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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爱一个人

[恐怖小说]《夜葬》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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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17: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0)

  老陈头拾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就示意是找赵先生的。


  赵连蒲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通起了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隐隐约约仍然可以听出是在和出版社的人关于版税的事争论着什么。


  赵连蒲没有回饭厅来,一直占着电话。老陈头背着手必恭必敬地请客人自己招呼吃东西。


  等余光等人风卷残云般把饭菜都一扫而空时,赵连蒲依旧没有回来。


  王劳模的脸上开始有了点焦虑,隐约依然听见赵连蒲在隔壁继续大声说着话,还继续和对方争论着。虽然房间的隔音不错,但还是可以断断续续听到赵连蒲大声地喊道:“不行……说过是百分之十就是百分之十……少来这一套……出版社多的是……又不是你们这一家……”


  余光暗笑:“看来名作家也有名作家的烦恼。”


  王劳模有些坐不住了,他不停地看着手腕上的机械表。余光也想起了晚上的正事,他们还得去考察夜葬的全过程。现在已经是快七点了。


  王劳模站起身来对老陈头说:“麻烦你给赵先生说一下,我们得走了,我们今天晚上还要去给吕桂花做夜葬。”


  “吕桂花?!”老陈头的眉头一皱,整个脸上的器官都挤到了一起,惊诧地问道:“就是那个爱哭爱笑的小媳妇吗?她死了?夜葬?难道她是死于非命的?”


  “是啊,天有不测风云,她男人在外面裹了野女人,要和她离婚。她一时想不痛就寻了短见。”王劳模解释道。


  “唉……”老陈头幽幽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走进隔壁房间。隔壁电话的声音被打断了,隐约听见老陈头对赵连蒲说余光他们要离开了,然后细声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声,接着回到了饭厅。


  “真是不好意思,赵先生现在正在打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电话,不能亲自送你们出大宅了,真是抱歉得紧。”


  “没关系,没关系。”余光连忙打着圆场,“其实是我们叨扰赵先生了,如果不是今天晚上有正事,我们一定来个一醉方休。”


  在老陈头的护送下,一行人穿过了长长的曲折回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际想一张黢黑的大幕,即将就要拉下。在戏剧中,拉上大幕意味着一场好戏的结束。而对于今天晚上的夜葬,这夜幕却意味着一场活剧马上就要开场。


  走在回廊上,受了环境的影响,每个人竟都默不作声,只听见鞋底碰撞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别墅旁的那间小屋,依然有那只叫作黑贝的大狼狗低声浅吠着。虽然看不到狼狗的真面目,但也能想象到那一定是一只威风凛凛,双耳齐竖,毛皮油光水滑的大狼狗。


  打开黄铜大门,门外黯淡的日光下,平地中站着好几个人,正等待着他们的出来。


  王劳模忙道:“这就是今天的抬棺手,我早就叫他们在这里等我们了,现在我们就去吕桂花家做准备。”


  果然,外面横七竖八地站着坐着蹲着好几个人,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吴勇和沈天连忙寻找着其中他们熟悉的那张面孔——王明生。可奇怪的是,他们俩都没找到王明生在哪里,在空地上也只有七个人。


  “王明生呢?”王劳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七个人怎么行?你们抬的可是八人大棺啊,他到哪里去了?那个谁谁谁,去叫一下他!”


  余光连忙道:“何必呢,反正我们都要回村里街上去,顺路一起叫他一下就是了。”


  “好吧,余教授说得也在理。”王劳模点了点头。于是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从半山腰向村里走去。


  在路上,余光和王劳模走在队伍的最后,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王村长,你们在夜葬时不是一句话都不能说吗?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想要沟通,那又怎么办呢?”


  王劳模笑了笑:“我们有土办法,这也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我们会用硬物敲击竹竿,用发出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比如说,两声长代表前面是平路,两声短代表前面有障碍,一长一短代表前面左转,一短一长代表前面右转,连声碎响代表休息片刻。还有很多的暗号,我也没办法具体一一给你解释,但是我们之间都有自己的联络方法。”


  “呵呵。”余光赞道:“完美啊,这是最原始的密码暗语,前人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言语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长街上,不一会工夫,就来到了王明生的家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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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1)

  王明生家的门紧紧关着,这是一扇班驳的木门,油漆已经剥落了,在阴暗的日光中显得更加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不知为何,在吴勇的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脑海里竟不停地想起王明生说过的话:“等我一旦找到了证据,就会公布于众,让那个郎面兽心的家伙身败名裂!” 郎面兽心究竟说的是谁?难道真的在其中藏有一个阴谋?难道吕鬼话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门紧紧关着,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个抬棺手高声喊叫着王明生的名字,刺耳的叫声划破了沉寂得几乎凝滞了的空气。但是却没有人应答。


