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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踏浪行歌

[灵异小说]《诛仙》(作者:萧鼎)挺大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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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魔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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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大竹峰弟子身上,田不易与苏茹对望了一眼,苏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大竹峰众人笑容满面,都围了过来,吕大信重重拍了一下张小凡的肩膀,笑道:“臭小子,看不出你运气这么好!”

张小凡抓了抓头,吐了吐舌头,心中已从刚开始的惊讶变做了惊喜。一旁的杜必书忽然懊悔地拍了拍脑袋,道:“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在谁抽中了这一号签上打个赌,嘿嘿,一定是大冷门,通杀!”

“去去去,”田灵儿啐了他一通,转头对张小凡道:“小凡,反正你进了第二轮也没用,不如把这签给我吧!”

张小凡没想到师姐这样说了一句,愣了一下,“哦”了一声,就把那张写着“一”的字条递了过去。

宋大仁脸色微变,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小师妹,别胡闹。”

田灵儿“扑哧”一笑,艳若桃花,如玉也似的脸畔两腮微微红了一下,伸出葱花一般的手指,在张小凡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小傻瓜,我和你开玩笑的。”

张小凡眨了眨眼睛,也笑了出来。

这时长老那一边,苍松道人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朗声道:“好,既然抽签已经完成,诸弟子等一下到我这里按签号报上名号,稍后即用红榜贴出,你们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了。现在请掌门师兄说话。”

原本有些喧闹的弟子们听说掌门道玄真人要出来说话,都安静了下来。道玄真人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向众弟子扫了一眼,随即道:“诸位,你们都是我青云门中年轻一代的精英,资质才华,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来,青云门各脉的首座、长老,甚至我这个掌门的位置,都很有可能由你们之中的佼佼者担当。”

青云众弟子们一阵耸动,许多人脸上都露出向往激动的神色。

道玄真人露出和蔼的微笑,道:“当然,若要达到这一步,坐到我身后这些位首座长老的位置,你们还需加倍努力了。”

众人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手捂长须,点了点头,正色道:“我青云一门,从青云子祖师建派开始,就一直是名门正道,如今更已是世间修真道上的正道领袖。方今天下,正道兴盛,邪魔退避,世人安享太平。但魔道余孽,奸险狠毒,其心不死,这些年来又似有蠢蠢欲动之势,当此之时,更需我等正道中人持道锄奸,所以诸位务必专心修道,坚定心志,只要我们坚强自立,则邪魔外道便无隙可乘也!”

众弟子大声道:“谨遵掌门教诲!”

道玄真人颌首微笑,道:“好,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向大家宣布一下:为了鼓励青云门弟子努力向道,励志修行,我与诸位首座长老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这次七脉会武开始,每次在七脉会武大试之后,给予最后的胜者一个小小的奖励。”

“啊!!”青云弟子中一阵骚动。

道玄真人看着这些年轻的弟子,微笑道:“这次的奖品,就是‘[被过滤]镜’了。”

“什么东西?”张小凡呆了一下,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忍不住向身边看去,却见田灵儿、杜必书等人也是一脸茫然,而周围其他各脉的年轻弟子似乎也是不大清楚,但如齐昊、宋大仁、文敏等入门时间较长的弟子却变了脸色,脸上现出了少见的激动和向往。

田灵儿等人这时也注意到大师兄等人似乎知道什么,靠过去悄悄问道:“大师兄,[被过滤]镜是什么东西?”

宋大仁低声道:“[被过滤]镜是本门第十代祖师无方子真人传下的法宝,具体模样我也不曾见过,只是以前曾听师父说过,这是本门奇珍之一,威力极大,更有一番奇妙处,只要施用者灵力够强,[被过滤]镜便能反射一切攻击,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张大了口,杜必书都有些结巴地道:“那、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宋大仁耸了耸肩膀,道:“反正具体什么样子,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师父说了总不会错的,这一次,”他瞄了一眼道玄真人,压低声音,道:“看来这一次掌门和师父他们似乎是下了大血本了!”

众人面上都有些古怪,大多数人似乎还暗暗吞着口水,看来奇珍在前,纵然修道之人,也难免大动凡心。

道玄真人停了一会,微笑着看年轻弟子们议论纷纷,过了一会才道:“好了,大体上就是如此,你们回去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七脉会武就开始比试。”

青云弟子们一齐行礼,齐声道:“是,掌门真人。”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

众弟子逐渐都退了出去,大殿上遂只剩下了青云门七脉首座与十几位长老,道玄真人回过头来,对着那些长老笑道:“诸位师兄,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开始,多场比试,还需你们多多费心呢。”

那些长老有的满头白发,皱纹横生,有的却是看去年轻得紧,驻颜有术,此刻听了道玄真人的话,一个个也不多说,便逐一走了出去,到了最后,玉清殿上,只剩了青云门七脉首座。

道玄真人缓缓收起了他一直挂在脸上和蔼的微笑,目光扫过坐在椅子上的其他六人,淡淡地道:“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七个人了。”

坐在右边的“朝阳峰”首座商正梁皱了皱眉,道:“掌门师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么?”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缓缓道:“我刚才去看过灵尊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       ※       ※

走下台阶,众弟子经过碧水潭边时还是战战兢兢的,只是这一次那水麒麟却是安安稳稳地睡着,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虹桥,重新回到“云海”那片宛如仙境的巨大广场上后,林惊羽与张小凡说了两句,便与龙首峰一脉的弟子结伴去了。张小凡看着他走远,才走回到大竹峰一众人中,听着宋大仁对各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与待会住宿情况,张小凡听着听着,忽然间想起一事,失声叫道:“哎呀,糟了!”

众人冷不防吃了一惊,田灵儿站在他身旁,讶道:“小凡,怎么了?”

张小凡四下张望,急道:“我刚才只顾着与惊羽说话,都忘了小灰了,现在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

众人这才想起,果然都不曾注意到那只灰毛猴子的踪迹,这时纷纷向四下寻找,只见白云渺渺,各脉弟子逐渐散去,却没有任何猴子小灰的影子。

张小凡心中大急,自从两年前从那幽谷中把小灰带回,这两年来一人一猴(后来还加上了大狗大黄)同屋而住,感情极深,眼看这通天峰高耸入云,上下地方大得不可思议,万一小灰跑到什么地方找野果吃的,却如何能够找到它?

正着急处,张小凡忽然听见另一侧田灵儿“咦”了一声,转头看去,只见田灵儿展露笑颜,手指前方,笑道:“你们看。”

众人看去,不禁哑然失笑,只见小灰安安稳稳地坐在田不易养的那只大黄狗背上,口中“吱吱吱吱”叫着,向张小凡处挥着猴爪,而发力向这里跑来的大黄狗嘴紧闭,居然咬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肉骨头。

过不多久,大黄驮着小灰跑到跟前,小灰三下两下跳到张小凡肩上,张小凡赶忙摸了摸它的猴头,装出怒容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灰也不害怕,笑嘻嘻地指了指正趴在地上啃肉骨头的大黄,“吱吱”声中指手画脚比画不止,张小凡看了半晌,忽然道:“这肉骨头是从哪里来的?”

小灰闻言,又是一阵比画,同时指着广场尽头一个方向,张小凡向宋大仁看去,只见宋大仁迅速看了看四周,脸色颇为尴尬与好笑,压低了声音,悄悄道:“那里是长门弟子吃饭的厨房。”

众人一呆,随即都笑了出来,纷纷摇头,宋大仁带头走向另一侧,道:“我们也去休息的舍馆吧,对了,小师妹,你是女子,安排了你与小竹峰各位师妹同住在一起,你没意见吧?”

田灵儿摇头笑道:“我本来就想与文敏姐姐多聊几句,同时好帮大师兄你多说几句好话呀。”

众人哄笑,宋大仁脸上一红,装做没听见,大步走了出去,身后众人笑谈不已,走在最后的张小凡倒没参和进去,而是瞪着肩膀上的灰猴道:“死猴子,以后你再跑去作贼,看我怎么治你。”

小灰“吱吱吱吱”叫了两声,咧着嘴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听不懂呢,还是根本不把张小凡的话放在心上。

张小凡又骂了它几句,向前走着,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过头大声道:“快走啦,死狗,就知道吃!”

兀自趴在地上啃肉骨头的大黄好不容易抬起眼睛,看着众人都走得远了,这才站了起来,叼起啃了一半的肉骨头懒洋洋地追了上去。

         ※       ※       ※

玉清殿上,青云门七脉首座会聚于此,此时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道玄真人吸引了过去。

“落霞峰”首座天云道人首先站了起来,道:“掌门师兄,那你可看出灵尊它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道玄真人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仔细察看过了,灵尊并无什么异样。”

“什么?”各位首座脸上都浮起惊讶之色。

道玄真人看了看这些同门师兄弟,道:“的确如此,我反复看了几次,灵尊一切如常,实在想不通它为何竟会突然有如此大的怒气,偏偏又消失得这么快!”

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我看灵尊攻击的目标似乎是一众年轻弟子,难道说是有人触怒于它?”

“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接口道:“不可能,若真是弟子触怒于灵尊,灵尊又怎会一击之下便放弃了?”

水月相貌颇美,但一说出话来,声调冰冷,仿佛带了一丝寒气,田不易看了她一眼,便住口不说。

道玄真人摇了摇头,道:“灵尊乃是上古灵兽,性已通灵,千年来从未有如此突然失常的情况,其间必有原因。”

坐在左侧的“风回峰”首座,两鬓霜白,在座七人中看去最是苍老的曾叔常开口道:“莫非掌门师兄心中已有定论?”

道玄真人轻叹一声,道:“不瞒各位,我对此也是摸不着头脑。但灵尊乃我青云门镇山灵兽,非同小可,我本想以本门密传的‘通灵术’一查究竟,不料……”

说到这里,道玄真人忽然停了下来,旁边人听了一半,忽然听他不说了,田不易首先追问道:“掌门师兄,怎么了?”

道玄真人面露尴尬之色,道:“这通灵术乃是旁门小技,但以之可以与灵尊稍做沟通,不料我正想使用的时候,灵尊它居然已经睡着,我也无法可施了。”

众人哑然。

道玄真人干咳两声,正色道:“此事不必担心,待灵尊醒后,我们再从长计议。而眼下还有一事,我想与各位师兄商量一下。”

众人见道玄真人面色严肃,似乎不是小事,都收起笑容,正色坐下。

道玄真人也坐回自己座位,沉吟了一下,才道:“诸位,你们可知道东方三千里外有座‘空桑山’?”(注1)

众人一愣,苍松道人首先回过神来,道:“掌门师兄说的莫非是那座上有‘万蝠古窟’的空桑山?”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正是。”

曾叔常皱眉道:“听说那座‘万蝠古窟’乃是一个天然巨洞,直入地底,深不可测,其中寒冷阴湿,只有无数蝙蝠生于其中,据说竟有数百万只之多。这种不毛之地,师兄怎么会好好提起来了?”

道玄真人缓缓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万蝠古窟虽然看起来人畜不近,但在八百年前,却是魔教的一个重要据点。那古窟中寒冷阴湿,正好适合那些邪魔外道修炼妖法。后来在我正道人士围剿之下,魔教孽障败退而走,此处遂荒废下来。”

水月大师冷冷开口,道:“那掌门师兄此刻又再度提起,又是何意?”

水月这般对道玄说话,态度可以说颇不友善,但在座之人都知道水月大师对人说话从来如此,道玄真人也不放在心上,只叹了一口气,道:“水月师妹有所不知,就在半年前,我得到焚香谷一份传书,说是近来在那万蝠古窟附近,似又有魔教余孽活动迹象,并以此征求我的意见,我思量之下,便令二徒逸才急速前往空桑山查看一下。”

朝阳峰商正梁一听之下,笑道:“这不就好了,萧逸才师侄才华过人,修行精深,实为青云门中佼佼者,在上一届七脉会武大试中更是折桂而归。有他去了,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道玄真人微微一笑,道:“商师兄过誉了,不过逸才去了空桑山,数月之后,便有传书回来,言道的确发现有魔教中人在万蝠古窟附近活动,而他们的目的,却更是惊人。”

众人都吃了一惊,曾叔常道:“怎么?”

道玄真人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道:“据逸才信中说道,他擒住一个魔教徒众,从其口中逼问出,原来万蝠古窟在八百年前是魔教中一个支派‘炼血堂’的总堂所在,其时炼血堂势力强盛,乃魔教五大势力之一,但在被我正道先人击溃之后,遂一蹶不振,万蝠古窟也荒废下来。但不知怎么,近些年来,已式微许久的炼血堂似又有抬头迹象,而在炼血堂中相传,当年万蝠古窟一战,虽然炼血堂主要人物全部伏诛于我正道人士剑下,但在万蝠古窟之中,却有一个隐藏极密的藏宝密洞,里面有许多奇珍异宝,妖书邪卷,并不曾被人发现。”

说到这里,众人都已明白过来,苍松道人冷笑一声,道:“邪魔歪道,痴心妄想!”

道玄真人摇了摇头,道:“且不论这个传闻是否属实,但据我所知,八百年前那一战之后,正道人士的确并未在万蝠古窟中发现什么密洞宝库。其他的倒也罢了,但若是真有这个藏宝密洞,只怕其中会有一件大凶之物,却是我们不可不防的。”

众人都向道玄看去,天云道人道:“师兄,你所指的究竟是何大凶之物,这般紧要?”

道玄真人看了周围诸人一眼,沉声道:“噬血珠!”

众人耸然动容,苍松道人讶道:“这凶物不是早随着黑心老人死去而消失了么?”

道玄真人摇头道:“不然,黑心老人虽死,但噬血珠未必便没于世间。似这等大凶煞之物,等闲之辈不能掌握,魔教妖人若是修行不够,将其收藏起来也未可知。而且当年黑心老人出身便是在魔教的炼血堂一系,故以我推测,很可能噬血珠便在这密洞之中。”

众人听了道玄真人这一番话,一时都默默无语,半晌,却是那冷冰冰的水月大师开口道:“那掌门师兄意欲如何?”

道玄真人道:“我在收到逸才的传书后,即刻便知会了焚香谷与天音寺,不久这两大门派也回过话来,说是也将派出得意弟子前往空桑山阻止魔教恶徒,持道锄奸。”

田不易皱眉道:“那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道玄真人脸上露出了微笑,道:“说起来此次也是难得的大好历练机会,我青云门中年轻俊才虽多,但多数都未外出修炼,而且这些年来天下安定,更从未与魔教妖人对峙相抗。趁着这次七脉会武的机会,我打算将前四名的年轻弟子,一起派出前往空桑山,一方面可以阻止魔教妖人倒行逆施,另一方面也可历练历练,长长见识。而且,”他收起笑容,面色转为严肃,道:“而且我听闻最近百年间,天音寺与焚香谷都出了几个了不得的杰出弟子,天资骄人,我们再坐视不理,只怕将来这正道领袖的地位就难保了。若如此,我道玄可无颜去见列代祖师!”

众人一起点头,苍松道人首先道:“掌门师兄高瞻远瞩,说得极是。”

道玄看了看各位首座,道:“既如此,诸位是都没有意见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

道玄真人道:“好,那就如此决定了。玉清殿里,已为诸位师兄安排了住所,请诸位前去休息吧。”说着,他手掌连拍三下,门外立刻转近数个道童。“你们领着诸位首座去房间歇息。”

道童们应声而上,各首座都站起身,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便跟着去了。

注1:出自《山海经》第四卷《东山经》:东次二经之首,曰空桑之山,北临食水,东望沮吴,南望沙陵,西望泯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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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3: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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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脉会武,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通天峰上一下多出数百人,住宿自然变得紧张。大竹峰一脉众人要想再过那种在大竹峰上一人一间的逍遥日子,那就是妄想了。除了田灵儿住在小竹峰诸女那儿,大竹峰从宋大仁开始,男弟子共有七人,全都挤在一间房中。

通天峰上,青云弟子的住处向来是四人一间,此时在房间里打了三个地铺,好歹也挤了下来,不过拥挤不堪那是免不了的。此刻,便只听到有人大声抱怨:“真是的,整天说长门如何如何好,现在居然要我们七个人挤一间房,真是小气!”

“老六,你别抱怨了,若是被长门的师兄弟听见,那就不好了。”

“二师兄,你睡在床上,自然舒服得很,怎么也不看看师弟我躺在冰凉的地上,不如我们换个床铺吧。”

“呼呼呼呼……”

“……不是吧,一下子你就睡着了,还打呼噜?”

“呼呼呼呼……”

“哼哼,啊,四师兄,你一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资过人才华横溢……”

“呼呼呼呼……”

“搞什么嘛,现在很流行瞬间入睡吗?咦,大师兄你一向心地善良,怎么会看着师弟我……”

“呼呼呼呼……”

“你——啊,三师兄……”

“吼吼吼吼……”

众人吓到,这时墙壁突然重重响了起来,隔壁有人大声怒道:“喂,你们大竹峰的人晚上睡觉都是打得这么响的胡噜吗?”

房间里突然一片安静,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谁偷偷干笑了几声,稍后,先前那声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五师兄你……”

“你,你,你什么,我就睡在你旁边,都在地上,要换位置是吗,我无所谓啊!”

“咳咳,没事了。唉,这地铺冰凉也就罢了,偏偏还短了一截,睡也睡不舒坦,说起来还是小师弟好,身材刚刚好。”

“六师兄,你怎么闭着眼睛说话呀,你没看见我这里还有一只大狗和一只猴子在跟我抢被子吗?最挤的就是我这里了,你还说?”

“……,不过我还是……”

“闭嘴,老六!”屋里数人同时喝道。

天黑之后,还有许多初次到通天峰的其他六脉年轻弟子出来散步,对通天峰景色大感惊叹好奇,但随着夜色渐深,众人也都回到各自房间睡去了。

当黑暗降临这座高耸入天的山峰,苍穹之上,一轮冷月,把清辉洒向山巅。

张小凡睡得正香,忽然迷糊中感觉身边动了几下,朦朦胧胧张开睡眼,却见躺在身边的猴子小灰与大黄都不见了。他撑起身子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大黄黄色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背上一片阴影,看去多半是猴子小灰。

张小凡心中奇怪,夜这么深了,这一猴一狗还要去哪,当下轻手轻脚地爬起,胡乱批了件衣服,走到门边,只见在清冷月华之中,大黄正背着小灰呼呼向云海那儿跑去。

张小凡看着它们跑去的方向,心中一盘算,便想起那是早先宋大仁告诉自己的通天峰厨房所在。当下又好气又好笑,这大黄被田不易养了不知道几百年,也算是一只得道老狗了,不料竟如此贪吃。他本想不管回去睡觉,但回念一想,心想万一被什么人看见大竹峰的黄狗灰猴偷吃东西,这可太过难看,还是要把它们追回来才好。

他心中决定,抬眼一看,却见大黄背着小灰此刻也只剩下一个模糊身影了,赶忙追了过去。

他一路疾跑,途中小心翼翼,不曾惊动其他房间的同门,待他跑到云海处那片广场之上时,早已看不见大黄与小灰的影子,只见在冷月之下,这里云气淡淡漂浮,如纱如烟,美不胜收。

不过他多看了两眼,便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就要往厨房那个方向走去,忽然间,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云海深处,在与厨房方向的另一侧,云气飘渺中,隐隐有一个苗条身影,向前走去,看那人走的方向,似乎是往虹桥走去。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尽管隔了老远,可是这身影便如深深镂刻在他心间一般,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师姐田灵儿。

夜,这般深!

她为何一人外出,又要独自去哪里?

张小凡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却始终不肯承认。

他转过头,目光盯着大黄小灰跑去的厨房方向,狠了狠心,向那里走去,同时对自己道:“张小凡,你少管闲事!少管闲事!”

