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4:42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1
谁的心不曾柔软20
   这就是我的哲学:绝不仁慈,永不饶恕,这世界向来心狠为王,真理永远握在杀人者手中。人敬我一丈,我还他一尺,谁拔我一毛,我杀他全家。堂皇五车史,老不死看到道德,窝囊废看到力量,而我只读出了两个字:杀人。此乃大道,真理中的真理,一切功业,一切文明,一切兴亡变迁皆出于此。弱者死,强者食,都市即是丛林,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永远没有中间道路。
   不过肖丽倒让我有点下不了手。昨天回家后,看见她正跪在地上擦我的鞋,6双皮的,1双布的,每一双都比她的脸干净。我说你身体还没全好,弄这个干什么?再说楼下不是有擦鞋店吗?她擦擦脸上的鞋油污垢,慢悠悠地说:“反正我也没事,快把脚上这双也脱下来。”擦完后跟我出去吃饭,特意穿上了那条宝蓝色的连衣裙,那是我给她买的最贵的东西,368元。吃到一半那胖女人来了,我评论了一番戒指,忍不住又骗了她一次,她颇为感动,眼泪汪汪地告诉我:“知道吗?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我妈死得早,我爸天天酗酒,一喝醉了就打人,我初中时有几年吓得不敢回去,天天住外婆家。后来交过几个男朋友,小气,嫉妒,都没有风度。还有陈杰,说实话,有段时间我真挺喜欢他,没想到……比较来比较去,老魏,还是你对我最好,真的,最好。现在我也想通了,如果你肯跟我结婚,我就作你老婆;如果你跟别人结婚,我就作你情人。如果你不要我了,唉,那就算我命苦吧。”
   我的心冷冷地抖了一下,不过马上就醒了,想小婊子,这时候还敢跟我耍心眼。事实很明显:她现在没工作,没收入,家里也指望不上,跟定了我,至少一日三餐没问题,这是物质基础。从上层建筑来说,她对我有过前科,生产关系岌岌可危,再不表个狠狠的忠心,肯定要被赶到大街上,城管要抓,工商要查,连捡破烂的都看她不起。前些天她四处求职,估计现在是过渡阶段,行的是缓兵之计。我心中冷笑一声,想陈杰的事还没完,先记着账,反正天总是要黑的,债总是要还的,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躲着光。
   还有别的花招。她有个日记本,以前从来不记,现在则大书特书,她也知道我会看,故意摆在桌面上,写的篇篇肉麻,字字肥腻,献媚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廉耻丧尽。有一天说我长得好,原话是这样的:“我的老魏细看还挺帅的。”以老魏为私产,其心可诛。有一天说我办事爽利果断,这还用她说?最肉麻的是上周三的一篇,满满两页纸,全是同一句话:“我错了,对不起他,以后要对他好。我错了,对不起他,以后要对他好。我错了,对不起他,以后要对他好……”
   在镜前比划了两下,发现西装确实有问题,肩肘处太紧,而且颜色也太艳了。正想开口,肖丽已经把那套咖啡色的翻出来了,说快换吧,时间不多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帮我解扣子,满脸的温柔,我心里一软,心想有这么个保姆其实也不错,洗袜子,擦皮鞋,事事周到,晚上还可以拿来去火。
   出门遇上堵车,赶到电视台时已经晚了1分钟,化妆师草草地给我弄了一下脸,连杯子都没拿就直奔直播间。几个工作人员急得乱蹦,我长出一口气,调出背景音乐,接通第一个电话,导播说这人打了几次,已经等了一个钟头了。 于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是魏律师吗?”
   我说您好,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请讲。
   他笑了笑,我一下听出来了,心里格登一响。
   “魏律师,我拿到一个本子,上面有重要的犯罪证据,我想向检察院检举揭发,可嫌疑犯说这是敲诈勒索,我想请问您:我只是检举,不要钱,这算不算……”
   周末收拾屋子,肖丽翻出来满满一箱我的旧货。有几个奖状、两本“三好学生”证书、大学毕业证,上面的我又干又瘦,头发乱蓬蓬的,一副饿鬼样子,只是目光纯净。箱子底下垫着一件西装,深蓝色,没有衬里,两肘磨得褪了色,泛着陈年沧桑的光。那是我的第一件西装,在镇上当裁缝的爸爸亲手帮我做的,1987年,我刚刚考上大学。他拿着皮尺在我身上量来量去,十分高兴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呀,咱们家也出大学生了。”“哎呀,咱们家也出大学生了。”我不胜其烦,直拿眼瞪他。两个月以后他死了,怕耽误我的学业,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寒假回家我才知道,只看见了一堆土。别人的父亲都有遗产,我的父亲只给我留下了一件西装,它旧得不成样子,但依然可以遮挡风雨,我发誓会保留终生。
   箱子里还有一个厚厚的大本子,是民法、民诉法、刑法、刑诉法的笔记,笔迹稚嫩,字体潦草,我一生的事业发端于此。本子是1990年装订的,扉页上端端正正地写了3行字:
   这世界倒塌了
   不是轰然一响
   而是唏嘘一声
   现在我只记得那是一句诗,谁写的,叫什么名字,全都忘了。我为什么会把它写在这里?我想说什么?这箱子有十几年没开过,在这十几年里,有什么被我忘了,有什么我还记得?
   十几年前我是小魏,现在人人叫我老魏。37年,感觉人生就像一场不可捉摸的梦,梦里软红无限,醒后黄梁未熟。我还是我,只是渐渐老了。一个“小”,一个“老”,两字之间横亘着我的一生。

   在丁总的车上坐了半个多小时,细节一一敲定,小瓶子也给了他。老丁连说费心,我大声回答:“为客户服务!”他拿眼瞅瞅我:“你他妈够坏的。”我说对,我是个坏蛋,你丁总可是个大善人,千万别用的办法,也别用这小瓶子。他有点尴尬,笑着转篷,说你把那几个案子办好,明年的顾问协议,嗯,我让他们早点弄好,放心吧。我美滋滋的,想这世界到底是男人的,女人再伶俐也不是对手。刘亚男以为耍点小聪明就能骗到钱,也不看看对象是谁。我和老丁素称大贼,都快成精了,真要被她玩了,那还不如买条卫生巾一头撞死,以后别混了。这世界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路有操刀客,平地生荆棘,人群即是蛇窟,尖牙耸动,毒汁流淌,每一吻都足以致命。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4:52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2
谁的心不曾柔软21
   这事很容易想通:老丁只是想在她身上去去火,又没想跟她结婚生子,估计连包她的想法都没有,怎么可能花上1000多万,他又不是白痴。“大案子”云云,不过是丁某的一个钓钩,正好钩在刘亚男嗓子眼上。她大概也明白,所以坚决不让上身,按老丁的说法,人钓鱼,鱼也在钓人,搂搂肩膀可以,亲嘴不行,拍拍大腿可以,伸进去摸不行,送衣服,送首饰,她都收,就是不解裤带。总之是要挑逗得老丁欲火万丈,她则稳坐钓岸,案子不到手,决不脱裤子,等到老丁火冒头昏,大笔一挥,那时张开两腿也无所谓,反正800多万在手,一条裤带买个天,小小皮肉之苦,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七进七出由他,八进八出也由他。
   那案子确实有4000万,对方也确实有钱。现在通发集团还在斡旋,丁总已经答应了,如果真要起诉,一定由我代理,律师费按4%收。其实这案子根本不可能风险,一是案情简单,二来老丁虽说是一把手,但上有领导,下有刺头,动不动就要写信到纪委告他,平常花天酒地倒没什么,真把事情做大了,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刘亚男千算万算,漏了这一算,到底还是嫩了点。
   送老丁的小瓶子是强效麻醉剂,据说只要1秒钟,中了立仆。任他云来雨去,我自酣睡不醒,等到老丁发泄已毕,裤子一提抬脚走人,她连被谁睡了都不知道。我估计她一定有所防备,跟老丁分析过:下次见面,她一定会拉个人陪着,这人要么是她的女伴,要么就是她男朋友,女伴好办,找个帮手,跳跳舞唱唱歌,分开就完了;男朋友就麻烦一些,而且可能性极大,现在的小姑娘都精通钓凯子的要诀:越是有男朋友越吃香,凯子都喜欢捞着吃,以上别人的老婆为荣,以上自己的老婆为耻;以赠人绿帽为荣,以自戴绿帽为耻。带了男朋友,王八摆在现场,超级勾人起火,就是手续繁琐。这事难不倒我,跟老丁计划好了,到时给我发个短信,保证不让她男朋友碍事,剩下的就是怎么下药了,丁老色鬼顾虑重重,说万一人放平了,剥光一看还有月经,那怎么办?我笑得前仰后合,说没办法,你命不好,操他妈顶硬上,浴血奋战吧。
   麻醉剂是找王秃子要的。此秃本名王小山,近郊农民,为人胆大妄为,匪夷所思,1996年他在江北动物园当临时工,因为待遇问题跟领导吵架,吵而不胜,心中怒极,奋然进笼宰了一头老虎,虎骨泡酒,虎皮做褥子,虎肉和虎鞭炖了一大锅,吃得这厮毒火攻心,抱着他们家的大杨树嗬嗬怪叫,满头皮毛掉了个干净。这事极其轰动,几家报纸都做了连续报道,公诉时摊上个好律师,说那头老虎已经垂危,按惯例也要宰杀,他只是不该独享(想来把虎鞭送给领导就没事了),不能算虐杀保护动物,最后只判了1年,出狱后混了几年,结交匪类,私通官府,忽然就发了大财,现在手下有人,头上有伞,腰里有钱,谁都不敢惹。2002年他在酒店找小姐,不知怎么吵了起来,连钱也没给,还打了两巴掌。那小姐哭着到派出所报案,他毫不在乎,jc上门时还跟人叫板:“不就罚款吗?3000?5000?罚!老子有的是钱!”后来一说小姐年龄,他傻眼了:13岁半,算奸淫幼女,还不是第一次,够杀头的。王秃也是个法盲,被唬得遍体筛糠,通过小二黑找到我,说只要留一条命,要多少钱给多少钱。这钱不太敢拿,我象征性地收了两万,开庭时慷慨陈辞,详细列举那小姑娘的肢体特征,说她身高1米63,ru房丰满,yin毛浓密,不具备幼女特征。而根据公安局对酒店人员的审讯笔录,她在3月份到6月份间卖淫多次,真实年龄一直瞒着,连妈咪都不知道,王小山并不知情,不构成奸淫幼女罪。他的家人也在外面四处活动,公检法全部打通,连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都帮他说话,还给了那小姑娘十几万,最后平安脱身,只罚了几千块。从那以后他就很客气,生意纠纷全交给我,还经常来个电话,聊国家的大政方针,谈江湖的恩仇生死,每每放出豪言:“有什么事,说话!黑道白道,都管!” 于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乃知豪客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我对这些人一直心存警惕,保持联系,却绝不走得太近;帮他办事,却绝不涉足纠纷。要不是陈杰这小王八蛋闹得太厉害,我也不会找他。现在是时候出手了,神仙不发威,他还以为我是泥捏的。
