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
发表于 2007-9-4 22:44:00
<p> 4、散在风中的蒲公英(2)</p><p> 她见我在看她，吐吐舌，笑道：“你干什么又这样瞪着我？眼睛张得圆圆的，看上去好幼稚哦。”?</p><p>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说话。她又开始吃她的凉虾，发出可爱的声音。?</p><p> “张婶，你们家的凉虾还这么好吃哪！我还要一碗。”?</p><p> </p><p> “哈哈，好吃吧！那你可以经常来吃嘛，好多年没看见你了。对了，你妈还好吗？”?</p><p> “嗯，还是老样子。”?</p><p> 然后她又开始吃。?</p><p> “你好像以前经常来这里。”我总算忍不住好奇，问。?</p><p> “是啊，你看你左手边，第三间屋，就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家。我是吃张婶的凉虾长大的。呵呵。”她说着，对老板娘一笑，埋头又吃。?</p><p> 真那么好吃吗？可是我觉得像……像一种厕所里的动物，越想越不敢吃。?</p><p> “你们家，以前住这里吗？”这里是很绿色，但毕竟算贫民窟了。?</p><p> “嗯，住这里。住了十三年。啊，说起来，这凉虾有十多年历史了！”她悠悠地说。我跟着她的话轻轻地遐想，一个市井里长大的美丽女孩。?</p><p> 听她回忆是一种清凉，比凉虾美味，至少我这么觉得。?</p><p> “后来呢？”问。?</p><p> “后来，后来妈跟了很有钱的男人，再后来我们就跟着有钱了，搬了家，住进了全市最顶级的花园小区……只是我再没吃过张婶的凉虾了。”她的那碗又吃完了，望了我一眼，“你都不吃吗？”带一脸馋相。?</p><p> “哦，我不想吃，刚才饭吃多了。”?</p><p> “那我帮你解决了！”?</p><p> 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那个带蓝花的陶瓷碗就被移到了夏鸥面前，她三口两口开始吃起来。?</p><p> “你要吃，再多叫几碗就好了嘛。”我纳闷。?</p><p> “嗯，但是会把张婶吃垮的，她一定不会收我们的钱。”?</p><p> 想想也对。?</p><p> 夏鸥又开始对着我回忆了，“小时候，家里很穷，我从小就没父亲，母亲带我到十岁，我记得我每天放学回来，必然要吃一碗凉虾。那时母亲拿家里最大的碗，在这里买，但还是不够我吃哪！”夏鸥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话。“说起来，这凉虾的味道怎么都不会变，冰冰滑滑，清清凉凉，又软又耐嚼。”?</p><p> 我看着她，这个享受般吃着凉虾的女孩。我真不敢相信她目前是我包养的情妇。?</p><p> 夏鸥只是个妓女。?</p><p> 我向夏鸥相反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两边都是平房，中间一条大约5米的过道，还是石板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光着屁股向这边瞧。我一看他，他就害臊，转过脸跑开了。?</p><p> 夏鸥最后这碗吃得很慢，算算好像吃了半小时。我知道这孩子在留连。?</p><p> 我想问她，为什么好好的书不读要去做这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p><p> “我妈……活不过明年了。”这个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p><p> 本来我们都没说话了，张婶去她屋里忙了，就我和夏鸥坐在这里。她猛地一句话，像一排海浪般袭来，给我个措手不及。?</p><p> 夏鸥说完这句话，立即抬头望着天。?</p><p> 记得我小时候，要哭就看着天，那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2:45:00
