吴军说,那你赶紧跟房东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签合同。
吴军说,行,我明天就打,到时候再通知你。还有就是,这房子我每个月一号交房租,今天三号吧,我前天刚刚交了这个月的房租,所以如果你马上要搬进来,看能不能把这个月的房租钱给我。
我想了想说,可以,等把房子合同签了,我就给你。
第二天下午,吴军的电话打来了,他说,不巧,房东正好不在南锡,我明天就回国了,要不这样,你待会过来,我把房子钥匙和房东电话给你,你可以先住进来,之后再跟房东打电话,你把这个月房租钱给我就可以了。
我说,好,我马上过来。
我问代凡,吴军这人靠得住吗。
代凡说,不知道,不过韩成那人还行。韩成就是代凡在大学城里刚认识的那哥们。
我赶到房子那边,吴军正在把行李搬到一辆老式的旧欧宝车上。他看见我来了,就把房子的钥匙给我。
我拿出支票本,说,我把房租二百八十欧开给你。
吴军说,这个月也过了好几天了,你干脆就给二百五十欧得了,不过别开支票,我银行账户已经停了,有现金吗。
我到旁边的一条街的柜员机取了现金,然后给吴军。他笑着说,哥们,谢谢了啊,这回帮了我的大忙了。然后他就开着车走了。
我上楼,打开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开亮,但心里却显得和房子一样空荡荡的。

又过了一天,我和房东签合同的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房东问我,你和吴军是朋友吗?
我说,不是,别人介绍的。
房东说,吴军这个月的房租没有交,你得替他补交。
我大吃一惊,说,吴军说他已经交了啊。
房东摇摇头,拿出一张银行单据给我看,上面记录着每个月一号,吴军都会以银行自动转账的形式把房租转到房东的账户,但是这个月却停了。我终于明白我被吴军骗了。
我打吴军的电话打不通,就对房东说,我先找一下吴军,如果找不到他我再把钱给你行吗。
房东说,不行,我已经不相信你们中国人了,你现在就得把房租给我,否则我就不把房子租给你了。
我骂了一句,操你妈。房东虽然听不懂,但看我的表情也知道我在骂人,他拿出手机说要打给jc。
我写了一张两百八十欧的支票扔给了房东,然后拿起合同和钥匙就出了门。
回到以前的房子,代凡和许为正在收拾东西,过几天就要退房了。我对代凡说,带我去找韩成。
代凡看我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代凡和许为说了,他们一人操了一根晾衣服的杆子,说找韩成去。
我们来到大学城韩成的房间,由于大学城的房间基本不隔音,所以隔着门就能听到韩成在里面讲电话。
我敲了敲门,韩成把门打开,看见我们三个人气势汹汹,愣了一下。代凡飞起一脚把韩成踹到床上,韩成大喊,怎么回事啊。
代凡说,韩成,我操你妈,你介绍的吴军把我兄弟给骗了,他现在玩失踪,你他妈的肯定是合伙。
韩成一听,顿时急了,说,我要是同伙就是狗娘养的,狗日的吴军把我的钱也骗了,我现在也到处找他人呢。
我说,你哄谁呢。
韩成从钱包里翻出一张支票给我们看,是一张八百欧的支票,吴军开给韩成的。韩成说,吴军上个月说他办居留需要开资金证明,找我借八百欧,然后开了一张支票给我,让我这个月再存,我前天去存结果今天银行就给退回来了,说这个账户已经停了。
我一看支票反面果然写着:账户已停,支票作废。
代凡说,你交得什么狗屁朋友。
韩成垂头丧气的说,我和吴军也就是同一个中介办过来的,平时不过普通朋友而已,谁知道他是个这么个东西。现在人也找不到了。
我知道我的钱是打了水漂,彻底没希望了,一屁股坐在韩成的床上,半天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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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南锡二大的通知书下来了,我之前申请的是传媒专业第五年,但学校把我降到了第四年,理由是我国内本科专业和现在的专业不对口,事实上我在国内是学新闻的,这两个专业就算不是孪生兄弟,起码是同胞兄弟吧。我知道我正在走衰运,所以也懒得去找系主任理论了,老老实实拿着通知书去报名。
报名那天在学校碰到一个问路的中国女孩,她问我报名注册的办公室在哪儿,我刚刚从那个办公室出来,但这个女孩的北京口音让我想到了吴军,所以我硬生生的对她说不知道。事后我很后悔,心想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无聊的人。
开始上课后,我才发现法国大学和国内大学完全不是一码事,上课居然没有课本和教材,甚至连课堂笔记老师都不板书在黑板上,老师的工作只是坐在讲台前拿着讲义慢条斯理的念着,然后下面的学生就拿着笔边听边记,说实话以我的法语水平想完整记下那些笔记简直不可能,于是每次下课后我都厚着脸皮找旁边的法国同学借笔记来补抄,后来干脆直接把别人的笔记拿去复印。
每天晚上回到家后我还要抱着厚厚的字典翻译那些笔记。我慢慢发现法国大学的这套东西并不比国内强多少,而且说实话干新闻这一行,实践比理论重要,这些笔记的唯一作用只是让我通过那些繁琐无聊的考试,我感觉又回到了中国的应试教育体制。
有一次我下课后,班上的一个中国女孩和老师吵了起来。我后来问那个女生,你和老师吵什么啊。
女孩说,我找老师借讲义去复印,老师说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对其他学生也不公平;我说我是外国人,有很多笔记抄不下来;那个老师居然说,你法语不好就应该去读语言学校,根本就不该来大学。你说这能不让人生气吗。
我说,算了,法国人就是这样死板,按理说他把讲义复印后,每人发一份,多轻松啊,可我们都不用抄笔记了,那他上课讲什么,还不得失业啊。
女孩笑了起来,说,法国大学老师也太轻松了吧,跟开会做报告差不多,拿着稿子照着读。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苦日子刚刚开始,慢慢熬吧。