就这般走了七步,月华如水,照在这一个少年身上,分外孤单。然后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冷月,挂在天边。他嘴里似乎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疾转过身,咬着牙,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月光照在他奔跑的身影上,带着凄凉的温柔。

只一会工夫,田灵儿身影便已消失在云海之中,但张小凡看也不看其他地方,向着虹桥方向,一直跑去。很快的,他上了虹桥,山风吹来,虹桥两侧的水流泛起微微涟漪,倒影着天上月亮,清冷美丽,但张小凡全然不顾,只是用力奔跑。

跑,跑,跑!

跑过了虹桥,他仍然没有见过什么人的影子。直到他跑到虹桥尽头,心中忽然一阵惘然,清冷月辉把虹桥尽头的那湾碧水潭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一个美丽身影,俏立潭边,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

张小凡忽然害怕起来,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的害怕,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让师姐发现。他转眼四看,看见潭边右手侧靠近虹桥处,有一片小小树林,便悄悄跑了过去,藏在那里,从那阴影处,偷偷望着田灵儿。

这一望,仿佛就是永恒!

月光下,碧水边,那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几分哀愁,几分期待,低垂着眉,眼睛里仿佛有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去竟如此美丽。山风习习,风过水面,掠过她的身旁,也屏了息,止了声,轻轻拂动她的衣襟秀发,衬着如雪一般的肌肤。

张小凡的深心处,忽然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涌起,仿佛那女子就是他一生想要守护的人,纵然为了她历尽百折千劫,他也是毫不迟疑,决不后悔。

这一刻,多希望就是永恒!

“灵儿师妹。”忽地,一声呼唤,从虹桥上传来,田灵儿一下子转过身来,眼光中在瞬间充满了欢喜之意,嘴角也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齐师兄,你来了啊。”

张小凡的心在那一刻仿佛破了开来,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痛楚,整个心里一片空空荡荡,只回荡着那一句“齐师兄,齐师兄,齐师兄……”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只见在虹桥上快步走下一人,剑眉星目,英俊不凡,气度出众,却不是齐昊又是何人。

只见齐昊快步走到田灵儿身旁,温声道:“对不住了,我那些师兄弟们年轻爱闹,搞得很迟方才入睡,所以才来晚了,害你久等了吧。”

田灵儿心中本来有些许嗔怒,但不知为何,一看到齐昊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下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没来多久。”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潭,道,“不过为什么要约到这里见面呢,白天灵尊突然发怒,我到现在还有些害怕呢?”

齐昊笑道:“不妨事的,我听师父说过了,灵尊一切如常,只是与我们年轻弟子开个玩笑,而且白天它这么一闹,晚上这里就更是清净了,不是么?”

田灵儿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我们这样偷偷相见,也不知道好不好?”

齐昊看着她温柔美丽的脸庞,柔声道:“灵儿师妹,我们自从两年前在大竹峰初次相见,我就对你念念不忘,相思难止,往往夜不能寐,脑中都是你的影子啊。”

田灵儿下意识咬了咬嘴唇,脸色又红了一分,却并无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心中有丝丝甜蜜。

齐昊又道:“灵儿师妹,我……”

田灵儿忽然抬头道:“齐师兄,你叫我灵儿就可以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我爹和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齐昊大喜,仿佛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了一下才追问道:“真的么,灵、灵儿。”

田灵儿看了他一眼,伸手到怀中慢慢拿出一个小小锦盒,眼光低垂,看着地面,似乎鼓足了勇气才低声道:“这个‘清凉珠’,我这两年来都一直带在身上的。”

她说了这话,便不敢再看齐昊,却不料过了许久,齐昊都没有声音,田灵儿心中奇怪,偷偷抬眼看他,只见齐昊眼中满是欢喜,笑容满面,说不出的幸福样子。

他二人这般对视良久,忽地张开双臂,彼此拥抱在一起。

月华冷冷,洒在他们身上,洒在那片树林之中,却照不到黑暗角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对情侣说着温柔密语,直到齐昊看了看天色,见月已过东天,才道:“灵儿,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若是被人发觉了,总是不好。”

田灵儿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二人对看一眼,忽地都是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齐昊拉起田灵儿的手,缓步向虹桥走去,二人在月光下如一对亲密鸳鸯,靠得紧紧的,过了一会,才消失在虹桥之上。

这夜色,又多了几分凄清。

树林中,阴影里,张小凡缓缓走了出来,怔怔地走到碧水潭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着水中倒影着的那轮冷月,随着水波轻浮,轻轻晃动。

他忽然很想哭。

只是,他终究没有哭出来,那莫名的痛楚在心中如狂怒的野兽四处冲撞,弄得他的心里处处伤痕。

可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失去了所有,除了林惊羽在他身旁,这世间竟是完全变了样。

而今晚,这时,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面对。

“吼”,一声低低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的喷鼻声,在他身后突然响起,张小凡从迷乱情绪中惊醒过来,回头一看,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头青云门镇山灵兽,被众人敬称为“灵尊”的庞然大物水麒麟,此刻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且靠得极近,低下了头,一双巨目仿佛就贴着张小凡的身子,也不知道它这般大的身躯,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或许是张小凡心丧若死,不曾发觉也不一定。

不过此刻张小凡的一颗心却几乎从胸口跳了出来,眼见这水麒麟如小山一般巨大的身躯就在眼前,血盆大口中长长锋利的獠牙更是映着月光闪闪发亮,只吓得连连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却是被一颗大石头绊倒在地。

他出来时衣衫本来不整,只是胡乱披了一件,此刻身子摇晃,只听“铛”的一声,一件事物掉在地上。

这声音在这平静的地方迅速传开,回荡在水面之上。

张小凡与水麒麟同时低下头看去,只见在水边地上,张小凡与水麒麟的中间,一根黑呼呼的所谓“烧火棍”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水麒麟一双巨目之中,倒影着张小凡苍白的脸和地上那根难看的烧火棍。张小凡只觉得喉咙发干,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拼命地喊着“跑、跑,快跑!!”

偏偏在水麒麟之前,任他心里如何妄想,一双脚却似不是自己的了,动也不动。水麒麟此刻却有些奇怪,看了张小凡两眼,注意力倒似乎都被那根烧火棍给吸引了过去。只见这只巨兽死死盯着那根黑呼呼的烧火棍,上瞅瞅,下看看,一颗大头转过来又转过去,却始终没看出什么来。片刻之后,仿佛迟疑了一下,它伸出了前爪,小心翼翼地动了动那根烧火棍。

张小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然心里依然十分害怕,好奇之心却同时泛起,心想这“灵尊”莫不是活了几千年已然老糊涂了,要不难道是和大竹峰上那只大黄狗一般为老不尊,童心未泯,居然对着一根烧火棍这么感兴趣?

只见水麒麟巨大的爪子轻轻碰了碰烧火棍,然后立刻缩了回去,看它的样子倒似乎对这棍子十分忌惮,只是烧火棍移了一下,滚了几滚,依然平静地躺在那儿,动也不动。

水麒麟眼中大有困惑之意,却还是不肯放弃,巨大的头颅摆了一下,忽然向张小凡看了过来,血盆大口中传来一阵低沉却有力的吼声。张小凡心中猛地一跳,刹那间绷紧了全身肌肉,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料水麒麟只是瞄了他一眼,便又看向那根烧火棍,而这一次,它居然还低下了头,把鼻子凑到那棍子之上,仔仔细细地嗅着。张小凡一颗心兀自砰砰直跳,但看着前方那只巨兽的古怪行径,下意识地想到这岂不是很像大黄,若不是此刻太过紧张,几乎便要笑了出来。

水麒麟嗅了一会,很明显还是一无所获,它抬起头来,大脑袋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也是搞不清楚,糊涂了。不过千年灵兽毕竟是千年灵兽,想了片刻,便决定放弃,只见水麒麟“噗嗤”打了个响鼻,巨目瞪了一眼张小凡,只把张小凡又吓了半死,便摇头摆尾转身走下水潭,未几,水花四溅,巨大的身躯便没入潭中。

张小凡这才惊魂稍定,慢慢爬了起来,这才感觉到背后衣衫竟已是全湿了,更不用说额头上的冷汗如雨淋了一般。他走到烧火棍旁,把它拾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不由得大声抱怨道:“真是见鬼了!”

话音未落,忽只听身边碧水潭边一声水响,老大一股水花翻了起来,白色的浪花里,隐约看到水麒麟的巨尾翻出水面。

张小凡大吃一惊,立刻把那烧火棍往怀里一揣,撒腿就跑,一路上只听见后边水潭里水声不断,他也没敢回头再看一眼,只是拼命跑开,离这里越远越好。不消片刻,他便跑上了虹桥,直直向上跑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有声音传来,直到跑到了虹桥的顶端,才停了下来,大口喘气。

“呼,呼,呼!……”

张小凡的呼吸声,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他忽然觉得很累,一种从深心中泛起的疲累,低下了头,便看见在月光下,一道孤单的影子一直跟随着他。

他忽然抬头,仰首望天,只见冷冷苍穹,一轮冷月,高悬天际。他痴痴望着,一时竟是呆了。

         ※       ※       ※

清晨,众人醒来。

杜必书揉着腰,大声抱怨道:“真是的,睡了一个晚上腰都快断了,今天还怎么比试啊?”

老五吕大信皱眉道:“老六,别大呼小叫的,我也睡了一个晚上,就没觉得腰有什么问题。”

宋大仁在一旁也道:“就是,老六你昨晚都抱怨了一个晚上了,还不够啊?你没看老五和小师弟都没声音么?”

杜必书怪眼一翻,道:“五师兄那是皮粗肉厚,没感觉,不信你问问小师弟,看看他……咦,小师弟,你怎么满眼血丝,昨晚真的没睡好吗?”

张小凡收拾好被褥,此刻坐在一张椅子上,怔怔看着窗外,毫无反应,而大黄趴在他的脚边,猴子小灰正翻弄着大黄的狗毛,似乎在找着虱子。

杜必书走过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张小凡一激灵,跳了起来,把大黄与小灰也吓了一跳,他转头四看,道:“什、什么事?”

杜必书皱眉道:“小凡,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昨晚没睡好吗?”

张小凡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没有。”

杜必书道:“那你怎么满眼血丝,红红的?”

张小凡刚要说话,一旁走过来的何大智插口道:“老六,你别多管闲事,小师弟精神再不好也不打紧,反正他今天轮空,倒是你再不洗漱,耽误了待会比试,那可就怪不了别人了。”

杜必书猛然醒悟,哪里还管张小凡有没睡好,冲过去全然不顾正在洗脸的吕大信、郑大礼等人,一把抢过脸盆,淅沥哗啦猛往脸上泼水,嘴里兀自道:“哼,小师弟就是命好,你们看他那副一脸要死不死睡懒觉的样子,真是……啊,五师兄,快把脸盆还我,我来不及了!”

“呸,我自己还没洗呢!”

张小凡看着几个师兄在房间另一侧为了个脸盆争论不休,心中微觉厌烦,站起身走了出去,正走到门口,宋大仁忽然在后边叫了一声:“小师弟,你洗过了么?”

张小凡转过头,道:“洗过了,大师兄。”

宋大仁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先出去走走也没关系,不过过一会就要到用膳厅去吃早饭,知道了么?”

张小凡应了一声,道:“知道了。”说着走了出来,猴子小灰“吱吱”叫了两声,跑过来窜上他的肩膀,大黄看见小灰走了,也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摇了摇尾巴,跟着走了出来。走廊之上,张小凡只见左右都是青云门各脉师兄弟刚起床忙碌的身影,他信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云海广场之上。

这时天色还早,只有三三两两几个青云弟子走在云海之上。清凉的山风吹来,拂过张小凡的脸庞,有一丝冷冷的感觉。

仿佛昨夜!

张小凡心中一痛,他今年已是十六岁的少年,情窦初开,在大竹峰上住了五年,与田灵儿朝夕相处,从小便已在深心处对这位美丽活泼的师姐情根深种。不料昨晚竟亲眼目睹田灵儿与齐昊私会,一时间若晴天霹雳,心绪大乱。

此刻他满脑子乱糟糟的,闪来闪去都是昨晚那一幕幕令他心痛若死的画面,整个人也若无主游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去。

“咦?”忽地,一声惊叹,突然在他身边响起,把张小凡吓了一跳,从胡思乱想中醒来,看向身边,却是个年轻的青云弟子,五官清秀,一身长袍,二十上下,手中拿着一把描金扇子,上边似乎画着些山水河流,此刻正凑了上来,不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没有看张小凡一眼,而是直盯着张小凡肩头上的那只猴子小灰瞅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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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3: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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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小灰看见身前那人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着,目光大是古怪,大怒,“嗖”地一声翻起猴爪抓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差一点脸就被抓花了,幸好他反应算快,硬生生把头向后一仰,在间不容发之际给躲了过去。

张小凡吃了一惊,连忙喝止小灰,转头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显然吓得不轻,手抚着脸,口中连道:“好险,好险。”

张小凡心中有些过意不去,道:“这位师兄,对不起了!”

不料那人倒不在意,微微一笑,手一摆道:“没关系,是我一时疏忽,忘了‘三眼灵猴’(注一)脾气暴躁,容易伤人。”

张小凡一呆,道:“三眼灵猴?”

那人吃了一惊,道:“什么,你不知道这只猴子是三眼灵猴么?”

张小凡莫名其妙,道:“三眼灵猴是什么东西?”

那人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道:“三眼灵猴你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养了它?”

张小凡道:“我以前在竹林里砍竹子遇到了它,被它砸了几次松果,然后它就跟我回来了。”

对面那个年轻的青云弟子此刻看去仿佛下巴都要掉了下来,喃喃道:“砸了几枚松果就能跟着回来,砸了几枚松果就能跟着回来……”

张小凡见他神神怪怪,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不料没走几步,那人居然也跟了上来,堆出满脸笑容,低声道:“这位师弟,哦,不,师兄,你……”

张小凡见生平第一次被人喊了师兄,而且见他年纪至少也在二十以上,连忙道:“哦,不敢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那人顿了一下,满脸堆笑,道:“呵呵,师弟可真是平易近人,啊,这样吧,我先自我介绍一般,鄙姓曾,草字书书,是风回峰弟子。不知道师弟你的名字是……”

张小凡道:“我是大竹峰弟子张小凡,曾书书师兄你……呃,‘叔叔’?”

那人一愣,随即脸色微红,有些尴尬笑道:“啊,我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的书书乃是书本之书,非父叔之叔。这都怪我爹,当年我娘本给我取名英雄,你说叫曾英雄那有多气派,偏偏我爹看我从小爱看书,便心血来潮给我取名书书,搞的成了一生笑柄,真是的。”

张小凡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此人名字居然和六师兄有异曲同功的意思,先前心中的愁苦被此人打扰一下,冲淡了不少,对他倒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道:“啊,曾师兄你很爱看书啊?”

曾书书笑道:“那是,这个我倒是不必谦虚,风回峰上下谁也没我看的书多,不过我看得多半都是奇闻逸事,神怪搜奇,经常把我爹气得半死。啊,话说回来了,你的确不知道这只猴子乃是‘三眼灵猴’么?”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就以为它是只普通猴子呢。”

这时,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蹲在他肩头的猴子小灰忽地“吱吱”尖叫,用力拔了一下张小凡的头发,疼得张小凡“哎呀,死猴子”叫了出来。

曾书书眼中却大有羡慕之色,道:“啊,真是聪明。”

张小凡忍痛道:“这死猴子就爱打人,你还说它聪明?”

曾书书道:“你莫看它貌不惊人,但就凭着这份灵性,便是罕有的灵物。你看它双目之间额头之上,是否有一道小小竖痕?”

张小凡转头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发现在灰色皮毛下,有一道浅浅颜色的竖痕,不仔细看着决然是看不出来的,不由得对曾书书心生佩服,道:“这么小的你也看得出来,厉害,厉害!”

曾书书一本正经道:“你莫要小看了它,我曾经在《神魔志异》(注二)的《灵兽篇》中看过,三眼灵猴乃通灵奇兽,幼年时外表与普通猴子无异,但在成年后额头上第三灵目便开,灵性大张,非但能通晓五行仙术,更能看千里之外事物,据说古语中的‘千里眼’便是说的这三眼灵猴呢。”

张小凡把猴子小灰抱下,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一时不敢相信这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猴子居然有这般大的来头,不过看来看去,怎么看也是一只普普通通而且偏胖的猴子,拿在手上分量还颇为沉重,似乎到了通天峰上只一个晚上,又重了几斤。

猴子小灰心里奇怪,今日怎么人人都盯着自己看个不停,当下“吱吱吱吱”尖叫不止,大是恼怒。张小凡冲它做了个鬼脸,随手一抛,扔到了大黄背上。大黄吓了一跳,一下子跳开,待看清楚了是小灰这才松了口气。小灰冲着张小凡处手舞足蹈,似在示威一般,叫了好几声才作罢,靠到大黄身上,片刻后注意力又被大黄皮毛里的虱子给吸引住了。

曾书书羡慕地看了看了小灰,随即回头对张小凡道:“张师弟你也是来通天峰参加七脉会武的么?”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曾师兄你呢?”

曾书书笑道:“我也是,昨日抽签我抽得了三十三号,不知你是几号,可不要这么巧,我们就是今日的对手了?”

张小凡也笑了起来,道:“我是一号。”

曾书书吃了一惊,道:“你便是昨日大竹峰的那个弟子?”

张小凡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曾书书笑道:“你运气真好,”说着在心里一算,随即道:“我们要到了最后决战才能碰面,看来难度很大啊。”

张小凡笑道:“我这点修行,第一……呵呵,第二轮立刻就被淘汰了,哪里还敢妄想。”

曾书书吐了吐舌头,道:“那我只怕连第一轮也过不了了。”

二人相视一眼,都是大笑。当下两人又谈了一会,远处传来了宋大仁的喊声:“小凡,吃饭了。”

张小凡远远应了一声,向曾书书书说了两句,便跑了过去,随后大黄也背着小灰跟了上去。跑到宋大仁处,二人向前走去,宋大仁道:“刚才你在那里与谁在说话啊?”

张小凡道:“哦,我刚才结识了一位风回峰的师兄,听他说名叫曾书书。”

宋大仁像是吃了一惊,道:“曾书书?”

张小凡讶道:“怎么了,大师兄?”

宋大仁回头向来处看了看,道:“那人是风回峰首座曾叔常曾师伯的独子,听说天资过人,博闻强记,修行是极深的,是这次比试的大热门之一呢。”

张小凡愕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       ※       ※

吃过早饭,青云门众弟子都来到云海广场之上,一眼看去,茫茫人海,摩肩接踵,人气鼎盛,可见青云门之兴旺。

在巨大的广场之上,只在众人吃饭的这段时间里,已然竖起了八座大台,以腰粗的巨木搭建而成,彼此间相隔俱有十几丈之远,成八卦方位排列。此刻在台下前后已是人山人海。在中间最大的“乾”位台下,一张数人高的高大红榜耸立起来,上面用碗大的镶金字写出了参加比试的诸弟子签号、名字,张小凡的名字非常碍眼地排在了第一位,而在对手那一栏空空如也。

张小凡脸红了一下,偷偷看看了身边众位师兄,其他人都微笑不已,只有六师兄杜必书兀自抱怨:“不公平啊不公平,不……”

“住口!”一声轻喝,从旁边传来,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却是田不易与苏茹带着田灵儿一起走了过来。当下大竹峰众弟子连忙参见,道:“师父,师娘!”

田不易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苏茹道:“等一下就开始比试了,你们可要争气些,知道了么?”

“是。”众人齐声道。

苏茹转头看向张小凡,张小凡却一眼看见了在师娘身边的田灵儿,只见她今日似乎比往常更加美丽,神采飞扬,一双美目中满是笑意盈盈,一看便知道心情大好。

张小凡心中似是被针刺了一下,不由得低下头去。

“小凡,”苏茹见这小徒弟神情有些奇怪,走了过来叫了一声。

张小凡连忙抬头应道:“是,师娘。”

苏茹看了看他,道:“你没什么事吧?”