<p> 4、散在风中的蒲公英(3)</p><p> “为什么？”我声音在轻颤，因为我无法想象，像她妈那样年轻的母亲，会死去。而我不知不觉已把那可爱的母亲想占为己有。?</p><p> “我妈她，1年前被确诊为血癌。每个月都去医院接受化疗。”?</p><p> “那她自己知道吗？”?</p><p> </p><p> “呵呵，很可笑的是，这件事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还安慰我别哭呢。”?</p><p> 我不敢看她，我怕看见她的晶莹的泪珠。?</p><p> “我从来没为这件事在妈面前哭过。我哭她会很伤心……哎，小斌你干吗呀！我不会哭的，你眼神躲什么！”?</p><p> 她突然笑着轻骂我。?</p><p> “哦，我……我没躲啊。”很不自然地回她的话，掩饰心里对她的爱怜。?</p><p> “嗯，说说你对……妓女的看法。”她转了话题问，却也是明显在“妓女”二字上难以自然吐出。?</p><p> “不尊敬，也不轻视。”我老实地说。?</p><p> “你猜我妈，是干什么的？”她问，眼光闪过恐惧，强装镇定，却带了轻微的可怜。?</p><p> 我猛地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望着夏鸥。?</p><p> “伯母她……”?</p><p> “呵呵，猜到了吧！我妈是个妓女！”?</p><p> 我听到这些个字，差点没把碗给打翻。它们从夏鸥嘴里吐出，有代表慈祥的“妈”，有第一人称“我”，还有那很敏感的“妓女”。我真不希望这些词连串，更不希望从夏鸥这如此洁白的女孩嘴里吐出。?</p><p> “但是你也看见了，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永远猜不到。是的，她是个妓女，众人包养过的情妇，可是，也是我母亲。就像你今天看见的那样，她笑得那么美好而慈爱，因女儿找到个好伴侣而骄傲，她亲昵地叫我宝宝……尽管她是个妓女。我发誓，从小到大，自我懂得了她的职业后，我没一点看不起她。因为她是在为我付出。”?</p><p> 如果说当我知道伯母是个妓女时，我失措了；那么当我听见这后一篇发自妓女的女儿——一个小妓女的肺腑之言时，我惊呆了。我好像落入了一个妓女的世界，标语是“虽然妓女，可是人性”。?</p><p> 我没话说了，夏鸥也不说了，紧紧地保管好了她的巧笑倩兮。她又开始吃凉虾，直到吃得一点不剩，好像要把她孩提时纯净的美好全部收藏到身体深处。<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2:52:00
<p> 5、母亲(1)</p><p> 走时张婶果然死活不收夏鸥的钱，虽然仅3碗，两块钱还要找5角。?</p><p> 她朴实地说：“夏鸥啊，以后多带着你英俊的男朋友来吃张婶的凉虾啊！”?</p><p> </p><p> 夏鸥笑着说好，我也友好地表示还会来。?</p><p> 只是那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吃这位脸上缀着小雀斑的妇女的凉虾了，因为没过多久这里就拆迁了，大家都分散到不知何处。夏鸥听说这些时，我以为她会说以后没凉虾吃了，谁知她先是一愣，然后轻声说以后再没有她的天空了。?</p><p> 我想她已经把那片蓝天，永久地封锁在天堂般纯净的心里。那里没人耕种，那里没有污染，那里也绝不会拆迁。我死不承认，那天也已经紧锁在我心里。?</p><p> 过后，我开始对妓女有种说不清的情愫了。夏鸥倒是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一样生活，保持面容麻木，除了连拉三天肚子。?</p><p> 夏鸥要我常去看看她妈。?</p><p> “你没事多去看看我妈好不好？多陪她说会话，讨她开心吧。”那天晚上夏鸥就这样说。我又开始皱眉，我想小姐你最大的不可爱就是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立场。我有多少时间去陪一个妓女的母亲呢？?</p><p> 我心里这么想了，脸上也立刻这么表现出来了。?</p><p> “你是在意她是妓女呢，还是不满现在对你说话的是妓女？”夏鸥说，她似乎生气了，用从未有过的生硬口气对我说。?</p><p> 我在意她妈是妓女？我至今能回想起我那天在她家听她拉家常时有多亲热，也能体会出当我知道伯母是个妓女时心里有多惋惜却不鄙视。?</p><p>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口气。”我也来气了。?</p><p> 开始抽烟。?</p><p>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你去帮我放水吧！”硬生生地对她说，不带丝毫情愫。?</p><p> 她没多说什么，去浴室了。然后我听见流水的声音。