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 发表于 2006-6-30 22:07:00
<P> 117。</P><P><BR> 我心里很替那“傻子”着急,生怕他被“老板”骗了,白白错失一次良机。<BR> 幸好,“傻子”这次又不傻了,他咧开大嘴笑了,憨声憨气地说:“你以为我真的傻啊,这奖值一百万,你想一百元买到?可乐是在杂货店买的,我不会去问杂货店的老板吗?”<BR> 旁边有人哈哈大笑:“杂货店?把整个杂货店卖了也值不了一百万呢?”<BR> “傻子”听了这话,就有些慌了,求助地望着旁边的人:“那,那要怎么领?”<BR> 有一个好心人问他:“你有身份证吗?<BR> “傻子”说:“我身份证被我老婆拿走了。”<BR> “好心人”说:“那你问你老婆拿啊。”<BR> “傻子”为难道:“我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BR> 车上陆续又上了很多个人,陈刚旁边的座位也被人坐了,那是一个穿着很讲究的中年人。“中年人“不时和陈刚套着近乎:“你到那里下车啊”<BR> 陈刚态度很是冷淡,压根都不想理他似的,“中年人”却也不恼,依然没话找话时,听到“傻子”说老婆和别人跑了,他又碰了碰陈刚:“连女人都看不住,真丢我们男人的脸呢。”陈刚索性将脸转过来,不再理他。他于是和前面座位上一个提着行李的男孩套起了近乎。<BR> 前面那些人还在大声吵闹着,因为“傻子”没有身份证,无法领到奖金,在“老板“的再三请求下,”傻子”终于决定定以十万元卖给“傻子”。“老板”当即掏出一扎花花绿绿的钞票,边递给“傻子”边说:“我没带人民币,这是一万二千五百美元,你数数吧。”<BR> “傻子”却将头一拧:“我不要美金,我要人民币。”听了这句傻话,旁边有人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真的好傻,连美金比人民币值钱都不知道呢。<BR> 无奈可乐罐是在“傻子”手中, “老板”和他百般解释不成,只好无奈地举目着美金问身旁的人:“有哪位有人民币愿意和我换的?”<BR> 旁边有人疑惑地说:“我倒是想换,就怕你这美金是假的吧?”<BR> 听了这话,一个刚刚上车的男人立刻走上前。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西装男”接过一张美金看了看,认真地说:“我在银行工作,这美金绝对是真的。”边说边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小机器,他说那是验钞机,他把那叠美金在验钞机上验了一下,果断地说,“我敢打包票,绝对是美金!”<BR>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去。坐在车厢另一头的几个人也跃跃欲试。正在这时,车厢里的音乐声一下子大起来。那伙人的声音立刻淹没在这音乐声中。<BR> 那个“好心人”冲着司机大喊:“你他妈的不想混啦!”<BR> 音乐声立刻小了下来,那伙人声音重又响起。<BR> 陈刚身旁的“中年人”怂恿道:“可惜我没钱,你要不要换一张啊?”<BR></P>熹 发表于 2006-6-30 22:10:00
<P> 118。</P><P><BR> 陈刚仿佛没听到他话一般,眼睛又转向别处。可惜我身上没钱了,否则真想换呢。“中年男”看陈刚不理他,又鼓动前面座位上提行李的那个男孩。男孩有些犹豫,但听到有人说“差不多了”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打开行李箱,小心地从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里取出一叠钱,到前面换了几张花花绿绿的美金。<BR> 看着手中的美金,他兴奋地满脸通红,拿在手里似乎炫耀一般,但周围的几个男孩都目光淡漠,似乎他手中的美金和一张白纸没任何区别似的。“老板”手里好象还有一叠“美金”,但没有人再换了。正在这里,“中年人”站在身上,喊了声停车,便往前面走去。车停了,“中年人”下了车,刚才吵嚷最凶的那几个人,“老板”、“傻子”、“西装男”、“好心人”纷纷下车。“老板”临下车前还冲前座的司机骂了句:“想死早点说!”<BR> 车内立刻恢复了平静,与此同时,被骗的信息也从司机处传来。刚才表情淡漠的那些人仿佛也醒过来一般,纷纷指出车上三个人换的是假“美金”,并不值几个钱。那三个人慌张起来,刚才被“中年人”怂恿换钱的小伙子更是鼻子一把眼泪一把地哭开了:“怎么办?怎么办?那是我一年的血汗钱呢!”<BR> 我心中暗叫好险,幸亏自己身上没有钱。下车后,丽娟紧紧抓着肩上的小包,仰慕地对陈刚说:“你真厉害,我差点叫你拿钱换了呢。”<BR> 陈刚略有得意:“不是我厉害,实在是见得多了,那几个人都是一伙的。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小偷、骗子特别多,一定要小心了。”<BR> 我们边暗自庆幸边穿过107国道,疲惫地往出租屋走去。现在走的路是通往村里的大路,虽然比不上107国道繁忙,但平时车来人往,也是非常热闹的。丽娟走在陈刚的右侧,并将装着钱的包放在她和陈刚紧紧挨着的左肩上。为防万一,我走在他们身后。<BR> 快要拐进出租屋旁边的巷子时,陈刚新买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因为路上车来车往的,他便走到一处较为偏静的地方接电话,我们停下来等他。<BR> 己经进入村庄了,出租屋就在不远处,我们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忽然,我看到眼前人影一闪,然后传来丽娟的高声尖叫。我吃了一惊,反应过来时,丽娟己跌倒在地。前面有一辆摩托车踉跄了一下,摩托托车上有两个男子,我清晰进看到,后座的男子非常得意,手里拿着丽娟的小包。我下意识地去追他们,同时大喊:“站住,你们站住!”<BR> 就在我快要抓住后座上那个男子的衣服时,摩托车忽然加大了速度,后座上的男子响亮地冲我打了声唿哨,鄙夷地骂了句:“你个傻逼!”摩托车飞驰而过,扬起一阵轻微的灰尘。<BR> 闻讯走过来的陈刚也拔腿追了上去,但摩托车早就不见了踪影!<BR> 我无奈地转回头时,看到丽娟匍匐在地,放声大哭,她的嘴里,竟渗出红红的血迹来!<BR></P>熹 发表于 2006-6-30 22:11:00