周末的时候,我常常坐车到大学城找代凡他们玩。代凡最近加入了一个叫学联的组织,该组织经常召集中国留学生办些活动聚餐什么的,和学生会差不多。
我问代凡,你什么时候喜欢参加组织活动了。
代凡说,咳,别提了,那个什么南锡学联主席就住我隔壁,整个大学城的中国学生都被他发展成会员了,我第一天刚搬进来,他第二天就找上门来,劝我加入学联大集体,说不能脱离群众搞特殊化。
我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搞这个。
代凡说,我也就耐不出他天天磨,有个什么活动就跟着他去,还不错,混吃混喝的。
我们正聊着,突然有个中国男人走了进来,带着眼镜,瘦高个,他看了看我说,哟,小代你们家来客人了。
代凡给我们互相介绍,这是耿小乐,我最好的兄弟,这是张海洋,咱们南锡学联的主席。
我和张海洋握了握手,张海洋摸出一包烟从里面拿出两根分别递给我和代凡,我一看,嘿,中华牌,国烟啊。
张海洋笑笑说,上个星期去巴黎开会,别人送的。
我说,你们工作还挺忙的哦。
张海洋拿出一张表格给我,说,正好,这个表你填一下,是中国使馆教育处发的一个留学生登记表。
我看了看表,问,这有什么用。
张海洋说,登记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教育处可以帮忙处理。
我看了看代凡,代凡说,我早填了。
于是我也就把表填了。张海洋说,以后有什么活动我就打电话通知你啊,要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咱们留学生要团结。
我听着这些话觉得很搞笑,但还是忍住笑说,行,我一定跟着组织走。
晚上代凡和许为让我留下来吃饭,说好久没聚在一起喝酒了。他们两个去超市买酒,我在厨房给青青帮忙。
我问青青,你们在一大上学怎么样。
青青说,还行,基本上那些内容国内都学过,就是有很多实验比较麻烦。你呢。
我说,我就惨了,每天就是借笔记然后复印,回去还要查字典搞懂内容,累啊。
青青说,我听苏琦说她还好啊,她说同学和老师都挺照顾她的,等会她来了你问问她。
我说,苏琦也来哦。
青青说,当然,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难得大家聚一聚。
在我和青青聊天的过程中,不断有经过厨房的中国男生女生过来跟青青打招呼,青青对我说,这栋楼的中国人都算混熟了,大部分都还比较好相处,代凡和许为经常和他们在一起打牌什么的。
想起我在市中心的一个人的孤独,我不由得有点羡慕大学城的生活,那种群居的感觉很熟悉也很亲切。
正说着,苏琦来了。我说,你好,苏琦。苏琦冲我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就和青青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我离开厨房到楼梯口抽烟,看见韩成从楼下上来。
我对韩成说,吴军找着了吗。
韩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人间蒸发了,我托人在国内也找不到他,我听说他还骗了好几个人的钱,加起来有好几千欧。
我说,看来我的损失还是最小的了。
韩成说,你等我一下,我回房拿个东西给你。说完他一路小跑的上了楼,过了一会儿他又下来了,手里拿着一条烟。
韩成把烟塞到我手里,说,对不住,兄弟。
那是条红塔山的烟,我把烟推回到韩成手里,说,你这是干嘛啊,我根本就没怪你。
韩成说,这烟是朋友刚从国内带过来的,你就拿着吧,怎么说你被骗也是因我而起,咱们就算交个朋友。
我收下了烟,说,好吧,我交你这个朋友。等找到吴军那个狗杂种,我们一起教训他。
韩成拍了拍我的肩膀。

晚上酒足饭饱后,我和苏琦都要离开了,青青叮嘱我说,天黑了,记得把苏琦送回家。
许为阴阳怪气的说,记得要送进家门哦。
我拿起一个酒瓶,装作要砸过去,然后回头对苏琦说,他喝多了,说胡话。
苏琦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感觉她已经逐渐习惯了我们这帮人,脸上不会再出现冷漠的表情,更多的是真心的微笑,有时还会参与几句讨论。
我和苏琦下楼经过大厅的时候,看见张海洋正和几个人讨论着什么,他也看见了我们,并走到了我们面前。
张海洋眼睛看着苏琦,嘴里却对我说,现在才走啊。
我说,对,就走了。
张海洋不再理我,转而对苏琦说,你好,我是南锡学联的主席张海洋。
苏琦说,你好,不过对不起,我现在要去赶车。说完她就侧身而过。
我也准备跟着离开,张海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小声问,这丫头是你女朋友。
我无比厌恶张海洋这付嘴脸,没好气的说,群众的私生活好像不关张主席的事吧。
张海洋尴尬的笑着说,那是那是。