我有些急躁，我心里开始怪那哗哗的水声，我怪它，把我的思维理性全部都快淹没了。?</p><p> 到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夏鸥拉着我，在阳光下飞跑的情景，对比了刚才她默默地进浴室时的身影，我就决定后天抽空去陪陪她母亲了。?</p><p> “放好了。”她说，脸上的落寞已经换掉，又是一脸纯净。我讨厌她那么会掩饰，因为那样我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写着平静一片。?</p><p> 既不受伤也不雀跃。?</p><p> 洗澡，睡觉。?</p><p> 躺在床上，夏鸥背对着我。我叫她转过身来，她就转过来，看着我，茫然的样子。我知道她是装的。?</p><p> 我心里又气了。我想你既然做了这一行，你还在乎什么自尊！凭什么要我来妥协，又不是我妈。?</p><p> 我一气，就闭上眼睛，“关灯，睡觉。”我说。?</p><p> 半小时后，睡不着。转过身一看，被夏鸥那双幽静的大眼睛吓了一跳。?</p><p> “你晚上不睡觉瞪着我干吗呀？想吓死我？”?</p><p> “我在等你醒过来，我有两句话要说，能说服你当然好，失败了我也没办法。”?</p><p> “好，你说。”?</p><p> “第一句，我妈从来没得到过任何男人的承诺，她那么喜欢你，是因为一个妓女，会觉得女人能得到男人一辈子的承诺是最完整的幸福。第二句，我妈活不过明年了。好了，可以睡了。”她说完，水波般的眸子就那样灿灿地望着我。?<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2:53:00
<p> 5、母亲(2)</p><p> 我一下子快崩溃了，猛地搂住她，一个才刚满20的女孩，她像个充满神话的深洞，神秘，其实又单薄得让人心疼。“什么都别说，睡吧，后天我去看她。”?</p><p> 然后女孩在我怀里很快睡着，呼吸平和。?</p><p> 那一刻，我几乎要以为我快对她动情。我意味深长地吻了她的唇。?</p><p> </p><p> 后来我一有空就去看那妇女，那个当了几十年妓女觉得男人的承诺很稀罕的母亲。每个月定期陪她去做化疗。化疗是痛苦的，但是她很坚强，笑着说：“哎呀，白花钱，又痛啊，最后还不是会死。干脆在家养着算了。”夏鸥听了就会轻声责备她：“妈你又乱说话。”?</p><p> 我总觉得夏鸥好像不喜欢去看她母亲，因为她总在我提议要去的时候找点什么事出来，要和同学逛街啦，学校有个什么活动非得参加啦。但是她又确实很爱她母亲。?</p><p> 我发现我永远无法真正探索到什么，对于那个有着纯白眼睛的女孩。?</p><p> 伯母似乎不知道她女儿是干什么的，老在我面前提她的好，孝顺啊，乖巧啊，善良啦。在我第三次去时，她就坚决地不让我叫她伯母了。我当然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妈，美得她，把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p><p> 叫妈时，我发誓至少一半是真的，因为她对我太好了，给我感觉太像我死去的亲娘。我就常给她买些什么，虽然我知道她富足到根本用不上。她从来都表现得又惊又喜，而且让你看不出有一丝假意，让我的孝顺发挥得淋漓尽致。?</p><p> 我知道她为什么肚子痛了，虽然她的痛和我父亲的完全不沾边，但是我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当初说好给她的药给她带去。?</p><p> 自然又得到一番好夸，外加一桌美味。?</p><p> 有天我提议要给她请个小保姆，因为她一个人太孤单了，又带着病。她的脸色马上垮下来，叹了口气，那一丝一缕平日里看不见的惆怅在那刻全部绘在眼里，“小斌啊，你也算我半个儿了，有些事也不想老是瞒着你。”?</p><p>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是我不想听她说出来，那样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她和她女儿不同，夏鸥是什么感受都不放在脸上，她则是把任何感情都寄托在那双眼里。我不忍，我不愿让这么个半只脚跨入棺材的妇人，以为她的半个儿子对她有什么轻视。?</p><p> 于是我拼命找些打岔的话，“啊，妈，您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肩。”?