张小凡连忙摇头,道:“没事的,师娘。”

苏茹又看了他一眼,道:“小凡,你运气颇好,今日轮空,不过也要注意观看各位师兄师姐比试,这种机会极是难得,对你大有好处,知道了么?”

张小凡点头道:“是,师娘。”

苏茹看向田不易,田不易点了点头,转身向台下走去,众人跟在其后,逐渐溶入了人群之中。

“当”,一声清脆的钟鼎声传来,回荡在白云渺渺的云海之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广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在正中那个巨大的台上,道玄真人与苍松道人的身影出现,道玄真人走上一步,环顾着台下无数弟子,朗声道:“比试开始。”

说着,他袖袍一拂,登时钟鼎声再度响起,“当当当当”响彻云霄,张小凡听在耳中,忽然间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偷眼向身边的田灵儿看去,却见田灵儿满面笑容,也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动眼睛了,于是也没听清台上道玄真人说了什么,其后苍松道人出来又说了几句,最后又是一声清脆悦耳的钟鼎大响,把他从恍惚中惊醒,才发觉比试已经开始了。

六十三人比试,八座擂台,自然是要分做四批。而在第一批十六人中,大竹峰众弟子中只有田灵儿上场比试,在西方“离”位台上,大竹峰众人自然蜂拥而至。

田灵儿的对手是一名朝阳峰的弟子,姓申名天斗,此刻已一跃而上,上了擂台,身形颇为潇洒,台下更是一片叫好声。张小凡转眼看去,只见“离”位台下,足足围了有一百来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朝阳峰一脉弟子,连朝阳峰首座商正梁此刻也在台下观看,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显然对这申天斗很是看重。

田不易等人走到台下,大竹峰众人立刻淹没在朝阳峰弟子之中,前后左右都是身着朝阳峰服饰的弟子。田不易也不在意,向站在远处的商正梁看了一眼,商正梁同时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接,仿佛有淡淡火花,但二人都只是淡淡一笑,形若无事。

这时早有弟子为二位首座以及苏茹等长辈搬过椅子来,田不易与苏茹坐下,田灵儿走上前来,道:“爹,娘,我上去了。”

田不易看了看女儿,道:“去吧。”

苏茹脸上泛起慈爱之色,道:“一切小心。”

田灵儿向台上看了一眼,展颜一笑,丝毫没有紧张之色,道:“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一转身,笑容依在,左手法诀一引:“起!”

只见随着她话声一落,一阵霞光闪动,她腰间的琥珀朱绫已然祭起,移到她的脚下,托起田灵儿修长身子,在霞光中如仙子一般,向台上飞去。

这一手露出,自然远远胜过了申天斗像猴子一般跳上台去,而且田灵儿貌美如花,台下弟子包括朝阳峰在内都是男弟子居多,登时掌声雷动,便连远处擂台下也多有人回头看了过来。

张小凡等大竹峰弟子围站在田不易与苏茹背后,只听苏茹微笑着对田不易道:“看来灵儿的修行又有精进。”

田不易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间也是颇为高兴。

这时田灵儿已飞到台上,离着申天斗有一丈来远,拱手道:“请申师兄赐教。”

申天斗见田灵儿驱宝上台,又见那法宝霞光阵阵,仙气腾腾,多半便是恩师早就告诫要小心的大竹峰长老苏茹有名的法宝“琥珀朱绫”,当下不敢怠慢,拱手还礼道:“请田师妹手下留情。”

说着,他退后一步,右手剑诀一引,一柄散发着灰褐色光芒的三尺仙剑祭起,横在身前。

台下苏茹眉头一皱,低声对田不易道:“这柄剑和灵儿的琥珀朱绫一样,都是五行中土系法宝,这下子就要看他们二人谁的修行深了。”

田不易微微一笑,道:“青云门土系法宝之中,有什么比得过你的琥珀朱绫?以我看来,那柄仙剑与你的琥珀朱绫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茹低低啐了一句,道:“就会胡说。”

这时台上一声钟鼎声响,田灵儿与申天斗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田灵儿显然年少气盛,钟声才歇,立刻用手向前一指,刹那间霞光闪动,疾若闪电,琥珀朱绫带起一阵大风,刮脸生疼,冲向申天斗。

申天斗没料到田灵儿说打便打,眼看琥珀朱绫眨眼间便冲了过来,连忙退了两步,双手一震,身前仙剑立刻光芒灿烂,迎了上去。

霞光与灰褐光芒在台中央撞到一起,只听“砰”的一声,田灵儿与申天斗身子都是一抖,但又立刻站稳,而两件法宝也僵持在半空中。

台下,田不易皱起了眉头,苏茹也讶道:“咦,这申天斗的修行不低啊。”同时,台下朝阳峰的弟子呼啦啦齐声叫了出来:“好!”

这上百人的叫喊,果然不同凡响,立刻把本来也在叫好的大竹峰众人给压了下去,老六杜必书哼了一声,道:“就凭声音大么?又不是比嗓门。”

此时台上,两件宝物又僵持了片刻,不分上下,同时收了回去,申天斗脚踏七星,满脸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声大喝:“疾!”

只见他那柄灰褐仙剑在半空中斗然冲天而起,片刻之后迅若闪电,竟是从田灵儿头顶正上方疾打下来,剑未及地,便只见田灵儿衣裙飞扬,周围劲风大作。

田灵儿却不慌张,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左手抓住飞回身前的琥珀朱绫,往头顶一拉,顿时霞光如纱,琥珀朱绫瞬间宽了数倍不止,在头顶处织了一道霞光屏障。说时迟那时快,在申天斗满脸肃然中,那柄仙剑“铮”地一声又再度击在霞光之上,只见红色霞光一阵剧抖,却是安然无事。

苏茹这才松了口气,低声向田不易道:“灵儿这孩子,这般托大。”

田不易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申天斗的灰褐仙剑一击无功,向上折起,田灵儿却没有丝毫停顿,琥珀朱绫霞光闪处,登时长了十倍,田灵儿一声娇喝,只见琥珀朱绫一改本来柔软模样,竟变作长长的一根巨棒一般,笔直横在空中,一端抓在田灵儿手中。

台下观者一片哗然,惊叹声不绝于耳。

田灵儿更不迟疑,右手一舞,只见琥珀朱绫化作的那根巨棒在空中“呜”的一声划过,重重向申天斗当头打去。

申天斗双眉紧皱,面色肃然,在这片刻间他的仙剑已飞回到他手中,但见他咬紧牙关,右手握紧仙剑,左手曲伸,眼看那巨棒就要打在他的头上,台下众人一片屏息,突地一声巨响,在他身前平台之上,原本平铺的木台瞬间破裂,只见五、六道巨岩突然破台而出,挡在他的身前。

台下,田不易与苏茹都微微变了脸色,相反,朝阳峰首座商正梁却是连连点头。

只听着“轰隆”一声巨响,闪着霞光的巨棒与那岩石重重撞在一起,片刻间尘土飞扬,弥漫在整座台上。田灵儿只觉得身子剧震,对方的“御岩术”竟是坚不可摧,琥珀朱绫整条反震了回来。

尘土还未落下,申天斗面色微微苍白,但竟也是毫不停歇,喉间一声大吼,身子一飘飘到巨大岩石之上,双手齐握剑柄,灰褐仙剑大放光芒,一下子插入坚硬之极的岩石之中,势如破竹。

“咔咔咔!”几声沉闷而嘶哑之极的碎裂声响了起来,田灵儿脸色一变,只觉得脚下大地竟是摇动不已,忽然间又是几声巨响,田灵儿立脚处的木板尽数破裂,“轰隆”声中,无数巨大而尖锐的岩石窜地而出,在原来田灵儿立脚处戳的是体无完肤。

“啊!”台下的张小凡失声叫了出来,但立刻闭紧了嘴,只见田不易夫妇面色也变得严肃,苏茹更是带了几分紧张。与此相反,朝阳峰弟子却是大声叫好,掌声雷动。

“申师兄,好样的!”

“真厉害!”

“必胜!”……

呼喊声此起彼伏,台上同时也是尘土弥漫,几乎难已见物,但高高站在巨岩上头的申天斗却没有一丝放松的样子,双眼圆睁,仔细搜寻着四周。果然,片刻之后,前方巨岩上空浓浓尘土之中,霞光忽地一闪,刹那间光芒大放,只见田灵儿如红色凤凰,霍然飞出,琥珀朱绫霞光流转,急转不止,飞旋在她的身旁。

田灵儿面色肃然,杏目中射出摄人寒芒,双手法诀齐握,随后向下重重一挥,只见琥珀朱绫忽然急停,突如一条毒蛇般直穿入地,生生从那些坚硬的岩石上钻了进去。

申天斗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立刻向后飘去,果然,就在他刚刚离开站立处,原本像毒蛇的琥珀朱绫此刻竟已如一条红色巨龙一般从地下狂猛冲出,申天斗刚才所立处登时沙飞石走,破了一个大洞,声势之猛,令人胆寒。

田灵儿此刻身在半空,左右手作兰花法诀,交叉胸口,口中娇喝:“缚神!”

琥珀朱绫凌空一顿,一声脆响,瞬间霞光大盛,见风就长,只片刻间也不知长了多少倍出来,遮天蔽日一般,迅疾穿走,或当空转圈,或冲入地下又从另一侧破地而出,以申天斗为中心,无数红绫将他严严实实地围在圈里。

大竹峰众人情不自禁地对望一眼,在两年前田灵儿与林惊羽那场斗法中她就用过这“缚神”奇术,今日看来,这“缚神”威势更大,天上地下全部围住,倒不知道这申天斗比起当年的林惊羽如何?

只听随着田灵儿咒语声声,琥珀朱绫整个化作一个巨大红球,并不停向内压去,在那缝隙之中,霞光之下,隐约还看得到灰褐光芒,看得出申天斗还在顽强抵抗,但那道道红绫虽受抵抗,减缓了速度,却依然不可抗拒地向内压去。

台下一片寂静,朝阳峰弟子都收了口,紧张地看着台上那个巨大的红球,谁都知道,在这仙家法宝重压之下,一个支撑不住,会是什么后果?

红绫现在已收到了六尺大小,霞光闪烁,完全压下了灰褐光芒,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压迫声音。众人这时已是根本看不清申天斗的身影,而田灵儿依然停在半空中,脸色微微潮红,左右手握着的兰花法诀微微有些颤抖。

过了一小会,琥珀朱绫又慢慢向内压了一尺,众人几乎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只听“呀”地一声怪叫,申天斗势若猛虎,竟是持剑破绫冲了出来,只不过此刻他的脸色已是完全惨白。

台下朝阳峰弟子欢声雷动,但首座商正梁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而坐在另一侧的田不易夫妇则相视一笑。

果然,这已是申天斗的垂死挣扎,田灵儿临空折起,右手一指,琥珀朱绫如附骨之锥,紧紧跟上,向申天斗背后打去。而此时的申天斗却似乎连转身也困难之极,动了一动,没有躲过去,被琥珀朱绫在背后轻轻一打,登时整个人向前飞出,“砰”地一声跌到台下。

台下朝阳峰弟子喝彩到了一半,突然像哑了一般,没了声音。商正梁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对身旁弟子喝道:“还不快去把申师兄扶起来?”

朝阳峰弟子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跑了上去把申天斗扶起,这时田灵儿收起法宝,落到台下,笑盈盈地对申天斗道:“多谢申师兄手下留情。”

申天斗看了她一眼,苦笑一声道:“田师妹天纵奇才,佩服,佩服。”说着便让身边人扶到一旁去了。

商正梁走了过来,多看了田灵儿几眼,对走来的田不易夫妇道:“田师兄,侄女的年纪虽小,但对修真一道竟有如此天赋资质,实在令人羡慕啊。”

田不易面有得色,口中却笑着说道:“过奖了,过奖了。”

苏茹也笑道:“商师兄门下人才济济,相信还有更加厉害的高手未出吧。”

商正梁一笑置之,田不易也不多问,转身走回。这时田灵儿走回大竹峰众人所在,立刻便被众人围住,诸弟子个个喜笑颜开,恨不得把所有赞美之词都说出来淹死田灵儿,只听得田灵儿眉开眼笑,张小凡更是高兴。田不易夫妇走了回来,田灵儿一下子扑到苏茹身边,拉住她的手臂笑道:“怎么样,娘,我厉害吧!”

苏茹白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笑了出来,道:“厉害,厉害。”

田不易也是满脸笑容,毕竟自己的女儿取了个开门红,他脸上大大有光,在同门面前更是扬眉吐气,也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头,意甚嘉奖。不过他随即转过头,对其他弟子道:“再往下就到你们了,有灵儿在前头做榜样,你们也可以看见其他各脉的弟子也未必便是高不可攀了,待会你们也要努力。”

众人齐声道:“是!”

张小凡也和着众人一起喊着,还喊得特别大声。眼看其他人都各自去做准备了,接下来的八场比试中大竹峰倒有三人上场,所以田不易与苏茹分开去看,走时苏茹见张小凡还在原地,叮嘱了几句“自己去认真观看”的话后就走了,张小凡想了一下,打算找到田灵儿与她一起找个擂台为师兄加油,举目四望,忽然间只见前头人群之中,田灵儿快步向前走去,而在她前方,玉树临风的齐昊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

张小凡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田灵儿走到齐昊跟前,笑嘻嘻地与他说了几句,齐昊随即满面笑容,在田灵儿耳边说个不停,田灵儿也是笑个不停,二人的神情都是高兴之极。说笑了一会,他们二人便结伴走了开去,似是挑了一座擂台去看比试了。

张小凡站在原地,怔怔出神,恍惚间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悲伤失望涌上心头,所有沸腾的热血都冷了下来,直寒到心底。

注一:《神魔志异·灵兽篇》三眼灵猴:西方须弥山所出,聪慧顽劣,寿逾千载,遂开灵目,能见千里,能御草木土石,为燃灯古佛座下护法。

注二:《神魔志异》:上古奇书,记载天地异像,奇珍瑰宝,珍禽异兽,妖魔神怪,传为上古奇人萧鼎所著。原书十篇,今多失传,仅存世四篇。

又注:萧鼎其人,不载史册,野史九峰山人笔记《山河记》有言:古人萧氏,生卒不详。幼即聪慧,过目而不忘。尝行天下,尽访名山古泽,乃著《神魔志异》十篇,奇幻瑰丽,为天下第一奇书,多佚,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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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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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张师弟!”

忽地,张小凡肩头被人重重一拍。

张小凡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渐渐远走的田灵儿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情况,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向旁边跳开,转眼看去,却是早间刚刚认识的曾书书。

只见曾书书满脸笑容,神情轻松,上下看了看张小凡,随即目光移到了他身边的猴子小灰身上。

小灰眼看这讨厌之极的家伙又跑了过来,样子便老大的不愿意,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转身跳到大黄背上,拍了一下大黄的狗头,大黄瞪眼冲着张小凡和曾书书吠了两声,撒腿跑了开去。

张小凡眉头一皱,叫道:“小灰,回来,不许乱跑。”

曾书书笑着道:“别怕别怕,三眼灵猴聪明得紧,不会跑丢的。”

张小凡耸了耸肩膀,转过头来,正要与曾书书说话,忽地心中一动,转眼看去,只见大黄背着小灰跑去的方向果然是厨房,心中咯噔一下,失声道:“啊,死猴子你又去……”

曾书书奇道:“怎么?”

张小凡干咳一声,干笑道:“没、没事。对了,曾师兄你不是要参加比试的吗,怎么会有空过来找我了?”

曾书书笑道:“哦,我已经比完了,闲来无事,看到你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

张小凡吃了一惊,道:“什么,你已经比完了,结果如何?”

曾书书手中扇子刷地一合,在头上黑发处蹭了蹭,道:“呃,不小心就赢了一场,嘿嘿。”

张小凡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像经历过一场大斗,小心地问道:“曾师兄,莫非你的修行很高么?”

曾书书立刻摇手道:“哎呀,张师弟你说什么,我那点微末修行,哪里够得上场面?要不是我爹老是逼我修炼,我才懒得去修真炼道,每日里去养花喂鸟看书,那是什么样的逍遥日子!不过话说回来,”他伸手搭在张小凡肩膀,带着他向前走去,低声道:“我倒是没想到,在这七脉会武大试上,居然还有比我更差的人。”

张小凡苦笑一声,道:“比你差的多着呢!”

曾书书一耸肩膀,满不在乎地道:“多又怎么样,反正我再贪心也不敢妄想能胜到最后,不过我倒是对你那头三眼灵猴很有兴趣,嘿嘿,张师弟,不如你把它……”

张小凡见他一副奸商嘴脸,立刻道:“曾师兄,你可别打我小灰的主意!”

曾书书一窒,眼珠一转,道:“那我用东西跟你换,你不知道,我在风回峰上养了好多好玩稀奇的东西,比如三腿兔子、黑白孔雀、没壳的乌龟还有有翅膀的蛇……”

张小凡忍不住道:“真的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

曾书书面有得色,道:“那还用说,为了收集这些宝贝我可没少花心思,也没少挨我爹的打骂,不过我还就喜欢你这只三眼灵猴,怎么样,你喜欢什么我拿来给你换?”

张小凡摇头道:“不要,我养小灰只是看它与我有缘,再说你给我那些黑白兔子、没壳孔雀什么的……”

曾书书立刻纠正道:“是三腿兔子、黑白孔雀,没壳的是乌龟!”

张小凡吐了吐舌头,道:“哦,是,是,不过我对那些都没兴趣,还是不换了。”

曾书书眼珠又是一转,把张小凡拉到偏僻处,四处张望了一下,满脸诡异,悄声道:“张师弟,那我给你看点好东西,你看喜欢不喜欢?”说着从怀中摸出了厚厚的一本蓝色封面的书,递给张小凡。

张小凡接过一看,却见书上连个名字也没有,而且封面古旧,看样子年代已经颇久。再看曾书书的样子,表面上行若无事,但一双灵动的眼睛却不断瞄着四周,很是警惕的样子,原本清秀的脸现在看起来居然有几分诡异甚至猥琐,看来此书不是记载着绝世法诀,便是罕世孤本。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曾师兄,这种珍贵的书我受不起,而且我资质太差,拿来也是无用,也不想用小灰来换,你就收起来吧。”

曾书书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看就这么说,先看看,快啦。”

张小凡看他样子古怪,也不由得对这书有几分好奇,翻开一看,登时一呆,刹那间面红耳赤,原来这厚厚一本书中,除了大量文字之外,还有许多图画,画的却都是赤裸男女拥抱缠绵,竟是一部春宫图书。张小凡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偏偏这书中画风细腻,人物刻画栩栩如生,他心中一跳,不由得失声道:“曾师兄,你、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嘘!”曾书书吓了一跳,赶忙抢过那书揣进怀里,然后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走来走去的同门弟子,瞪了张小凡一眼,道:“别那么大声。”

张小凡醒悟,但还是惊魂不定,低声道:“曾师兄,你怎么会有,呃,会看这种书?”

曾书书嘴角一抿,道:“看了又怎样,告诉你,这可是一本奇书,听说还是孤本呢!我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弄来的,保证你看过之后,从此笑傲花丛,赢得世间女子欢心。怎么样,用它来换你那小灰……”

张小凡立刻摇头道:“不行。”

曾书书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告诉我你要什么?”

张小凡老老实实道:“我什么都不想要。”

曾书书无计可施,啐道:“你这家伙怎么和根木头似的?”

张小凡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在意,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隐约白云飘渺间,那个美丽身影若隐若现。

曾书书死了心,收好那本书,刷地一声又打开了扇子,扇了两下,忽只听远处钟鼎齐鸣,看来是又一场比试开始了。

曾书书向那处看了一眼,忽地一笑,拉了张小凡一把,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此次大试中,青云门里人气最盛的人物。”

张小凡一愣,讶道:“是谁啊?”顿了一下,面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道,“是不是龙首峰的齐昊师兄?”