   我们台的直播延时12秒。这事内行都明白:不管我在直播间说什么,做什么,12秒后观众才能见到。控制台下有个红色的延时键,拍1下删除6秒,两下删干净,万一有坏蛋说了什么不利于党国的言论,主持人必须及时伸手,否则就是事故。1年前我就差点捅了漏子,有个家伙搞了个公司,赚了不少钱,离婚时不想分给老婆,问我该怎么办。其实这话应该私下里问,我至少有10种规避法律的办法,但上了直播,我只能骂他,劝之以法,导之以义,酷似班主任和道学先生。那厮又臭又硬,跟我强辩,还胆敢攻击国家政体,说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是个律师?律师哪有好人?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跟叉叉叉似的……这3个字绝对见不得光,我吓死了,赶紧拍延时键,心里怦怦乱跳,特地让导播检查了一遍,心想这话要是播出去,我老魏这辈子别想上电视了。
   那天在节目中接到陈杰电话,我几乎惊死,当下反应极快,遮蔽来电,伸手到台下猛拍两下,表情毫无变化,嘴里含糊应答:“喂?喂?我听不清楚,……,喂?”对方当然没有回应,我直视镜头,面色安详之极:“刚才这位朋友的电话有点问题,欢迎下次继续拨打。”说完躲出镜头,擦了一把汗,感觉两腿酥软,盘算了两秒钟,决定还是找王秃子,关键时刻,非出生死手不可。
   陈杰那几句话全删了,观众什么也看不到。倒是肖丽猜到了一点,往我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是不是陈杰?都是我不好,原谅我!”我没理她,继续接电话,心想滚你妈的蛋吧,如果这事真弄得我身败名裂,我第一个就把你做了。前两年有报纸登了一件凶杀案,标题恶俗无比:《先奸后杀再割喉》,我对奸没什么兴趣,割喉倒是挺解恨的。
   到现在我也没见到陈杰这小王八蛋,只在照片里看过几次,长得倒不坏,只是干瘦无肉,两眼贼溜溜的,一副汉奸模样。我跟王秃子说好了,这周末就派人到他家做家访,4条大汉,条条黑壮生猛,能抓住当然好,只要人在手里,一切都不在话下,抓不住也无所谓,借口早就想好了,就说他欠账不还,进门就把电视砸了,再往沙发里戳一把刀,让这小王八蛋自己掂量去。
   这次我真的起了杀心。跟王小山聊了几个钟头,听的全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按他的说法,“中国人命烂贱”,坐飞机摔死了,民航只赔几万块,黑社会的价钱比这还公道,找个农村小伙子,往他手里放一把刀,3000元买命,一万块灭门。杀陈杰这样的尤其容易,文文弱弱的,要打打不过,要跑跑不动,两刀下去,万事大吉。我说本来还想给他几万块,逼着他写个保证书什么的,秃头王小山仰天长笑:“还不如把几万块给我,省事!”他是江湖豪客,一向言简意赅。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5:02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3
谁的心不曾柔软22
   回家后两点多了,肖丽明显在装睡,我简单洗了洗,悄无声息地钻进被窝。她在我背后动了动,忽然伸手抱住了我。我有点烦,推开,她又伸过来,再推开,力气大了些,她一下哭了。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又累又乏,也懒得管,听着她低低的啜泣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最多过了几分钟,她啪地开灯,我一下睁开了眼,看见她满脸是泪,嘴里还在跟我道歉:“对不起,你原谅我,原谅我……”我皱起眉,说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她乖巧地收声,眼中的热泪还在刷刷地流,我看着也有点难受,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她不接,呜咽着问我:“是不是他?”我心里一动,想这事有点古怪,说你怎么知道是他,你们还有联系?她小声回答:“你刚走他就来找我,说……说……”我冷笑一声,说他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跟他走?反正本子在他手里,有多少钱都是你们的。肖丽的眼泪又开始淌:“老魏,求求你,别……,我……呜呜……我不会再对不起你!”
   陈杰这小王八蛋真是个贼骨头,知道我要做节目,一早就在对面的茶馆里守着,我一走他就上楼骚扰肖丽。肖丽说没让他进门,只在门口聊了两句,还说他要把这事干到底,反正他连工作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想象着他们俩见面的情景,突然插嘴问了一句:“他没说要带你一起走?”肖丽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跟我道歉,说后悔对我动手,还说……,不过我不会跟他走,我……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急得口不择言,说你他妈笨蛋,答应他多好,让我把人抓住,不就全解决了吗?她嗫嚅:“我想过,可是……可是我怕你打不过他,他练过武……”我气笑了,说练他妈的六,我还用亲自出手?她这才省悟过来,吐了吐舌头,说哎呀,我就是糊涂,早知道……我说你留他电话了没有,陈杰原来的手机号停机了,一直联系不上。肖丽说我要了,他不给我。我叹口气,心想大好的机会,就被小贱人这么放过了。躺倒要睡,又被她抱得紧紧的,小声告诉我:“你小心点,他挺阴的。”我一愣,她贴在我耳边说:“陈杰说了,不怕你厉害,他身边也有高人。”
   我握握她的手,被那颗假钻石硬硬地戳了一下,心里一热,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爬过。我知道肖丽这番话不尽不实,第一是他们见面的场景,不可能只是“在门口聊了两句”,要么不开门,开了门就没有不进的道理,弄不好两人借我的床把孩子都生下了,我他妈蒙在鼓里呢;第二就是那个孩子,肖丽肯定承认其爹了,否则陈杰没必要道歉。想到这里牙根直发痒,想这小贱货,当我面装得千柔百顺,背过身去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这念头让我冷冷一抖,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个大圈套?陈杰说的高人又是谁?会不会是这两个贱人串通好了,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一个装真情,一个演冷酷,非把我搞垮不可?这样肖丽就太高了,我输得心服口服,这手腕计谋,当总统都够了,别说小小一个我了。不过看起来又不像,难道那么多眼泪、那么多倾诉、那么多浅唱低回,全他妈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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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直睡到下午,赵娜娜的电话把我吵醒了,说胡主任这周末在他的别墅举办家宴,请了两位大法官,你去不去?这是大场合,不能不去,给老胡捧场倒是其次,结交大人物才是真的,说起来我也不算小律师了,可远远不够大牌,生平还没接过上5000万的案子呢,人家老胡也是提携我。律师这行当就是这样,认识的法官越大,案子的标的就越高。业内有个说法:十万书记员,百万审判员,千万副庭长,亿万副院长——几十万的案子,找书记员就能解决;过了1亿,就必须拜副院长的门。胡操性经手大案无数,手面也是惊人,他不爱麻将,只爱扎金花,3张牌比大小,号称“一翻定生死”。去年他办过一次家宴,请了中院的某人,一夜销魂豪赌,光佣人的小费就有1万多,事后轻描淡写地告诉我:“昨天手气不顺,送了70多万。”吓得我五脏乱颤,不过这70万没有白花,胡某人毕竟大牌,只要写个条子,中院叱咤立办。
   肖丽就在跟前,不敢乱说乱动,我问了时间地点,跟赵娜娜说当然要去,一定多带现金。她说那我坐你的车好了,5点钟你来接我。我说老胡真看得起你,那晚上端茶倒水都是好差事。她咯咯一笑,突然问我:“你那个同学,姓曾的,怎么那样啊?”我说他怎么了,赵娜娜愤世嫉俗:“不就是睡觉嘛,操,跟人大谈爱情!”我放声大笑,肖丽一下凑了过来,贴着我的脸问赵娜娜:“说什么呢,逗我们老魏这么开心?”这明显是在吃醋,我赶紧挂了电话。
   刚到所里,看见周卫东与刘亚男交头接耳地密谈,心中一堵,把周卫东叫进来,先夸他,说这几份法律意见书不错,意见到位,就是格式上有点小毛病。他点头受教,我接着警告他:“你呀,功底不错,人也机灵,以后前途无量。可别学小刘那样,翅膀还没硬呢,就敢挖师父墙角。”他大骇:“不会吧?她看着可挺……”我说看着老实,其实厉害着呢,人家一个案子就能赚上千万!周卫东目瞪口呆。