<P> 119。</P><P><BR> 我赶忙将丽娟扶起来,这时陈刚也脸色铁青地回来了。丽娟全然不顾了身上的泥土,趴在陈刚怀里嚎啕大哭:“一万元,我的一万元钱呢!”<BR> 陈刚恐惧地望着她:“丽娟,你受伤了,快,我们快上医院!”<BR> 丽娟使劲地摇摇头,边哭边喊:“别管我,你快报警!”<BR> 陈刚嘶哑着声音说:“没用的,还是自认倒霉吧。”<BR> 丽娟却固执道:“报警好吗?也许他们还没走远,晚了就来不及了!”<BR> 陈刚拗不过她,只好拔打了110。大约十分钟后,一辆巡逻车开来了。陈刚赶紧迎上去和他们说了当时的情况,两位警官的态度还算温和,但要我们过去做笔录。他说只有做了笔录才能立案。丽娟仍然在哭,仿佛能把钱哭回来似的。陈刚还算镇静,只是脸色阴沉地可怕。<BR> 本来陈刚说先送丽娟上医院的,但丽娟说没事,只是跌倒在地时,牙齿咬到了下嘴唇。果然,她口中的血迹己经没有了。我和陈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BR> 走进镇公安分局,我感觉诚惶诚恐的。公安分局的楼房非常庄严气派,院内布置得就象一个典雅幽雅的花园。随处可见的国徽我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而遥远,遥远地仿佛和我隔着几个世纪一般。想想也不奇怪,对于外出打工的人来说,工资是由我们所打工的台资、港资企业发放的。我初中时入的团组织关系,早就随着学业的结束而结束了。也就是说,在我决定外出打工时,我便中止了我的政治生命。一个外出打工的人,是不可以入团、入党乃至从政的。虽然我怀着强烈的爱国爱党之心,却也无法向党组织靠拢半步!因为工厂不可能发展我们入团、入党,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高中毕业生,更不可能报考形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公务员!我忽然有一种极强烈的感觉,我被谁抛弃了!<BR> 想到这里,我苦涩地摇摇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丽娟被抢了一万元钱,我们是来做笔录的。我真恨自己总是有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为什么不能忘记我来东莞的目的?我为什么不能丢掉我的理想?我为什么不能象丽娟和李梅她们一样,安安稳稳打一份工,好好找一个条件相当的男孩过日子呢?<BR> 大约并不是什么重要案件,笔录时jc并没有把我们三个人分开。只是在笔录完成后,丽娟焦急地问了句:“请问,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BR> 警官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BR> 丽娟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警官不耐烦的眼神,只好讪讪地闭了嘴。<BR> 回来的路上,停止哭泣的丽娟便开始埋怨陈刚不该去接那个电话,也不该为了回家炫耀买那个破手机。陈刚开始的时候还隐忍着,并没有发作。谁知,丽娟越数落越不象话了,甚至说到不回家订婚了!<BR> 当着我的面,陈刚的脸色涨得通红,最后再也忍不住了,生气地说:“你想回家也回不成了!刚才那个电话就是帮我们买票的人打过来的,他说给我们买的两张‘黄牛票’是假的!”<BR> 丽娟听了这话,再次嚎啕大哭!<BR></P>熹 发表于 2006-6-30 22:16:00
120。<BR> 辛辛苦苦赚来的一万元就这样被“飞车党”抢走了,高价买的“黄牛票”又是假的,再加上包里的零花钱,丽娟和陈刚这个春节损失了将近一万二千元。一万二千元,要陈刚烫多少件衣服,要丽娟查多少件针织衫啊!家是不可能回的了,婚也只好推迟订,两人郁闷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特别是丽娟,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苍白如雪,看得人好心疼!<BR> 从公安公局回来的第二天,陈刚便又跑去问结果。但连跑了几天还是没有消息。到后来,jc也不耐烦了,对他便没了好声气。次数多了,陈刚和丽娟便也心灰意冷了。是啊,东莞每天有多少重要案件需要处理啊,对他们来说,一万元算得了什么呢!<BR> 因为丽娟没回去,胡海波和李梅只好在我们厂对面找了一间出租房,不但离金秋厂近,价钱也合理得多。陈刚当初之所以租现在这个出租房,是因为那时候丽娟在亮光厂上班,离亮光厂近。但现在两人都在金秋厂,便没有再租在那儿的必要了。还有,现在的房子又破又小,却要每月220元房租,每度电1。2元,每月10元水费,实在是不划算。<BR> 因为丽娟他们心情不好,我虽然交了伙食费,但每次来吃饭也是非常郁闷的。两人互相埋怨完了,便将这次不幸归结到房子风水不好。正好在厂里开工的前一天,李梅的隔壁走了户人家,他们便决定搬过去。<BR> 因为还不到收房租的时间,陈刚留下来搬家,丽娟便和我到房东的家里结帐。因为平时也算熟悉,丽娟知道房东家有一个呀呀学语的小孙女。因为是过节,丽娟特意到杂货店花一角钱买了一个红包,并在里面装了五块钱。<BR> 房东住的房子显然是新建的,底层住上,上面几层也是用来出租。房子虽然外观上很气派,但屋内的摆设很乱,一点也不讲究。房东正在逗小孙女,看到我们进去,还算热情。房东的儿媳妇拿着计算器在算着什么,连头都没抬。<BR> 当丽娟将那个五块钱的小红包放在小女孩手里时,房东笑了,丽娟趁机提出因租住不方便要退房。房东显然有些不高兴,却也并不恼,因她抱着小孙女,便叫儿媳妇跟我们回去看电表。<BR> 房东儿媳似乎很傲,自始至终表情淡漠,始终没有正肯看过我们。连同房租水电,最终计算的结果是205。6元。我们身上都没有6毛钱零钱,我心想,六毛钱就算了,但看那女人阴冷的脸,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丽娟见那女人没有发话,求救般地望着房东,房东依然笑眯眯地,并不说话。丽娟无奈,只好给了那女人206元,那女人接了钱便出去了。<BR> 再回来时,女人手里抓着几张零钱,很认真地数出四张一角的递给丽娟。丽娟委屈地差点哭出来。女人给了钱,又低下头计算着什么。房东依然是笑眯眯地和我们道歉。<BR> 走出房东的家门,我恨恨地说:“早知道,那五块钱红包就不给她们了,五块钱可以换成多少个六毛钱啊!她们不仁我们也不义,不如回去把红包要回来!”<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7-8-24 09:14:00