</p><p> “呵呵，不累，我有话要跟你说。来，过来挨着妈坐。”?</p><p> 无奈只好坐下，手里冒汗。?</p><p> 我以为她会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她好半天都没声响。我看了看她，后者正盯着茶几上的苹果，一脸呆滞。她今天化了点淡妆，轻轻地绣了眉，粉底和眼霜的效果很好，让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个病人。?</p><p> “小斌，不知道宝宝有没跟你提起过，其实，我……我没嫁过人，我一辈子没结过婚，也从没得到过谁给的婚姻的承诺。”?</p><p> 我望着她，看她艰难地述说而不能阻止。我觉得自己很残忍。?</p><p> “我一直是个妓女，甚至不知道宝宝的父亲是谁。”?</p><p> 终于说出关键了。她紧张地偷望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大的反应，明显松了口气。?<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2:55:00
<p>5、母亲(3)</p><p> “年轻时确实是贪图荣华，没有面对穷苦的信心。自从有了宝宝后，就一心想让她过得好。不能说我是一辈子为我的孩子付出，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很内疚，我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那孩子从小就懂事，贴心，却也早熟。我猜她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但是她从没表现出什么来。我尽量不让她再去和认识我的人接触，我也从不见她的朋友。所以，我爱她，她也从心底爱她的母亲。但其实我们这二十多年来接触是很少的。她初中就开始住校了，我要给她很周全的保护。保护我的女儿， <br/>有最干净的灵魂和完好的自尊。”?</p><p> 我从没听过这么感人肺腑的一席话，我也从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对女儿的爱到这种地步。我虽然爱我母亲，但是她毕竟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家庭主妇，她的说话方式里从来不会出现这般赤裸的爱。我几乎是嫉妒夏鸥了，她有个多么伟大的母亲。?</p><p> “所以不能请保姆啊什么的外人来，我害怕我的女儿听见什么闲话。我知道她很少来，是不愿意看见我现在的男人……唉，我可怜的孩子，造孽啊！小斌，小斌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我是真的喜欢你也信任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一辈子就那么个女儿，我说话的方式也很感性化，我不知道怎样对你这个男人来倾诉，但是我是真的把你当儿子了。你会嫌妈不干净吗？你以后还会来看妈不？再喊一声妈好不好？”?</p><p> 那一瞬间，我喊出了几星期以来最诚心的一声妈。?</p><p> “妈妈……”那时觉得面前这位，泪眼婆娑的妇女，就是咱亲娘了。?</p><p> “哎！好儿子。”她双手紧握着我的手，“妈得了这病，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夏鸥是个好孩子，绝不会给你抹黑的，你好好待她。她妈脏，可是她却是个纯净得像水一般的好女孩啊！”?</p><p> “嗯，我知道，妈您放心吧。妈您也不脏，妈您别那么说啊。”我眼睛又湿了。?</p><p> 我看夏鸥是妓女，这位被我叫做妈的人却告诉我她女儿是水般纯净，感觉像老天给我开了个大玩笑。?</p><p> 不好玩也不好笑。?</p><p> 我在那一刻极度地不满夏鸥。为什么她要那样去破坏她母亲为她营造的一片清净！她有个一心保护女儿的母亲，也有了金钱作保障的富裕，她还有什么不好呢？还要去卖身。仅仅是青春期不满的发泄？或者她骨子里根本就透着当婊子的水！?</p><p> 回到家里，看见夏鸥，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双眼睛是狐媚的。?</p><p> 总算忍不住，问出“你凭什么还要当个妓女？”<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3:07:00