   这是为官要诀,当领导的人人精通此道:不发动群众斗群众,自己的屁股就坐不稳。只要手下有两个以上的兵,我就会想方设法让他们掐。事情很明显:兵太团结了对官不利,窝里斗就好得多,人人听话,个个服帖,都拿你当老大。办法十分简单:在甲面前说乙厉害,在乙面前夸甲能干,嫉妒之心人皆有之,说多了他们就会彼此相扑。不过刘亚男命不久矣,我跟老丁约了7天的期限,借口是她的例假,其实是要收回那1万块,债务一清就下毒手。
   正聊着,刘亚男敲敲门,说外面有个顾女士找您,我探头一看,原来是潘志明前妻,赶紧把周卫东支出去,顾菲倒爽快:“老潘调后勤了,你知道吧?”我大为诧异:“什么时候的事?”她淡淡一笑:“还没发文,不过事情已经定了,我知道。”我一下难过起来,想老潘啊老潘,何以潦倒至此?说实话,我们这些人的法学功底都不如他,从大一开始,这人就不断地写论文:《论宣告失踪与宣告死亡》、《论布雷顿森林体系》、《论死刑》、《[被过滤]之为罪》……我至今还记得他1990年在宿舍的那番演讲:“法律维护什么?4个字:公序良俗!公序良俗是什么?两个字:人伦![被过滤]是什么?各位,两个字:禽兽!禽兽而不理,谈什么公序良俗、公平正义?各国都有[被过滤]罪,为什么唯独中国[被过滤]不称罪?……”
   那年他21岁,心系公序良俗,舌辩人伦禽兽,壮志滔滔,热血横流,下可对河岳,上可照日星。现在他37岁,离了婚,贬了职,老婆还要跟他打官司。这就是人生,站在岸上心爱水,渡河之后心如灰,潘志明一生精研法律,可是这辈子恐怕用不上了。
   顾菲约我周末去郊外骑马,我只有推了,说这周末事情太多,我们改天好不好?她托我的事已经办妥,给她介绍了昭阳所的元臻成,代理合同已经签了,下周立案,估计又是老潘心头的一根刺。这案子基本是义务,元臻成前两年跟老胡跑过几个案子,能办事,也好说话,律师费按离婚案收,不过几千块。她把胸累累地堆在桌子上,说事情太多,哼,忙着跟年轻姑娘约会吧?这话的意思就深了,我见竿就爬,说年轻姑娘只有皮相,没有内涵,就像婚纱,看了就想穿,上身又不舒服,穿一次就得挂起来;成熟女性内外双修,惯会风情,就像内衣,天天穿年年穿,怎么穿怎么贴肉。这话堪称妙论,她掩口胡卢而笑,秋波抛洒,眼神横空,个个妩媚宛转,眼眼肥而不腻,有人为之汗下,有人为之腿软,有人为之痛不欲生。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5:13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4
谁的心不曾柔软23
   带通发集团的小方到青阳法院立案,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已经是午饭时间,法官们释案卷,端盘碗,纷纷拥进食堂。经济庭还在开会,男女法官围在一起,连当事人也不理,七嘴八舌地争论什么是极品男人,我笑嘻嘻地走了进去,冯晓琳说来得正好,你说说,男人花心还能算是极品吗?我说古有明训,潘驴邓小闲,潘安般貌,驴大的东西,邓通一样有钱,陪得小心思,下得闲工夫,5品俱全方是极品,花心不花心,历来不算指标。几个男的都笑,冯晓琳不乐意了:“呸,你是男人,当然帮男人说话了,要我看,极品男人就两个字:才、德!钱不钱倒无所谓。”刚升审判员的廖可欣笑着问我:“这5品你占了几品啊?”我说潘和邓都不行,驴嘛,勉强算半头驴,小和闲倒是来得,所以司法界都叫我情圣。一群人都起哄,女的骂我流氓,男的说我吹牛,两个当事人也笑眯眯的。
   我说相请不如偶遇,各位老师赏个脸,出去吃个便饭,知道你们忙,咱们不喝酒,就四菜一汤,怎么样?冯晓琳瞪我一眼:“庸俗!来了就吃饭,不去!”从抽屉里拿出碗筷,赳赳奔食堂而去。廖可欣说“冯姐等等我”,一溜小跑也跟着走了。只剩下陈大力他们3个男的,说还是去食堂吧,我们请你。这哪里敢当,我坚持到外面吃,3个人都有点犹豫,还是陈大力给面子,说“简单点,别弄得太花哨。”跟着我进了红袖酒楼,个个法相庄严。
   我执业14年,对法院比姥姥家都熟,中国司法不独立,虽然号称“人民法院”,其实只能算ZF的派驻机构,书记管得,党委管得,市长高兴时管得,财政不高兴时也管得。《公务员法》实施后,法官划归公务员编制,但级别没划定,还是两个职称:高级法官、法官(首席大法官和大法官不在此列)。每个职称有4个级别,冯晓琳和廖可欣都是四级法官,陈大力高一点,三级,我在他手里做过几个案子,这人有收藏[被过滤]的爱好,对丁度•巴拉斯之流了如指掌,我经常开玩笑,说[被过滤]虽黄,总黄不过三级法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大力•巴拉黄,他大怒,说要找人骟了我,还说要用一号水泥把我堵上,堵的地方不太对,最后要被精液憋死。这些招数阴毒狠辣,世罕其匹,都是跟变态[被过滤]学的。
   青阳法院是我的福地,各庭通吃,上上下下都很熟,就我所见,女法官要正直一些,不吃请,不唱K,更不会去桑拿叫鸡,最多收点小玩艺,还得看心情。廖可欣生日时我送了一瓶夏奈尔5号,不过千把块钱的事,还特意嘱咐我:“下不为例啊,让人知道不好。”冯晓琳连香水都不肯收,这女人很厉害,又高又胖,嗓门也大,调情都拿着公事公办的POSE。她老公也是个律师,因为法律规定要回避,自己没法出面,找了他们所的一个律师联手,有案子就拉过去,3个人闷声大发财,圈内也是心知肚明。
   这就是法院现状:男法官不如女法官,大法官不如小法官。公正地说,法官不比州县官,贪点黑点,只能发发小财,身家千万的都很少,不像ZF,当个镇长都能捞上几亿,天差地远。但法官坐在矛盾山上,两造都盯着,格外引人注目。这两年查得厉害,都收敛了很多,号称“三不拿”:不是熟人不拿、比例不对不拿、案子太难不拿。这“比例”主要指纠纷标的,1000万的案子只给万把块,比例当然不对;500万的案子送人100万,也没人敢伸手。广州前些年出了一个丑闻:一个附财产争议的离婚案,经办法官收了100多万,简直就是狗胆包天,最后果然查了个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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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了一只两斤多的龙虾,虾身刺生,头尾煲粥,1斤178,1只400多块,其它的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这还是“便饭”规格。虽然说了不要酒,总得意思一下,要了一条软中华、一瓶20年的茅台,几个人吃得很高兴,通发集团的小方不懂事,歪着嘴跟人讲案情,被我一声喝止:“少废话!”心想案子还没到经济庭呢,经办人都没指定,说了有什么用?还显得太势利。小方还挺有自尊,闭上嘴,忿忿地白我一眼。
   给通发集团当了3年顾问,钱赚了不少,回扣也挺吓人。光姚天成就拿了13万,这厮是集团的法务部主任,最开始就是他介绍的,通过他认识了老丁,这两年跟老丁走得太近,姚天成很不爽,经常冒两句怪话,这种人惹不起,实权派,上上下下都得让三分,如果他真要废我,估计老丁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去年我争着帮他洗了一笔钱,连税都是我背,至少花了六七万。这才哄得他舒心满意,前两天还请我吃了一顿饭,席间不断诉苦,说老丁待下属太苛刻,自己顶着天挥霍,下边人人勒腰扎脖,日子没法过了。
   吃到一半,潘志明来了个电话,问我要汪大海的号码。听着很沮丧,我估计是调后勤的文发了,肯定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老潘没什么朋友,大学时太优秀了,谁都不跟他来往,也就汪大海能接上茬,经常凑在一起,走廊口、厕所边,咕哝些人生、理想什么的,满楼纷纷翻白眼。两人毕业后都进了法院,走的路也不同,汪大海油一些,钱没少赚,官声还好,混得面面俱到,老潘却一跌再跌,现在终于爬不起来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听说两人几年都没联系。我有点同情他,说下午有没有空,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吧,青阳寺的海亮,这和尚还有点道行。老潘冷笑一声:“当然有空,我现在随时都有空!”我忍不住叹了一声。
   上学时老潘是真正的帅哥,不是他祖宗潘安那种细皮嫩肉的江南娘娘腔,而是武松一样慷慨悲歌的燕赵粗豪汉,他身高1米84,浓眉大眼,手长脚长,一瞪眼十分吓人。有一年国经系的几个家伙在食堂里欺负汪大海,正好被他看见,冲进去一声怒吼:“谁他妈跟我单挑?!”声似巨雷,势如奔马,国经系群奸袖手,众小辟易,从此人人叫他“潘单挑”。潘单挑骄傲得紧,很多女生追他,从来不屑一顾,梗着脖子求上进,写论文、当班长、竞选学生会主席,积极得睡觉都昂着头,[被过滤]肯定也是撅着,捣毁木床,戳穿棉被,翘然喝问人世间谁是英雄,一发力就能操倒楼。大三那年,此人在床边贴了一幅对联,表示自己牛逼万里,同时认为我和汪大海之流不配跟他睡一屋,连人都算不上,只是无腔肠无肝胆、专门吐痰放屁、踩一脚流黄汤、满地乱刨的小爬虫:
   不爱钱,不好色,不为红尘折腰,不信头上有神明,
   可齐家,可治国,可向清流赴死,可怜眼前无人物。
   那时我是个逍遥派,不当官,不入党,门门只求及格,见了老潘远远躲开,心中又自卑又羡慕,当然还有仇视。毕业前班上聚餐,这家伙喝得大醉,回屋后伏地爬行,口中长笑不已,声震屋瓦,顶棚簌簌掉灰,谁扶他他就打击谁,伤人极深:“大海,你这辈子……算了吧,一生不如潘志明!”“魏达,你这辈子……算了吧,一生不如潘志明!”“老大,你年纪大,也算……了吧,一……生不如潘志明!”还问我们服不服,我们都服,所以就任他睡在地上,也不知哪个坏蛋蒙了条被子,灯一关群汉齐围,拳脚如雪,剑气如虹,情深深雨濛濛,结结实实的一顿好打。没办法,单挑打不过他。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5:23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5