<p><br/> 丽娟苦笑道摇摇头:“算了,一万二都白白送人了,还在乎这五块钱吗?只是我很难过,房东阿姨一直对我很好的,现在这样子,真是人走茶凉啊。” <br/> 我叹了一口气,人走茶凉,我在亮光厂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呢。 <br/> 因为当天搬家时,胡海波、李梅和我一直忙前忙后的,收拾完毕,丽娟和陈刚便请我们吃晚饭。那晚,陈刚破例喝了很多酒,还豪气干云地说:“不就是几个钱吗?就算去年白打工了,今年再挣上来。”边说边爱怜地拍拍丽娟的肩头,开玩笑地说,“只要丽娟没被偷去,我就放心了。” <br/> 丽娟脸上飞过一片红晕,娇羞地扬了扬小拳头,作势要捶他。陈刚顺势一拉,丽娟整个人都跌进他怀里,大家全都笑起来。丽娟和陈刚也笑了,这是钱被抢后,他们第一次露出笑脸。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丽娟的笑声不再如过去那般清脆和无忧无虑了。 <br/> 第二天,金秋厂正式开工。虽然厂门口张灯结彩,依然充满着浓浓的节日气氛;虽然人人见面道声“新年好“,脸上布满笑容;虽然我们每个人都领了一块钱,这一块钱是用漂亮的红包包着的。但厂门口那幅长长的红布上写着的“大量招收熟悉手车工、烫工等等”字样,还是提醒着我们,新的一年里没日没夜地赶货又开始了! <br/> 据说厂里接了几个大订单,需要及时赶货,所以这次招工破例不再有性别的限制,很多男工闻风涌了进来。男女比例第一次比较接近,一时热闹非凡。 <br/> 这些新员工中有许多是回家过年的同事从家乡带来的,其中包括红姐16岁的女儿粉粉。粉粉长得胖乎乎的,皮肤白嫩白嫩的,非常可爱。但因为她很小的时候红姐夫妻就出来打工,所以她和红姐十分生疏,她能进这个厂,是红姐花了八百元才勉强塞进来的,在隔壁的针织二厂做剪线工,和红姐一样,很能吃得了苦。 <br/> 因为新员工太多,我们宿舍原本死过人的那张床也被安排进一个女孩。虽然那个女孩知道原委后几次要求换床位,终被宿舍管理员的一句话“不住那张就打铺盖走人”吓住了,万般无奈住了下来。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那张床不再空着,那个死去女孩的阴影便也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视线。 <br/> 因为新员工太多,周桂枝空前地忙碌起来,骂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常常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凭良心说,她其实是个极能干的女孩子。这次她也从家里带来了一批人,那批人中有一个叫周洁的女孩子,按照老员工带新员工的惯例,她坐在我和李梅中间。但即便是老乡,周洁有几次还是被她骂得直抹眼泪。 <br/> 有一次,周洁边抹眼泪边小声告诉我:“她还是我远房姑姑呢,从家里带我了我们五十二个人来,每人还多收了我们八百块钱呢。在家里说得好好的,没想到一进厂就这么凶了!” <br/><font size="+0"></font></p><p>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周桂枝在远处看到了,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用食指指着我们两人破口大骂:“你们不想干了是不是?上班时间讲话,每人罚十元!” <br/> 我赶紧解释:“我并没有说话,是她问我怎样才能包装得又快又好。” <br/> 周桂枝的食指转而指向我的鼻子:“还敢犟嘴!我罚你十元还是少的,要是在孟加拉国,今天工资你就别想拿了!” <br/> 平白无故被罚了十元,本来己非常心疼,她这样一说,我不由恼怒起来,不悦地说:“我现在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不是在孟加拉国!” <br/> 周桂枝听了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连用食指远远点我的鼻尖:“你、你听着,顶一句罚款加一倍,现在我罚你二十元!” <br/> 本来从前一天早上八点上班,现在己经加班加到凌晨六点了,早己身心俱惫。如果被罚二十元,这一夜的辛苦就是白费了。所以听了这话,我只感到气血上涌,“唿”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她。周桂树上前一步,毫不相让:“怎么,你想吃"炒鱿鱼"是不是?你再顶一句试试?顶啊!你顶啊!” <br/> 我刚想反击,段明兰低声提醒我:“快给周组长道歉,否则她真会炒你的。” <br/> 我心中一寒,望着周桂树凌厉的眼神,只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收回眼中我怒火,低下头忍气吞声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请你原谅。” <br/> 周桂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想说什么,珍姐闻声赶了过来,问明事情起因后,她劝慰周桂枝:“算了算了,现在赶货,正是用人的时候呢。”周桂枝不屑地看了看我,这才冷哼了一声离开了。 <br/></p><span id="nb_tt"></span><div></div><div id="adl7">来源:新浪 天涯 作者:杨海燕 </div>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7-8-24 09:19:00