  另外的抬棺手都喊叫着王明声,一声声呼喊就像是在招魂一般,一声跟着一声,此起彼伏,换来的却是长久的寂静,只有山风呼呼地掠过,做着无奈的回应。


  “好象有点不对劲。”一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好象有点邪啊……”


  “闭嘴!”王劳模大怒,双手合十道:“童言无忌,大吉大利!童言无忌,大吉大利!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吴勇连忙说:“好象真有什么不对劲啊,今天白天他给我和沈天说过,他怀疑有人害了吕桂花,他想独力一个人调查这事。现在他不在家,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顿时,王明生屋外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都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胡说!”王劳模叫了起来:“吕桂花从来不和什么人有冤仇,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杀的,她老公在外面勾了野女人,她想不开就投了水。吴勇,你们虽然是客人,但是也绝对不能说这些没有半点根据的事!这完全是在捕风捉影,妖言惑众!如果你再说这样付责任的话,我就不客气地对你说,恶诅村不欢迎你!”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沈天不客气地回敬道,他的眼睛里尽是狠狠的杀气,眼珠子都几乎凸了出来,紧紧逼视着王劳模。毕竟他是大学里足球队中以凶狠铲球而著名的主力中后卫,臂壮膀圆,他的眼神立刻吓得王劳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光赶紧打上了圆场:“你们都静一下,都少说两句。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还是先想办法打开门看一看里面的情况吧……”


  突然,余光的话停住了,因为他站在了木门前,在这一刻,他嗅到了一股腥腥的味道,正从木门里边飘了出来。


  这是淡淡的腥味,若有若无,不注意分辨根本察觉不到。但是余光嗅到了,因为他的鼻孔正好凑拢了木门。


  不祥的感应立刻萦绕他的脑海。“出事了!”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三个字。


  作为历史系的教授,他曾经去过很多地方,现在他都依然记得在一次社会调查中,他去了一个湘西的古镇,了解那里原始的屠宰业。他走进了一个废旧的屠宰场,那里已经若干年没有杀过猪了,可墙壁里已经被猪血浸成了污秽不堪的暗红色。在墙砖的缝隙中,他就若有若无的嗅到了一股和现在几乎相似的腥味。陪同的当地人说这是一种穿越了时空的杀气,即使多年没动过刀了,但这杀气却原始地保留了下来。对!现在,就在这王明生的木门外,余光又嗅到了当年的气息,一种不可截制的杀气。


  余光愣愣地注视着木门。门如同凝固了一般,周遭的空气也静止了,余光开始觉得了闷热,他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但冷汗依旧噌噌地冒了出来,瞬间浸透了他贴身的衣物。