曾书书“咦”了一声,看着张小凡很是有些惊奇的样子,不过还是摇头道:“齐师兄的修行那自然是大大的有名,不过你没听说么,这一次最受瞩目的却是另外一人。”

张小凡想了半晌,还是道:“谁啊?”

曾书书似乎在片刻间已把刚才的争执忘光了,满脸笑容,神神秘秘地道:“你跟我来不就知道了!”说着拉着张小凡就往前走,张小凡身不由己,而心里也不由得对这所谓的神秘人物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

曾书书带着张小凡径直往八座擂台中那座最大的“乾”台走去,张小凡跟在他的身后,放眼看去,只见在那座台下,青云门弟子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看这样子少说也有四五百人,张小凡在心里稍稍算了一下,估计在广场之上的青云门人至少有一半以上都聚在这座台下,尤以年轻一辈的男弟子居多。

二人走到近处,便只听得喧哗声音渐大,周围全是青云弟子兴高采烈的讨论声音。

“小竹峰一向盛产美女,听说这一次的陆雪琪更是被誉为五百年来最出色的美女呢!”

“那还用你说,那日我在玉清殿上看到了她,当真是倾国倾城……哎呀,谁打我的头……咦,师叔?”

一个白胡子老头在他身边怒道:“小兔崽子,你是修真之人,就应该心如止水,怎么还如此贪恋美色?若是让你上了台,还不得只顾看着那张脸,没动手就先输了!”

“……是。”

“哼,所以我早就和首座师兄说过了,红颜祸水,我们青云门就不该收女徒。”

……

“咳咳,师叔您老人家果然是、呃,是英明神武聪明睿智,不过您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声音反高了几分。

“不是不是,”那几个年轻弟子连忙围住了他,陪着笑脸之后低声道:“师叔,水月大师就坐在里面。”

“……”压低了声音,那老头道,“哼,要不是看在同门面上,我早就……”

众弟子一齐称是,齐声称颂老先生修为高深心胸宽广不与小人后辈计较。曾书书与张小凡对望一眼,曾书书一耸肩膀,张小凡低声对他道:“你说的那人是小竹峰的师姐吗?”

曾书书点了点头,向那台上看了一眼,道:“现在还没开始,待会你就知道她的名气了。不过,唉,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

说话间,二人转来转去,却一直还是在人群外围打转,内里早就被一层层的青云弟子给挤得满满当当,连针也插不进去。张小凡心中越来越是好奇,看来这个神秘人物果然人气鼎盛,居然有这么多的青云弟子被吸引而来。

曾书书满脸焦急,口中不停道:“糟了糟了,没有好位置了,早知道就该昨天晚上就来这里排队的。”

张小凡吃了一惊,还未说出话来,忽然间曾书书眼前一亮,看到前面站着几十个风回峰的弟子,二话不说,拉上张小凡就冲了过去,那处风回峰一脉弟子一看是曾书书,纷纷露出笑容,其中一个高个汉子笑道:“呵呵,来迟了吧。”

曾书书也不理他,拉上张小凡就往里挤,风回峰弟子显然对曾书书极好,一个个都往旁边让开,连带着张小凡沾光也挤了进去。不消多久,二人钻进内圈,这里果然视线大佳,只见在最靠近擂台处坐着七八个人,青云门掌门真人道玄真人、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和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都赫然在座,其他的看过去多半也是各脉的有名长老。而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青云弟子,最引人注目的小竹峰一众美女弟子都站在水月大师身后,张小凡认识的文敏也在其中,而离水月大师最近的却是昨日在玉清殿上抽签时那蓝衣美女,此刻她依然冷若冰霜,清丽无比,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看到没有,就是她了。”曾书书用胳膊捅了一下张小凡,示意他看向那蓝衣女子。张小凡多看了那女子几眼,低声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大热门?”

曾书书一副陶醉的样子,道:“热门倒也未必,听说陆雪琪入门时日也不是很久,修为难测,但是大家都说,若论美貌绝对是非她莫属!”

张小凡皱了皱眉,道:“曾师兄,你流口水的样子看起来很猥琐的!”

曾书书:“……咳咳,我、我有吗,嘿嘿,你一定是看错了。对了,你看看周围我们的同门师兄弟们?”

张小凡放眼看去,只见周围年轻一代的青云弟子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小竹峰一众美女身上,尤其是那蓝衣女子陆雪琪更是引人注目。不过看起来那些美女似乎早就习惯如此,一个个神态自若,那陆雪琪更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仿佛对身后那些个同门男弟子视若无睹。

曾书书吞了口口水,低声对张小凡道:“说起来这也难怪,我们青云门这些年来突然大肆招收年轻弟子,你看看周围,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嘿嘿,我们修为不深,自然就容易受到诱惑了。”

张小凡斜着看了他一眼,只见曾书书原本相貌清秀的脸庞此时看起来似乎都变了味道,联想起刚才那本书,他只觉得曾书书的额头上仿佛写了个“色”字。

曾书书回过头来,讶道:“张师弟,你怎么不看她们老看我啊,我是和你投缘,当你是朋友才拉你过来看的,对了,你觉得她们中间哪个人的身材最好?”

张小凡立刻转过头去,在心中对曾书书的评语后边又加了个“狼”字。

这时,原本满场喧闹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在众人注目之下,陆雪琪走上一步,向坐在椅子上的水月大师行了一礼,水月大师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去吧。”

陆雪琪应了一声,一整身上衣襟,右手轻轻握住法诀,一双亮盈盈的美目往那台上一望。此刻原本在她脚下白玉石板处的淡淡云气,忽然从四面八方向她急速旋转聚集了过来,很快的,一个白色云团在陆雪琪脚下形成,紧接着,只见陆雪琪如仙子一般,整个人在这白云渺渺之中,缓缓上升,飘到半空,移到了台上。

山风吹来,那洁白的云气如最柔软美丽的丝绸一般飘动婉转,陆雪琪衣衫飘飘,肤色如雪,清艳不可方物,宛如九天仙子落入凡尘,令人心中爱怜之时,竟还有几分敬畏。

片刻之后,台下掌声雷动,山呼海啸,声浪之大,张小凡猝不及防,耳朵里立刻嗡嗡作响,心下大吃一惊,没想到陆雪琪竟如此受欢迎,不过话说回来,便是他自己看向半空之中那道美丽身影,也依然是心动神驰,难以自制,真是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之人。

台下坐着的水月大师一直冷漠的脸上,此刻也多了一分笑容。

过了片刻,不知从哪里走上擂台的(因为根本没人注意)一个年轻弟子,方脸浓眉,模样倒也端正,只是看着样子颇有些激动。一到台上,便向陆雪琪道:“陆师妹,我是龙首峰门下弟子方超,今日有幸与师妹切磋,真是三生有幸!”

“嘘!”台下嘘声四起。

陆雪琪面无表情,在半空中冷冷道:“方师兄有礼,小竹峰八代弟子陆雪琪,今日向方师兄讨教。”

张小凡站在台下,看着兀自停在半空宛如仙子一般的陆雪琪,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痛,就在刚才,灵儿师姐不也是这般风姿过人地凌空而立么,恍惚中看去,陆雪琪的身影竟似乎与田灵儿的模样重合了起来。

此刻台上的方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看他的样子如果能够这么一直说下去不要比试直到地老天荒也无所谓,不过幸好这世上他的反对者是占了多数,还不等他说了两句,便有无数人包括站在张小凡身边的曾书书都大声怒道:“还不开始么?”

“色鬼!”

“唧唧喳喳的,和女人一样!……咦,这位小竹峰的师姐,啊,你做什么,不要,我可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当!”

决战的最后钟鼎声终于响过,陆雪琪面色一寒,直直向方超看去。方超被她冰冷眼睛一看,顿觉浑身发凉,虽然从这里看去,就算陆雪琪寒着脸也依然冷艳无双,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再行说笑,连忙收起了笑容,端正心思,右手法诀一引,一柄银白色的仙剑祭了起来。

张小凡眉头一皱,不由得又想起了齐昊的那柄仙剑“寒冰”,这时他只听身边曾书书忽然哼了一声,低声道:“龙首峰的人有了齐昊做榜样,个个都喜欢修炼这类仙剑了。”

张小凡目光闪动,向四周望去,只见人头耸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动齐昊的影子,更不用说在他深心处最想见但此刻却最不想见的那个身影了。

他们去了哪里?张小凡低了低头,心中一阵悲苦。

忽地,曾书书一拉他的胳膊,喜滋滋地道:“小凡,快看,开始了。”

张小凡抬眼向台上看去,只见方超已然祭起仙剑,台面上顿时寒气袭人,但在张小凡的眼中,却直觉地发现,相比与当年和田不易斗法的齐昊,方超在驱用寒冰仙术上显然还有一段差距。

反观陆雪琪,她依然面无表情地停在漂浮不止的云端之上,看着方超在她身下前方运气凝冰,似乎一点没有进攻的意思。在她背后,背着一把天蓝色剑鞘的仙剑,虽然这柄仙剑没有像大多数人修炼的仙剑一样可以与主人合体为一,但从台上的方超到台下所有的青云门人,无一人胆敢轻视于它。

修真道上,通灵法宝往往可以在主人长期修炼之后,与主人合体为一,在使用时方才祭起,十分方便。但有些奇异法宝,因为自身灵性太强,人体不能负担,便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能由主人随身携带。但此类法宝往往都是仙家至宝,威力极大,主人修为越深,所发挥出来的威势越是惊人,青云门镇门至宝——古剑“诛仙”,便是属于此类。

此刻擂台之上,方超周围三丈之地,台面上都已结起了薄薄的冰,靠得近的如张小凡、曾书书等台下弟子,都感觉到了一份凉气扑面而来。但看依然停在半空中的陆雪琪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冷冷地看着方超。

方超在众目睽睽之下唱着独角戏,仙剑飞舞,眼角余光中台下几百道目光看着倒也罢了,但在陆雪琪的目光却仿佛比自己仙剑散发出的寒气还要冰冷些,直寒到了心里,几乎有手足无地可放的感觉。

方超心中微微有些急噪,当下右手剑诀一指,银白仙剑从下往上向陆雪琪射去,口中喊道:“陆师妹,小心了!”

台下人群中一阵哄笑,看方超的样子,倒是生怕会伤了陆雪琪似的,坐在台下的苍松道人脸色颇为难看,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哼声中带着不屑,落到了他旁边一人耳中,登时起了反应:“怎么,苍松师兄似乎有些不满啊?”

苍松道人也不转头,淡淡道:“水月师妹,你门下弟子果然个个姿色过人啊!”

水月大师脸色一变,在这个斗法比试的时候,苍松道人不去夸奖她门下弟子修行反而称赞众女子美貌,显然便有讥讽之意,水月大师何等样人,双眉一竖,立刻道:“我也不知道青云门修真门下,竟还有如此之多的登徒浪子,好色之徒。”

苍松道人大怒,正要反驳,坐在他们中间的道玄真人抬手微笑道:“好了,好了,都几百岁的人了,在这么多弟子面前吵架也不怕丢脸。看比试,看比试。”

二位首座都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方超的银白仙剑此刻已经疾射到陆雪琪脚下那团云气处,陆雪琪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不见她怎么动作,脚下云团载着她的身子向后退去,但方超的仙剑速度却是更快,眨眼间便已追上,台下顿时尖叫叹息声四起。

眼看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陆雪琪反手一翻,身后那柄宝剑被她拿到手上,只见她玉脸如霜,竟也不拔剑出鞘,只用着这天蓝宝剑在身前一挡。

“铮!”

清脆的回音在这广场之上远远地回荡开去,十分悦耳。

方超的银白仙剑如受重击,向后反弹了回去,台上方超台下苍松道人,脸色都是大变。在众人惊讶眼光之中,只见陆雪琪丝毫没有犹豫,雪白脸上一道微微粉红掠过之后,右手一抛,竟是把这柄天蓝色宝剑连着鞘都抛了出去,同时右手五指曲伸,法诀紧握,那天蓝仙剑顿时在半空中大放光芒,蓝光覆盖了整个巨大擂台,仙气腾腾,显然决非凡品。

方超不敢怠慢,眼看那曜曜蓝光铺天盖地而来,心下吃惊,同时对陆雪琪竟然连仙剑也不出鞘,对他这般轻视更是气愤。但他手中依然催动仙剑,转眼间在身前凝成了三道冰墙,散发出丝丝寒气。

半空之中,陆雪琪一双明眸亮若星辰,黑发衣襟在大风之中飞舞飘荡,风姿绝世,动人心魄。她口中似在低低念诵咒文,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随着她的注视,众人只看见此刻飞在半空中的那柄散发万丈蓝光的仙剑上突地一声大响,犹如猛兽狂吼,声震四野,刹那间蓝光大盛,那仙剑如破天而出,狂龙出渊,方圆十数丈内的所有云气竟在片刻间全部被逼得消散开去,无影无踪。

只见在万道蓝光之中,在那最深处蓝得如天际蓝天一般的地方,仙剑如从天边飞来,疾射而至,冲向方超,声势之猛,一时无两。

方超面色凝重,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显然是震惊于陆雪琪这柄蓝色仙剑的莫大威势。只见在一个瞬间,那仙剑已冲到面前。

“咔,咔,咔!”

在几百位青云弟子目瞪口呆之中,方超凝成的三道冰墙竟如豆腐一般,被那柄蓝色仙剑视若无物地冲了进来,撞得粉碎。

方超大惊,以他的实力,并非不能凝结更多冰墙作为防御,但以他本意三道冰墙就已足够,不料这陆雪琪道行竟是如此高深,那柄蓝色仙剑更是出乎意外的厉害,转眼间就到了跟前。

在这生死之际,方超勉强稳住心神,银白仙剑泛起光芒,守住身前,祭起白色光盾。片刻之后,陆雪琪的蓝色仙剑已然与这白色光盾硬生生撞在一起。

“轰!”

巨响声如天际狂雷,隆隆而至,巨大而无形的冲击波以这两柄仙剑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台下站着的所有青云弟子顿时只觉得大风扑面,整个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而整个围观的人群圈子,竟也是同时向后扩大了一圈。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震惊于这前所未见的仙家法宝大威力。

在那片刻惊叹过去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擂台之上,只见陆雪琪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台上,那柄仙剑连着鞘已飞回到她的手里,蓝光与白光都渐渐散去,但所有人都发现,方超的脸色如死灰一般。

只见方超缓缓抬起头来,指着陆雪琪,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嘶哑,嘶声道:“你……”

众人惊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间异变发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停在方超身前的那柄银白仙剑忽然在剑身上起了几声闷响,之后,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之下,剑身上突然起了一到裂缝,然后迅速扩大,片刻之后,这柄仙剑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咚”地一下断为两截,掉到了台上。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修炼许久的仙剑对一个修真之人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云海之上的人,没有一个不清楚的。

“哇”,台上,方超喷出了一口鲜血,手抚胸口,脸露痛苦之色,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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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3: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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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首峰一脉立刻有数人冲上擂台,扶起方超,眼看着在地上断成两截的仙剑,个个是满面怒容,瞪着陆雪琪,恨不得要把这美丽女子给吃了一般。

台下,苍松道人紧握拳头,冷冷道:“水月师妹,你这弟子可当真心狠,明明胜了还不够,偏偏还要仗着法宝神器生生坏了他人仙剑,这是什么道理?”

水月大师一脸淡漠,冷冷道:“雪琪修行太浅,道行不深,无法控制‘天琊’这等神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苍松道人怒气上冲,便要发作,忽然间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之上,却是道玄真人不知何时站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苍松道人看了看他,终于强把怒气压了下去,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开。

道玄真人望着苍松道人高大的背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见水月大师居然也走了开去。这时陆雪琪已然从台上走了下来,来到水月身前,水月看了看她,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点了点头。陆雪琪也不说话,微微施了一礼,便站在了水月身后,跟着她扬长去了。

张小凡站在一旁,这才从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斗法中回过神来,看着水月与陆雪琪这一对师徒渐行渐远,忽然发现这两人竟是这般相象,一样的冷若冰霜,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他正看得出神,忽只听身旁曾书书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天琊这等神物也出世了!”

张小凡莫名其妙,道:“天琊是什么东西?”

这时围观的青云弟子都渐渐散开,曾书书向同门风回峰的弟子打了个招呼,和张小凡一起走开,口中道:“天琊就是你刚才看见陆雪琪使用的那柄仙剑了。我以前曾经在《异宝十篇》中看过记载,天琊最早出现是在千年前一个散仙枯心上人手中,传说这法宝乃九天异铁落入凡间,枯心上人在北极冰原偶得,修炼而成。当年正魔决战,正道之中自然是以我们青云门青叶祖师为首,但这枯心上人也是大大有名,尤其是他以这天琊神剑,与魔教凶人黑心老人激斗了三日三夜,最后重创黑心老人,为我正道除了一个心腹大患。据说当时也只有这天琊神剑可以克制魔教至凶之物噬血珠,从此‘天琊’之名响彻世间,成了修真人士心中梦寐以求的神物法宝。不过听说枯心上人坐化之后,这天琊就不知所踪,想不到居然落到了小竹峰的手里。”

说到这里,曾书书摇了摇头,道:“小凡师弟,那陆雪琪有了这等神物,只怕我们此次大试都没有希望了。”

张小凡却没有什么失望之情,反正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有什么作为,只是看着曾书书颇为失望的样子,心中奇怪,问道:“咦,曾师兄,你不是对我说你对这次大试也不是很感兴趣的么,怎么看来很失望的样子?”

曾书书脸上一红,道:“不过若真的能够站在台上撑到最后,那也是很威风的,你不觉得吗?”

张小凡哑然失笑。

曾书书看他样子古怪,心下倒有些不好意思,捶了他一拳,笑道:“你笑什么?”话未说完,自己倒也笑了起来。

二人笑着走向另一座擂台,看着另一场比试。

这一天中,大竹峰除了张小凡外,出战的七名弟子中,四胜三败,宋大仁、田灵儿、何大智和杜必书都进入了下一轮,加上运气好的张小凡,大竹峰八名弟子中倒有五人晋级,这是数百年来少有的好成绩,只把田不易乐得合不拢嘴。

         ※       ※       ※

第二日。

早晨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云海之上,青云门弟子如前一日一样来到广场上,继续观看着这一甲子一次的青云门七脉会武大试。

大竹峰众人站在昨日那张红榜之下,只见那红榜上有一半人的名字被除了去,而在张小凡的名字旁边,也写上他今日的对手——楚誉宏。

从早上起来,张小凡心里就不知为何开始紧张,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多半是来见识一下,但心里头就是不由自主地紧张,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连早饭也只吃了两口就没有胃口了。

此刻他正悄声问站在身边的大师兄宋大仁,道:“大师兄,这楚誉宏是什么人,厉害么?”

宋大仁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以前没听说过,看着榜上写着他是朝阳峰一脉弟子,但是道行怎样我也不知道。”说到这里,宋大仁看了张小凡一眼,见他很是紧张的样子,微笑道:“小师弟,别紧张,不打紧的,我第一次参加大试也是紧张的要命,上了擂台就好了。”

张小凡呐呐道:“是。”

这时站在一旁的杜必书走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笑道:“喂,诸位师兄,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小师弟这一次胜负如何……”

“好啊好啊,我赌小师弟输!”

“我也是!”

“我也是……对了,我压双份!”

“算我一份。”

宋大仁大怒,指着众人道:“你们干什么,小师弟比试在即,你们还打击他不成?”

张小凡感激不已,叫道:“大师兄……”

宋大仁:“老六。”

杜必书吐了吐舌头:“大师兄,我刚才是开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

宋大仁:“不是,反正你都打击过了,刚才你开的那个赌我压五份!”