<p> 6、腰上的淤青(1)</p><p> 问这句话时人在激动中，声音就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夏鸥本来在收拾桌子，她又穿着那件白的裙子，像一烟迷惑的幽魂在客厅飘来飘去，脸上带个淡然的表情。听见我突然高声的说话，她愣了一下，随即又转到厨房去了。我有些到了愤怒的边缘，我又想到了那被夏鸥和我都称之为母亲的美丽而可怜的女人，她那么努力地营造一片无尘的天，去笼罩自己的女儿 <br/>。我甚至可以猜出她为什么喜欢让夏鸥穿普通很中性的衣服，因为她实在不愿自己的女儿受到一丝自己的影响。如今她很满足了，她觉得女儿平安长大了，也快嫁人了，她一生美好的愿望也快实现了。她整天开心得像只毛色发光的鹦鹉，重复那几句“真是太好了，夏鸥和你真的太完美了。”?</p><p> 但是她越开心我越觉得她可怜。夏鸥只是我的情妇，花钱包养的。刚开始，我看她那么毫不修饰地用目光欣赏我时，还很内疚，但此刻我看见夏鸥堕落得没理没由，我就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到夏鸥身上。?</p><p> “你倒是给我说话啊！你以为你很清高吗？”我追到厨房，激动地说，然后就看她把吃剩的菜倒掉。她十分优雅地做家务，好像在充满艺术地弹钢琴。她脸上那抹平淡也正好和我的呼吸不定形成对比。?</p><p> “你是哑巴吗？我让你回答我！”?</p><p> “你希望我说什么？”她缓缓地抬头看我，“你不是已经去看她了么？”?</p><p>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好像那是我的妈，我逼一个陌生人去喜欢。我说：“夏鸥你没良心！你妈她，已经在盘算着等你毕业就直接结婚了你知道不！”?</p><p> 是的，最近每次去，伯母都很兴奋地对我说干脆毕业就结婚，订婚都免了。她是个极为敏感的女人，每当我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满，她马上紧张地问：“怎么你们本来都是要结婚的不是吗？难道你不想娶我们夏鸥？还是你嫌弃妈的身世？”弄得我每次都必须积极配合。但是我那颗已经被激活的良心，无时不在谴责我的欺骗，对一个可怜的妓女，伟大的母亲。?</p><p> 夏鸥手上的活停顿了一秒，在听见“结婚”二字时，但是几乎是马上，她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洗碗，然后出去擦桌子。在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听见一句努力保持平静但却泄露出点悲伤的声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快死了。”?</p><p> 我平静下来。我开始审视她，脸色苍白，身体消瘦，那时刻毫无内容的眼睛。我知道，她拥有一颗比任何人都爱她母亲的心。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我，是一个充满另类艺术的妓女”。?</p><p> “你为什么要是个……妓女啊？”我喃喃地说，我不是在看不起她，我既为她母亲悲哀，也在呼喊出自己的心声，“你应该是个和你外表一样的纯洁的女孩啊，花一般的年龄。”?</p><p> 夏鸥不动了，她突然向我走来，我看见她眸子，水在温柔地静静地流，“小斌，我很感谢你，去陪我妈。真的，说不出的感激。让我妈多个儿子吧，你不用为你身为女婿而不安。”?</p><p> 原来她什么都洞察出了。?</p><p>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不听你妈的话。”?<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3:24:00