  在余光的沉默中,所有的人都受了他的感染,一言不发地看着木门。


  “把门踢开!”余光冷冷而又严肃地对沈天吩咐道。


  沈天抬起脚,一脚飞踹在木门上。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踢开。


  只是瞬间,腥气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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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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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可能也只有余光一个人体会到了这突然大盛的腥味,因为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大概他们都对这腥味不甚敏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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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让翁蓓蓓留在了屋外,他很担心一会很有可能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他对自己这个侄女的胆量很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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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没有窗户的原因,王明生的屋里暗暗的,看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劳模挥了挥手,对一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吩咐道:“仨儿,去把油灯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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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叫仨儿的抬棺手走进了屋,点燃了打火机找摸索着到了油灯的位置,然后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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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灯的光线很微弱,依稀看到屋里空旷如也,没有几件象样的家具,更谈不上什么家电。石灰剥落的墙壁告诉了大家王明生有多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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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屋的正中央,桌子横七竖八地倒塌在地上,碗筷撒落一地。一个墨绿色的保温瓶倒在地面,玻璃内胆碎片撒得到处都是。仿佛屋里刚刚遭遇过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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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仨儿看着屋里的一切目瞪口呆,他喃喃地说道:“出事了……王明生失踪了……他被厉鬼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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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王劳模怒道:“少在这里蛊惑人心!你再打胡乱说,我就叫族长把你关进水牢里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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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仨儿没有理会村长的威胁,依然眼光涣散地自言自语:“一定是被厉鬼捉走了,这已经是半年中的第九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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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蛋!你还说!”王劳模愤怒了,他走到仨儿面前,狠狠的一个耳光扇在了他脸上。虽然屋里的光线很是黯淡,但顿时,仨儿的脸上出现了五个清晰的火辣辣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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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余光连忙问道:“村长,刚才仨儿说这里半年内失踪了九个人,是被厉鬼捉走的?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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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愣了一愣,然后回头对余光神情尴尬地说道:“余教授,你别听这些人胡说。情况是这样的,半年以来,我们恶诅村的确是有八个人不辞而别。我估计是他们奈不住村里的寂寞,到外面打工去了。因为害怕接里人不同意他们出去,所以也没有留下片言半语。也可能因为在外面生活得也不是很如意,所以也没有寄信回来。正因为这样,村里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就造谣说这八个人是被给村里下恶诅的厉鬼捉去当了替身。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谣言,我也会同镇上的派出所做过小范围的调查,镇上也同意我的推测,说这些人都是偷偷去外面打工了。这些事ZF早就有了定论,余教授,您千万别听信这些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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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定了定神,说道:“不管以前失踪的人是怎么回事,现在王明生失踪了,却是不容质疑的事。我们必须马上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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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劳模连忙答道:“那也不一定就是失踪,他也有可能是偷偷到外面打工去了。这个王明生老是疑神疑鬼的,做事神神秘秘,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那也是说不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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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听着王村长的语气,心里很是不爽,他出言不逊地顶撞道:“村长,你这么肯定地说王明生不是失踪,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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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劳模脸色一变,冷若冰霜地问道:“姓沈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村长,又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说话小心一点,就算你是客人,也不能这么随便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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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天冷笑道:“那就报警,让jc进村来调查调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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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劳模连忙说道:“现在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王明生是失踪了,如果报了假案,以后追究我的责任,我又向谁喊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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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也并没有证据说明王明生不是失踪了!”沈天继续紧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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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没有证据说明他就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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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没有参与沈天与村长的争论,而是背着手在屋里仔细地看着。作为一个推理小说的爱好者,他知道,一件罪案发生后,犯罪的人或多或少的,都会留下一点线索。不在于这线索是不是有,而是在于是不是能被有心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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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吴勇走到被沈天踢了一个大洞的木门旁时,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一亮,然后对村长和沈天叫道:“你们不要吵了,我敢肯定王明生失踪了,而且是在别人的胁迫下离开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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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劳模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筛子般颤栗了一下,然后回头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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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指着木门的背面,说道:“你们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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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门上隐隐约约有几条划痕,很细,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划痕后露出了浅白的木茬。在划痕旁还有一个明锁的挂钩,挂钩上还粘连着几丝蓝色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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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划痕是指甲留下的。”吴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抚了抚划痕,然后在划痕上取下了什么东西,拿到油灯下仔细一看,竟是半截指甲。“这指甲的方向是手背向下的,这说明王明生是被人打晕后,横抱着离开这里时,指甲正好划到这里留下的。这划痕如此深,说明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了,看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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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说不定是他以前留下的,说不定他无聊时划门背玩呢。”王劳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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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省吧,王村长。”沈天嘲弄地说:“可能也只有你才会在无聊时用指甲划门背玩吧?这划痕后的木茬还是浅白色,连我这外行都知道,这是一个新的痕迹,肯定是今天才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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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吴勇赞许地继续说道:“这挂钩上还留有蓝色的布条,肯定也是抱他出去时勾住了衣服留下的。我还清楚地记得,今天我们上午碰到王明生时,他就穿一件蓝色的海魂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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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可这是为什么呢?谁又会害王明生呢?”王村长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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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就给你们说过了,上午王明生向我们透露,他怀疑吕桂花是被人害死的,他要独力去寻找凶手的证据。现在他失踪了,一定是那个坏人察觉了他的行动。”沈天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地瞟了王劳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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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很是赞许地望了自己这两个聪明的弟子,他早就心里存疑了,特别是当他嗅到屋里这股奇怪的腥味,虽然这腥味好象只有他一个人才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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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么办?难道以前那八个人都是这样失踪的吗?”王劳模的语气低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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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说废话了,赶快到你家去报警吧!”沈天焦急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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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现在就到我家去打电话!”王劳模一挥手,一群人出了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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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3)

  天已经黑下来了,王劳模一边周,一边埋怨道:“已经快到夜葬的时辰了,可我们还得忙其他的事。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叫王明生当抬棺手了。麻烦,真不知道怎么给吕桂花的弟弟交代。”


  一边走,余光一边问仨儿:“以前失踪的八个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仨儿搔了搔脑门,答道:“都是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人,都是前一天晚上还和我们嘻嘻哈哈地喝酒,第二天人就不见了。什么话都没留下来,就算像jc说的那样,是出去打工了,也没有理由不和我们这些铁哥们说一声啊。”


  “都是年轻人?有什么人会绑架他们呢?都是农村的劳力,总不会是绑架去叫他们免费种地吧……”余光忖道,他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充满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问号。


  进了村长的家,王劳模先点上了油灯。


  余光有些不解:“村长,既然你这里有电话,就说明有电啊,那你怎么不用电灯,还用这样的油灯呢?”