谁的心不曾柔软24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当我像鱼一样游进这浑浊江湖,终于明白:潘志明还是20岁的潘志明,他的时间在1989年停止了,再也没有长大。他就站在那里,睁着20岁骄傲而天真的双眼,永生永世不会走开。
   我们互为仇敌。即使这世界是一池清水,我也会往里撒尿。而潘志明就站在屎尿之中,却以为那是一池清水。
   青阳寺香客众多,门口的和尚都认识,挥挥手直闯沙门。海亮正在后院观鱼,他们庙号称“禅净双修”,这词儿挺玄,其实就是什么都干。烧香拔蜡,圆梦追魂,斩鸡头,烧黄纸,心头铜钿响,口念阿含经,和尚个个拿高工资,海亮是处级长老,数目惊人,三万颇不足,两万颇有余,还不上税,也不知干什么用。执事僧最近搞了个创收项目,在院里挖了个大水坑,名曰“放生池”,旁边摆着几个铝皮大盆,每盆游鱼几十尾,小的50,大的100,从盆里捉到坑里,就算做了一次善事,救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晚上再派小和尚捞回来,第二天继续摆在盆里卖,称为一纪轮回。买卖十分红火,一天能收好几千。这事匪夷所思,如果我是一尾有理性的鱼,定会觉得人间荒谬,大道无存,末法之世果然不可理喻:你要吃老子也就算了,清蒸红烧,油炸水煮,老子豁出去了,反正生来就给你们吃的,现在你吃也不吃,天天调戏老子,捉了放,放了捉,鱼鳞掉满地,脚气惹一身,敢问世尊,可是秃驴们神经了?
   拿此事就教于海亮高僧,他跟我打机锋:“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律师啊。
   “律师以什么为主?”
   “还能以什么为主,以法律为主呗。”
   “不对,以程序为主。法律也讲程序正义,对不对?沙门法门,原是一门,诉讼放生,都是程序。诉讼止恶,放生扬善。善念一生,百恶不起。”
   这和尚惯会说嘴,一套一套的,懒得和他辩,老潘倒悟了:“师父说得有道理。”我赶紧介绍,海亮笑嘻嘻的,把我们俩让进他的居室,看着挺干净的,液晶电脑,真皮沙发,阳台上晾着袈裟裤衩,书架上插着佛经漫画,案头还有一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估计要一两万,也不知哪个傻逼送的。海亮沏了一壶毛峰,盘膝而坐,大谈佛法人心。我早就听腻了,借口去烧香,溜下楼看和尚解卦,看得心里痒痒,也去摇了一卦,这手真该砍了,居然是个下下,卦签更是晦气:家有恶鬼,两厢对坐。心里十分别扭,也不找人解了,随手丢进垃圾筒,悄悄地又走上楼,听见他们俩一问一答:
   “领导在里面抱个小姐,我抱不抱?”
   “心中有小姐,没抱也是抱了;心中无小姐,抱了也是没抱。”
   我心想扯他秃妈的蛋,这屁等于没放,如果老潘问的是“领导把人家操了,我操不操?”看他怎么办?可惜老潘没这智商,半晌不语,似有所悟,忽然幽幽地来了一句:“他们就因为这个恨我。”
   和尚语声悠长:“笑骂由他笑骂,好人我自为之。” 来自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整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师父,气我可以受,但事我不能不做啊,现在他们又把我调去后勤,我……我一肚子法律知识,全院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在后勤,我又能干什么?”
   “出家是修行,在家也是修行。审判是修行,后勤也是修行。知识不压人,不能实践,你还可以研究,不能研究,你至少还能明辨是非,对不对?”
   这和尚净出馊主意,其实正确的做法是找找他们领导,表表决心,送点礼,现在审判口人手紧张,老潘业务上一把好手,怎么也会有个安排。我听不下去了,刚要进去,老潘说:“那我太太怎么办?她已经把我逼到墙角了,还要来逼我,师父,我把房子全给她好不好?”
   我眉头一皱,心想这还是那个睥睨当世、目空万里的潘志明吗?当年的豪气哪去了?那女人泼辣恶毒,他居然还要委曲求全。海亮也是糊涂蛋:“退到墙角无退处,那就把墙打了。什么叫幸福?不问得失,但求心安!”
   我咳嗽一声,推门走了进去,两人立刻停了下来,和尚嘿嘿冷笑:“一个律师,一个法官,律师家财万贯,却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法官穷困潦倒,却不知自己得到了什么。唉,红尘障目啊。”这老秃净放无影屁,我不理他,拍拍老潘肩膀:“你把房子给了她,你住哪?回单位要宿舍?好意思吗?几十岁的人了……”
   他脸红了,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这时手机嘀嘀地响了两声,老丁发来一条短消息:你算得真准,是她男朋友。我合上手机,对老潘说你再想想吧,一把年纪了,别意气用事。走出门给老丁回了个电话,他说在通发旅馆一楼,我说放心吧,一定让你爽到底。他嘿嘿直乐。我收了线,立马拨弄姚天成的手机:“就在你们旅馆,现在人在一楼,你能把那个小伙子调开吧?”姚天成说绝对没问题,我问器材呢,他长声大笑:“放心吧,全是德国进口的,美联社的记者都用不起,保证录得清清楚楚!
   去年7月陪曾小明去西藏,遇见一个朝圣的喇嘛。那天我们逛了大昭寺,曾小明号称资深党员,却毫不坚贞,乌七八糟地乱信,遇庙随喜,见神磕头,还花了388元给释迦佛像贴金,严重违反党纪,坚决不让我代惠,说世事可以糊涂,拜佛必须虔诚,如来佛又不受贿。我心里暗暗好笑,想他如果不受贿,还要你们这些傻逼出钱干什么?贴完金到八角街的玛吉阿米餐厅,这是全世界小资的集散地,坐满了神头鬼屁股的各国愤青,曾小明跟只风骚的小母鸡似的,青头绿尾,粉腰红鞋,坐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到拉萨后一直没碰女人,此人春心大动,结结巴巴地想泡旁边的大奶洋妞。我有点高原反应,浑身都不自在,瘪着脸看外面的拉萨街景,如今圣城也熏满铜臭,青天白云下奸商游走,假货琳琅,在望皆是买卖客,入耳无非侃价声。我心中烦躁,正打算回酒店,忽然看见了那个喇嘛。
   他赤着脚,右臂裸在外面,满身是土,一路磕头过来。八角街上磕长头的特别多,有两步磕一头的,有3步磕一头的,他是完全用身体量。这条街有几百米长,路上行人熙攘,他动作极慢,两臂前伸,双腿后蹬,划拉半天才前进一步,看着非常滑稽,我笑了起来,他一点点往前挪,行人纷纷让路,慢慢地我笑不出来了。这喇嘛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黝黑,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子。磕头时眉头紧皱,表情扭曲,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我心中好奇,走下楼盯着他,他也注意到了,嘴唇动了动,像笑又像哭。我说你从哪里来?他说甘肃,我接着问:“磕长头过来的?”他说是,突然往下一栽,趴在那儿就起不来了,浑身剧烈哆嗦。我上去扶了一把,弄得半身是土,赶紧皱眉松手。曾小明也看见了,这人惯装绅士,撇下洋妞过来帮手,把他搀到街边阴凉处,这喇嘛大口喘气,问能不能给他点东西吃,当然没问题,扶他回玛吉阿米,要了酥油茶、牛肉和藏面条,他吃得极慢,不停地吸溜,我这才发现他浑身是伤,手掌脚掌全磨破了,就拿布草草裹着,破皮绽肉的,不停地渗着黑脏的血。我看得心里别扭,说你这又何苦,也没人给钱,几千里受这么大的罪。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像疼得不可忍受:“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哼了一声,曾小明指指他的手:“一会别磕头了,去医院吧,小心别感染了。”他摇摇头:“没用,治不好了。”我们俩都笑,他指指肚子,“不是外伤,这里,肝……肝癌。”我一下瞪圆了眼,曾小明正拿着茶壶倒茶,闻言一惊,手一抖,哗地倒了一桌子。我怔了怔,说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在家呆着?他笑起来:“我是出家人,没有家。”曾小明也劝:“就算没有家,那也用不着……”喇嘛还是那句话:“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们俩无语了,他放下筷子,笑得十分安祥:“去年,汉医院确诊的,医生说我还有不到一年的命,我就想,怎么也要死到拉萨去,磕长头死到拉萨去。这是我们藏族人……,怕死在路上,别人走20里,我走30里。别人磕一天歇一天,我天天磕。别人看天气,我下雨也磕,下雪也磕。9个月,佛祖保佑,我……我活着到拉萨了。”我毛骨悚然,说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他想了想,说还是磕头吧,我来就是磕头的,等磕不动了,我的……想法就完成了。我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下掏出了钱包,这时旁边的服务员挤了挤眼,小声告诉我:“小心点,这地方骗子多,都冒充喇嘛。”我没理他,数出1000元,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钱你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别要饭了。喇嘛什么也没说收了。曾小明大受感动,说他有钱,我就给500吧,反正你也没几天了。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5:36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6
谁的心不曾柔软25
   那是我平生极少的善事之一,也许还被人骗了。我一生精明不受人欺,唯有那次,我心甘情愿受骗。
   那喇嘛叫嘉祥智华,29岁。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一年前他就该死了。我常常想:如果我也知道了自己的死期,我会怎么样?吸毒?疯狂地花钱?不停地找女人?还是把法院炸了?