杜必书、张小凡:“……”

这时田不易与苏茹走了过来,大竹峰众弟子都迎了上去,田不易看了看众人,道:“昨**们的表现不错,但今日进入第二轮,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各脉的精英弟子,你们切要小心。”

众人齐声道:“是。”

苏茹看了一眼张小凡,走了过来,道:“小凡,今天你是第一次比试,一切小心,知道了么?”

张小凡心头掠过一阵温暖,低声道:“是,师娘。”

苏茹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忽然间只听钟鼎齐鸣,比试已正式开始。田不易与苏茹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们自己都知道比试的地方了罢,刚才那张红榜上也写清楚了,等一会比试开始之后,我和你们师娘也会到台下看你们比试,可不要让我们丢脸了。”

众人一起应声,田不易点了点头,与苏茹一起低声说着话,走了开去。随着他们一起来的田灵儿转眼向四周看了看,向张小凡走来,张小凡心头忽地一阵急跳。

走到跟前,田灵儿直直看了看张小凡,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头对众人笑道:“你们看小凡多紧张啊,额头上都冒汗了。”

众人都笑,宋大仁也笑道:“我刚才也安慰过小师弟了,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处,还是要小师妹你出马才行。”

田灵儿啐了一口,转头对张小凡道:“小凡,我等一会也要比试,不能去为你加油了,你自己要努力,还有,一切小心啊!”

张小凡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吹气如兰,仿佛闻到了淡淡幽香,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重重点头,却不知怎么,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田灵儿却显然没有想得太多,冲着张小凡笑了笑,便走过去与各位师兄谈了几句,片刻之后,众人三三两两都分开走去了,显然比试的去了擂台,没比试的就去为同门加油,只是,却根本没有人想到与张小凡一起,或许,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根本没希望的人吧。

张小凡站在原地,看着诸位师兄都走得远了,心中忽然一阵说不出的难受,缓缓走到那张红榜前,又仔细看了一遍。

他与那朝阳峰弟子楚誉宏被安排在了最远的“震”位台上比试。

张小凡苦笑了一声,向着前方走去。一路之上,无数青云弟子穿来行去,谈笑风声,张小凡在一旁听了,多半是议论昨日比试结果的。昨日比试,众人公认的几位热门人物均轻松胜出,其间还有不少人谈到了龙首峰一脉除了齐昊之外,似乎又出了个年轻高手,张小凡听他们形容了几句,便猜想那多半便是林惊羽了。但更多人谈论的却是小竹峰的陆雪琪。这拥有神剑“天琊”的美丽女子,道行高深出人意料倒还罢了,但昨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击断了对手的仙剑,似乎令许多人很是不满,不过这却让更多人想去观看她的比试,人气反而有升无降。此外,失踪已久的“天琊”更是引人注目,不知有多少人想去看看这千年前正魔大战时的神物,就连一些青云门长老也不例外。

张小凡边听边走,心中也不禁想起了昨日那冰霜美人陆雪琪的模样,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小凡。”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张小凡抬头一看,立刻笑了出来,只见林惊羽大步走了过来,张小凡迎了上去,笑道:“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你呢,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林惊羽向身后一指,道:“今天我还要比试,就在‘坎’位台上,自然要早早过来准备了。”说着上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笑道:“今天也轮到你了吧,在哪个台?”

张小凡道:“我在‘震’台,马上要开始了,不能过去给你喝彩了,你自己要小心。”

林惊羽笑道:“你也是,咦,怎么你同门师兄长辈都没来看看你的?”

张小凡怔了一下,强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脉人少,而且今天比试的人又多,师父师娘他们都去观看大师兄和师姐的比试了。”

林惊羽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小凡振作精神,笑道:“这也没什么,反正我也只是来见识一下,不打紧的。倒是你可要加油了,可别让别人说我们草庙村里出来的人没出息。”

林惊羽重重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钟鼎响声,他回头看了看,道:“我的比试就要开始了,不和你说话了,等一会如果来得及,我立刻过去看你。”

张小凡点了点头,道:“你快去吧。”

林惊羽转身走了,张小凡看着他背影走远,在心中念了一句:“如果你赶得及过来,我还能在台上支撑得住的话,那才是奇怪。”

他在自己心里这般自嘲着,慢慢走到了“震”位台边,这里是云海广场的最东边,一眼看去,居然只有十几个青云弟子,多半也是朝阳峰门下弟子,与中央处陆雪琪的乾台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台下只摆了一把椅子,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那儿,张小凡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下,便想起这是昨日早上在陆雪琪比试前,在人群外头骂弟子好色,还埋怨不该招收女弟子的那位长老,只是不知道他是青云门哪一脉的门下。

七脉会武大试之中,共有八座擂台,一般情况下,每座擂台青云门都会安排至少一位长老坐镇,否则年轻弟子年少气盛,打得兴起那便不好控制了。

张小凡走了过去,来到那白胡子老头面前,弯腰施了一礼,道:“师伯,我是大竹峰门下弟子张小凡,今日在‘震’位台上比试。”

白胡子老头转过头,瞄了张小凡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哦,你来了,马上要开始了,你上台吧。”

张小凡应了一声,向台上看了一眼,见台上空无一人,看样子那叫楚誉宏的朝阳峰弟子还没有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遵从白胡子老头的话,从台阶上走上台去。同时,身后台下的一众朝阳峰弟子中,登时传出了窃窃私语,显然在议论着他。

这时,清晨的太阳已经升起,通天峰的第一缕阳光悄悄落在了他的身上,有一点点的暖意。张小凡站在台上,向东方天际望去,那里,一轮初升的朝阳正缓缓升起,红通通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映红了天边远处的云霞。

张小凡的心中,忽然有一阵感慨,五年前,他还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农村小孩,从来不曾梦想过会有站在通天峰上观看日出的这一天,不,不是没有梦想过,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间会有如此美丽的日出。

一转眼间,人生渺渺如白云。

他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境,此刻竟像是六十岁老者的愁苦。

他伸出手,探到怀中,摸着了那根冰凉的烧火棍。一个月前,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会注意的情况下,张小凡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竟然可以勉强操纵这根黑呼呼的烧火棍,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当他在夜深人静无数次地重复之后,随着他的念力驱动,这根烧火棍的的确确在移动着。

“驱物”,这是青云门修真道法中如雷灌耳的一个词,是太极玄清道修炼至玉清境第四层境界的表现,更是每一个新近弟子在无数年修炼的日子中都在深心处重复念着,盼望着,努力着,而张小凡甚至于只敢在梦里才想着自己达到这个境界,能够在师父面前争一口气,能够让师父开颜一笑。

可是,这可能吗?

张小凡拼命压抑住了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此事,而与此同时,他在试着用念力去驱动其他物体如厨房的锅碗瓢盆时,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也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他百思不得其解,如何会出现这么古怪的情况?

深夜梦回,他爬起凝视着这似乎注定与他纠缠不清古古怪怪的烧火棍时,都能感觉到那一丝冰凉之气,在他身体里缓缓游荡。

“当!”清脆的钟鼎声响了起来,吓了张小凡一跳,把他惊醒过来。转头一看,只见台下仍旧是那十几个朝阳峰弟子,白胡子老头仍然坐在那里昏昏欲睡,但是在台上对面,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三十左右模样,正向自己微笑着看来。

张小凡脸上一红,连忙行了一礼,道:“大竹峰弟子张小凡,向楚师兄请教。”

楚誉宏微笑道:“不敢不敢,江山代有才人出,张师弟年纪虽轻,但大试在前,依然神色自若站在台上,毫无焦急神色,更无胆怯之情,比起我当年强得太多了,佩服佩服。”

张小凡呆了一下,呐呐道:“不瞒师兄,我刚才其实是在发呆。”

“哗”,台下一片哗然,那十几个朝阳峰弟子无不笑得打跌,楚誉宏也愣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又感觉不妥,强忍住道:“张师弟说笑了,呃,时辰已到,我这就向师弟讨教了。”

张小凡心里一跳,一阵紧张,慢慢道:“请楚师兄手下留情。”

楚誉宏笑而不答,看他样子似是成竹在胸,只见他右手一震,“哐啷”一声,一柄散发了淡淡黄光的仙剑祭起。

“剑名‘少阳’,张师弟,请。”

张小凡向那少阳仙剑看了一眼,只见那剑上黄色光芒纯正温和,远远的便感觉精神一振,看来并非凡品。他暗地里吞了口口水,不觉面上有些发热,但终于还是伸手到怀中,握住了那跟烧火棍,拿了出来。

场中所有的人,楚誉宏和台下十几个朝阳峰的弟子,目光都落到了这黑呼呼的烧火棍上。

一时无声。

“哈哈哈哈……”不知是谁第一个笑了出来,打破了宁静,反正片刻之后台下笑成了一片,夹杂着不知道是谁怪辛苦地说道:“那、那是什么?”

“我早就说过,大竹峰的人个个古怪,你别说,昨天那个瘦子用骰子法宝就成了笑柄,没想到今天,今天居然还有用烧火棍的人,真、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此刻就连台上的楚誉宏也忍耐不住,笑了几声才辛苦忍住,道:“张师弟,这就是、呵呵,是你的,呵呵,对不住,我控制不了,啊,这就是你的法宝么?”

张小凡听着身边之人笑成一片,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也知道用这根烧火棍太过难看,必定惹人耻笑,但偏偏其他事物不能驱动,而且他深心处也隐隐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微微的希望,希望这真的可以证明他自己,所以到了最后还是把这烧火棍带了出来。

可是,到了最后,这烧火棍带给他的,却还是别人的蔑视与嘲笑。周围的人大声笑着,张小凡低下了头,目光所及,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手中那根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

他们笑着,大声笑着,一如临行前同门师兄们那样大声笑着,甚至连他深深念着的灵儿师姐也一般笑着。

他低下了头,合上了眼。

冰凉的感觉仿佛从身体深处幽幽叫唤了一声,缓缓在他身体里游荡。

一个人,感觉最孤独的时候是什么?

是不是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的冷漠,是不是独自面对着所有的耻笑?

一个人的血,是冰冷还是沸腾?

他霍然抬头,看着前方。

这时,阳光正照在他的脸庞,没有人看清他的表情。

楚誉宏手中的少阳仙剑,在台下的笑声与喝彩中,迸发出几乎可与此刻初升太阳一般的光辉,灿烂辉煌,正气凛然。随着他法诀引处,一声断喝,少阳仙剑如煌煌日光,堂堂正正压了过来。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张小凡的心里却寒冷如冰。不知为了什么,看着前方那团袭来的光明,在那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个早上:他与林惊羽在野外度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回到草庙村时,却看见了一片尸山血海,就在那个早上,他所有的幸福都失去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被埋在了那片血海之中,拼命挣扎,妄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却终究无法可施,痛入心间。

热气仿佛要炙伤了他的皮肤,他眼前却又浮现起那一个幽静的夜晚,碧水潭边,那一个美丽女子站在水边,与爱人紧紧相拥。

“啊!”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低低呻吟,莫名的痛楚竟这般强烈,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迎面而来的光芒却咬破了嘴唇,殷红的鲜血,轻轻滴落。

落在那黑色的,玄青中带着红丝如血的烧火棍上。

下一刻,他被那团太阳般灿烂的光芒吞没了。

台下一片欢呼,朝阳峰弟子无不喜形于色,只有夹杂在他们笑声中的一声惊呼,显得那么刺耳。

突然出现的曾书书无视于旁边十数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大声叹息,为了这新交的朋友惋惜不已,可惜按大试规则不能帮忙,不然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多半便冲上台去了。

就连坐在一旁的白胡子老头似也被曾书书惊动,瞄了一眼过来。

台上,灿烂的金黄光芒与天际初升的阳光交相辉映,辉煌耀眼,楚誉宏心里一阵得意,这一刻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修行已经达到了从未岂及的巅峰,而他,在胜过了眼前这不中看更不中打的对手之后,必将高歌猛进,就算是最后折桂也未可知!毕竟,过了今天,也只是需要再胜四场而已。

念及此处,他嘴角压抑不住地露出笑容,少阳仙剑光芒更盛,眼看着前方那少年在炽热的光芒中痛苦地皱起了脸,甚至咬破了嘴唇。

忽然,就在此刻,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像有人在他身体里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在所有人都看不清张小凡的这个时候,楚誉宏,这个站在张小凡对面的人,却分明透过自己少阳仙剑灿烂光芒,看见他抬起了头,睁开了眼。

那一双血红色的充满暴戾杀戮的眼神!

一股无形未知的冰冷迅速扩展开来,楚誉宏眼看着那根黑色的烧火棍在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一般,黑气腾腾,棒顶端那颗圆珠更是青光大做,映在张小凡的身上,仿佛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一切变化都发生在少阳仙剑的光芒之内,除了楚誉宏再也没人看见。

楚誉宏惊骇之极,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冰凉气息就已藏在少阳仙剑光芒下缠上了他,他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全身上下恶心欲吐;片刻之后,烧火棍上那颗圆珠发出的淡淡青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台下,曾书书紧张地看着被那团光芒包住的张小凡,一想到张小凡现在就像一只被烧烤的猴子(按常理应该想到是猪被烧烤,可不知怎么曾书书脑海中出现了猴子的念头),他几乎都不愿意再看下去了,相反,朝阳峰弟子们却都是鼓掌欢呼,乐不可支。

便在此时,忽然间众人只听得台上楚誉宏一声大吼,少阳仙剑振天而起,光芒立刻消散,现出了张小凡的身影。而楚誉宏竟似乎身负重伤,连连后退,片刻之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他面上七窍竟同时都涌出血来,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着张小凡,好象想说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只见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咚的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不醒人事。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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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3: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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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还是那白胡子老头最先反应过来,身子一闪便跃上擂台,来到楚誉宏身旁,仔细查看一番,却发现他全身完好,也无中毒迹象,倒似是被仙家法宝重创,内腑剧烈震动所致。

他皱起眉头,站起身来,看向张小凡,不由得对这少年刮目相看,眼光顺便也瞄了瞄张小凡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根黑色的烧火棍。

“你胜了。”白胡子老头压下自己心头的疑惑,平静地道。

台下朝阳峰弟子大哗,但事实摆在眼前,却是无话可说,只是楚誉宏败得太过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明明胜卷在握,忽然间一声大吼就败了,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此时曾书书也看傻了眼,不过听到白胡子老头说了那三字,他便也冲了上去,跑到张小凡身边,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大声笑道:“好小子,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啊!”

张小凡霍然回头,面色如霜,冷冷地盯着他。

那一双冰冷但却是黑色的眼眸!

曾书书心里忽地感觉一寒,讶道:“小凡,怎么了?”

张小凡被他一问,身子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登时柔和了下来,眼中那股奇异的冰冷感觉也消失不见,回复了平日里的感觉,似乎还带了些困惑,道:“没,没什么啊,我没事啊,怎么了?”

曾书书瞪眼道:“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干嘛不问我你不知道你自己胜了这一场?”

张小凡吓了一跳,讶道:“什么,我胜了吗,我居然胜了?”

曾书书却是被他吓得更是厉害,脸色都白了一下,连忙伸出手在他额头量了量,道:“苦也,你该不会是刚才被那团火光给烧糊涂了吧?”

张小凡抓了抓头,随即看到远处台上几个朝阳峰弟子抬着昏迷不醒的楚誉宏走了下去,其中几个还恨恨地看着自己。

望着那些人越走越远,张小凡脑海之中,刚才斗法的场面一幕一幕都清楚地浮现出来。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根黑色的烧火棍。这难看的短棒安静地在他手中,一动不动,但在张小凡眼中,这陪伴了自己两年的烧火棍却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幽谷之中,重现了那个恐怖的梦魇。

“啪”,却是曾书书在一旁看张小凡怔怔发呆,用手中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想什么呢?”

张小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烧火棍收到怀中,道:“没什么,我们走罢。对了,你怎么会跑来看我比试?”

曾书书瞄了一眼他收到怀中的烧火棍,道:“比试还没开始,我没事干就跑过来看你比试了,没想到居然看了一场好戏,咦,今天你那只三眼灵猴,你叫它什么来着……”

张小凡接口道:“小灰。”

曾书书道:“对,小灰,今天怎么没看见小灰啊?”

张小凡摇头道:“一大早就没看见它影子了,大概是和大黄又溜到哪去玩了。”

曾书书“哎呀”叫了一声,满脸遗憾的样子,张小凡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猜想这家伙说是过来看自己比试,其实该不会只是想来看看小灰的吧?

“哗!”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大大的喧哗,二人离了老远也听得真真切切,抬眼看去,只见在远处中央,青云门弟子团团围在“乾”台下边,惊叹声此起彼伏。

张小凡还没反应过来,曾书书已然跌脚叫道:“糟了糟了,只顾着看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事了。”说着拉着张小凡撒腿就跑。

张小凡不明所以,边跑边问:“什么事?”

曾书书一脸懊悔,道:“那里是陆雪琪在比试啊!”

张小凡不禁莞尔,同时心中却不禁也有了一丝感动,抬眼向这只结识了短短两日的朋友看去,刚才在那冷清的擂台之下,看不到他的同门长辈,诸位师兄,却只有这个人在满是朝阳峰弟子的台下,独自站在他这一边。

一阵温暖,从心里缓缓泛起。

“曾师……书书,多谢你刚才过来看我。”

正在飞奔的曾书书愣了一下,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张小凡一眼,随即笑道:“呵呵,小事小事,你要是太感动了不如就把小灰……”

“我们还是快走吧!”

曾书书身子一侧,摇了摇头,跟着跑得像风一样快的张小凡跑去,嘴里还含糊咕哝了两句。

         ※       ※       ※

二人跑到近处,却见一群一群青云弟子已然散开,多数人神色间都颇为激动,彼此间激烈争辩着什么。他们抬头向台上看去,只见台上空无一人,但木台伤痕累累,看来是已经结束比试了。

曾书书眼珠一转,拉上张小凡左转右转,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不消片刻,便被他找到了目标——那一群风回峰的弟子。

曾书书连忙靠了上去,那些风回峰弟子一看是他,都笑了出来,其中张小凡还有些印象的一个高个汉子笑道:“师弟,你不是说必看陆雪琪的么,怎么跑得没影了?”

曾书书干咳一声,道:“我这不是,呃,不是有事嘛,对了,快说说结果如何?”

旁边一个浓眉男子道:“不用说也知道了,有天琊在,就算是长门通天峰的段雷师兄也一样不是对手的!”

曾书书讶道:“连段师兄也败给她了么?”

张小凡在一旁向曾书书道:“那个段雷师兄很厉害吗?”

曾书书点头道:“是,段雷是近年来长门中很出色的人物,这次七脉会武他夺魁的呼声也是很高的。”

那高个汉子摇头道:“那有什么用,你没看见,天琊神剑威力实在太大,蓝光闪了几闪,响了几声,段雷师兄就败下来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意犹未尽,叹了口气,道:“说了你也不相信,到了最后,陆雪琪仍然没有把天琊神剑抽出剑鞘。”

曾书书呆了一下,道:“那还比试什么,还有谁是她对手了?”

高个汉子摇头道:“那也不尽然,天琊这等神物,便是不拔出剑鞘威力也是差不多的,倒是那陆雪琪一身修行道行,却真是了不得。”

曾书书看了他一眼,道:“高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张小凡看了那高个汉子一眼,心中暗想,这个姓倒是名副其实,只听那高师兄道:“我也是听师父说的。”

曾书书讶道:“我爹?”

高师兄道:“是,刚才你没来的时候,师父也在这里看,末了嘴里念叨了一句,说是这女子只怕已把太极玄清道修到了玉清境的八层以上,便是到了第九层也未可知。”

曾书书变了颜色,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张小凡心中奇怪,只觉得这曾书书明明从一见面开始就称自己并不在乎比试结果,但怎么看都十分在意。

这时远处钟鼎声音传来,以高师兄为首的风回峰一众人似乎有人比试,纷纷往声响处走去,张小凡看曾书书还呆在原地,过去拉了他一下。

曾书书惊醒,随即笑道:“完了完了,这下子我们可是彻底没希望了。”

张小凡倒是真的满不在乎,道:“完了就完了,对了,你不是还没比试吗?”