我和苏琦坐在空荡荡的轻轨电车里,彼此没有说话,我对着窗外发呆,苏琦听着MP3。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苏琦,我发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完全没有化妆的痕迹,果真是天生丽质。苏琦发觉我在看她,她摘下耳机,问我,有事吗。
我说,你为什么说燕红不适合我。
苏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笑着说,这很重要吗。
我说,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这么说。
苏琦问,还有人说过同样的话吗。
我说,燕红说过我和以前的女朋友不合适。
苏琦说,你这么在乎别人的说法吗。
我沉默了,糟糕的感情生活让我失去了自信和判断力,我变得异常敏感,无法不去在乎别人对我感情的评价。
下车后,苏琦对我说,你不用特别送我了。
我说,还是送你到家门口吧,这点男生风度我还是有的。
苏琦也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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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有梦想,我十八岁那年的梦想是当一名新闻记者。大四那年,我到电视台实习,我发现电视台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里面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那些每天露脸的女主持人充其量不过二三流水准,真正一流美女全在后台呆着呢,比如台长的助理,比我们校花漂亮多了。几个月的实习生活让我心花怒放,于是决定这辈子就干记者不干别的,这也是我在法国选择继续读传媒专业的原因。
法国大学的生活已经让我习惯甚至是麻木,我每天的任务就是上课发呆,下课借笔记,碰到作什么课题模拟实验,也是我们班上的几个中国人扎堆在一块儿。
班上包括我在内的中国人一共有三个男生,两个女生。我们基本上都有在国内媒体单位工作或实习的经历,于是经常彼此讨论一些业内话题和八卦,只是有一个叫陆文君的上海女孩不太和群,她基本只和班上的外国人打交道,碰到我们不过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从不说什么多余的话。我一直不喜上海女子,精明势利媚外几乎是全国男人对她们的印象,这个陆文君据说是上海复旦的才女,但其长相身材简直是惨不忍睹:大脸盘单眼皮塌鼻子水桶腰,再加上伊引以为傲的丰乳肥臀,但最为奇怪的是这样的女人在班上外国人群体中竟颇受欢迎,起码有好几个白人或黑人对其暗送秋波,直把我们几个男生看得汗毛直竖。
有时候我在学生食堂吃饭,还会看见苏琦,她总是和几个女孩一起,有时是中国女孩有时是法国女孩,但从未看见她和男生单独相处过,我甚至无聊的怀疑她要么以前受过男生的严重伤害,要么她就是个女同性恋。我发觉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对苏琦充满了好奇。

这天周六我在睡懒觉,代凡给我打了个电话。
代凡说,你晚上过来,学联搞选举。
我说,我去干嘛,真无聊,你让那个张海洋自己搞去。
代凡说,你一定得来,今晚我也是候选人。
我惊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代凡说,就前几天张海洋让我参加的。
我说,张海洋不是想连任吗,让你参加干嘛。
代凡说,这次的选举,每个人最多可以投两票,张海洋想把我认识的那部分人的选票拉过来,他许诺当选后让我当副主席。
我说,靠,这小子够阴险的。
代凡笑了笑说,走着瞧吧,你晚上来了我再具体跟你说。
挂了电话后,我心里很不以为然,心想不就是学生会选举走个过场吗,至于这么煞有介事的。
晚上我到了指定的会场,在门口看见了成批的中国人聚集在一起,我来南锡后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中国人。我到处找代凡的身影,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代凡和许为还有韩成站在一个角落里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一看代凡,乐了,说,连西服都穿上了,这么正式。
代凡笑着没说话,韩成递给我一根烟,帮我点上。
我说,待会儿投票是不是写你和张海洋的名字。
代凡看了我一眼说,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说,怎么回事。
代凡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的说,昨天有几个老家伙(老资格的留学生)找我,他们早就不满意张海洋这几年当主席的表现,所以想支持我当选。
我愣了一下,问,你真的想当主席。
代凡笑了一下,说,不就是一学生会主席吗,又不是国家主席,张海洋能当,我也能当。
我说,这事靠谱吗。
代凡说,有那几个老家伙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韩成也帮我拉了一部分的票。
我说,咱们这不是在拍电影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海洋招呼我们进会场准备投票,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选票,票上有两个空栏填名字。坐定后我环视了一下会场,起码有两百多号人,还不算门口没位置坐的,我发现了青青和苏琦还有其他的几个女生坐在一起。
张海洋,代凡以及另外两个候选人坐在正前大台上,首先他们每个人要慷慨陈词一番,大致相当于念一篇“假如我是学联主席”的命题作文。
我在台下百般无聊,就问韩成,当这学联主席有什么好处。
韩成说,好处还是有的,比如每年上面都会发活动经费,听说张海洋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我说,怎么只要是中国人,屁大的官也能搞腐败。
韩成说,咳,你别小看在国外的中国人,复杂着呢。
好不容易四个候选人念完了作文,到了提问时间,会场顿时热闹起来,无数人竞相举手。我发现提问者的矛头大多指向了张海洋,我怀疑他们十有八九是安排好的“托”,张海洋显然有些招架不住,面对那些尖锐的问题多半以答非所问来敷衍。
我和许为韩成到场外抽烟,又过了一会儿,听见会场里面喊开始投票了。
大家把所有的写好名字的票都投到了一个纸糊的盒子里,我看见张海洋和代凡居然还在相视而笑。
开始念票了,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海洋,他由满脸轻松慢慢一点点变成面如死灰。最后的结果,代凡以绝对优势当选,一大帮子我不认识的人冲上前去祝贺,突然张海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我要验票。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戏剧性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过了一会儿,代凡笑着对张海洋说,反正是匿名投票,你想验票就验吧。
张海洋开始一张张的清算选票,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他失败的命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代凡说,你小子阴我。
代凡面无表情的说,张海洋你闹够了吧。
张海洋突然上去照着代凡的脸上就是一拳头,全场一片惊呼,韩成最先反应过来,喊了声操,就冲了上去,我和许为跟在后面。我看见青青也拖着苏琦往前面挤,我大声的说,苏琦,你和青青先回去。苏琦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把青青往外拉。
台上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有的在助拳,有的在劝架,我挤进人堆中,还没来得及分清敌我双方,鼻子就挨了一拳,我用手一抹,流血了,轻易不动肝火的我也红了双眼,奔着张海洋那一帮人冲过去……
闹剧最终还是结束了,罪魁祸首张海洋成了熊猫眼,眼镜也不知去向,被人搀扶着离开了会场,我们几个人都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
我,代凡,许为和韩成,四个人坐在台上大口抽着烟,几个貌似元老级人物临走时对代凡说,小代啊,这个主席你好好干,今天的事我们会和巴黎那边反映的,张海洋以后别想再进学联混了。
代凡对我们说,对不住了,兄弟几个,今天把你们拖进来了。
许为说,你说这话不是瞧不起人嘛。
韩成说,要是在国内,早把张海洋给废了。
代凡苦笑着说,当个狗屁学联主席,这么多麻烦。
我说,你赶快回去吧,青青在家肯定急死了。
代凡点点头,然后对我说,今天这么晚了,你还坐车回去啊。
我看了看时间,说应该还赶得上最后一班车。