<p>曾用名《一个打工妹的故事》《东莞打工妹生存状况实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67<br/> 珍姐不满地训斥我:“才加这点班你就又喊又叫的了?我们以前在美国塞班岛时,三天三夜加班都是常事,不加班哪能赚到钱呢。” <br/> 我委屈地低着头,任她训着,再也不敢说一句话。我只感觉如哽在喉,喉咙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生地痛,眼泪却不敢掉下来。 <br/> 那天,一直加班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才下班。我们拖着疲倦的身子,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直接从车间去饭堂吃饭,吃饭时段明兰看到我一脸沮丧,小声问:“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呢?” <br/> 我委屈地说:“再苦再累我也能挺住,可她凭什么骂我啊?明明只有周洁在说话,为什么要罚我的款?周洁那边坐的是李梅,她为什么只骂我?” <br/> 段明兰叹了一口气:“人家李梅的姐姐是李清,是做仓管员;李梅男朋友胡海波哥哥胡海成又是专门管招聘的,和珍姐关系好得不得了,周桂枝敢太岁头上动土吗?你来这么久还不知道吗?我们都是柿子,周桂枝专捡软的捏呢。” <br/> 我瞪大了眼睛,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原以为,只要认真地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将每一个包装袋打得又快又好,即便不去学电脑,我也会有升职的机会,可以一步步从班长、组长、车间主任等等一路升上去呢。现在想想,我真是天真得可以! <br/>我沮丧地说:“那我怎么办呢?只好任由她欺负了?” <br/><br/> 段明兰干脆地说:“那就找个男友吧,你比我强,又年轻又漂亮,只要你愿意,还怕找不到靠山吗?我感觉那个IE主管沈州好象很喜欢你呢。” <br/> 我茫然地部:“哪个是沈洲啊?” <br/> 她说:“就是总在我们车间转来转去的男孩子,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br/> 经她提醒,我想起来了。虽然今年进了许多男工,但大多是车位和烫位,戴眼镜的很少,而戴黑边眼镜并可以在车间里转来转去的,就只有那一个人了。那个人中等身材,貌不出众,实在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我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br/> 她难为情地说:“不瞒你说,我前一段时间非常注意他的。但你知道,我长得不漂亮,不过是一名普通员工,他眼里怎么会有我呢?” <br/> 我苦笑道:“我也是普通员工呢,他眼里也不会有我的。” <br/> 她认真地说:“你不同的,沈洲一定是喜欢你的。自从你来包装组后,他来我们车间的次数越来多了,经常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边看。开始时我以为是看我,因为我和他搭过几次话,但时间久了我便知道,他是在看你呢。” <br/> 段明兰虽然平时不太爱讲话,但对男女之事仿佛天生敏感。车间里只要两个人有那方面意思了,她总是第一个看出来的。时间久了,我们在推测哪两人有没有关系时,总是把她的意见看成权威,而她的猜测,总是八九不离十的。 <br/> 我沉默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br/> 她继续说:“我们这些车间里的女孩子,被写字楼的男孩看中的机会少之又少。那些男孩眼光挑得很,无论他们自己相貌如何,总是要找车间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等到象我一样年纪,想找都找不到了呢。” <br/> 我忙安慰她:“听说厂里男女比便是十一比一,也就是说每十一个女孩子,有一个要被拉下的。厂里找不到,你可以回家找!” <br/> 她的神情越发忧郁了起来:“回家也找不到了。刚出来时,年纪还小,总想着赚钱,就耽误了。年纪大再想回家找时,家里很多和我同龄的人都结婚生子了。再说,我们来广东打工的女孩子,在家乡的名声并不好。” <br/> 我急了:“怎么会这样?你那么老实!”确实,她非常老实。听红姐说,她在金秋厂打工七年,除了没日没夜加班外,业余时间都是坐在宿舍里不停地织毛衣。厂里象她这样的好女孩还有很多很多,她们老老实实在工厂打一份工,恪守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很值得称赞。 <br/> 她艰难地说:“但家乡人都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他们以为在外面的女孩子不是给有钱的老男人做二奶,就是在娱乐场所"卖猪肉的"。” <br/></p><p><br/> 我恼怒地说:“我们金秋厂有七、八千女孩子,广东的有钱男人能有几个?广东的娱乐场所能有多少个那样的女孩子?来广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孩子都是在工厂安安稳稳打一份工的,为什么你家里人就看不到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孩子,而只看到了那百分之零点零一呢?”我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 <br/> 段时兰摇摇头:“厂里象我这样的有很多呢,包括写字楼的。“说完,叹了一口气,便收拾起餐具走开了。她那逐渐失去青春光泽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发现她的背影竟有了几分佝偻。 <br/> 忽然就想起《红楼梦》里的那首著名的《葬花吟》:“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br/> 是的,每个女人都是一朵花,她们在花期初始时离开生长的枝头,来到遥远的异地。她们为遥远的异地付出青春、爱情和血汗,她们得到的,只是薄薄的钞票、满心的伤痛和枯萎的容颜。花期结束时,她们想重新回到亲人身旁,而在故乡,她们却再也找不到可以停留的枝头了。 <br/></p>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7-8-24 09:23:00