曾书书看了远处一眼,道:“我还没开始呢,不过也该过去了,你呢,准备去哪?”

张小凡想了想,道:“我要过去找师父师娘禀告一声,虽然我是侥幸取胜。”

曾书书点了点头,道:“那你有空就过来找我吧。”

张小凡点头应了一声,二人就此别过。

张小凡转过身子,往人群另一头走去,听着身边走过的青云弟子口中大都谈论着刚才陆雪琪与段雷一战。找了半天,张小凡终于在西边找到了大竹峰一众人,但远远的便望见田不易脸有怒色,面色铁青,张小凡一向对田不易十分畏惧,当下偷偷走了过来,田不易看了他一眼,便把眼睛转开,连问他结果也不问一下。

苏茹与田灵儿还有其他的几位大竹峰弟子都在此处,只不见了大师兄宋大仁。张小凡瞄了众人一眼,见田灵儿还好,但诸位师兄脸上却满是沮丧,便悄悄问身边的杜必书道:“六师兄,怎么了?”

杜必书看了田不易一眼,见他似乎没看着这里,悄声道:“刚才除了大师兄外,我们都有比试,结果只有小师妹一人胜了,师父正生气呢。”

张小凡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茹站在一旁,见众弟子战战兢兢,田不易脸色铁青,摇头叹息一声,温声对刚回来的张小凡道:“小凡,你回来了,结果怎样?”

张小凡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师娘,我,我侥幸胜了。”

苏茹:“哦,没关系,输了就输了,就当见识一……”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看着张小凡,讶道:“你刚才说什么?”

众人包括田不易都同时回过头来看着张小凡,张小凡脸色一红,但生平第一次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特别是在苏茹身边的田灵儿惊讶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虚荣的兴奋,稍稍抬高声音,他看向田不易,道:“师父,师娘,我刚才,侥幸胜了。”

众人哗然。

         ※       ※       ※

大竹峰众人聚集在“坤”位台下,看着今日最后出场的宋大仁比试。台上,宋大仁与对手激斗正酣,“十虎”仙剑巨大的剑躯在半空中仿佛化出了无数只凶猛巨虎,发出地动山摇的巨响,一剑一剑向对手直劈了过去,占尽优势。

然而在台下,大竹峰众人高兴之余,却依然无法接受张小凡所说的事实。

“小师弟,你是说在刚才的比试中,本来你就要败了,不料对方那叫楚誉宏的家伙突然发了急病,流了满脸的血就昏了过去?”

“是啊,四师兄,你和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都问了我二十二遍了,怎么还在问啊?六师兄,你快劝劝他们吧,我说的真得都是实话。”

杜必书:“……小师弟,你是说在刚才的比试中,本来你就要败了,不料对方那叫楚誉宏的家伙突然发了急病,流了满脸的血就昏了过去?”

张小凡抱头,呻吟道:“……是啊,第二十三次了。”

一旁的田灵儿嗔道:“你们干嘛这么逼他,小凡不会说慌的?”说到这里,她却也是摇了摇头,道,“不过小凡,你运气这么好,是不是有些过分啊,也难怪人家不信。”

张小凡哑口无言。

听着身后众弟子喋喋不休地唠叨着,田不易和苏茹却还一直看着台上。过了片刻,苏茹忽然低声道:“你怎么看?”

田不易皱了皱眉,反道:“说是他凭本事胜的,你信么?”

苏茹笑了笑,道:“我们这个徒弟啊,运气真不是普通的好!”

田不易哼了一声。

“轰隆”!一声巨响,台上宋大仁大吼一声,只见十虎仙剑黄芒贯天,几乎映得人张不开眼来,如劈山斩海一般带着无敌声势杀了过去,对手终于抵挡不住,被这巨大力量击垮,口喷鲜血向后飞了出去。

大竹峰众人欢声雷动,田不易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宋大仁走下擂台,回到众人之中,首先向田不易与苏茹见过,然后便是众人热情洋溢的祝贺。

……

“呵呵,侥幸侥幸!六师弟你就不要说得这么肉麻了!咦,小师弟你也回来了,今天结果如何,没伤到哪里吧,唉看你这样子,听大师兄一句话,你修道日浅,以后机会有得是,一场胜负别放在心上……呃,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田不易首先转过身走开,苏茹向这个大徒弟笑了笑,也跟了上去,宋大仁摸不着头脑,向众人问道:“怎么了?”

田灵儿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了一遍,宋大仁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张小凡畏惧地缩了一下身子,道:“大师兄,我知道我运气太好不是好事情,可事情它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宋大仁瞪大了眼睛:“……小师弟,你是说在刚才的比试中,本来你就要败了,不料对方那叫楚誉宏的家伙突然发了急病,流了满脸的血就昏了过去?”

张小凡绝望地跌倒。

         ※       ※       ※

这一日下来,青云门七脉会武仍然参加比试的只有十六人了,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的,是一向式微的大竹峰居然在其中占了三人,远远胜过了往届。不管内部如何,但田不易对外可是脸上大大有光,这一日脸上都是笑呵呵的,看在众弟子眼里,私下议论纷纷。

杜必书:“你们看师父高兴的样子,这下子可扬眉吐气了。”

吴大义:“谁说不是呢,大师兄和小师妹的确给他老人家长脸了。”

何大智:“说来惭愧,小师妹年纪虽小,却比我这个四师兄争气多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郑大礼:“你们别忘了还有小师弟啊,他也进了第三轮了。”

杜必书:“要不我们再来开赌,看小师弟再闯一关的可能有多大,你们敢不敢下注?”

吴大义、何大智、郑大礼、吕大信:“我赌他输!双份!”

杜必书:“……咳咳,咦,走着走着大师兄怎么不见了,啊,小师弟?小师妹?怎么搞的,人都上哪去了?”

何大智想了一下,道:“小师弟和小师妹我不知道,但大师兄我倒猜到了几分可能……”

众人对望一眼,齐声道:“小竹峰文敏师姐!”

宋大仁老大一个个子,身子却突然莫名其妙抖了一下,文敏看在眼中,大感奇怪,道:“你怎么了?”

宋大仁皱了皱眉,道:“不知道,身子上突然冷了一下。”

文敏瞄了他一眼,嗔道:“你该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宋大仁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连声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

文敏脸色放缓,但还是哼了一声,道:“那你偷偷一个人跑到我这小竹峰女弟子房间来做什么?”

旁边传来一阵笑声,宋大仁尴尬地看了看周围,此时比试结束,小竹峰女弟子大都回来,一个个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宋大仁脸色微红,岔开话题,道:“哦,……怎么没看见我小师妹啊?”

文敏微笑道:“你那小师妹天生美丽,性子又活泼,自然早就被人约出去了。”

宋大仁吃了一惊,讶道:“什么,被谁约出去了?”

文敏摇头不语,却道:“你若是见到你灵儿师妹,还是劝她明日小心些吧。”

宋大仁说起了田灵儿,便没有单独对着文敏那么尴尬,话语也说得流畅了些,皱眉道:“我知道小师妹明日就要和你们小竹峰的陆雪琪陆师妹比试了,我们两脉师长一向交好,应该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七脉会武,也不过是比试切磋一下。”

文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师娘苏师叔自然是与我师父很好的,但我师父看你师父却是大大的不顺眼,只怕到现在还在怪你师父拐跑了我们苏师叔呢!”

宋大仁一窒,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文敏又看一眼周围的小竹峰女弟子,只见诸女子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这里。宋大仁讶道:“怎么了?”

文敏看着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宋师兄,陆师妹与我们是不一样的,她性子有些古怪,但师父却十分宠爱于她。上了擂台之后,一切就不好说了。”

宋大仁脸色一变,道:“怎么?”

文敏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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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3: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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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你不是说要找小灰和那只大黄狗么,怎么带着我走到厨房来了?”曾书书跟在张小凡背后,走进了厨房唠叨个不停。

张小凡向厨房里仔细看去,只见这里不知比大竹峰的厨房宽敞了多少倍,光线也明亮的多,他一边注意看着,嘴里道:“虽然我从一大早就没看见它们,但我猜多半就在这里了!”

曾书书耸了耸肩膀,道:“不可能,你把三眼灵猴看成什么了,那可是天生灵物,与人比起来都与过之而无不及,怎么看你的样子把它当作贼一般似的,而且还是贪吃的那种贼……啊!”

在曾书书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张小凡从厨房角落的一个罐子背后把小灰给拎了起来,小灰被他拎在半空,“吱吱”尖叫不止,随后从罐子背后跑出大黄,冲着他二人大声吠了起来。

张小凡看了曾书书一眼,曾书书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把小灰抱在怀中,张小凡骂了大黄一句:“死狗,别叫了,想让人来抓我们啊?”

大黄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看了缩在他怀中的小灰,狗嘴里“呜呜”轻哼了几声,便没了声音。张小凡看了周围一眼,见事物大都完好未动,看来这两个小偷还未得手,不由得十分庆幸,连忙抱着小灰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发觉大黄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大黄夹着尾巴跑到刚才那罐子后鼓弄两下,然后叼着老大一块肉骨头跑了过来。

张小凡瞪了怀里的小灰一眼,小灰裂着猴嘴,呵呵傻笑。曾书书在旁边看在眼里,大摇其头。

二人带着猴狗偷偷摸摸出了厨房,生怕被人发现,那一生污名可就再也洗刷不了了,好不容易跑到远处,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张小凡喘了一会,道:“对了,刚才还没恭喜你呢,又胜了一场。”

曾书书却全不在意,一双眼睛只仔细端详着他张小凡怀里的小灰,道:“那有什么,反正迟早也要败在别人手下……小灰身上怎么这么脏啊,你几天没给他洗澡了?”

张小凡愣了一下,道:“从来没洗过。”

曾书书似要晕倒,以手击额道:“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它!”

张小凡心里大是不以为然,暗想这猴子整日爬上爬下,哪里洗得干净,但看曾书书一脸心痛的样子,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此人不可理喻,干笑一声,岔开话题,道:“对了,你知道吗,明日第三轮的比试中,陆雪琪的对手是我师姐田灵儿呢。”

曾书书果然一愣,道:“是你师姐啊,就是用琥珀朱绫的田灵儿么?”

“是啊。”张小凡伸手到正爬上肩头的小灰头上摸了摸,道:“这两天那陆雪琪风头很厉害,我有些当心我师姐了。”

曾书书点头道:“说的也是,别的不说,单是陆雪琪手中那柄‘天琊’就让人受不了。”

张小凡有些担心,道:“书书,你说我师姐会不会有危险,你看陆雪琪第一场比试就毁了对手的仙剑,第二场听说那个长门的师兄也伤得不轻呢。”

曾书书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多心,我看你那个师姐道行比你高得多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往后下去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照你自己说你连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的第三层也没修炼,到时还不给人一剑劈死!……把小灰给我抱抱。”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把小灰递了过去,曾书书喜滋滋地把它抱在怀中,小灰却是大为不满,“吱吱”尖叫。

张小凡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是,师姐道行高深,人又漂亮,有那么、那么多人喜爱,哪里轮得到我去关心她?”

曾书书把小灰抱得紧紧的,眼睛直瞪着看,生怕少看了一眼就吃亏似的,口里漫不经心地道:“你知道就好,还是想想明日里怎么保命才是。我可是跟你说了,明**那个对手,我风回峰的彭昌师兄的道行,绝对不是今天那个楚誉宏可比的,尤其是他修炼的那柄仙剑法宝‘吴钩’,是用千年火铜所铸,厉害着呢。”

张小凡苦着脸,愁眉不展,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法宝满身,我有什么办法?”

曾书书眼也不抬,还是看着小灰,迈开脚步向前走去,道:“小灰,跟我回去,我拿两串香蕉给你,好不好?呃,小凡,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张小凡和他并肩走着,叹息道:“真羡慕你们可以驱用法宝,那是什么感觉啊?”

曾书书耸了耸肩膀,道:“还不就那样,修炼仙剑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法宝就会和你有些感应,以此为凭,以念力灵力驱动法宝,上天入地,开山劈海那就随你了。”

张小凡在旁边怔了一下,道:“感应,是不是一种凉丝丝的感觉啊?”

曾书书一双眼睛都放在小灰身上,随口答道:“不一定,看法宝的材质了。”

张小凡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放弃自己脑海中的妄想,道:“书书,你说象天琊那般神物,当初也不知是怎么打造出来的,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曾书书奇怪地看了张小凡一眼,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传说的神物。”说着又低下头看着小灰,也不管小灰一脸怒气,眉开眼笑地摸着小灰的毛,嘴里道,“不过要说感应啊,以前我从古书中看过,真正与修真之人心意相通的法宝,倒也不是这些所谓的神物奇珍。”

张小凡讶道:“那是什么?”

曾书书道:“是一些用主人自身精血炼化造出的法宝,以血为媒,法宝往往带了魔戾之气,但与主人却有血肉相连的感觉,虽然书上说这些都是邪道,炼出的也多是凶煞邪物,正道不为,但这些法宝只能是拥有主人血气的才能驱用,不像我们现在修炼的这些法宝,落到了道行高深的前辈手中便被降服……咦!”

曾书书停了脚步,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回头一看,却见张小凡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着他,脸色大是古怪。

曾书书心下奇怪,道:“怎么了,小凡?”

张小凡身子一震,勉强露出笑容,道:“没、没什么。”

曾书书多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正担心明日比试,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彭师兄说过了,明日比试,他不会对你下重手,还让你败得体面些,让你可以在师父师娘面前交差。”

张小凡的样子似乎心不在焉,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哦,多谢你了。”

二人向前又走了几步,曾书书忙着端详怀里的小灰,张小凡却似是满腹心思,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小灰似是再也忍受不了曾书书那非人目光,怒叫几声,伸爪向曾书书抓去,曾书书见从刚才开始小灰就颇为老实,一时放松了警惕,冷不防又被它偷袭,这一次却实在躲不过去,白白净净的脸上登时多了几道伤痕,疼得他一下子松开了手。

小灰重得自由,高兴雀跃,却没有回到张小凡身边,而是窜到地下飞快地向前跑去,三步两步跑到正迎面走来的两人前,“嗖”地窜到一人身上。

张小凡愣了一下,抬眼看去,只见那女子笑容如花,站在白云飘渺间,衣衫轻动,腰间红绫,清丽无双,正是田灵儿。他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欢喜,正要开口,忽然间全身热血又冷了下来,直寒入了心里,在田灵儿身旁,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潇洒男子,不是齐昊又是谁人?

这时田灵儿也被吓了一跳,平日里小灰都只缠着张小凡,没想到今日突然变了性子,和自己亲热起来,大大的意想不到。其实在她心里,也颇喜欢这只聪明伶俐的猴子,当下抚摩着小灰,冲着这里笑道:“小凡,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小凡面无表情,低声道:“我和朋友来这里走走。”

站在田灵儿身旁的齐昊看了曾书书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拱手道:“曾师弟,我们又见面了。”

曾书书不敢怠慢,回礼道:“齐师兄,你好。”

田灵儿看了看他们,讶道:“你们认识吗?”

齐昊微笑道:“曾师弟是风回峰曾师叔的爱子,家传渊博,道行高深,这一次七脉会武可是我们的大敌呢!”

曾书书笑了笑,道:“齐师兄你名动青云,青云门下年轻弟子自然以你为尊,我岂敢放肆!”

齐昊大笑,道:“曾师弟太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

田灵儿见张小凡神情有些异样,走了过来,道:“小凡,你怎么了?”

张小凡摇了摇头,道:“师姐,你明日就要和小竹峰的陆雪琪比试,千万要小心啊!”

田灵儿微微一笑,转头向齐昊看了一眼,齐昊微笑不语,田灵儿报以笑容,随即转过头来对张小凡道:“我心里明白,这不,齐师兄道行高深,人又热心,因为和我有些投缘,特地约我出来指点我一些明日比试要点呢。”

张小凡低下头去,许久,涩声道:“师姐,明**比试时我也正好要与风回峰的彭师兄比试,不能为你喝彩了,你自己小心些!”

田灵儿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小凡,爹和娘都说过了要去看我的比试,再说了,”她脉脉含情地看了齐昊一眼,又道:“齐师兄也会去看我比试的,以他高深修行,经他指点,我一定不会败的。”

齐昊在远处笑道:“那我可不敢保证。”

田灵儿回过头来,冲着他瞪了一眼,随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白玉也似的肌肤欺霜胜雪,微微透出淡淡粉红,明艳之极,几乎让人看呆了眼。

只是曾书书站在一旁,却分明看到张小凡的眼光脸色都迅速黯淡下去,几乎没有了丝毫生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       ※       ※

夜已深,冷月高悬天际。

云海之上,悄无人声。一个孤单影子,徘徊在冷冷月光之中,在淡淡云气虚无缥缈间,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不知不觉,他走上了虹桥,又来到了那湾碧水潭边。水平如镜,波澜不惊,倒影着满天星斗,都落到水里一般。

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但这人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这些,只呆呆站在水边,看着水面,仿佛回忆着什么,许久,他的身子忽地一抖,双手紧紧握住,看去很是痛苦的样子。

然后,他缓缓转头,看向虹桥边上的那一片黑暗的小树林,慢慢走了过去。

月光照在张小凡的脸上,有几分凄清。

是不是应该,永远站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别人幸福,品尝着自己的痛苦!

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黑暗,悄悄蛰伏在这片小树林中。

“这么迟了,掌门师兄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随着声音,六个身影出现,张小凡躲在暗处,大吃一惊,那是青云山除通天峰外的六脉首座,田不易也在其内,说话的是朝阳峰首座商正梁。

走在最前头的苍松道人道:“听说今日掌门师兄已用通灵术与灵尊试了一下,只怕是有些发现了,要我们前去商议。”

“灵尊”水麒麟乃是青云门镇山灵兽,关系极大,众人听了都不再言语,面色凝重,片刻之后,便行得远去了。

待这些高人走了好久,张小凡才敢从小树林中走了出来,下意识地看了看碧水潭,只见水面平静如常,那灵尊看来早就在水里睡了。

他抬头怔怔地看着天上冷月,正想回去,却又伸手从怀中拿出了那根黑色的烧火棍。日间曾书书的那番话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令他惊疑不已,但此刻他脑海中却全然没有什么其他念头,只浮现着灵儿师姐与齐昊站在一起般配的模样。

他的心里,一直如被针扎一般,而到了现在,却已变成了麻木,空空荡荡,仿佛三魂七魄都散去了。

缓缓拿起烧火棍,在玄青色的表面下,一条条细小的血红色小线清晰可见,如血丝一般,满满分布在棍子全身,连顶端上那颗珠子里也有。

这是不是我的血呢?

张小凡在心里这般淡淡地想着,在听到曾书书话的那一刻,他几乎立刻涌起了把这烧火棍丢掉的冲动,然而,随之而来的齐昊、田灵儿,却给他心里更大的冲击,令他丝毫不在意这所谓的邪物了。

“哼!”他低低地苦笑,“就算是邪物,那也是威力绝伦的法宝,我又哪有那么好的命,配得上这些东西,和我在一起的,不就是根难看的烧火棍吗?”

冰凉的感觉,缓缓从烧火棍上泛起,在他身体里游荡着,仿佛在安慰着他。

“法宝?法宝?”

张小凡咬紧了牙,“我算什么东西,怎么会用法宝?”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就连那股冰凉气息,也似乎被他这股悲伤惊动一般,一跳一跳的感觉,似乎活跃了起来。

张小凡感觉到了,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山风吹来身子冷了。他缓缓抬头,看着手中的烧火棍,脑海中泛过了当年与田灵儿一同去那幽谷中的情景,一时间恍如隔世。

烧火棍玄青色里的那条条血丝,缓缓亮了起来,像是感应着什么。张小凡无意间看到,心里咯噔一下,吃了一惊,同时想起了白天曾书书的话。在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闭上了眼。

刹那之间,那冰凉的感觉走遍全身却没有丝毫寒意,四下无声但深心处竟是这般清晰地听到一声狂吼,仿佛九幽之下无数冤魂的嘶喊,带了无尽怨气,腾腾而起。

白骨,鲜血,厉啸,血腥!