当我赶到车站的时候,居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琦。
我说,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苏琦说,一直在陪着青青,刚才代凡回去了,我才走。
我说,今天可真够乱的。
苏琦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我,我奇怪的问,怎么了。苏琦说,你鼻子又流血了。我连忙用纸巾塞住了鼻孔。
苏琦说,你今天没少挨拳吧。
我摇摇头说,在国内都N年没打架了,没想到跑到法国来居然还有机会动手。
苏琦说,以后这种事你还是少掺和。
听了苏琦这句话,我的心中忽然一动,她是在关心我吗,或者仅仅只是随口说说,我忽然意识到我和苏琦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阵夜风袭来,苏琦的长发飘起,有几束发梢轻轻的蹭过了我的脸颊,我甚至闻到了她头发的清香,一阵心怀荡漾。

刚回到家中,代凡的电话又打过来,他笑着说,你猜刚才怎么着。
我说,又怎么了。
代凡说,你一定猜不到,刚才张海洋居然到我房间里来给我道歉。
我说,他还真是个极品。
挂了电话,我想,这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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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开始了,我拿着考卷,看着上面为数不多的问答题,大脑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人都奋笔疾书,有个家伙已经写了三张纸了,我真不明白他就有那么多的话想倾诉。坐在隔壁的法国同学一会儿偷看前排的试卷,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小抄,忙得不可开交。我叹了一口气,努力回忆一些笔记上的只字片语往卷子上堆积。
说实话,让现在的我去熬夜背那些深奥的笔记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事实上自从N年前高考结束后,我就从未静下心作过学问,在大学里我可以躺在被窝里看上一天的武侠小说,但只要拿起课本就哈欠连天,如今来到法国这种情况没有任何改观,更何况我的潜意识里原本就充满了抵触情绪。
我们Master的考试结束后就是圣诞节假期了,这点还比较人道,不象那些Licence的学生要等到假期后才考试,过个节都不安逸。

我问代凡,假期有没有什么安排。
代凡说,没想好,不过平安夜学联要搞个晚会。
自从上次选举事件后,我听见学联两个字就有点反胃。我说,你得了吧,我再也不参加你们学联的活动了。
代凡说,上个月刚刚又新来了一批中国学生,真有组织感,一来就和学联联系上了,里面有几个不错的妞,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我哈哈大笑,说,你这个主席怎么当成拉皮条的了。
代凡说,可不是嘛,刚给许为介绍了一个,他正追着呢,这小子都憋急了。
我说,你们家青青也不管管你。
代凡说,哟,对了,忘了跟你说,青青准备趁着放假回国一趟,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她带回去的。
我说,好像没有什么带的。哎,到时候青青要去巴黎上机吧,要不咱们一块儿去送青青,顺便在巴黎玩玩,还可以去看看老王。
代凡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来法国这么久连巴黎都没玩过呢,挺想念老王那个老流氓的,我等会儿去跟许为说。
许为自然满口答应去巴黎,但是却提出和他正在追求的那个女孩一块去,我对之非常鄙视,但因此我忽然冒出给苏琦打电话的想法,我犹豫着是否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巴黎,不料青青无意中透露,苏琦和她的几个法国同学去瑞士滑雪了,我很是失落,也许我已经习惯了每次聚会都少不了苏琦,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在戴高乐机场送走青青后,我忽然意识到今天距我到法国整整十个月了,十个月前我正是这个机场踏出了迈向法国生活的第一步,时间可过得真快啊,许多的事在我脑子里迅速闪回,最后我无比沮丧的发现这十个月里我竟从未真正快乐过。
许为和那个叫张思晴的东北丫头决定玩甜蜜二人游,弃我和代凡而去,我们也懒得理会这个败类,拿着老王之前告诉的地址,我们坐上了巴黎的地铁。
在7号地铁上颠簸了半个小时,到了终点,一出地铁站我们被吓了一跳,这个区又脏又乱,交通极度堵塞,汽车喇叭声和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阿拉伯人,印度人,亚洲人,总之看不到几个法国人,这哪里有一点国际大都市巴黎的影子,整个就是一中国乡镇集市。
正在我和代凡两人惊讶不已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拍了我们一下,我们一回头,不由得叫了起来,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家伙,就是当年和我们一起来法国的老王。
我仔细打量着老王,说,你这么变成这付模样了。
老王笑着说,咳,生活嘛。
代凡说,你没得什么病吧,瘦这么厉害。
老王说,病什么,我现在身材不知多好,啤酒肚脂肪全没了。
我们一起来到老王住的地方,一栋破旧的三层小楼,老王住一楼的其中一间房,打开房门一看,房间大概就十平米的样子,几乎没有怎么装潢,跟毛坯房差不多,而且光线很差,大白天如果不开灯的话基本上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我说,老王你不用这么省吧,租这么个破地方。
老王说,就这破地方还要三百五十欧呢。
我张大了嘴巴,说这他妈也太贵了吧。
老王叹了口气说,兄弟,这是在巴黎啊,其实我这还只是外省,严格来说不算巴黎,要是在小巴黎市区内,那房子才叫贵得离谱。
我和代凡面面相觑,老王接着说,我这房子小,晚上你们俩只有打地铺睡了,我找对门借了床被子,这楼里住的都是中国人,几乎全是打工的,有几个还是黑户。
代凡说,你晚上还要去打工吧。
老王摇摇头说,今天我跟餐馆老板请了假,晚上我请你们吃顿饭,好好叙叙旧。
我们三个人去超市买菜,去的是那种最便宜的超市,里面的顾客大部分是黑人和阿拉伯人。老王说,其实这里的菜还不是最便宜的,每个周日会有一个早市,那时卖的菜更便宜。
我看着老王的样子,有点心酸,付账的时候我说,要不我来付吧,这几天都要在你这里住,挺麻烦你的。
老王有点生气的说,小乐,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嘛,我比你们可大八岁,做哥哥的请你们吃顿饭还用你付账。
代凡连忙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老王叹了口气说,这要是在国内,我肯定请你们到最好的馆子去搓一顿,还是公费报销的。
我说,老王,你别这样,无论在哪儿吃都一样,咱们几个在一起聚聚就挺高兴的。
老王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晚上老王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兴致很高,末了他还对我们说,给你们看样好东西。然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大瓶二锅头。
我和代凡眼睛一亮,嘿,果然是好东西。
老王说,今晚咱们可得把这瓶酒干完。