<p>曾用名《一个打工妹的故事》《东莞打工妹生存状况实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68<br/> 想到这里,我忽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今天的段明兰,是否就是明天的杨海燕?虽然我是努力上进的,但并没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比如,段明兰和许许多多车间的姐妹们,初来异地时,她们也是有理想的,她们也曾努力过,但真正能浮出水面的,毕竟是微乎其微! <br/> 现在,没日没夜地加班,我根本没有时间的精力去学电脑,而学不成电脑,我便无法坐进写字楼,无法比我那些上了大学的同学过得更好;至于在偌大的东莞找到该死的齐月升,更是希望渺茫! <br/> 我越想越感到前边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第一次,我对能否实现来东莞的两个目的产生了怀疑! <br/> 回到宿舍,动作快的人己经冲好凉、洗好衣服了。阳台上面的晾衣架晾满了花花绿绿地工衣、裤子、内裤、胸罩。为防止混淆,每件工衣的边缘都写着主人的名字、工号。但即便这样,工衣还是经常被偷。阳台和洗手间都挤满了洗衣服的人,我一般不想和她们争争抢抢的,为了多睡一会觉,我只好不洗澡就爬上了床。 <br/> 广东一年有四分之一的天是热的,现在不过是四月份,己经热得不成样子了。加了通宵的班,己经浑身的汗水,衣服沾在身上沾乎乎的,非常不舒服。虽然如此,我身子一挨上床,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br/> 大约十一点半,我被外面的一阵吵骂声惊醒。宿舍很多人也同时醒了来,好梦被惊醒,很多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到阳台上一看,原来是对面楼层的一个男工宿舍在打架,只见胳膊乱飞,拳头齐舞,有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br/><br/> 打架声很快惊动了保安,几个参与闹事的男工被带走了,个个垂头丧气的,全不见刚才的威风了。按照厂规,无论谁对谁错,打架双方都要被开除的。就算一方因情节较重没被开除,除非是被动地挨打,否则,只要出手,不开除也要罚款罚得七荤八素的。男工们很难进一个象样点的“好厂”,进了金秋厂没人愿意离开的,但加班多,天气热,打架事件还是时有发生的。特别是今年招收了这批男工后,厂内打架次数更是明显增多,这让厂方很是头疼。 <br/> 惊动了保安,那几个参与打架的人不会有下场了。同时受连累的还有周边的宿舍,我们再也睡不着了。睡前洗涮完毕的人还懒在床上,我刚赶紧下床,抢占有利位置,涮牙、冲凉、洗衣服,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吃惊。以前在家,妈妈总说我做事拖拖拉拉的,现在却时时象训练有素的士兵,可见人是环境的产物。在倒洗衣粉时,发生洗衣粉比昨天用时又少了许多,沐浴液、洗发水也是如此,这一定是宿舍哪位“好心”的大姐帮我用的,用了别人的,自己的钱便可省下寄回家了。 <br/> 牙刷、牙膏还可以放在床头,但这些东西只能放在床下的桶里啊。我很恼怒,赚点钱不容易,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但也不想别人占我的便宜!但住在宿舍里,日用品被别人用,这是不可避免的,洗涮完毕,再将水桶放回下铺的床底时,我又使劲往里推了推,其实只不过增加了一下别人用的难度而己,根本解决不了实质问题的。 <br/> 午饭的铃声适时响起,我又赶紧飞速跑进饭堂,排队、打饭,一成不变。吃过饭,又赶紧爬上床睡了一会儿,一点钟,准时打卡进车间。李梅和胡海波象很多拍拖的恋人那样到外面租房同居了,我是越来越孤单了。虽然周洁总想和我走得近些,但自从那次挨周桂枝骂后,我对她当时的沉默耿耿于怀,一直懒得理她。 <br/> 因为段明兰的话,我开始注意沈洲。其实在挥汗如雨的车间,几个IE工程师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在写字楼都有办公桌,IE部门的工作就是在开始做一批订单时,要到各个工种打表,计算出这款衣服在各个工种所需的时间,然后取平均值,以此给我们订工价。订工价的标准是让我们的工资保持在厂方允许的范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br/> 不知为何,这些IE工程师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的知识分子的斯文儒雅,个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不要说和厂门口那些英俊师气、气质脱俗的保安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车间里很多男工都比他们出色,这让我很是失望。 <br/> 和很多女孩一样,我也是很在乎外表的。虽然我想找一个大学生做男友,但我不想因为对方是大学生就降低对他别的方面的要求,比如相貌,比如气质。所以对戴着一付老式黑边眼镜、身材微胖、个子不高、眼睛细眯的沈洲,我并不感兴趣。 <br/><u></u></p><p><br/> 随着沈洲在背后凝视我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多女孩都知道了他的心意。于是无聊之际,我和沈洲便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沈洲每每憨憨地笑,我总是装作不知。 <br/> 对于沈洲和我的事,女孩子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两派,以段明兰为主的“赞同派”总是说:“海燕你真是好福气,只要你跟了沈洲,肯定不会再坐车间了。只要他给你找一份文员的工作,你就真的可以到有空调的写字楼上班了。” <br/> 而以红姐为主的“反对派”则大泼凉水:“写字楼的人找车间的女孩子,有几个是好结果的?还不是玩玩以后就甩了,海燕别听她们的!” <br/> 说实在话,虽然我想坐写字楼,但我一直想的是自己的努力,从来没想过要靠谁;而红姐的话呢,我也是不以为然的,我不认为车间的女孩就比写字楼的人差,他有什么资格玩玩我就甩呢? <br/>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沈洲,我是受不起来的。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在一次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他在看我时,我故意回头,本想狠狠送他个大白眼,没想到四目相对,他眼中竟闪出耀眼的火花,我心头一阵猛跳,两人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br/> 为了掩盖我的失态,我起身去尾查组拿衣服。没想到他犹豫了一下,也讪讪地跟了来。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随便抱了一堆衣服便匆匆回工位。没想到走得太急,竟然被一件掉下来的衣袖绊倒,幸亏他及时扶住了。我脸倏地一红,轻声说:“谢谢你。” <br/> 他低声道:“今晚不加班,我请你吃饭好吗?” <br/> 我赶忙拒绝:“不,我想睡觉。”话一出口,意识到这话似乎有情色的嫌疑,立刻狼狈逃窜。 <br/></p>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7-8-24 09:28:00