   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去磕长头,一个都不磕。我也不会笑,即使笑也是假的。

   跟顾菲和元臻成聊了聊案子,我说有离婚协议,胜诉没问题,不过我劝你算了吧,你还不知道老潘?你开口他就会给。元臻成低着头不说话,我安抚他:“有魏哥在,你还怕没案子?放心,以后忙不过来就找你!”他嘻嘻地笑,这小子两年前把胡操性得罪了,二话不说轰出门,从此各所漂泊,也没人带他,刚刚拿到执业证。小律师都是苦孩子,手上没一点案源,净接些没人干的活儿:代书,1份诉状50元;咨询,1小时30块,比擦皮鞋的都不如。要不就办点工伤、社保类的小案子,替无产阶级讨公道,看脸子、碰鼻子,遇上黑心老板还要挨打,赚点钱不够医药费,糊口都是大问题。
   顾菲气忿忿的:“我就是要告他!”我对小元施个眼色,他知趣地躲开了。我说老潘到底怎么你了,顾菲脸刷地红了,想了一会儿,大声说:“他……没有人味!一点人味都没有!”
   这点我深有同感,老潘这人哪都好,就是没人味。从大学到现在20年了,我从没见他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吃饭不拌唇,睡觉不磨牙,连撒尿都规规矩矩的,一二三,往前站,四五六,拿在手,七八九,抖一抖,一滴都不外漏。一个人要是没一点毛病,在我辈看来总有点虚,如果不是圣人,定是蜡做的。古人云食色性也,他既不贪吃又不玩女人,长[被过滤]和嘴巴干吗?不过顾菲恐怕不是这意思,我试探着问:“他是不是……,你们有多久……”她白我一眼:“别费劲了,不是,他不是阳萎!”我笑起来,说没那个意思,那你为什么恨他?她低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问我:“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升不了?”我说不知道,她一咬牙:“那是他自己不愿意升!”
   老潘只当了1年半书记员,表现太好了,功底扎实,上手又快,正好碰上缺编,93年就破格升了审判员。然后再也没动过,足足干了13年。8年前他们庭长退休,副庭长顶上,空出一个位置,人人都以为该他了,当时他爸还没死,也劝他找找院领导,不送礼也表个决心,他死活不干。最后还是顾菲去了,找的是他们主管副院长,此人全省知名,现在是河口法院的一把手,官声特别好,不要钱,不收礼,天天往政治处提东西,每件都附带说明:这是哪个公司送的,这是哪个老板买的,记下来!素得喝汤都不带油花。这两年反腐倡廉,此人红极一时,上电视,上报纸,号称全家都是不锈钢做的,硫酸泼不进,烧碱徒奈何,共拒收财物270多万,指日就要高升。顾菲去的就是他家,送烟不收,给酒不要,笑眯眯地问她:“潘志明自己怎么不来?”顾菲说他怕影响不好,领导还是笑:“那你来影响就好了?不怕别人说他,咹,性贿赂?”这话就有意思了,顾菲那时只有25岁,人生的蜜桃刚刚成熟,谁见了都想咬一口。但人家领导没明说,她也不能往那儿想,陪着笑继续奉承:某院长,您的清正廉洁,谁不知道?什么贿赂也打动不了!这就是不懂事了,某院长立刻翻脸,说她上门不符合组织程序:“用谁不用谁,组织上不会考虑吗,咹?你这办的是什么事,咹?回去好好想一想!” 于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这一想就想明白了。在床上翻腾了一夜,第二天心一横,穿着超短裙黑丝袜就去了,这回无比顺利,两个钟头事就成了。组织上开始无微不至地关照老潘,填表格,谈思想,还列席各种会议。老潘也单纯,以为老天开眼了,又是工作计划,又是施政纲领,还对庭里工作指手划脚,惹得人人讨厌。也是活该事发,有一天顾菲派他陪老丈人检查身体,老头也倔,死活不让他陪,老潘哼着小曲儿回家,一进门就撞见了。按顾菲的说法,当时进来的不是人,竟是一头狮子,满头的毛都乍着,两眼血红,青筋暴起,在屋里吼了一声,揪下来就打。他的拳又重,顾菲怕弄出人命,急忙穿上衣服过去拉,被他一膀子扛在墙上,半天都动不得,那边轰轰作响,还是没头没脑地狠打。顾菲急了,扑通跪倒,拿剪刀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求求你,住手吧,再打就打死了,你再不住手,我就……
   打断了两根肋骨,不过谁都没声张。第二天开完一个庭,组织上又找老潘,说把这些表格填了,你以后就是潘副庭长了,他不同意,低着头说我还是当我的审判员。组织上说那不行,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填!他拍案而起,抓起表格撕得粉碎,对组织上连声怒吼:“老子他妈不升了!不升了!”
   接下来他就拒绝跟顾菲说话,怎么解释都没用,整整一年时间。顾菲说:“就是那一年把我的心伤透了,我哭,他看着;我下跪,他看着;我跳楼,他把窗户钉上;我割腕自杀,他把刀藏起来,就是不跟我说话。我……我也是个女人啊,实在受不了了,说那咱们离婚吧,我对不起你,什么都不要,求求你别折磨我了好不好?他还是不说话!你知道……你知道第一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法庭上!说的是什么?不同意!王八蛋,他就是要折磨我!他……这王八蛋宁可手淫都不碰我!”
   我纵横情场几十年,对女人有个心得:一件事她只要肯讲,就一定肯做;如果不肯做,她绝对不会讲。心里一下痒起来,但想想老潘,又觉得下不了手,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喜欢他,不管是上学时,还是毕业后。但20年了,只有我占他便宜,他从没亏待过我。老潘在钱上很大方,刚毕业时我工资低,还要跟陈慧谈恋爱,经常弹尽粮绝,别人都不伸手,只有他,要几百给几百,自己没有找别人借,从来不让我落空,从来也不会逼债。具体账目记不清了,可能直到现在我还欠他200块钱。
   老潘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这辈子心中只有一个女人,他只是不说。可能也不会说,他只会埋着头做,钉窗户、藏菜刀,还给顾菲洗袜子。我相信他心里已经原谅她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就一直不跟她说话。在顾菲看来是折磨,在老潘则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他不是狠毒的人,真要恨她,骂一顿离了也就算了,何必搞得自己那么难受。
   他们俩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那时我们已经毕业,顾菲刚上大一,两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正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老潘向来对女性不屑一顾,这次火烧得极旺,一路都在憨笑,又倒水又剥桔子,还教她怎么当学生干部,看这么一条大汉温柔起来,真是件恐怖的事情,我参加过群殴活动,怕他收拾我,装得格外知心,悄悄问他:“动心了?”他嘿嘿地笑:“就是动心,怎么了?”顾菲家里不富裕,后几年读书全是花他的工资,一遇长假就去北京看她,这人又细心,从衣服买到鞋袜,从钢笔买到卫生巾,还帮她写论文。顾菲爱吃“酱园子”,每次他都会背一大筐。一大筐12斤,从91年直背到94年,最后连顾菲她爸都感动了,说你孩子也太实诚了,光酱菜你背了多少啊。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5:48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7
谁的心不曾柔软26
   我心里犹豫,实在找不到过渡的办法,问她:“你们离婚,我听到一些传言,不知道……”她十分爽快:“都是真的,4个!我不光是报复潘志明这王八蛋,我也想让那个……那个王八蛋知道,哪个畜生都能干我!”然后抬起头,表情恶毒,眼神犀利:“你也能,想吗?”