我们这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二锅头喝完后,老王说没喝尽兴,又跑到楼上借了一瓶红酒,等我们喝光了这瓶红酒,头都晕大了。
老王红着脸一边使劲抽着代凡带来的红双喜烟,一边说,好久没这么爽了。
代凡勾着老王的脖子说,老王,你慢点抽,弟弟我现在挂着南锡学联主席,搞别的狗屁都不行,可这烟还是有得抽的,回头我跟你捎两条过来。
我笑着说,代凡,你就吹吧。
老王摆摆手说,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平时抽得少。
我说,老王,你这日子过得挺苦的啊。
老王说,其实在国内工作这些年我还是有些存款的,可家里的房子在按揭,孩子在上学,这都得花钱啊。所以我出国没带多少钱,学费房租一扣就不剩什么了,现在生活费都得靠我打工来赚。
我看见老王的书桌上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中老王一家三口幸福的笑着。我说,老王,你出来干嘛啊,丢下老婆孩子。
老王拿起照片看了看,眼圈发红,他擦了擦眼睛说,我在杂志社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小编辑,等我在国外读了硕士再回去,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其实这日子苦也不算什么,再苦也比我小时候在农村强啊。
我若有所思的抽着烟,老王的日子过得比我还辛苦,但他有一个坚定的目标,而我有什么呢,我没有想过前途,没有想过未来,我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老王不在,留了一张条子说他打工去了,晚上才回来。我叫醒代凡,说我们下午去看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吧。代凡说好。
我们坐地铁来到了所谓的小巴黎市区,才慢慢见识到巴黎作为一个享誉全球的浪漫时尚之都的真实面貌。
巴黎不是欧洲最现代化的城市,但绝对是最有文化底蕴的古典城市,这一点和北京很相似。巴黎的街上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相反一些很残旧的房子依然得以保存,由于正值圣诞节假期,全世界的无数游客都来到巴黎,走在路上你可以看见各色人种,可以听到各种语言。一下子从人烟稀少的南锡来到繁华的巴黎,我和代凡显得很不适应,感觉就像乡下人进了城。
不过看到铁塔和凯旋门的时候,我只是略为发出了惊叹,就失去了感觉,而旁边几个日本傻妞却大呼小叫,激动不已。我们照相留念后就匆匆离开了,也没有花钱坐电梯到顶端去俯瞰巴黎全貌,这对我缺乏足够的吸引力,我没有巴黎情结。
我们坐地铁到了一个中间站转车,下车后拥挤的人流把我和代凡错开了距离,我落在代凡的后面,突然我发现在代凡身后的一个阿拉伯男人正用手慢慢拉开代凡的背包拉链。
我大声喊了一声,代凡,小偷。
代凡一回头,看见那个阿拉伯男人正把手缩回去。代凡瞪着眼用法语说,你想干什么。
阿拉伯男人双手一摊,若无其事的说,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包。
这时我也来到了代凡身边,阿拉伯男人想迅速离开,不料代凡抓住他的衣服把他用力的推到了一边的墙上,阿拉伯男人显然愣住了,连周围的法国人也愣住了,没人想到代凡这么大的胆子。
阿拉伯男人迅速吹了个口哨,旁边一下子又来了三个阿人,他们四个人站在了我们面前。代凡低过头问我有没有带什么家伙,我说,我包里还有一把瑞士军刀。
四个阿拉伯人冲着我们大声嚷嚷着,我仔细观察着四个人的身形,看等会儿打起架来先从哪个下手。
这时突然有两个法国男人走到了我们面前,他们向我们和那帮阿拉伯人亮出了证件,原来是便衣jc。
其中一个jc问我们,怎么回事。
代凡指了指那个阿拉伯男人说,他偷我东西。
阿拉伯男人叫了起来,说没偷。
jc又问我们,你们有什么东西被偷吗。
代凡说,没有,他偷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jc走到阿拉伯人们面前说了几句什么,四个阿拉伯人看了我们几眼,然后就走了。
我说,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啊。
jc说,你们没丢东西,也没有证据,当然让他们走了,你们以后要注意一点安全,保护好自己的东西。
jc说完就和另一个同伴走了,我和代凡郁闷了半天。
晚上回到老王的房子,我们把小偷的事和老王说了,老王说,忘了提醒你们,巴黎的小偷特别多,尤其是地铁里的那些阿拉伯人,都是些混混和流氓,你们别惹他们,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巴黎的jc基本管不了这些人。
我忽然想起来法国的第一天,我还给一个阿拉伯人点过烟,真丢人,我恨得牙齿直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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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在法国的第一个平安夜我是这样度过的:
早上睡到十一点才起床,刷牙洗脸,然后用面包蘸黄油吃,最近我觉得营养跟不上所以想增肥;
我把学习笔记拿出来看,看了五分钟便开始发呆;
下午我在市中心闲逛,碰见了苏琦,她刚从瑞士滑雪回来,脸被晒得有点黑里发红,由于她和另一个中国女孩一起,我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
之后我收到代凡的电话,通知我晚上参加学联的活动,我一口拒绝;
我思考着晚上吃顿什么好的,胃发出的信息告诉我想吃饺子,于是我去超市买了猪肉白菜和面粉;
回到家,我开始准备包饺子,把一大块猪肉放在砧板上用菜刀一阵狂剁,楼下的黑人跑上来提意见,我敷衍他后继续剁,他再次跑上来,但看见我手里的菜刀和凶狠的眼神后,只是怯怯的问我还要剁多久,我说五分钟,事实上之后我剁了十分钟;
两个小时后,我吃上了热腾腾的饺子,电视里放着一部关于圣诞节的电影,影片中的餐桌上摆着一只硕大的火鸡,我看了看碗里的饺子,心中一片茫然;
爸妈居然给我打了电话,那时国内时间已经是转钟一点多了,他们说刚从长江大桥看烟火回来,还说国内的圣诞节无比热闹,全民动员,比过年还兴奋,我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很想哭;
晚上我看电脑上的周星驰电影来打发时间,十二点到了,我隐约听到远处的酒吧传来欢呼声,我关掉电脑,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