<p>曾用名《一个打工妹的故事》《东莞打工妹生存状况实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69</p><p><br/> 回到工位,我感觉脸色烧得厉害,段明兰低声取笑道:“你脸象红鸡蛋,老实交待,沈洲是不是请你吃饭了?” <br/> 我简直是瞠目结舌:“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br/> 她诡秘地说:“这边哪个男孩想追女孩子,都是从请吃饭开始的。” <br/> 我惊讶极了:“我们在学校,男孩追女孩都递纸条什么的,那有从吃饭开始的?” <br/> 她哈哈一笑:“说明这边人实际呢。” <br/> 正说着,也去尾查拿衣服的周洁回来了,把衣服放在工位,她故作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示意道:“你看,那个沈洲又在往这边望了呢,都快成花痴了。” <br/> 她这一拍,我感觉到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我恼怒地打掉她的手:“你干什么,使这么大的劲?” <br/> 她无辜地说:“我哪有使劲啊?” <br/> 我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她并没有使劲,这几天我一直感觉右肩膀处隐隐有些不适。特别是衣服摩擦时,更加莫名难受。想到这里,我赶紧火急火燎地往洗手间跑去,将领口处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看:天哪,我的右肩膀处竟然长着两颗黄豆粒大小的脓包! <br/><br/> 脓包若长在脸上便是粉刺,长在身上算什么呢?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两颗脓包,似乎并不象脸上的粉刺一样的突起,而是和和肩膀处的皮肤平齐的。忽然就想起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的一篇文章,有一个得癌症的人,就是身体某处长了一个粉刺样的脓包,他以为这不过是粉刺,于是就忍疼挤掉了。没想到这脓包非常奇怪,挤了又发,发了再挤,周尔复始,并不能象普通粉刺那样消失,而是越来越大。后来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得了癌症。 <br/> 现在,我身上也长了这样的脓包,难道我也得了癌症?想到这里,我立刻不寒而栗! <br/> 正在这时,红姐进来打扫洗手间,我赶忙把那两颗脓包扒给她看,并结结巴巴地问:“红姐,你看我这里长了什么啊?” <br/> 红姐看了看,立刻笑道:“是粉刺呗,还能是什么?” <br/>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启发道:“和粉刺不同的,粉刺是突出来,这个是和皮肤平齐呢。” <br/> 她耐心地说:“没关系的,这是热气,广东这边天太热了,你顿顿吃饭都吃辣椒酱,当然要起豆豆啦。” <br/> 我沮丧地说:“菜里无油无盐的,没有辣椒酱我吃不下。红姐,怎么办呢?要去医院吗?” <br/> 她立刻制止:“千万别去医院了,你去不起的。上次粉粉感冒,不听我话去了医院,结果又透X光又打点滴,整整花了两百多块钱才好。这次感冒,我到老乡出租屋给她熬一碗姜汤喝就好了。” <br/> 我试探着问:“或者,我去医务室看看,医务室要不要钱?” <br/> 她再次否定:“医务室更不要去了,医务室是总务部主管的弟弟承包的,不但贵得要死,用的还都是假药。上次一个烫工去拿药抹下身,越抹下身越烂,后来腿上的肉都烂掉了,去医院花了千把块才结疤呢。现在哪个烫工还敢到哪里拿药?” <br/> 上次听丽娟说过,因为烫位上温度很高,每个烫工的大腿处都要被烫伤、起泡、出水、结 疤,然后再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几乎是哭出声来:“这也不能去哪也不能去,那我怎么办呢?” <br/> 红姐想了想说:“在我们家,小孩子身上破了皮什么的,我们都用唾沫抹一下就好了。唾沫是可以消毒的,不信你也可以试试的。” <br/>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也不想这话有几分真假,赶紧吐了几口唾沫抹在右肩膀,直到嘴里再也吐不出唾沫才作罢。 <br/></p><em></em><p><em></em><br/> 从那以后,每天洗了澡或进洗手间,我都会把手洗干净,抹几口唾沫在肩膀处。但令我恐惧的是,随着我抹的唾沫次数越来越多,那两颗原本是黄豆粒大小的脓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直到变成两个小鸡蛋般大小,甚至脓包还有向脖子和后背扩大的趋势。 <br/> 但病情越重我越不愿跟人提起。有一次红姐关心地问我:“你身上的东西消了没有?” <br/> 我淡然一笑:“早消了,你的方法很管用呢。” <br/> 并不是我虚伪,实在是被逼无奈。前段时间厂里有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在车间咯了血,虽然送到医院检查并没大病,但从医院回来,还是被解雇了。如果我真的得了癌症,不但需要打工赚钱活命,还有养妈妈和弟弟,更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呢! <br/> 虽然我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每天还是强颜欢笑。随着脓包的增大,胳膊抬起越来越吃力了。就算好不容易抬起来了,脓包和肩膀上衣服一摩擦,还是一阵阵钻心的疼。我们是拿计件工资的,有时候包装一件衣服才赚几分钱,为了不让我的包装件数锐减让人怀疑,我每天只有咬紧牙关,竭力平衡手臂,维持衣服和皮肤的最佳距离,最大限度内减少两者之间的接触。 <br/></p>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7-8-24 09:32:00