<p> 6、腰上的淤青(2)</p><p> “很多事，知道得越多越痛，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种无奈。”?</p><p> 我望着夏鸥，此时她已有了一抹淡淡的哀愁。?</p><p> 我就没问什么了，不忍。我当时想，反正她妈快死了，反正两年期限快到了，反正她都不属于我。自我安慰。?</p><p> </p><p> 已经入秋了，我像一个接近新婚的青年忙碌而规律起来。每天早起上班，按时回家，准时吃饭，四菜一汤，保持每四天一次去看望夏鸥的母亲。我不愿意去分析我和夏鸥的关系，也从不去面对给她的超乎平常的怜爱，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全看在快要病逝的母亲份上。?</p><p> 但是我却一天天消瘦起来，我卷入一场美丽而善良的谎言，时刻都在欺骗，我已经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幻。很少做爱，我不愿意提醒自己身边美好的女孩是我的情妇，每天都抱着她入睡，她总是用温情的目光看着我，用极为女性的声音，带着女人天生的母性说“睡吧，别想那么多，总会好的。”?</p><p> 于是我就睡了，可以睡得很安定。?</p><p> 我和夏鸥的事情只有大板知道。?</p><p> 大板曾在我刚开始告诉他时惊呼说你怎么掉进窑子里了，但随后看我痛苦的样子，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大板用他的思维方式劝着我：妓女怎么了？妓女也是人啊，妓女也有她们悲惨的故事。谁想啊，哪个女人不愿意正正经经地被一个男人宠幸呢？?</p><p> 然后大板说了句他一生说得最准确的话：“你少在这里乱找借口了，你最大不了的痛苦就是你爱上了一个妓女！”?</p><p> 我惊讶地望着大板，这个从小跟我打到大的兄弟，大大咧咧地竟然如此精准地说中我的心事。?</p><p> “得得，本人拒绝盲目崇拜，可别把我捧得跟神似的啊。你也不照照镜子，啊，小样，你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爱上那女的了，而且是很爱！”?</p><p> 我爱夏鸥？而且是很爱？?</p><p> “兄弟，你爱上她又怎么了？你爱的是一个你可以爱的人哪！”?</p><p> 一连几天我都激动着。夏鸥也看出了我的反常，她说你没事兴奋个什么啊。?</p><p> 我看着她，我可怜而善良的夏鸥，她美丽得让我欣喜。为什么不可以娶一个妓女？而且那妓女还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我就情绪波动了，我常在看着她默默地收拾屋子的时候给她一个感激的拥抱。?</p><p> “夏鸥！”我喊，却不多说什么。?</p><p> “怎么快30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她轻声骂我，却丝毫不带责怪。?</p><p> “你没听人家说过么，再成熟的男人在他深爱的女人面前都是孩子。”?</p><p>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直接地表白。我至今记得她当时的反应，她那不可置信的眸子里流露出满满的惊喜。在那一刻我想，我是愿意娶她的，尽管我在此以前从未想过，我会娶一个妓女。?</p><p> 从那以后我像个初尝恋爱的少年，每天都保持着莫名的快乐。在母亲那边，也时刻毫无保留地流露出对夏鸥的爱恋，这些都是我以前尽力掩饰的。?</p><p> 每当我拥着夏鸥时，看她在我怀里安静地呼吸，是我前所未有的塌实和感动。当我完全放肆自己的感情时，我以连自己都吃惊的方式宠爱着夏鸥，心疼她每次不小心的小伤，责怪她学校寝室的铁床——她午睡是在学校寝室的。因为那铁床老把她腰部弄得一片淤青，我在轻怪她自己不爱惜自己的下一刻，狠狠地大骂了她们的学校。</p><p> 夏鸥就笑了，说我的确还是个孩子。?</p><p> 那段时间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难忘到今天我想起来，都是种凄凄惨惨的快乐。</p><p></p>
熹
发表于 2007-9-4 23:26:00
<p> 7、被遗忘的钻戒(1)</p><p> 当夏鸥从学校里出来看见我时，确实吓了一跳，却也又惊又喜。?</p><p> “你怎么来了？！”?</p><p> </p><p> “我来接我女朋友放学不可以吗？”我依着车，装成绅士的样子替她打开车门。?</p><p> 现在是放学阶段，学生们像放出来的蜜蜂一般的多，夏鸥很快成了注视的焦点。她表情控制不住地骄傲，我也很得意。?</p><p> “其实我是想去看看你们寝室的铁床的，什么烂床！”假装严肃，眼里含笑，语气不悦，实则宠爱。?</p><p> 但我也实在是气不过夏鸥学校寝室的铁床，把一个女孩的腰部都弄成啥样子了，淤血的面积挺大而且颜色很深，我看着就心疼不已。我就经常看见夏鸥在屋里，用烧酒揉她腰间的伤处。我说要代劳，她说我力道大怕痛，也就没多过问了。?