假期结束了,考试成绩也出来了,看着我名字后面那一排惨不忍睹的分数,我一点都不惊奇,这本就在预料之中的。班上另两个中国男同学的成绩和我相仿,而两个女同学则考得不错,平均分都过了十分,陆文君居然达到了十四分,果然人不可貌相。我试图想增加一点对陆文君的敬意,但当她牵着一个肥得像猪般的法国男人的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做呕的感觉。
糟糕的成绩让我开始产生厌学的情绪,我给自己定下一个标准:上午十点以前的课不上,中午两点以前的课不上,下午五点以后的课不上,如此算下来,我基本一个星期就上不了几节课了。空出来的时间我都在睡觉,如果赶上南锡难得一见的艳阳天,也会到街上走走。
在虚度时光的背后,我感到深深的孤独和寂寞,我很害怕,在来法国前,我生活在一个属于我的大圈子里,圈子里有父母亲人朋友爱人,亲情友情爱情不断给与着我喜怒哀乐,但在我来到法国后,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远去,我变得很不适应。
有时候代凡或者班上的同学会拉我参加聚会,介绍一些新朋友给我认识,我和他们互相寒暄,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开着无聊的玩笑,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开始烦躁不安,急于离开,通常我会到窗口抽一根烟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强迫自己重新进入那个令人窒息的氛围,久而久之我不再参加有陌生人出没的聚会。
偶尔我和代凡喝酒的时候,我说我很难受,代凡说你应该找一个女朋友。是的,我也许需要女朋友,但我真的需要爱情吗。

我开始和一个叫王茜的女孩约会,毫无疑问,她是代凡介绍给我的,说她刚刚来法国,让我带着熟悉一下环境。
第一个晚上,我先带王茜到市中心的餐馆FLUNCH吃了一顿,然后带她到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当然所有的费用都是我出。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她不断地问我对白的意思,说实话我自己都没听太懂,于是连编带猜的对她糊弄一番,竟搞得她无比崇拜。
我对这个王茜没什么感觉,这个女人年纪比我还大几个月,一张俗气的脸偏要装出一付无比单纯的模样,她唯一的可取之处在于她前突后翘的身材,让我想到了燕红,从男人生理需求来说,我非常想念和燕红的乱搞,但我对王茜毫无欲望。
我和王茜认识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她在我家上网。
这个晚上,我已经是第三次对王茜说,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王茜看了看表说,你送我回去吧。
我已经困得不行了,就说,我送你到车站。
王茜说,可现在已经没有公车了。
我有点恼火的说,难道你让我陪你走回去。
王茜摆出一付可怜的样子,我只好说,那你睡我的床,我打地铺。
王茜说,我可是从没有在男生家过夜。
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王茜半天才说,其实我睡地铺就好了。
我冷笑一声不再理她,打好地铺,然后到卫生间里换了衣服,准备睡觉。
王茜坐在床上问我,你睡地下很冷吧。
我说,就一张床,我也不想睡地下。
王茜小声说,其实你上床睡也可以,我挺相信你的。
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王茜今天的处心积虑,我仿佛看到两年前的燕红赤裸裸的在向我招手,可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我发过誓不会再随便和女孩上床,尽管这个誓言是我当初恳求胡晓玲原谅我时说的话,尽管并没有挽回胡晓玲的心,可我希望我能够遵守,更何况王茜不是燕红,她比燕红要虚伪的多。