曾用名《一个打工妹的故事》《东莞打工妹生存状况实录》《我是一朵飘零的花》70<br/> 随着脓包的增大,这种平衡越来越难以维持,到最后,只要手臂动一下,肩膀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包装本来就是要用双臂的啊。每当这时,我就会用“美人鱼在刀尖上的舞蹈”来安慰自己,再怎么疼,总疼不过美人鱼吧。可美人鱼是为了心爱的王子,我又是为了谁呢?为了那每月的八、九百元钱吗? <br/> 我原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没有一个人会看出我的伤痛。但是有一次,沈洲还是瞅准机会对我说:“你最近好象有心事,要我帮助吗?” <br/> 我正被病痛和拼命掩饰缠绕得寝食不安呢,听他这样一说,便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了,恶声恶气地说:“要你管!”与此同时,我心里冷笑:说什么帮助,要是知道我得的是癌症,你不定要离我多远呢! <br/>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觉得我要死了,但我不甘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来东莞的两个目的还没有达到,家里还有多病的妈妈还年幼的弟弟要我养活!我决定上医院,可每个月刚领到工资我便寄回家了,我身上仅有一百多块钱,按照红姐的说法,这一百块连一个感冒都看不起呢,哪里会治得起癌症。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丽娟和陈刚。在东莞,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决定去找他们! <br/> 五.一那天晚上,全厂破天荒全都不加班,我将自己的一百多元放在身上,忍着肩膀的剧疼,心事重重地向厂门走去。远远地,我看到沈洲孤单单地一个人在厂门旁转来转去,象是在等什么人。看到他,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低着头想走过去。<br/><br/> 谁知他看到我,立刻笑眯眯地迎上来,热情地说:“海燕,你去哪里?” <br/> 我简短地说:“我出去走走。” <br/> 他紧张地说:“是跟男朋友约会吗?” <br/> 我不想理他,冷冷地撂下一句:“没。”便快速离开了。 <br/> 丽娟新搬的出租屋离金秋厂并不远,出厂门拐了一个弯,过一条路就到了。我以为房间内还和以前一样,两人温馨地做着事,也许正在吃晚饭呢。以前每当厂里放假,他们总喜欢做几样小菜打打解解馋的。 <br/> 但我还没到出租屋,便见房内不止一个人影,并传来我们家乡土话的喝斥声和小孩子的哭闹声。走近一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在打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屋内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洗脸。看到我,女人充满敌意地问:“你找谁?” <br/> 我怯怯地问:“丽娟在吗?” <br/> 女人不耐烦地说:“丽娟是谁?不认识。” <br/> 旁边洗脸的男人忙说:“丽娟是小刚女人,看你,什么记性?” <br/> 正说着,丽娟和陈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了。女人赶紧接过陈刚手中的东西,对丽娟却理都不理。丽娟非常尴尬,陈刚眼疾手快地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了。但丽娟的脸色己是非常难看。 <br/> 房间本来就不大,我再进去,五个大人,一个小孩,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陈刚姐姐很会说,一边喂吃陈刚打回来的炒粉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的遭遇。 <br/> 原来这一对男女刚从家里过来,是陈刚的姐姐姐夫。他们十年前便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家里读小学。但在农村,没有儿子的人家是被人看不起的。更重要的是,没有儿子第了便没人奉养。和很多农村夫妻一样,他们鼓足了劲想生个儿子。谁知连怀了几个,到五六个月时,托人到医院B超一检查,全是女孩,于是全部打掉了。 <br/> 刚才被打的那个女孩,腿有点腐,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夫妻俩急着要打掉,从第一个月起便不断做B超,想判断是男是女。到第五个月终于得知是女孩了,再想打时,被医生告知,因打胎太多,孕妇子宫壁己薄得象一张纸了,再打胎就很难怀上了,这才被迫生下的。谁知因为怀孕期间B超做得太多,孩子生下来就有一条腿是跛的。 <br/> 这次怀孕,当地计生办得知后,便派人到处找他们。因为己是第三个孩子了,若被计生办逮到,一定会送到结扎的,两人只好带着小女儿东躲西藏的。计生办的人急了,便带人扒了他们家的三间瓦房,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他们就更不敢回去了。 <br/><h3></h3><br/> 因为姐夫的兄弟姐妹早有了准备,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寄放到别处,父母也送到了远处的亲戚家,计生办的人在姐夫家什么也没得到。他们可不甘心,于是大队人马又转而扑向邻村的陈刚家。陈刚家的人万没想到嫁出的女儿也会牵连到退家,家里的值钱东西一件不剩,还把陈刚年迈的父母关了起来。并扬言,孕妇一天不去结扎,就一天不放人! <br/> 陈刚的姐姐姐夫和很多被逮去做计划生育的人一样,为了能生儿子,放弃了家,放弃了老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一路逃票来投奔陈刚。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7-8-24 09:36:00