张小凡霍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他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平平铺开,手指或伸或曲,握成法诀形状,而黑色的烧火棍此刻已飞离了他的手掌,凌空伫立在半空中,黑气腾腾,青光大放。

在烧火棍的前方,小树林前头正对着他的一棵原本生意盎然的树木,在这片刻间已完全枯萎,枝叶零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瞬间吸去了所有的生命。

张小凡生平第一次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烧火棍如此亲密无间,尽管那棍子停在半空,但隔着这段距离,他却分明感觉到自己正握着它,那股熟悉的冰凉之气也前所未有地强大起来,在那之中,仿佛还有丝丝莫名的清新气息,从那黑棒中吸来,走遍全身。

就在此时,张小凡身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呼啸,他在惊骇中转头,只见碧水潭里水波突然大乱,似是有什么东西受了惊动。他再不多想,下意识地撒腿就跑,迅速跑到了虹桥之上,头也不回,往前跑去,直到跑过了虹桥,来到了云海,感觉不到身后有什么异样了,这才停下大口喘息。

许久,他再一次地凝视着手中那根黑色的烧火棍,此刻,那烧火棍却一如往日,平平淡淡,难看而安静地躺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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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青云门七脉会武进入了第三轮。

十六位青云弟子,正好分布在八座擂台之上,同时比试。大竹峰三人中,张小凡被安排到“坎”位台上比试,宋大仁在“离”位台,至于田灵儿与陆雪琪这一场比试,被安排在了最大最显目的“乾”位台上比试。

按张小凡认识才三天但已混得极熟的朋友曾书书的说法,在擂台安排上,青云门那些老家伙大有问题,其实说也难怪,陆雪琪与田灵儿这一场比试可是万众瞩目,身怀“天琊”的陆雪琪就不用说了,这几日里青云门年轻弟子凡是她出场比试,必定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而大竹峰田灵儿本来在青云门中就有早慧名声,这两日更是大显身手,连克强敌,众皆瞩目,而且模样也是清丽无双,与陆雪琪一时瑜亮,好事者在私下多有评论。

今日这两位青云门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年轻女弟子过早相遇,长辈中或有惋惜之情,但年轻弟子们却无不欢欣雀跃,早早就把乾台围得如铁桶一般。

宋大仁与张小凡都站在田不易身前,向他道别,田不易看了看宋大仁,道:“今**的对手是长门的常箭,此人性子坚忍,修道多年,道法上防御极强,正好与你修炼的仙剑‘十虎’相反,你要小心了。”

宋大仁恭恭敬敬地道:“是,师父。”

张小凡心里一动,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一会才回忆起那是五年前他初次上山时,就是常箭引着他与林惊羽到玉清殿上的。想到这里,他心里不觉又有些挂念林惊羽了,听说昨日这儿时好友也胜了第二场,实力出众,为众人视为奇才,只是自己没空过去祝贺于他。

田不易转眼看了看站在宋大仁旁边的张小凡,这出人意料的小徒弟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田不易皱了皱眉,道:“老七,你也小心一点,如果不行认输也没关系,注意别伤到了。”

张小凡身子一震,旁人却看不出他内心什么感觉,只低声道:“是,师父。”

宋大仁向远处看了看,对田不易道:“师父,时候不早了,我与小师弟去了。”

田不易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苏茹微笑道:“一切小心。”

宋大仁应了一声,与张小凡向圈外走去,一路之上,他隐隐觉得今日这小师弟似乎不大对劲,闷声不响的不像往日,便向张小凡道:“小师弟,你今天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紧张了?”

张小凡看了大师兄一眼,强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宋大仁开朗地笑了一下,道:“你别想得那么多,胜负也别看得太重,虽然师父师娘他们很爱面子,但决不会怪罪你的,知道了吗?”

“是。”张小凡应了一声,心里却暗自念了一句:他们对我没有任何期望,自然不会怪罪我了。

宋大仁点了点头,这时二人走出了人群,挤进来不容易,出去倒是颇为轻松,宋大仁呵呵一笑,道:“小师弟,我们要分开走了,祝你好运,希望待会你再胜一场。”说完也不待张小凡有何反应,自己倒哈哈大笑起来。

张小凡微叹一声,向自己比试的擂台走了过去。

“坎”位台下,风回峰弟子大都在此,张小凡从中还看到了那高姓师兄一帮人。风回峰是青云门中一大支脉,弟子人数超过了两百人,仅次于长门通天峰和龙首峰。很显然风回峰众人从曾书书那里听到了什么,一个个神情轻松,看到张小凡居然还很友好地微笑点头。

不知为什么,张小凡突然觉得前方所有人和善的笑容都那么讨厌,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蔑视。他面无表情的走上了擂台,身后台下,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这一次,甚至连曾书书也不在了,因为他自己也要比试。

可是就算他来了,也应该要为同脉的师兄喝彩吧!

张小凡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阵说不出的寂寞,站在这高高的擂台之上,遍观围在台下的无数目光,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究竟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总是要一个面对着所有人,连一个朋友也看不到!

十六岁的少年,在心里默默呼喊,倔强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山风徐徐而来,拂过脸畔。

“当!”

近处远处的钟鼎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回荡在通天峰顶,远远得传了开去。张小凡心里一跳,第一个念头却是:灵儿师姐应该也开始比试了吧,她可不要受伤了。

随即他心中一酸,暗道:“她受不受伤,哪里轮得到你来管,别说师父师娘都在那里,就是那齐昊也说了在尽快解决了对手之后立刻赶去。嘿嘿,尽快解决了对手,好威风,好自信啊,真是把对手视若无物……”

他心里这般想着,倒忘了自己也身处擂台之上,直到站在他对面的对手大声叫到了第三声:“……张师弟!”

张小凡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却见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了一位风回峰的师兄,身材高大,神情倒是颇为温和,只是此刻看见张小凡发呆,表情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古怪。

张小凡面色通红,只听台下亦是一阵哄笑。

彭昌微笑地拱手道:“在下风回峰弟子彭昌,请张师弟赐教。”

张小凡连忙回礼,道:“大竹峰门下弟子张小凡,见过彭师兄。”

二人见过礼,彭昌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小凡,随后压低了声音,道:“张师弟,你的事曾师弟都已经和我说过了,我……”

张小凡身子一抖,忽然间不可抑制的冲口而出:“彭师兄,请你放手过来吧。”

彭昌一愣,仔细看了看张小凡,半晌,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右手在身前划过,“铮”的一声,一柄散发了红色光芒,几乎象是被燃烧的火焰包围的仙剑祭了起来。

“此剑‘吴钩’,以千年火铜所铸,请张师弟赐教。”不知为何,彭昌整个人神色严肃,气度森然,倒是像对一个势均力敌的大敌说话一般。

张小凡隔了老远,便感觉到那炽热之气扑面而来,而这股火热气息强猛刚烈,与昨日朝阳峰楚誉宏的少阳仙剑的温和正气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霸道。

张小凡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甚至于在想到了待会将要面对的结果时紧张得连身子都有轻微的颤抖,但他咬紧了牙关,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从怀中拿出了那根黑色的烧火棍。

台下,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哄笑。

张小凡如被针刺了一般,身子抖了一下。

站在他对面的彭昌却没有笑,看了一眼那黑色的烧火棍,正色道:“张师弟,请!”

张小凡看着这个对手,在那燃烧的火焰背后,彭昌就如上古火神一般,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炽热的火焰令空气中飘起了阵阵烟气,连他的脸看去都有些模糊了。

紧紧握住了黑棒,张小凡再一次感觉到那血肉相连的感觉,仿佛是知道了主人的心情,那一股冰凉的感觉又一次地沸腾起来。

黑色而难看的烧火棍,慢慢地腾空而起,离开了他的手掌,散发出玄青色的光芒,虽然难看,虽然微弱,但它伫立在半空之中,面对着前方仿佛势不可挡、无所不能的强大火焰,它,和它的主人,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

一个人,一根烧火棍,面对了整个世界!

台下,哄笑声慢慢平伏了下来,人们不知道为了什么,屏住了呼吸。

那团巨大的火焰越来越盛,让人不知道它究竟是烧什么才燃烧的如此旺盛,远在台下的风回峰弟子们都感觉炽热逼人,修为浅些的弟子甚至都向后退去,一些与曾书书交好知道内情的如高师兄等人都变了脸色,谁都看出彭昌此刻哪里像是手下留情,完全是一副全力施为、生死相搏的样子。

火龙越发的大了,张牙舞爪几乎覆盖了擂台上空。远远看去,站在台上的张小凡,衣衫裤子,甚至连头发眉毛的末梢,竟都似有了枯焦迹象,可以想象他此刻身处熔炉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那少年站在那里,脸上虽有痛楚却毫不退缩,眼中纵有畏惧却那般狂热,深心里的火焰,仿佛也在他眼眸燃烧。

一声呼啸,巨大的火龙扑了过来,吞噬尽世间所有。

仿佛一个瞬间,却凝固了一生岁月。

张小凡仰天长啸,烧火棍青光如许,冲入了火焰之中。

巨响厉啸,在熊熊焚烧的火焰之中,震耳欲聋。

台下,高师兄等人面面相觑,半晌,跌脚叹息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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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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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掌声雷动,“乾”位台下,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大声呼喊,为了台上那两道美丽身影痴迷不已。

琥珀朱绫的霞光万丈,天琊神剑的无尽蓝芒,将这里映得仿佛人间仙境,美丽异常。但更美丽的,却是穿来飞去的两位年轻女子,这一场比试从早上直到现在,一个时辰过去了,双方还是未分胜负。尤其是大竹峰的田灵儿,在陆雪琪天琊神剑之下,居然有攻有守支撑了这么久还未露败像,让人大感惊奇。

场下,田不易、苏茹、水月大师等两脉前辈高人都在台下就不用说了,就连掌门道玄真人也坐在椅子上,观看着精彩的比试,嘴边还露出微笑,频频点头,意甚欣慰。

田不易与苏茹亲情连心,更是紧张,但看田灵儿道法灵动,丝毫不落下风,心下也放宽了些。田不易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见她神情紧张,轻声道:“放松些,灵儿没事的。”

苏茹转过头看了丈夫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转头又向台上看去了。田不易微微摇头,忽然间发觉身后围观的弟子,甚至再远处的其他各脉弟子都是一阵骚动。

他转头看去,片刻间以他修为之深,也呆了一下。

在人群自动让开的一条窄窄通道里,张小凡缓缓走了过来,浑身衣衫尽数烧焦,甚至有的地方还在冒着轻烟,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大块大块的焦黑,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所有人都看得出他走得很辛苦,仿佛走一步都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但不知为了什么他依然执着地向前走着,走着。

田不易就这么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慢慢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他矮胖的身子离开了座位站了起来,苏茹感觉到了什么,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随即发现不对,顺着他目光看去,顿时脸色一白,立刻也站了起来。

这时,更多的人都看向这里。

张小凡走了田不易的面前,田不易看着这平日里自己最忽视的弟子,看着他不知所谓的倔强,心中却忽然涌起一阵无法遏制的愤怒,这怒气是如此之强,以至于他虽然竭力压抑但所有人还是听出了他的愤怒:“老七,是哪个家伙竟如此伤你,难道胜了还不够吗?”

苏茹身子一震,听出丈夫居然为了这往日看不起的小弟子而动了真怒,有些担心,拉了田不易一下,但眼光随即又落到了张小凡的身上。

两旁,大竹峰门下的众弟子,因为太过惊愕,都呆在了原地,忘了去扶小师弟一把。

台上,陆雪琪与田灵儿激斗正酣,法宝在空中飞来飞去,仙气凛然。

张小凡深深往那台上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了身前的师父,看到了他肥胖脸上的怒容,仿佛还有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关怀。

他精疲力尽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师父,我胜了。”

说完,他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刹那间天昏地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张小凡跌倒在地,不醒人事,但他昏过去之前所说的话,却让大竹峰上至田不易下至诸弟子都呆住了,片刻之后,田不易等人反应了过来,扶起了张小凡。

田不易细细察看了一番,发现这小徒弟身上几乎像是被大火烤过一般伤痕累累,但内腑五脏倒没有什么大碍,昏过去多半是力竭所至,也不知道刚才那场比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吟一下,眼角余光便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都看向这里,他不愿站在这里被众人看戏,当下抱起张小凡,对苏茹低声道:“我带老七回去,你在这里看着灵儿。”

苏茹眉头紧皱,但还是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张小凡,脸上的焦急神色再也掩饰不住。旁边大竹峰诸人也围了过来,杜必书道:“师父,我也陪你去吧。”

田不易摇头道:“不用。”

此刻,连道玄真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道:“田师弟,这是你门下弟子么,怎么了?”

田不易淡淡道:“他学艺不精,受了些轻伤,我带他去治疗一下,失陪了。”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又看向台上那场精彩的斗法。随着田不易抱着张小凡走出人群,这件事也迅速平伏下来,人们重新为台上的两位美女而激动,只有少数站在人群外围的年轻弟子,不经意间发觉,风回峰一脉的弟子大都脸色铁青,三五成群地向远处汇集过去。

如果张小凡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看出,那里是曾书书比试的地方。

         ※       ※       ※

九幽之下,阎罗殿堂,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炙烤着哭泣嘶喊的人们,血腥焦臭,闻之欲吐,张小凡只觉得天旋地转,但只在片刻间,他忽然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一个平静的小山村,清风如许,淡淡怡人。

然而一声惊雷,响彻天际,天空乌云如山,如怒海波涛汹涌澎湃,转眼之间,和蔼亲切的村民变作了如山的死尸,安宁的小村成了人间地狱!

“不!”

他竭尽全力地呼喊,绷紧了全身肌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他胸口传来,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颤抖,惊醒过来。

“啊,醒了,小凡醒了。”熟悉的几乎是刻在深心处的那个声音,第一时间响了起来,带了几分担心与欣喜。张小凡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田灵儿。

仿佛,又回到从前,她一身红衣,腰间依然缠着琥珀朱绫,秀发柔顺的从她白皙的脖子披下,衬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还有那明亮的眼眸,纯净的眼瞳,张小凡甚至从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师姐!他在深心处的一声呼喊。

张小凡看着她,连眼睛也没有眨,如果这一刻成了永恒,那该多好!

屋中,大竹峰众人都围了过来,田不易上前替他把了把脉,点了点头道:“好了,没事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个都露出放心的笑容。

张小凡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大竹峰众人都在这里,自己正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各位师兄都站在地下,田不易与苏茹坐在床前椅子上。

“怎、怎么了?”

田灵儿微笑道:“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白天你与风回峰的彭昌比试,回来就晕了过去,吓了人一大跳,还好没什么大碍。”

张小凡动了动身子,果然身上除了有些疲累之外,只有胸口有些疼痛,其他的地方都已没什么事了,不由得讶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身上都……”

田不易截道:“那些烧焦的不过是皮外伤,用我青云门秘制灵药擦了便好,你现下身上只有胸口处受了一记重击,但骨头经络都未移位震动,休息几日便好了。”

坐在一旁的苏茹笑了一下,道:“小凡,你还不谢过师父,这次若不是他亲自施救,光外伤你起码也得养半年了。”

张小凡吃了一惊,心里大是诧异,但感激之情仍是溢于言表,低声道:“弟子无能,又拖累师父了。”

田不易哼了一声,面色转冷,道:“你哪里无能了,现在大竹峰最有能耐的就是你了!”

张小凡又是一惊,不知道田不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得道:“师父,我,不,像师姐,啊,还有大师兄诸位师兄他们都远胜于我,我不敢……”他说着说着声音却小了下来,只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诸位师兄和田灵儿此时脸色都有些古怪,尤其是站在众人身前的大师兄,今天面色看起来特别苍白,整个人不复平日里生气勃勃,看着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苏茹叹了口气,道:“大信,搬张椅子给你大师兄坐吧。”

吕大信连忙应了一声,从一旁拿了张椅子放到宋大仁身边,宋大仁本想拒绝,但身子摇了几摇,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大口喘气。

张小凡看呆了眼,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宋大仁苦笑一声,却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老四何大智道:“小师弟,现在七脉会武到了第四轮,我们大竹峰只剩下你一人了。”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向周围看了一眼。

张小凡整个人都呆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转头向坐在床头的田灵儿道:“师姐,那你也……”

田灵儿神色一黯,低声道:“我也败了。”

张小凡看着她神色间一片失望,心中一痛,但此时此刻,却容不了他胡思乱想了。

田不易上上下下打量了张小凡一番,沉下了脸,道:“老七。”

张小凡心中一跳,只听着田不易这话里似有隐隐怒意,再看师父脸色极是难看,便不由自主地有些畏惧,道:“是,师父,有什么……”

也不待他说完,田不易盯着张小凡,断然道:“你这一身道法修行,是怎么来的?”

张小凡脑袋中“嗡”一声大响,张大了口,一时竟不知如何说话。他往屋中所有人逐一看去,只见平日里熟悉和蔼的师兄们此时也保持了沉默,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都有疑惑之意。

这也难怪,一个平日里其笨无比的小师弟突然一鸣惊人,任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

在田不易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张小凡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冲口而出告诉师父他背地里修炼着一种别派功法,然而,话到嘴边,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不知世事的无知少年了,平日里在同门师兄的谈话中,他早就知道了天音寺的鼎鼎大名,也知道了那个夜晚里,那个名叫普智的枯瘦老和尚的真正身份。这些年来,他独自修行着“大梵般若”功法,但在内心深处,对普智的感激之情从未稍减。

“我,不,弟子愚笨,这些年里修真进境一直进展不大,”张小凡低下了头,不敢面对田不易的目光,斟言酌句慢慢地道:“前些日子,弟子突然发现能够驱动些事物,但弟子自己都不能置信,所以、所以不敢禀告师父师娘,没想到……”

田不易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这次却一鸣惊人,大出风头!”

张小凡连忙道:“不,不是的,师父……”

田不易岂是这么好蒙骗过去的,当下冷冷道:“你说你能驱动事物,但这至少要有玉清境第四层的修行,我问过大仁,他只传了你第二层的法诀,那你可否告诉我这个孤陋寡闻做师父的,你究竟是如何绕过第三层修炼至第四层境界的呢?”他说到最后,话声已是冰冷无比,带了几分煞气,听得众人都变了脸色。

张小凡不说话了,房间里一片寂静。

许久,就在田不易脸色越来越是难看,众人担忧之情越来越重的时候,张小凡却默默地爬了起来,看得出他依然十分疲惫,但他还是挣扎地下了床,然后在众人面前,在田灵儿一双晶莹流转目光注视之下,他在田不易的身前,跪了下来。

田不易丝毫没有动容,冷冷道:“怎样?”

张小凡深埋下头,眼里只注视着身下那一片小小的近在咫尺的土地,没有向旁边再看上哪怕一眼,低声道:“师父,请您责罚我吧。”

众人耸然动容,田不易更是气得勃然变色,苏茹皱了皱眉,道:“小凡,你若是有什么顾忌便与你师父直说就是,何必如此?”

张小凡跪在地下,一动不动。

田不易冷笑两声,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倒是个硬骨头,我也收了个好弟子啊!”

张小凡匍匐在地下的身子一颤,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与表情,这个屋子之中,仿佛也有个人,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只听他低着声音,道:“一切都是弟子的错,请师父责罚我吧!”

田不易霍然站起,咯嚓一声,在他身下的椅子竟是四分五裂倒在地上,众人变色,只见他对着张小凡怒道:“都是你的错,嘿嘿,你可知道背师偷艺乃是我青云门中大忌,轻则面壁数十年,重则废去道行逐出青云,你可知道?”