那晚之后,我不再和王茜来往,但关于我和王茜恋爱的消息却在我们留学生圈子传开了,理由是王茜曾经在我家过夜,她大学城宿舍的左邻右舍可以作证她彻夜未归,而且没有人相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没有发生关系,我懒得解释什么,就算解释了也没用,我只能保证自己绝不再和王茜有任何牵扯。
一天下午下课后,我走出教室居然看见王茜站在门口,我问她你在这儿干什么。
王茜说,我也刚刚下课,想到你家上会网。
我说,学校机房不是也可以上网吗。
王茜说,学校的电脑不能聊QQ。
我说,你上网可以,七点前必须离开我家,我晚上还有事。
其实我并没有事,只是我不想再给王茜什么机会。
我和王茜走出校门,迎面碰上了苏琦,我非常不自然的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王茜也对苏琦说,你好,我是王茜。
苏琦听了一笑,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声我还有事就走了。我看着苏琦的背影,心里很沮丧,我想苏琦也一定误会我了。
王茜问我,那个女孩是谁啊,好漂亮。
我没好气地说,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王茜突然停下来对我说,耿小乐,你喜欢那个女孩吧。
我说,你瞎说什么啊。
王茜说,其实关于我和你的传闻这么久,我从来没有听说你和谁解释澄清过,我想你要么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要么……
我问,要么什么。
王茜笑了一下说,要么是不介意和我在一起,当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了。可是刚才你很明显相当在乎那个女孩对我们关系的看法,虽然你并没有说什么。
我词穷了,我的确实是很在乎苏琦的看法,我为什么要在乎呢,难道我真的喜欢她,这太牵强了吧,我没有理由喜欢上苏琦的,我这样对自己说。
王茜说,算了,我回去了。
我奇怪的说,怎么不上网了。
王茜摇了摇头说,没这个必要了。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茜说,其实我也是一个人太寂寞了,有时候总希望有个人能陪在身边,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挺想家的。
我认真看着王茜,其实她看上去也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王茜顿了一下说,你放心吧,我会和别人澄清我们的关系的。
我说,王茜,你其实挺好的。
王茜笑着冲我挥挥手,转身走了。
我彻底的摆脱了王茜,理应感到轻松才对,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依然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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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6: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春节快到了,这意味着我来法国已经快满一年了。即使是那些难熬的日子过得也比我想象中要快,虽然我的生活有些混沌,但也不再自暴自弃,强身健体成了我的寄托。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要做五十个俯卧撑和五十个仰卧起坐,数量慢慢递增,两个月后我的胸肌和腹肌竟小有成色;周末我还会到大学城找代凡踢球,代凡组织了一支学联足球队,每周还假模假式的进行训练,然后经常和周边城市的留学生足球队打比赛,可惜战绩不佳,胜少负多。我靠代凡的裙带关系成为球队的绝对主力,只是没有绝对位置,几场比赛下来,我几乎打过除了门将之外的所有位置,偶有进球,还是乌龙。

大年三十这天,我们南锡队要和梅兹队打场比赛。南锡与梅兹相邻,坐火车也就半个小时,这两个城市的绝大部分中国留学生都是同一家中介公司办过来的,所以这次代凡邀请梅兹留学生代表团过来,除了打一场友谊赛,晚上还要共同参加学联组织的除夕饺子宴。
比赛在大学体育中心租的一块球场进行,是横向的那种小球场,每队上场九个人。我今天打右前卫,代凡打前锋,韩成打后腰,许为打中后卫,张海洋打门将。我刚开始非常困惑代凡怎地如此宽宏大量把张海洋也招进了球队,但后来看见张海洋对代凡毕恭毕敬鞍前马后的模样,我再一次感叹张此人真乃人中极品。
比赛开始了,由于现场来了大量的女观众,双方球员显得兴奋异常,憋足了劲想在场上表现一番。上半场刚开始五分钟,梅兹队一个边路传中,中后卫许为高高跃起,作出一个漂亮的狮子甩头动作试图将球顶出禁区,不料判断出了小偏差,球没顶到,反把身后对方上前抢点的前锋狠狠地撞倒在地上,裁判吹响了哨子,点球!许为很不服气,骂骂咧咧的,又被裁判追加了一张黄牌,场边一阵嘘声,许为的女朋友张思晴也瞪着眼睛不住摇头。
梅兹队员准备主罚点球,张海洋在门前跃跃欲试,裁判鸣哨,他向右一个标准的鱼跃扑救,但球却飞进大门左侧,我骂了一声笨,代凡追骂一声蠢,我说这不是你找来的门将吗,代凡说,这年头谁愿意守门啊,只有这个家伙是主动要求的。
上半场结束前,我们扳平了比分。当时韩成发出角球,对方禁区内一片混乱,球从人群中滑落到球门后点无人盯防的代凡面前,由于门将视线被挡,代凡只需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把球打进,但是他却用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贴地俯冲头球把球顶进球门,然后立马站起来,不顾满身是灰的跑到球门后大喊大叫以示庆祝,我和韩成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哗众取宠!
下半场,梅兹队的体力有所下降,我们渐渐占据了场上主动。我抓住了对方后卫的一个失误,获得了单刀的机会,在射门的一刹那,我忽然发现了坐在正对面看台上的苏琦,她正满脸认真的看着我(我自我感觉如此),我一分心动作稍慢,被追上来的后卫一个飞铲连人带球铲倒在地,裁判鸣哨点球,错过在苏琦面出风头的机会我异常愤怒,爬起来一把抱着球大声说,我来罚点球。点球手韩成冲我笑着说,你小子要是罚不进看我怎么收拾你。
罚点球的时候我集中精力不再看苏琦,见对方门将的个子很矮,所以我一脚射向球门左上角,球进了,我兴奋的跑到角旗处模仿当年李金羽弯弓射雕的庆祝方法,看台上一阵笑声,苏琦也捂着嘴在笑。
最终这场比赛我们以二比一获胜。