曾用名《东莞打工妹生存状况实录》《一个打工妹的故事》《我是一朵飘零的花》71<br/> 他们来东莞了,苦的是陈刚的父母。以前,为逼人去堕胎或结扎,计生办的人只抓男方父母关起来的。陈刚的两个哥哥先后为生男孩躲避过计划生育,父母因此连续几次被计生办的人关起来。幸好计生办的人人性并没有完全泯灭,在将人家值钱东西搬走时,总要给那家留下点赖以活命的口粮的。还在上学的陈刚只好自己做饭,做完再给被关村部小屋中的父母送去。 <br/> 没想到两个哥哥刚刚不需要躲避计划生育了,姐姐却还在躲,并且现在连女方家也不放过了,陈刚父母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关进去了。 <br/> 听到这里,陈刚难过地说:“爸爸妈妈一辈子没过一天好日子。” <br/> 姐姐说:“可不是嘛,就算我生下了肚子的孩子,也许又轮到你了呢。”说这话时,她眼睛看都不看丽娟。反而对我,她还算抬了几次眼皮。有几次丽娟讪笑着接她的话,她理都不理. <br/> 我感觉屋内的气氛怪怪的,又热得要命,便再也坐不下去了。我要要走时,丽娟也跟了上来。因为房子让给了姐姐姐夫了,她和陈刚都要回厂里睡,正好她车间有一个同事请假了,留有一张空床。 <br/>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跟陈刚一起回呢?” <br/> 丽娟闷声说:“他要留下来锁门的呢。” <br/> 我更疑惑了:“你和李梅不是都请别人锁门的吗?” <br/> 丽娟难过地说:“主要是人家一家人想说知心话呢,你没看他姐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br/> 我惊讶地问:“为什么?你配陈刚可是足足有余呢!” <br/> 丽娟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去看丢的那一万块钱,他姐姐刚来就暗示陈刚,说那一万元钱可能被我私吞了呢?” <br/> 我愤愤不平道:“我是亲眼看到的,她怎么那么不讲理,我去跟她说去!” <br/> 丽娟赶忙拦住我:“算了,由她去吧,他们己经决定买一辆旧三轮车,专门卖菠萝、甘蔗什么的,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久的。” <br/> 我担忧地说:“做小贩?听说经常被治安队抓的,要是被逮到,三轮车没收,还要拿钱赎人呢。” <br/> 丽娟唉声叹气:“可除了做这些,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呢。对了,海燕,你不是一直想好好睡一觉吗?怎么好不容易放假你不睡觉呢?是不是有什么事?” <br/> 丽娟心情不好,我当然不可能再给他们增加烦恼,故意轻快地说:“我还能有什么事?说是想你了,想看看你呗。” <br/><br/> 丽娟车间的宿舍和我们宿舍相隔好远,刚进厂门我们就分手了。最后的希望破灭了,癌症的阴影和死亡的恐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浑身无力,感觉自己真的快死了。 <br/> 路两旁的草丛中四散坐着闲谈的人们,难得一晚不加班,这样的闲谈也是我们繁忙而枯躁的打工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吧。手头宽裕的人,还会买一些瓜子、几瓶饮料,边吃边谈,气氛很是热烈。可惜,这短如闪电般的快乐也己经不属于我了。 <br/> 快要走过草坪时,忽然从一颗柱子旁闪过一个人来,那个轻声对我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br/> 借着昏黄的路灯,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沈洲。现在,我感到自己好脆弱,脆弱好想趴在谁的怀里痛哭一场,就象小时候趴在妈妈怀里那样。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需要一个人照顾我、安慰我。但在东莞这么久的耳沾目沾让我明白,除了丽娟,没有哪个女同事会无私地帮助我。而能向我伸出救援之手的,只有男同事。当然,这种帮助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br/> 此时此刻,就算有一只小猫小狗靠近我,我都会感到温暖的,何况是这个一直关注我的男人呢? <br/> 正因为如此,我本想没好气地用祈使句反问他:“等我干嘛!”但话一出口,却是软绵绵的,结果就变成了带着某种需求的疑问句:“等我干嘛?” <br/> 以前我一直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当然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急急表白道:“这段时间我总感觉你有心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br/>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却感到是这么温暖。刚才无所依傍的心似乎找到了归宿一般,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我犹豫了一下,哽咽着说:“我,我生了好重的病。” <br/> 他显然愣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什么病?没那么严重吗?” <br/> 我痛苦地说:“是真的,我肩膀上起了两个粉刺,好久都没有消,现在变得和鸡蛋一样大了,一碰到衣服就疼。” <br/> 他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道:“那没事的,肯定是太热气了。” <br/> 我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以为是癌症。” <br/> 他说:“在外打工最怕生病了。去看医生吧,不过不要去医院,太黑了。我知道一家私人诊所,虽然是黑诊所,不过很多人都去哪里看病的。”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