张小凡猛地抬起头来,看着田不易,只见师父脸上满是怒意,但绝无一丝夸张表情,心中不由得一沉。

“怎么会是这样?”他在心中痛苦地念了一句,当初田灵儿私自传他法诀时,并不是这么说的。

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回过头去看上一眼。

这个房间里像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开口说上一句话。

只剩下了或高或低的焦急的喘息声。

一个人的心,就在这片寂静中,这么静静地、冷冷地寒了下去,仿佛疯狂却这么理智地看着自己,张小凡闭上了眼睛,重新垂下了头,像是一个绝望的人慢慢踏出了最后一步:

“弟子不肖,请师父责罚!”

“砰!”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张小凡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尘土飞扬中,落到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变色,以宋大仁为首强撑着跪下,其他众弟子都在田不易面前跪了下来,道:“师父,你饶了小师弟吧!”

宋大仁更道:“师父,我、咳咳,我,是我教导无方,才让小师弟做了错事,错都在我,您就饶过小师弟吧。”

在众人哀求声中,田灵儿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倒在墙壁角落痛苦挣扎、血洒衣襟的张小凡,脸色煞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田不易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些弟子,又盯着还在墙角的张小凡,满脸怒色不退,怒哼一声,一甩袖袍走了出去。苏茹看了众人一眼,摇着头轻叹一声,对宋大仁等人道:“你们都起来吧。”说着又看了看远处的张小凡,对被何大智扶着站起身的宋大仁道:“你们去照顾一些小凡,我要去看看你们师父。”

宋大仁等人连忙道:“是,师娘。”

苏茹又是一声轻叹,走了出去。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田灵儿缓缓走了过去,背对着众人,扶起了张小凡,张小凡嘴边有血沫流出,躺在她的臂弯里,居然还笑了笑。

那一个瞬间,一滴清凉的泪珠,悄悄滴落在他脸上的血泊之中。

         ※       ※       ※

这时已是夜深,云海之上,依旧那般云气飘荡,美如仙境。

田不易站在广场之中,昂首看天。

但见夜空繁星无数,月冷如霜。

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苏茹走到了他的身边,抬头看了看星空,淡淡笑道:“心情好些了么?”

田不易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苏茹微微一笑,道:“你骗得过大仁、灵儿他们,却只是瞒不了我。你那袖袍一拂之力,只怕是故意震动小凡的胸口经脉,好让淤积在他胸口的淤血逼出体外,对不对?”

田不易看着夜空,一声不吭。

苏茹摇了摇头,道:“都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死要面子!”

田不易转过头来,瞪了妻子一眼,道:“你又不是没看见,那臭小子跟什么似的,‘师父,请责罚我吧!’”他学着张小凡的口吻说了一遍,怒道:“明明是他错了,居然还说得十分委屈的样子,反而是我这做师父的欺负了他、逼迫了他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苏茹回头向住宿居所方向看了一眼,道:“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

田不易道:“什么?”

苏茹淡淡道:“灵儿的样子很是古怪,你不觉得么?”

田不易哼了一声。

苏茹笑道:“你也看出来了罢。小凡这五年来呆在大竹峰从未外出,只能是我们门下弟子私传于他。灵儿一向与小凡要好,平日里仗着我们宠她,私传给小凡第三层法诀只怕也是敢做的。而且她心中若非有鬼,以她平日里什么事都要替小凡出头的个性,这一次居然一个字也不说?不是她还有谁?”

田不易对妻子的话似是早已想到,脸上也没什么惊讶之色,但仍有怒气,意有不甘地道:“就算是灵儿的错,但你看张小凡这小子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硬是顶我的嘴死都不说,真是该死!”

苏茹失笑,轻轻拍了拍丈夫肩膀,嗔道:“你不也是死不认错的性子,还去怪人家小孩子。再说了,小凡这般做还不都是为了灵儿,这份心意很难得啊!”

田不易怪眼一翻,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苏茹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准备回去以后怎么收场啊?背师偷艺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要不我们看在灵儿份上就不要太过分,明日就让小凡回大竹峰,在后山面壁个三五十年也就是了。”

田不易怔了一下,哼了一声,却道:“好不容易我门下弟子才出了一个、一个……怪才,让他面壁岂不是便宜了苍松、商正梁他们,想也别想,明日不管死活,还是让他继续参加比试。”

苏茹嫣然一笑,风姿动人,走上去牵起丈夫的手,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嘴硬心软。”

田不易肥胖的脸上居然红了一下,不过立刻回复了正常,向四周瞄了一眼,道:“老夫老妻了,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苏茹斜着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道:“怎么,你现在做了首座便怕了么?三百年前,也是在这通天峰上,七脉会武比试之时,你深夜偷偷跑到我住处把我叫到这里,那时我师父真雩大师和师姐水月都在附近,也没见你怕过!”

田不易嘿了一声,笑道:“你师父真雩那时候有六百多岁了吧,早就老糊涂了,我才不怕;至于你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师姐,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自己要一世孤单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拖着你不放,我恨她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怕她!”

苏茹瞪了他一眼,道:“不许你说我恩师和师姐的坏话!她们对我可都是情深意重。”

田不易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月光下看去,他矮胖的身子抖了一下,颇为滑稽,看他神色间居然还有几分洋洋得意的样子,大有她们对你再好,你还不是嫁了我的意思。

苏茹看在眼底,忍不住嗔了一句:“老不正经的。”

田不易心情大好,伸手拉住妻子的光滑如丝的玉手,缓步走在这云海之中。

……

“对了,我倒忘了一件要紧的事。”

“怎么了?”

“那臭小子把一根烧火棍当做法宝居然还用得风生水起,刚才只顾生气忘了把那东西拿来看看了。”

“小凡他到底还是私自修行,于法宝操控运用上只怕所知不多,你看是不是找个时间指点他一下也好?”

“哼,看看再说吧。昨晚掌门师兄把我们几个首座叫去,说是在与灵尊以通灵术交流之后,发觉灵尊似是因为感觉到某个凶物煞气才有所动作,但后来却再也找不到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灵尊至少也活了六千年,你师父六百岁就糊涂了,灵尊现在糊涂一些也不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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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9 14: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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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阳光照常升起,大竹峰众人来到了广场之上,才发现原来的八座擂台已拆了四座,剩下的分做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排列。

田不易与苏茹走在前头,张小凡身上的伤好象在一夜之间好了起来,走在众人之中,从未受到如此重视的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回头看了看,低声对身旁的杜必书道:“六师兄,大师兄伤得很重吗,怎么会到了走不动的地步了?”

杜必书摇了摇头,道:“师父早上给大师兄看过了,说是昨日那场比试中他与长门的常箭师兄比试太过激烈,且一个主攻一个主防,斗来斗去斗了个两败俱伤,伤了经络,只怕于修行受损不轻。”

张小凡大吃一惊,道:“连大师兄都斗他不过,我今日与常箭师兄比试,岂不是、岂不是更是被他打了落花流水?”

杜必书白眼一翻,道:“若是按常理自然如此,但就是按着常理,前两日里你比试时诸位师兄赌你输的可占了多数!”

张小凡哑口无言,只得闭上了嘴。

北方最大的那个擂台之下,人山人海,不用说自然是陆雪琪今天在那里比试了,田不易往那处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对于那个打败自己女儿的人他自然没什么好感,当下率着门下弟子向西边擂台走去。

没走几步,张小凡身子一震,看到前方一群人从斜次里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模样苍老的老者,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走着的赫然就是曾书书,而在他们二人身后,足足有一百来人的风回峰弟子跟在其后,张小凡看到了高师兄那一群人,独独没见到彭昌。

仿佛注意到张小凡搜索的目光,两方人擦肩而过时,曾书书忽然对着张小凡道:“彭师兄没来,在居所养伤呢!”

张小凡勉强笑了一下,却见曾书书脸色严峻,看过来的眼光竟也似冰冷的。

带头的那个苍老老者,自然就是风回峰的首座曾叔常了。他看了张小凡一眼,张小凡只觉得那老者的目光虽无什么锋芒,但深邃之极,仿佛一眼之间就看到了自己深心处。

他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就在此时,只听田不易道:“曾师兄好啊。”

曾叔常回礼道:“田师兄好,听说贵派门下出了位叫做张小凡的奇才,道法奇特,昨日与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彭昌比试了一回,便把他打得重伤垂死。”

张小凡脸色一变,失声道:“什么,彭师兄伤得那么重?”

此话一出,风回峰门下弟子登时哗然,只觉得此人实在恶毒,伤了人还故做惊讶,显示自己无心或是讥讽彭昌。

曾叔常目中怒意一闪而过,但对着后生晚辈他却无法发作,只得冷冷一笑,对田不易道:“田师兄,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田不易本来是眉头大皱,觉得张小凡这臭小子太也不会说话,但听曾叔常这么一说,倒似有些讥嘲意思,田不易性子本就好强护短,立刻便对曾叔常笑道:“哪里哪里,曾师兄过奖了。小凡,过来见过曾师叔。”

张小凡一呆,曾叔常脸色却是一变,袖袍一挥,冷冷道:“不必了。”说罢拂袖而去。

曾书书看了张小凡一眼,淡淡道:“我倒是没看出你深藏不露,亏得我还求彭师兄手下留情,没想到反而是害了他。”

张小凡心中一急,道:“我没有……”

他话说了一半,曾书书却已掉头走了,风回峰众人跟了上去,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张小凡心里难过,便在这时,他却忽然看到人群之中,高师兄走过身前,却忽然是眨了眨眼。

张小凡呆了一下,高师兄却已走开了。

田不易瞄了风回峰众人一眼,冷冷一笑,手一挥又带着众人向今日比试的西边擂台走去。来到近处,众人发觉此地竟然也围了二百人来人,人头耸动,看这样子除了陆雪琪那一台,云海广场上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张小凡倒吸了一口凉气,悄悄对身边师兄道:“这么多人,那位常箭师兄很厉害吧?”

众人都笑,何大智一本正经地道:“常师兄道行高深那是不用说的了,但我看这些人多半还是来看你的,小师弟!”

张小凡大吃一惊,讶道:“怎、怎么会啊?”

何大智嘿了一声,道:“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只剩下了八人,其中最大的黑马非你莫属,谁不想来看看你到底长了几张嘴还是几只手?”

张小凡哑然。

田不易带着众人走到台下,一路之上,看到他们是大竹峰一脉,人群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路来。田不易向四周看了一下,见周围人群中长门弟子人数不少,想来是因为今日比试的有长门的常箭,所以来观看的长门弟子也多了起来,但倒是没看几个长门的长老,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也不在这里。

田不易皱了皱眉,向身边苏茹低声道:“掌门师兄怎么没来,长门中还有其他弟子比试吗?”

苏茹摇了摇头,道:“没了,今年不知怎么,长门弟子资质都不甚好,现在只剩下常箭一人而已。”

田不易沉吟一下,走到台下正中,那里放了五、六把椅子,但只有一位白胡子老头坐在那里。看到田不易等人到来,那老者也站了起来。

张小凡一愣,认出这白胡子老头就是前天与楚誉宏比试时坐在台下的那一位。

那白胡子老头显然也记得张小凡,目光往张小凡身上飘了一眼,随即向田不易道:“田师兄,想不到你门下今年倒是出了个人才了。”

田不易似乎与这老者关系不错,呵呵一笑,道:“范师兄过奖了,请坐请坐。”

这时,台后钟鼎声响起,田不易回头对张小凡道:“老七,你上台吧。”

场内几百道目光登时刷刷地扫了过来,落在了张小凡的身上。张小凡这辈子从没有被如此多的人盯着,脸上一阵发热,应了一声:“是。”说着转过头不敢再看身后,向台上走去。

没走几步,却被苏茹拉住,张小凡有些讶异,道:“师娘,怎么了?”

苏茹微微一笑,但脸上却有关怀之色,道:“你身子上的伤还疼么?”

张小凡摇头道:“师父亲手为我治过,差不多都好了。”

苏茹却也摇了摇头,道:“外伤容易,内里就没这么快了。小凡,今日与你比试的常箭非同小可,你大师兄这等修为也败在他的手下,虽然听你大师兄说他就算胜了也不好过,但以你半吊子的修行只怕还是不行,待会不要逞强,若不行了认输就是,千万不要再冒险受伤,知道了吗?”

张小凡心中一暖,却没有点头,只呐呐说了一句:“师父……会生气……”

苏茹微笑摇头,道:“傻孩子,你放心去吧,你师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张小凡脑袋中一声大响,立刻转头向田不易看去,却见田不易与那姓范的白胡子老头谈笑正欢,一眼也没向这里看来。

苏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去吧。”

张小凡慢慢走上了擂台,一个人站在台上,但头脑中依然回响着苏茹的那句话:“你师父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他脑中一片混乱,从小到大,从入门青云开始,田不易在他心目之中,简直便与神人无异,虽然田不易待他一直不好,但能得到师父的赞许却一直是少年张小凡的最大心愿。

而此刻,突然听师娘说出这话,他却一时不敢相信。

他在台上想了半晌,台下却是议论纷纷。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连张小凡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对手直到现在还没有前来。

台下,长门弟子中尤其显得焦急,多数人都回头四处张望,就在此时,远处快步跑来一个长门弟子,面色焦急,顾不上身边人异样的目光,冲到那个白胡子老头身旁,在他耳边急促地说了几句话。

白胡子老头脸色大变,似是不能置信,追问道:“当真?”

那弟子恨恨地往台上看了一眼,终于还是重重点头。白胡子老头刹那间面如死灰,一脸沮丧,跌坐在椅子之上。田不易看在眼里,大是奇怪,道:“范师兄,出了什么事?”

白胡子老头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振作精神,重新站了起来,朗声道:“长门弟子常箭,因昨日比试受伤太重,无法起身,放弃今日比试。”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人群中一片哗然!纵然青云门弟子多为修道之人,但仍是有不少人粗口骂了出来,而大竹峰一脉门下,首先的反应却并非惊喜,反而一个个面色古怪,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才一个个感慨万千地摇头苦笑。

在身后人变幻着无数表情、人声鼎沸的时候,田不易与苏茹缓缓站起,看着仍怔在台上的小徒弟,苏茹微微一笑,低声对田不易道:“我早就说了,你这个小徒弟的运气,当真不是一般的好!”

田不易为之哑然,苦笑不已。

这一日,张小凡都是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中渡过的,几乎每一个走过他身边的青云弟子都要多看他几眼,倒像他是只奇珍异兽一般。与此同时,一日下来,比试的结果也出来了,张小凡“有幸”与齐昊、陆雪琪、曾书书三人并列四强。

齐昊本来就是夺魁的最大热门,陆雪琪这几日里人气鼎盛,但曾书书与张小凡进入前四却是出乎绝大多数青云门长辈的料想之外。在此之前,曾书书以曾叔常的独子闻名,虽然在风回峰一脉中是公认的年轻俊才,但在青云门中并不十分出名,这一次过关斩将,道法精妙,令众人刮目相看。相比之下,张小凡站在四人当中,就显得极是碍眼。

擂台之上,四人并排而立,掌门道玄真人与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站在前头。道玄真人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根本看不出他对这次大试中长门弟子意外的全军覆没有何不满。

台下,近千的青云门人围在一起,前排坐着的都是各脉的首座长老。苏茹看着台上,低声对田不易道:“小凡看去有些紧张啊!”

田不易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众目睽睽之下,妻子看到的他如何会看不到,台上四人,齐昊潇洒自若,陆雪琪冷若冰霜,曾书书亦含笑而立,唯有张小凡站在原地,目光直看着眼前地下,一双手似乎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的样子,很是尴尬。

台上道玄真人看了这四人一眼,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转过身子对着台下道:“诸位,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已决出了前四位弟子,他们天资过人,道法精妙,俱是我青云门中精英,肩担着日后光大我青云一门的重任……”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台下不知何处传出了“噗嗤”一声笑声,片刻之后,青云弟子人群中爆发一片哄笑声。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斜眼瞄了一下身后四人中年纪最小的张小凡,微微摇了摇头。这时,场下笑声不断,原本庄严的场面变得有些滑稽,站在一旁的苍松道人寒下了脸,踏上一步,目光如刀,向着台下扫了过去。

人群中的笑声顿时小了下来,苍松道人目光所到之处,笑声顿灭,不消一会,场面中又恢复了平静。苍松执掌青云门刑罚多年,在众弟子中威势之重,还要胜过了掌门道玄真人。

待场面完全平静下来,苍松道人才退后,对道玄真人道:“掌门师兄,请。”

道玄真人微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苍松师弟,你来吧。”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转向台下,朗声道:“明日比试,由龙首峰齐昊对风回峰曾书书,小竹峰陆雪琪对大竹峰张小凡……”

苍松还在继续说着,台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张小凡到了这时才松了口气,刚才台下无数道目光注视之下,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忽然,曾书书在他身边突然低声道。

张小凡吃了一惊,自从昨日他意外胜了彭昌之后,曾书书在人前对他都是冷冰冰的,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虽然才认识不过三日,但张小凡却已把他当做自己好朋友之一。

当下他偷偷看了曾书书一眼,却见曾书书一本正经地站在身边,目不斜视,面带微笑看着台下,仿佛刚才根本没说过话一样。

“笨蛋,别转过头来。”曾书书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只是嘴唇微动,道,“你害得我被我老爹骂了半死还不够啊!”

张小凡心中歉然,连忙把眼光移开,同时也低声道:“对不住了,我当时、当时……唉,彭师兄他没事吧?”

“彭师兄受伤虽重,但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会好了,不然我岂会与你甘休?不过想不到你还真的深藏不露。”

“不是的,唉,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半是彭师兄谦让于我,我又一时头脑发热就……”

“我问过彭师兄了,他虽然败了,但对你却颇多赞言,并说当时他全力施法,并无容让,你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张小凡又是一惊,随即又道:“那你说的被你爹责骂的事……”

“哼,还不是高师兄那群笨蛋多嘴,把我当初为你向彭师兄求情的话都说了出来,虽然彭师兄为我说话,但还是被老爹骂了一顿,不然我也不会在人前对你做出那副样子了。”

“……书书,真是对不住了。”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反正我从小也给他骂惯了。倒是你小子的运气真是……不过我看你自己要小心了,下一场与小竹峰那冰霜美人比试,小心一剑就被‘天琊’给斩了!”

张小凡苦着脸,低声道:“我也知道,要是和你比试就好了……”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与曾书书两人同时感到了一阵心寒,忍不住向身边看去,只见站在一旁的陆雪琪一双冰冷目光不知何时盯在他二人身上。

张小凡登时噤若寒蝉,曾书书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二人不敢再说,都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架势,听着苍松道人在台上的训话。

好不容易苍松道人说完,众人散去,准备明日渐入高潮的比试大会。张小凡与曾书书下了台来,背后依然感觉凉丝丝的,心中不禁咋舌,这陆雪琪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极北冰原来的,看人一眼就让人寒到了心里。

他正想与曾书书道别,转过头去看了曾书书一眼,却见曾书书忽然板起了脸,眼中满是蔑视地望着他,然后大大不屑地“哼”了一声,头一台,骄傲地离开,不远处,在一群风回峰弟子的簇拥下,他父亲正站在那里看向他们。

张小凡苦笑一声,转身走回大竹峰众人所在,田不易看了他一眼,道:“回去吧。”说着又看了田灵儿一眼,道:“灵儿,你跟我过来一下,我和你娘有话对你说。”

田灵儿应了一声,临走时还对张小凡笑了一下。

众人转回居所,一到房间之内,大竹峰众人登时炸开了锅,吴大义等人忙着把好消息说给躺在床上的宋大仁听,吕大信则把张小凡抱了起来,呵呵直笑,只有杜必书在一旁摇头晃脑,道:“没天理啊没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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