我在大学城洗完澡换了衣服就来到大学生食堂,学联今天包下了这里来搞除夕饺子宴。一进人声鼎沸的食堂,看见数以百计的中国留学生,我的胃里忽然一阵抽动,可能已经太久没看见这么多中国人了,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半年前轰动南锡华人圈的学联选举事件。
青青在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坐下然后和坐在旁边的苏琦,张思晴打招呼。苏琦今天化了淡妆,与平时相比显得有点明艳。这么多年的学生生涯,校园美女我是见过不少的,若单论相貌,有的甚至比苏琦还好看,但我没有发现几个比苏琦更有气质,苏琦的气质很特别,我找不出确切的词来形容,某些方面有点像以前的胡晓玲,是成为我女朋友之前的那个胡晓玲,正因为如此我才对苏琦感兴趣吧,我给自己一个这样的理由。
我没看见代凡许为,就问青青,那两个家伙去哪儿了。
青青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在后面厨房帮忙吧。
正说着,就看见代凡和许为端着一大钵饺子和炸鸡腿走了出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代凡边走边大声说,饺子煮好了,请每个桌子排个代表到柜台前排队。说完后他走到我们这张桌子把饺子放下,说,咱们先吃,让他们排队去。我们都笑了起来。
这时韩成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表情严肃的对我说,出来一下,跟你说个事。
来到楼梯口,韩成对我说,有吴军的消息了。
我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整个人顿时激动起来,问,他现在在哪儿。
韩成说,这次梅兹过来的人中有一个是我朋友,他告诉我吴军现在在梅兹。
我问,知道具体地址吗。
韩成点点头说,我现在就和我朋友一块去梅兹,免得夜长梦多,这小子又跑了。
我说,我也去。
韩成说,我朋友的车就在楼下。
我说,我过去和代凡他们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走。
我回到桌子前,对其他的人说,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代凡说,大过年的你去哪儿折腾。
我说,都说了是急事嘛。
代凡一把抓住我,说,你少蒙我,到底怎么了。
我低下头小声对代凡和许为说,我和韩成要去梅兹找吴军。
代凡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对付那种混蛋,人多一点好。
许为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红酒,说,走,走,一起去。
女生们奇怪的看着我们三个,代凡说,我们有点急事要办,你们先吃。
青青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眼神里的担心,张思晴则立马不乐意了,对许为说,你干嘛去啊。
许为可能酒喝多了点,粗声粗气的说,男人的事,你少管。
走之前我有点感慨自己连个送行的女人都没有,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苏绮,她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偏过头去和青青讲话去了。
我们四个人上了韩成的朋友的车。除夕夜,全球华人共聚相庆的时刻,我们却踏上了一条追债之路。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后抵达了梅兹市中心的一栋公寓楼。
韩成的朋友还算够仗义,把我们带到吴军居住的房间,因为门上有猫眼,所以他替我们敲门,我们则靠墙躲在一边,隔着门我似乎听到了吴军说话的声音,然后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除此之外好像没有第三者。
开门的是个女人,她显然认识韩成的朋友,说,你来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
她的话音刚落,我们四个人就冲出来夺门而入,那女人尖叫到一半,被韩成一把捂住嘴巴。
我对韩成的朋友说,多谢了,兄弟,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你就别参和了。
韩成的朋友从外面把门带上,离开了。
客厅里正在吃火锅的吴军已经被韩成和许为两个大块头按在了地上,韩成对那个女人说,这是我们和吴军的恩怨,跟你没关系。然后他放开了那个女人。
我看着吴军那张脸,这一年来的种种郁闷都涌上心头,我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脸顿时肿了起来,我的手也生生作痛。
吴军疼得叫了起来,说,哥们,别,别动手啊,有话慢慢说。
韩成从厕所里找来了一条毛巾,撕成两细条,分别绑住了吴军的手脚,然后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吴军惨叫的说,韩成兄弟,咱俩当初可是一起出国的啊。
韩成冷笑一声说,兄弟?你这个兄弟可真够意思啊。然后又是一脚。
那个女人拿起电话对我们说,你们要是再动手的话,我可打电话报警了啊。
我说,你尽管报警好了,吴军在南锡骗了别人好几千欧,还欠银行的钱,jc来了看谁被逮进去。
那个女的有些吃惊,问吴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吴军不作声。
我对那个女的说,他应该也跟你借过钱吧。
女人说,他说要办居留存款证明差钱,我刚刚借了他一千五百欧。
代凡也上前踢了吴军一脚,说,你他妈的骗财又骗色,是不是男人啊。
吴军哀求的说,别打了,我保证一个月之内还钱。
韩成朝吴军的肚子就是一拳,说,谁还信你,现在就得还钱。
吴军一声惨叫,说,我现在真的没钱啊。
我问那个女的,吴军现在有钱没有。
那个女的说,我不知道,这房子是我租的,平时生活开销也都是我在花钱,他就算有钱,也是我刚刚借他的一千五百欧。
我们几个都沉默了,代凡从吴军身上翻出他的钱包,打开来看,里面只有几张国内的银行卡和一张二十欧的现钞,代凡把钱拿了出来,说,等会儿留着买火车票。
我点了一根烟,说,咱们总耗着也没意思,这小子不还钱,我们也不可能把他打死。
韩成说,大不了废他一只手,那钱我也就不要了。
代凡说,犯不着,要不让吴军写一张欠条,按上手印,我们到时候回国到他家里去要。
韩成想了想说,行,反正我知道他家住哪儿。
于是我们放开吴军的手,让他写欠条,我一张,韩成一张,然后找那个女的借了一支口红涂在吴军的拇指上,按了手印。
最后我们一人又给了吴军一脚,就准备离开了,走之前我对那个女的说,今天打扰了,大过年的,搞得你也不安逸。
那个女的说,算了,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知道吴军是这么个狗东西,我把钱要回来后就把他赶出我家。

坐晚班火车回到南锡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国内时间是大年初一。
我拿出手机和电话卡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说,你跟爷爷家打个电话,给爷爷奶奶拜个年。
我拨通爷爷家的电话,爷爷奶奶一听是我,非常开心,不住的问我现在过得好吗,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空荡荡的街上只听见手机里传出远方的声音,喂,喂,小乐,你怎么不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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