   这招太厉害了,一步将死:想了就是畜生。我躲着她的目光,嘴里含糊应答:“开玩笑,我跟老潘,对吧?要不把小元叫进来,咱们谈案子吧。”
   回家后天已经黑了,肖丽煲了一锅排骨玉米汤,又热又香,下肚实在舒服。一碗还没喝完,王秃子的电话已经来了:“查清楚了,在家!”
   我心中狂喜,说太好了,你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他粗声大气地:“坐我的车走了,就到!你别挂电话,咱们现场指挥!”我大笑,又喝了一口汤,话筒里声音嘈杂,有麻将声,吆喝声,还有王秃子嘶嘶的抽烟声,过了不到10分钟,他告诉我:“先上去一个,按门铃!”
   我说:“好!我马上订地方,咱们办完事大醉一场!”王秃子忿然:“啥意思?看不起流氓?流氓也有操守!不受贿!黑社会也反腐倡廉,少来那一套!”我哈哈大笑,心想陈杰小王八蛋,你身边不是有高人么,今天找个两米五的来救你吧。这时肖丽又盛了一碗,笑嘻嘻地问我:“我煲的汤好喝吧?来,再喝一碗。”我笑笑,刚要伸手,突然心里格登一响,一个细节电光石火般涌上心头,我激灵灵一抖,全身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捂着手机问她:“我跟邱大嘴闹别扭,你跟陈杰说过没有?”
   她歪过头聚精会神地想,我急了:“快说!”
   她小声嗫嚅:“好像……说过,我也记不清……”
   我一瞪眼:“别他妈好像!到底说没说?!”
   她满脸通红,点点头:“说了。”
   我一挥手,那碗当啷落地,一碗热汤全洒在脚背上,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她扶着腿瘫了下去。我顾不上理她,连声催促王秃子:“撤回来,全撤回来!坏了!”
   我开车一定要有音乐,或者是教堂的圣歌,或者是古朴的民乐,这样的音乐让我心中无比安宁。我经常一个人开出市区,在无人的夜路上随心而行,风起耳边,星落眼前,心中有寂静的幸福。直到夜深露冷,我才缓缓回头,这时城市里灯火明灭,万家歌哭,我渐行渐深,总感觉自己离开了很多年,现在重临人间,已是隔世。
   万丈红尘,即是我的七尺之棺。这一生我颠倒其中,恩仇不远,爱恨在心,随时可以结账,但永远不能离开。
   上次带潘志明去青阳寺,见了传说中的“北大诗僧”。这人也是同行,北大法律系毕业,分在南方一家高院。法院系统历来党争激烈,中政派和西政派①互不买账,他们院西政当家,一把手、二把手、各庭庭长几乎全是西政的人。他不是嫡系,脑袋也不开窍,没有投靠的表示,领导自然不待见,干了多年还是书记员。北大学生练的都是内家功夫,底子扎实,动手不行,出点错就被领导拿着当反面典型。这人特别脆弱,想不通就要自杀。阳台下是一家派出所,他一直犹豫,最后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二层楼,只能摔疼屁股,拍拍土往外走,派出所看门的大为诧异:深更半夜的,也没见他进去,这人哪来的?回到宿舍还是想不通,再跳,这次没那么走运,脚崴了,坐地上不停叫唤,被看门的一把抓住,非要问个清楚。这下事情闹开了,他也没脸再呆下去,辞了职,不知怎么混进了佛学院,挂单在青阳寺,终日持斋念咒,没事就写点顺口溜自娱,有几首还谱了曲,自弹自唱,在佛学界、文学界和音乐界号称三栖。这和尚又矮又丑,整一万次容也混不进娱乐圈,发不了单张大碟,只能在坊间偷偷传唱:
   曾经人间横行
   铁马嘶吴钩冷,千山踏平
   也曾黄昏听雨
出处##文 整理[遨海湾社区http://www.Aosea.com]

   平生恨家国愁,有泪如倾
   一杯酒饮了浮名
   一声啸沧海潮生……
   姚天成眉花眼笑:“好听,比老丁唱的都好听!”我把车拐进凯悦酒店,迎面看见冯佳和一个洋鬼子手拉手下楼,这鬼子叫罗伯特,中亚人,不知道哪个斯坦的,在大陆学了几年中文,人称“洋笑星”,经常到电视台做节目。我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冯佳脸一下红了,低着头走了出去。我心想这姑娘路子够野的,中国男人全部坑杀,现在又开始夹击列强,委实是爱国青年。改革开放几十年,中国女人真长见识了,个个崇洋,人人媚外,红尘珠玉三千,伊们只取四般狠物:韩国电视英文歌,美国[被过滤]欧洲车,真让东亚病夫们绝望。不过狠物虽补,副作用也大,看冯佳现在憔悴的,眼圈乌黑,皮肤枯黄,脸上的皮都耷拉下来,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宛如白菜被猪啃,又似茄子遭秋霜。
   提着电脑上18楼,高洪明早就等着了,这人是通发集团排名第三的副总,一直被老丁压着,苦苦寻找拱倒翻身的机会。把碟片塞进去放了一遍,高洪明两眼溜圆,啧啧赞叹:“厉害,噢,这招厉害!……啊?这样也行?”一会儿老丁爆发了,喘着气走开,屏幕上只剩刘亚男一动不动地趴着。高洪明大为失望:“就这些?老丁太差劲了吧?”我和姚天成相视而笑,说急什么,马上就擦神油,还唱戏呢。姚天成学着老丁擦油的样子:“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3个人哈哈大笑,我问老高有什么打算,他说这还不简单?马上召集班子开会,会上把这碟一放,他还不下台?我笑笑,想这家伙是个草包,以后不必在意他,比老丁差远了。老丁虽说好色贪赌,紧要处可从不含糊。事情很明显:要干大事先袖手,引而不发是高人。炸弹不爆才最危险,爆了只炸一个,不爆吓倒一窝。这东西一旦摆到桌面上,老丁肯定豁出去了,他上边又有人,哭诉一番,就说自己被陷害了,表表决心送送礼,反正政治上没站错队,不过一点作风问题,吹阵风就过去了,谁的兵谁不保?再甩个几十万给刘亚男,她也不能张扬,到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照样当他的总裁。我们可就麻烦了,按《治安管理法》,光偷拍就得拘留5到10天,这还是小事,关键以后怎么办?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5:58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8
谁的心不曾柔软27
   我光抽烟不说话,老高也意识到了:“你是专家,说说你的意见。”我说这要看你跟老丁的交情,你要想把他送进去,很简单:马上找人报案,公安局是咱们自己家开的,直接把人抓了,给那姑娘录个口供,再联系几个记者,舆论造起来,铁案如山,谁都保不了他,[被过滤]罪,至少3年!不过办他容易,你上位就难了,这位子谁都盯着,未必轮得到你吧?老高点点头,说那还是想别的办法吧。我点上一支烟:“你刚才的办法不是不行,急了点。这事得一步步来,先写个报案材料,把性质后果写明白,再编个假口供,摁个假手印,把这张碟一起拿上,给他看看。”他说这个得你写,我们不行。我说写没问题,但不能署咱们3个的名,这可是证据,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麻烦。看看姚天成,“就你手下那个小方吧,明天把他派出去,在外面呆一个月,回来后找个机会开了,肯定不会外露。”他们俩都点头,我吸了一口烟:“老丁看完这东西,得合计合计吧?小方是法务部的,归老姚管,老姚是高总的人,他还不明白?自己就会找上门,上门谈什么?不用你说他就得让位!就算他不识相,老姚你出来唱黑脸——这事不能让高总开口,万一狗急跳墙,得有个救场的——逼他退位,让他推荐高总接班,话要说得狠,就说这东西抄送多份:公安局、检察院、纪委、市ZF,四面透风,一滴不漏,也别说[被过滤]判3年,他是个法盲,就说10年!高总你想想,换了你是老丁,你怎么办?找上边申诉?敢吗?上边还不知道呢!万一你去了,领导说:啊,这还了得,这种事你都做得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高明白了,连连点头:“厉害厉害,到底是专家!”我谦虚:“为客户服务嘛,律师本份,以后还请高总裁多多关照。”他一拍胸脯:“没问题!再过10年,通发的顾问还是你!”我心想这他妈算什么关照,给他续了杯茶:“说实话,丁总对我真不错,前两天还说要把那笔4000万的纠纷交给我,30%的风险。现在我帮你办这事,唉,真是……,不过为了朋友……”
   姚天成不笑了,他了解情况:“那案子……那案子就算风险,30%也太高了吧?”高洪明也面有难色,在油乎乎的大脑袋上挠了半天:“要不还让老丁签字?把柄在我们手里,他……”我光笑不说话,心想老丁可没这么傻,1000多万的国有资产,比[被过滤]严重多了。这时碟片又放到擦油处,老丁一身肥肉抖抖,两只手在腰下紧忙活,色眯眯地哼哼:“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要不干我不对,只干一次也不对……”全是一个调子。3个人又是一阵大笑。我关了电脑,说您现在是高副总,马上就是高总裁。老姚现在是姚主任,马上就是姚副总。通发几十亿的资产都在你们手里,我不过赚点小钱,还望二位多多关照,如果你们没意见,这两天就把代理合同签了吧。
   他们俩对视一眼,姚天成缓缓地点了点头,老高终于下了决心:“那就说定了,你把报案材料写好,明天给我送我来!”升了官果然不同,全是命令语气,我心中暗笑,一躬到地:“谢谢高总裁!谢谢姚副总裁!放心,老魏从不误事!”