</p><p> “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吧。”她突然提议，我欣然说好。?</p><p> 经过某商场时我说要上厕所。看我很急的样子，夏鸥说你去商场找个厕所好了，她说她就在车上等我。?</p><p> 10分钟后我回到了车上，衣兜里多了只钻戒。?</p><p> 开着车，心情晴朗得像希腊的天空。当暖暖的阳光洒进车窗，我看了看身边的夏鸥，她年轻的脸庞上幸福也微露着。可能是心理作用，我似乎老感觉得到衣兜里的小方盒，沉淀着我漂泊了三十年的心，载来了一份塌实的归属。我要在晚饭时，给夏鸥一个发光的承诺，给夏鸥妈一颗精彩的定心丸！?</p><p> 也给自己，一个最美的妻子。?</p><p> “你怎么一直在笑？”夏鸥问我。?</p><p> 我突然窘了起来，因为我不像夏鸥可以把心事遮掩得很好，我什么都会在脸上展示出来。夏鸥看见我一人傻笑了。?</p><p> “哦，没什么。”我说，为了不让她怀疑，我多加了句“我已经是西南地区的总代理。”?</p><p> 含义：你老公前途大好。?</p><p> 夏鸥没说什么，她对我工作上是从来不喜欢过问的，我也没必要让她去操那份心。她脸开始望向窗外了，一直到下车。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却不能完全把握住她的心思：现在开心啦，此刻郁闷啦。?</p><p> 回到家里，夏鸥自然和她妈一番亲热，然后妈乐呵呵地进厨房做饭了。?</p><p> 我可笑的是又开始紧张了，我在心里一直酝酿着如何开口求婚。?</p><p> 突然就听见厨房里“乓——”的一声，是碗落地上的尖锐声，然后立即感觉有一重物倒下。?</p><p> 我和夏鸥几乎是同时奔进厨房，见妈倒在那里，已经晕厥了过去。?</p><p> “妈……妈！！”夏鸥慌张地跑过去，急切地想去搬动她妈的脑袋。?</p><p> “别动！大概是脑溢血！”我知道我必须比夏鸥镇定，因为脑溢血是死亡率极高的。?</p><p> “你先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对夏鸥吩咐，她马上向外冲去，一脸惊恐。?</p><p> 其实我当时也有些慌了。我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何念斌，镇静些！！我叫打了电话的夏鸥赶快过来，小心地把妈的身子移平，并把她的头歪向一边以便她能呼吸畅通。然后迅速松解了妈的外套，并叫夏鸥快去把窗户都打开，然后叫夏鸥去把毛巾用冷水打湿。<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3:30:00
<p> 7、被遗忘的钻戒(2)</p><p> 突然，我无意间看见地上毫无知觉的妈的腰——一片青青的淤血，和夏鸥的一模一样，我在那刻猛地想到什么，竟忘记了手上的动作。?</p><p> “然后呢？然后呢？”夏鸥无助地望着我，声音颤动，她一定觉得我已经是她惟一的救命稻草，我看见那些狂飙的眼泪，它们提醒了我，时间紧迫。?</p><p> </p><p> “把毛巾覆盖在妈额头上。”我命令。?</p><p> 过了大约5分钟，就听见妈强烈的鼾声，我也开始无助起来了。我想起了6年前我母亲脑溢血的情景，就是在鼾声过后没几秒就停止了呼吸。我必须尽全力去挽救这位可怜的母亲。?</p><p> 强打起精神，叫夏鸥去拿条手帕过来。?</p><p> “干的还是湿的？”她焦急地问。?</p><p> “你他妈的是个猪呀！湿的要怎样弄啊，当然是干的！”我猛地对她的笨手笨脚剧烈地不满起来，大声骂了她。夏鸥在愣了一秒钟后冲进屋。?</p><p> “快点！操你大爷的，你还在化妆哪！”忍不住又骂?</p><p> 接过颤颤巍巍的夏鸥的手巾，我快速掰开母亲的嘴。她的舌头已经开始下坠，我忙用手巾包住舌头，轻轻向外拉。?</p><p> ……?</p><p> 那该死的救护车10分钟后才来，然后夏鸥哭喊着跟着救护人员奔向了医院。我呆呆地站在这个我熟悉的房子里，甚至忘记了要祈祷。?</p><p> 十分钟左右，接到噩耗——妈走了。?</p><p> 我一下子瘫痪在了地上。?</p><p> 我想起了我死于脑溢血的母亲，又想到了夏鸥的母亲，她们在重叠。?</p><p> “妈——”突然对着窗外漆黑的世界咆哮，眼泪开始止不住地狂飙。我觉得痛苦极了，我的那些爱我的亲人们。?</p><p> 我脑子里猛地出现小时候的情景。?</p><p> 那时家里有3个孩子，我是最小的。