   开车逛了一圈,外面艳阳高照,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心事慢慢涌上来,再也笑不出了。五脏六腑空空的,有点害怕,有点心酸,还有点说不清楚的厌倦。潘志明来了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再带他见见海亮,我不耐烦,随口撒谎,说海亮到政协开会去了,改天吧。他“哦”了一声,无声无息地挂了。把车停在花市门口,里面姹紫嫣红开遍,有一盆白菊花开得极好,价格也便宜,我掏钱买下,拿到手才想起:送给谁呢?给肖丽?呸,我宁可拿去喂狗。给赵娜娜?也没意思,定价1次800,够买几十盆了,没必要乱涨价,助长不正之风。给冯佳?还是省省吧,人家都外贸了,对土产肯定没兴趣。想得意兴阑珊,捧着花走出来,心如百鬼齐抓,恨不能拿刀把这满街活物杀个干净。靠在车上抽了一支烟,刚要走,扭头看见了孙刚。 (*)整理[http://Www.Aosea.com]遨海湾社区**记号
   跟陈慧离婚后,我不止一次想收拾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这王八蛋给我戴绿帽子,吃了我那么多辣子鸡,居然还有脸跟我打招呼:“哎呀,大律师,这么有空?”我满面堆笑,装得格外亲热,跟他聊了半天,这王八蛋现在开了个演艺公司,招了一帮帅哥靓女,练两天形体,学几个步伐,天天到酒吧走穴卖艺。我问生意如何,他连连摇头:“唉,难做!不好管,动不动就撂挑子,说走人连个招呼都不打。”我说签劳动合同啊,没合同就没权利,你怎么管?他一摊手:“别提了,就是合同签出事了,现在人家把我告了,说我不给他买保险,我自己都他妈没保险!”我脑筋转了转:“劳动纠纷?好办!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先说好,我自己可不接这种小案子。”他喜出望外:“太好了!大律师劳驾不起,小律师也是一样。不过这律师费……,我现在……”我拍拍他肩膀:“老朋友了,放心!”
   开车回到所里,周卫东十分礼貌,倒了茶,双手递过一个信封:“小刘刚才来过了,这是她还您的,我替您打了收条。”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有100的,有50的,还有很多10块、20的,钱里夹着一张小纸条:
   先还七千,余款一周内还清。
   刘亚男
   心里突然难受了一下,想这钱凑得不容易,她该不会去卖血吧?
   那录像时长48分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内容。快结尾时药效到了,刘亚男双眼朦胧,手脚无力地挣扎:“不要……不要……,你……是谁?”老丁也坏,腆着肚子加快了进度,嘴上骗人家:“我是你爸爸!”她喃喃自语:“爸爸……爸爸……怎么……”老丁摸摸她的脸:“乖女儿,躺好,爸爸疼你。”她蜷手缩脚,像个小婴儿一样慢慢往后挪:“爸爸……不要,爸爸……”我有点看不下去,把后面的全剪了。听姚天成讲,她全醒时老丁早走了,房里狼籍一片,她肯定知道出了什么事。在床上坐了很久,她慢慢地穿衣服,先是内衣,接着是裙子和外套,挂钩扣好,拉链拉上,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但没有发出声音,她低头穿鞋,眼泪叭嗒叭嗒地落到脚面上。她哭着洗脸,哭着梳头,一直无声地哭,至少哭了一个钟头,最后打电话问他男朋友:“家明,你……你还爱不爱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确实太坏了,但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凡事皆有代价,人生不过是一场屠杀,要么为刀俎,要么为鱼肉。她如果不想那1200万,就不会成为我的炮灰。为了那1200万,她必须做老丁的乖女儿。
   把孙刚的事交代给周卫东,他问费用怎么收,我笑眯眯地:“一分不收!一定要办好!办不好,我废了你小子!”
   ①:中政指北京的中国政法大学,西政指重庆的西南政法大学。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6:08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29
谁的心不曾柔软28
   我小时候,鸡还是家禽,只会下蛋,不会卖淫。蔬菜和粮食都没有毒,架上的黄瓜、地里的萝卜,擦擦泥就能吃,爽脆清甜。世界山青水绿,遍地都是野菜,半个小时能挖一大筐,无公害,有营养,人都不吃,全剁了喂猪。那时我父亲是村里的民办教师,一个人带3个年级,这边教语文,那边教算术,天天一身粉笔灰,回家后喝杯酒,叹两声,关上门拿我妈出气,他是村里的文明人,打老婆也讲究风度:不动拳头,不打脸,只在身上狠扭狠掐。我妈不识字,但知道三从四德,全力配合,从来不哭不叫,任他扭,任他掐,咬牙忍着,常常一身乌青,打完了照样扫地做饭,缝衣喂猪。那时候我基本都站在窗外,里面响一声我就哆嗦一下,但七八岁的小孩能做什么呢?还不敢大声哭,我缩成一团,一心只想钻到墙里去。
   我父亲一生积极,领袖说上山下乡,他就上山下乡;领袖说扎根农村,他就娶了我妈。别人偷奸耍滑,他下力真干,挖梯田,送大粪,一颗红心两腿泥水。别人都回城,他不回,说人家思想落后。后来想回也回不去了,1974年是他最后的机会,革委会给了一张表,他偷偷填了,回家收拾了一点东西,摸摸我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就跑了。我外公当时还活着,把全家召齐,连夜赶了30里山路,在县城汽车站堵住了他,派两个舅舅上去打了一顿,然后押回公社。那是我对这世界最早的记忆:我的父亲五花大绑,头上脸上全是血,满街的人都指着他笑,我伸手拉他,他两眼血红:“滚!你给我死一边去!”
   那年我5岁,还是个孩子。我父亲26岁,放在今天,也还是个孩子。
   我高中时他在镇上开了个裁缝铺,几乎从不回家,天天带个老花镜踩缝纫机,嘴里长吁短叹。40几岁的人,头发都白了一半。86年除夕之夜,他喝了整整一斤散装白酒,又要打我妈,那时我已经挺高了,一腿把他撂倒,半天都爬不起来。这时外面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地响起来,我的父亲瘫坐在泥水里呜呜地哭,指着我妈说:“我这辈子,就是让你毁了,就是让你毁了!”
   他死时我不在,回家后到他坟前坐了几个小时,一直没哭,就是感觉丢了什么东西。听说我妈倒是哭得厉害,死死地抱着他,几个人都拉不开。她不识字,不会说什么动人的言词,从头到尾都是一句话:“你吃了多少苦啊,你吃了多少苦啊……”
   我们这代人都是仇恨生的,一出娘胎便心怀恶意。我现在事业有成,身家百万,但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
   那盆菊花无处可放,还是拿回家。肖丽十分高兴,也顾不上脚疼,瘸着腿修枝浇水,还给我倒茶按摩,殷勤无比。她现在找了份工作,刚上班,特别巴结,烫伤了也不肯请假。早上出门时遮遮掩掩地问我:“你说我坐356还是坐431?”356是公交快车,车站很远,要走10几分钟;431便宜1块钱,车站也近,但慢得多。这意思是让我送她,我假装没听出来,建议她坐出租车。她尴尬地笑笑,说出租车太贵,还是坐大巴算了。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向车站,边走还对我挥手。
   这个月我只给过她3000块,还是流产后去医院看病的钱。这个月空调开得多,电费花了500多,物业管理费是死的,一月432;她出走后我请了两个钟点工,每周上门3次,每次40,1个月就要500;我的衣服全要干洗,至少得两百多,七七八八加起来,估计她手里没剩多少。以前我会在抽屉里放几万块现金,随便取用,现在这钱也收了。这人真能忍,一直不跟我开口,天天吃速冻饺子方便面,我又不是观音菩萨生的,没理由主动伸手,乐得瞧热闹。不过偶尔也会心疼一下,带她吃顿好的,辣子鸡酸菜鱼,吃完了就后悔不迭。 于http://aosea.com [遨海湾社区*] 提供
   周末要赴胡操性的家宴,去银行提了20万现金,家里睡着个汉奸,也不敢往回带,琢磨半天,还是锁在办公室里。刚收拾好,顾菲怒冲冲地走了进来:“你告诉那个王八蛋,那个王八蛋又来……欺负我!”这话没头没脑的,我打趣她:“这么多王八蛋?都是谁啊?”她脸红了红,说你告诉潘志明,他们院……就是陆中原那个王八蛋!又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愣了一下:“你自己告诉老潘不好吗?我一个外人……”她打断我:“他不跟我说话!我……我不见他!”我笑起来:“那还告诉他干什么?再说你们离都离了,告诉他又能怎么样?”顾菲低下头,脸慢慢地白了,眼里泪光泫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自己说的,一辈子都会保护我!”