母亲很疼我，做饭时总拉我在身边，炒好了菜我老喜欢用手拈着偷吃，母亲就会用手拍我的头，骂我是馋猫。?</p><p> 只是手劲不大，只是骂声带笑。?</p><p> 我又想到了夏鸥的母亲，总把一份菜里最好的挑给我，用严肃的语气命令我吃掉。?</p><p> 只是严厉里透着浓浓的关爱，只是命令里藏着不可磨灭的喜欢。?</p><p> 巨大的痛楚让我暂时忘记了钻戒，和腰间的淤血。?</p><p> 几天后我才在学校门口看见了夏鸥，她憔悴得像根稻草，眼睛里再没闪烁着晶亮，空洞地看着我。?</p><p> “夏鸥……”轻声唤她，那股心疼像巨石般从山顶滚下，我快不能负荷了。“跟我回家吧，还有我呢。”?</p><p> 牵着她的手，一路无言。<br/></p>
熹
发表于 2007-9-4 23:30:00
<p> 8、我们的孩子(1)</p><p> 失去母亲的夏鸥刚开始是很消极的，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伤心闷在心里。话比以前更少了，常常一个人呆坐着，或者在卧室里不出来，写着什么。?</p><p> 我着急她，却也不能责备什么。钻戒放在抽屉里，我一直未给她，等待着她恢复。?</p><p> </p><p> 夏鸥是很害怕失去我。以前有母亲，现在我像她惟一的依靠。每晚她不再用手轻抚我，而是小猫般缩在我怀里，双手紧紧地环着我的腰，久久都不睡。?</p><p> 两年情妇的期限来到的那天，夏鸥开始收拾东西了。当她问我可否把那件裙子留给她时，我定定地否决了，我说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其实也已经是个很好的承诺了。夏鸥那时看了我一眼，还是走掉了。?</p><p> 我从没想过我的爱情要怎样的波澜，我欣赏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娶一个妓女，我喜欢纯洁而美好的女孩。?</p><p> 但是当我的情妇离开我后，我发现我真不能过早决定我欣赏什么我喜欢什么了。?</p><p> 一星期后我去学校找她。刚开始她一直不见我，我就在她寝室楼下守了一个星期。每晚7点准时出现在那里，等她一出来就上前。我像一个痞子追学校校花一般死缠烂打，夏鸥就皱着眉问为什么。?</p><p> “因为我们彼此在乎，因为这两年来的感情都不是假的。”其实说那话时，表现出的自信都是假的，我完全觉得自己把握不住她，她是个山间的妖精。?</p><p> 她沉默了。如果她在考虑的话我希望时间可以缩短点，哪怕一秒都可能让我疯过去。?</p><p> “唉，你对我，知道些什么呢？”她说。?</p><p> “我知道你的寝室窗台在3楼，我知道你窗台上有盛开的美丽的兰花。”我用最抒情的态度说。?</p><p> 我看她似乎犹豫起来，急切而恳求地说：“你还在考虑什么呢？”?</p><p> “我没有考虑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何拒绝你。”然后她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回寝室了。追上，给寝室管理员拦住。?</p><p> 本来我都开始绝望了，我开始在心里嘲笑她清高，我想我哪点配不上她？而她还只是个……觉得鄙视妓女得很，当你不去接触她们时，她们想尽办法勾引；当你想要靠近时，她们又那么故作神秘地逃离。这就叫另类艺术的手段！?</p><p> 我开始强迫自己不再去找她。?</p><p> 谁知在两天后她就自己回来了。?</p><p> 当我看见她提个行李箱，带着微笑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你收留一只流浪回家的小猫吗”时，我差点没高呼夏鸥万岁。?</p><p> 诚惶诚恐地接她进来，受宠若惊地帮着她放东西。那时我是满足而快乐的，当我看到夏鸥重新回到我身边时，我就立即忘了我以前对妓女下的批判。?</p><p> 回来后她就突然好起来了，脸色红润，时而对着窗外，可以笑得神秘而甜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实在是欣喜她的苏醒。?</p><p> “笑什么呢，像个小白痴？”问她，奇怪跟着就感染了她的好情绪。?</p><p> “我不告诉你！”说着，一扭身跑掉。我好久没那么舒畅过了。?</p><p> 欲望如巨浪般袭来，当我看见她娇憨地扭摆她的小屁股时。<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