   陆中原现在是大红人,圈里都叫他“陆老板”,据说马上要调到中院当主管业务的副院长。前两天跟胡操性聊天,我问他:“都说陆老板一介不取,到底真的还是假的?”胡操性滋儿滋儿地喝茶:“反腐展览你看了没有?”我说没看,他点点头:“我看了,270万的东西在那儿摆着,不过我就纳闷,这数字是怎么搞出来的?一套纪念币作价18万,他妈的那东西我也有啊,定价才9800!还有,千万以下的案子都在基层院,就算这数字是真的,他一个院长,十五六年只收了270万,你信吗?一个庭长都不止吧?”我恍然大悟,心里不知为什么失落起来。胡操性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陆老板只会作秀,算不上高人,看看人家孟公大,嘿嘿,大师级的!”孟公大是中院的一把手,为人极其低调,我在司法界混了十几年,只见过一次。这人先在公安局,处长、副局、局长,然后市局调中院,盘踞七八年,又征地又盖楼,连书记员都住上了100平米,上下感恩戴德。2002年中纪委血洗中院,大批干部落马,只有他屹立不倒,反而显得更清廉,据说也是从不收钱,工作30年,存款只有10几万,每一分都清清白白。
   我眨眨眼:“孟公大也要钱?”胡操性诡秘一笑:“不!人家孟院长多高啊,钱这么庸俗的东西,哪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一分不要!不过,嘿嘿,要古董!”
   果然是大师级的。胡操性品着茶,不说自己,光讲别人:“秦立父是你师父,对吧?2001年他送了一对瓷瓶,北宋的,193万。孟院长问他:假的吧?真的我可不收。秦立夫多聪明啊,马上承认:假的,一个15,俩30。孟院长说按道理假的我也不该收,不过这瓶儿还有点实用价值,插插花什么,啊,这样吧,算我买你的,30块你拿着!秦立夫也不推辞,193万卖了30块,还得感恩戴德地给他打收条。”
   我目瞪口呆,胡操性娓娓道来:“那叫收藏家,知道不?林则徐的长轴,汪精卫的斗方,文征明的山水,徐文长的花草,这些——不算什么!有一尊秦朝的鼎,就这么大,”他两手比划了一下,“摆在书房门口,满身铜绿,说是他小舅子自己拿生铁焊的,操他妈!他小舅子是秦始皇啊?值多少钱?这个数,”他伸出食拇二指,“800万!最少!”
   陆中原和孟公大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执法者。从我的眼中望出去,这城市就像一条漆黑之河,所有的鱼都埋在腥臭的泥里,执法者手执钓竿,坐在岸上叫道:“要喘气吗?露出头来,咬着那钩!”

e文 发表于 2009-7-25 14:16:18

谁的心不曾柔软(原谅我红尘颠倒) 30
谁的心不曾柔软29
   跟顾菲聊了一会儿,陆中原号称一介不取,对人倒很恋旧,一直对顾菲不能忘情,经常发个短信什么的,有时挺正经,有时就很放肆,她离婚之后干脆摊牌,说反正你也离了,就跟着我吧,要住多大的房子,要开什么样的车,只要你开口!顾菲从来不回,陆老板以为那是默许,说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否则你怎么会那么护着我?放心,解决潘志明易如反掌,马上把他调到后勤去!顾菲这才急了,打电话过去大骂一通,陆中原嘿嘿冷笑:“看来我想错了,咹?放心,我不逼你,不过潘志明可在我手里捏着,那两根肋骨我还没跟他算呢,你自己想想!”
   这事真挺为难,而且没有钱收,不过念在同学一场,我还是带老潘去了青阳寺,路上把顾菲的话讲了,顺便劝他:“离都离了,别操那个心了,再说她对你也不怎么样。”他什么也没说,拳头攥得紧紧的,额头上青筋突突地跳。我出了个馊主意:“陆老板也太狂了,要不找两个人吓吓他?”刚说完就后悔了,心想他一个堂堂人民法院的院长,别说小地痞,就是黑手党也未必敢动他。老潘摇摇头:“别说了,我……我不违法。”我叹了口气,从后门拐进青阳寺,车还没停好,海亮晃着秃头踱了过来,说来得正好,万城商厦今天开业,请我去开光,就坐你的车吧。其实他们庙给他配了一辆专车,桑塔纳时超99版,他嫌档次太低,几乎从来不坐,号称是给庙里省油。我问他:“万城给你多少钱?”他摇摇头:“不多,8000块,这钱回来要上缴的。”我撇撇嘴,心想老秃驴骗鬼呢,肯定存银行了,缴个屁缴。他的钱包我见过,里面插满了信用卡:VISA、MASTERCARD、运通、大来,都不是普通卡,还有一张中国银行5000美金起存的国内卡,刷遍神州,通行港澳,比我的都高级。这和尚走的是上层路线,做演讲、出国访问,月月拜见省市领导,此事玄而又玄,有诗为证:看相排运算八字,摸骨推油打飞机,端的是佛有僧宝,法相庄严。领导也器重他,左一个理事,右一个顾问,好像佛协和民宗委是他自己开的。
   掉头回市区,老潘坐到了后座,跟海亮低声请教,我听而不闻,跟着CD里北大诗僧的调子哼哼:
   千年帝王师,一枕黄粱梦,
   水湄有佳人,等我已三生。
   谁见那春与秋凋尽了世间花,
   任凭这功和罪冷落了枕边情……
   只听海亮冷冷地来了一句:“同流而不合污,这需要智慧,何况你本来就不是清白人!”老潘一愣:“我怎么就不是……”海亮戟指努目:“你穿着法院的制服,住着法院的房子,吃着法院的饭,你就是法院!法院的脏就是你的脏!”我心中冷笑,心想那都是正常的工作报酬,怎么就不清白了?这是他们禅宗秃驴的惯用伎俩:哄得过就哄,哄不过当头一棒,先敲迷糊了再说,省得你东问西问,人家高僧忙着赚钱,哪有工夫理你?老潘沉默起来,转眼到了人民路口,前面车如长龙,一排交警肃立在侧,谁都不让过。我跟其中一个打招呼,他看看我,一下认出来了,说有大干部下来视察,等等吧。然后问我:“那老头没再找你吧?”我说他哪敢啊,那次多亏你了。他笑笑,这时老潘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听得清清楚楚,正是任红军:“志明,好消息!我的事马上就成了,那什么,你再给我两万,最多3天,我还你10万!”我赶紧摆手,让他千万别借,老潘没理我,皱着眉问任红军:“你要钱干什么?要是生活费,我有;要拿去登广告,你找别人吧。”任红军连连声明:“生活费,生活费!”我苦笑一声,看他挂了电话,说就你心好,愿意填他那个无底洞。他搓搓手:“唉,同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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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前群殴潘志明,任红军出手最狠,老潘蒙在被子底下连连怒吼,几次差点拱起来,都被他死死压住,也没出声,一拳拳地往脑袋上打。出来后咬牙切齿地咒骂:“操他妈的,这口气总算出了!”其实他们俩没什么过节,他大一时暗恋我们班的唐敏,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唐敏给老潘写了情书。我当时就想:这人的心眼也太小了,这么点事整整恨了4年。当然我也没好到哪儿去,那晚上我踢了两脚,打了4拳,全是要害。没办法,当时的潘志明确实太优秀了,我承认一生不如,但至少可以暗地里下手。我也承认自己是个小人,但谁也别想骑在我头上屙屎。
   把他们俩送到,我开车回所里找邱大嘴。这两天我们特别亲热,这种事拼的是耐心和毅力,谁先开口谁就是傻逼。我请喝茶,请吃饭,还让他把那块江诗丹顿转交给中院的李恩正。邱大嘴也真能装,东拉西扯,讲天文,侃地理,就是不提那事。最后我忍不住了,直接问他认不认识陈杰,邱大嘴淡淡地:“知道,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没见过面。”
   这就好办了。我一躬到地:“邱哥,兄弟以前做错了,现在跟你道歉。要是你还惦记那15万,我现在就还你。”
   邱大嘴两眼瞪得溜圆:“你没吃错药吧?我要是记仇,会帮你圆李恩正的场?”
   “你是高人,我服了。求你放兄弟一马,别跟陈杰那小王八蛋一起搞我了。”
   他大怒:“操!我他妈什么时候搞过你?我要搞你,你他妈800年前就死了!”
   我还在笑:“那天晚上不是你邱哥主持的?我派了4个人,只跑了1个,那小王八蛋怎么反应那么快?一按门铃jc就到了。携带凶器,私闯民宅,多准确的定性啊,这得是刑案老手吧?还有,是谁跟公安局那么熟啊?说调人就调人,6辆车,30多个jc!”
   他拍案而起:“没错,陈杰是找过我,老子没理这茬儿!老子当过兵的人!不像你这杂种!滚他妈的蛋!你得罪过谁我哪知道,少他妈诬赖好人!”
   中国人对性一向害羞,只肯在自家炕头上埋头狠干,绝不会跑大街上显摆。几十年来,法律严禁勃起,组织上无处不在,对人民的裤裆严防死守,只鼓励憋着,绝不提倡投入生产。大街上跟姑娘搭话就算耍流氓,未婚同居是违法行为,跳黑灯舞、看毛片统统抓去坐牢,严重的还要砍头。现在毛片遍地,黑灯舞成了小儿科,[被过滤]年代人人忙着补肾,可怜的先驱们还在号里苦苦撅着。83年有个剽悍姑娘,作风十分豪放,在17个月里先后睡了12个男人,获利40余元,另有大米38斤、电子表2块、蚊帐1顶,这事在今天不算什么,最多听了流流口水,可那是1983年,著名的严打之年,最后检察院以流氓罪提起公诉,结结实实地判了6年。前些天有个小伙子搞了个黄色网站,传播淫秽图像、交流嫖娼信息,流毒无穷,获利巨万,最后判了个无期。这案子从程序上无可挑剔,可我总是想:万一哪天黄色网站合法了,这小伙子肯定还没出狱,当他啃着窝窝头听见这消息,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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