  “唉……村子里穷啊,这电话都是镇里给我装的,用来联系工作。我这里以前也有电灯的,可电力不足,老是一闪一闪,还不如我用油灯来得安逸。”


  言语间,王劳模引余光进了里屋,屋中的炕上,摆着一部黑色的老式拨号电话。


  余光拾起听筒,正准备拨110时,突然愣住了。


  电话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连盲音都没有。


  出了屋,王劳模叫仨儿点燃了火把。


  仰头看去,一根白色的电话线像是断了头的尸体一般,软绵绵地搭落在房顶上。


  “有人割了我的电话线!我X他奶奶的,谁这么胆大,居然敢割我的电话线!让我知道了,我让他不得好死!!!”王劳模大声叫了起来。


  “少演戏了……”沈天在一旁冷笑。


  “你什么意思?”王劳模转过脸来怒视着沈天。


  “这里还有谁敢剪你的电话啊?你可是动不动就要把人关进水牢里喂鱼的主哦。”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我自己剪的啊?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又没有神经病!”


  沈天嘿嘿一笑:“不是你是谁?刚才你一直想说服我们王明生不是失踪,而是出村打工了。叫你回来打电话报警,你还一路上唠唠叨叨推三阻四。你说,不是你自己剪的,还会是谁?”


  吴勇打断了沈天的话,说道:“小沈,你也不要随便怀疑村长。他也不知道我们现在会发现王明生会被绑架,他没有理由剪掉自己的电话线。再说今天一下午村长都和我们在一起的,他又没有分身术,怎么会来剪自己的电话线呢?”


  王劳模感觉地看了一眼吴勇,心里热乎乎的。


  沈天闷闷不乐地闭住了嘴,余光赶紧打着圆场:“我们都不要随便怀疑别人,现在最紧要的事就是想办法通知镇上的派出所。既然现在王明生失踪了,我们可以肯定是被人抬出他的屋子,还不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是被害了,但是凶手一定也逃不远的。村长的电话打不通,还可以去赵先生的大宅里打。我们现在就去赵家大宅!”


  “没用的。”王劳模黯然道:“村里就两部电话,是一根长的电话线连通起来的。我这里被人割了,赵先生那里的电话一样会被中断的。”


  “……那怎么办呢?”沈天焦急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找身强力壮的劳力,赶快用最快的速度穿过山路,到镇上去叫派出所的民警。不过,到了镇上也是深夜,民警也得明天白天出警,到我们这里最快也已经是明天的下午了。”王劳模说道。


  “谁去报警?”王劳模对着屋外的一帮抬棺手高声问道。


  “我去!”一个五大三粗的抬棺手站了出来,正在仨儿。“我和王明生是好哥们,从小玩到大的。我不去,还有谁能去?”


  “好,那你快去快回,我把村里的手电给你,你一路上当心!”王劳模递给了仨儿一个手电筒,一打开开关,一道箭一般的光亮把周围照得通亮。


  “那现在我们该干什么呢?”一个抬棺手唯唯诺诺地问道。


  “活人的事解决好了,该解决死人的问题了。”王劳模慢慢地说道:“夜葬的时辰也快到了,我们也答应过吕桂花的弟弟,今天要帮吕桂花出夜葬。”


  “可是,可是,可是……”那个抬棺手又问:“王明生失踪了,仨儿也出村去报案了。按规矩得有八个人抬棺材啊,现在只剩六个了,还差两个呀……”


  王劳模沉吟片刻,随即指着沈天和吴勇问道:“你们两个是童男吧?”


  翁蓓蓓在一旁吃吃笑着。沈天和吴勇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好,就你们俩了。今天晚上委屈一下你们二位,帮忙当一当抬棺手。”王劳模吩咐道。


  沈天刚想分辨,就被余光的眼神制止住了。余光没有忘记他们最初来恶诅村的目的,就是来考察夜葬的习俗。虽然突然有诡异的罪案发生,但作为一个学者,骨子里对于科研上的东西还是充满了兴趣与好奇。


  “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就去吕桂花家!她弟弟一定等急了!”王村长高声说道。


  屋外的一群汉子站起身来,呼喊着走上了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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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4)

  长街上,一阵风寒寒地掠过,余光不禁感到身上的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涌了出来。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的天边传了过来。要下雨了,这西南地区的气候就是这样,白天热得死人,晚上却是说下雨就会下,没有有一点征兆。


  沈天疑惑地看了看王劳模,问:“快下雨了,还要去夜葬吗?”


  王劳模点了点头,神情坚毅地答道:“必须去!过了这个时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适宜出丧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大家快一点。”


  吴勇听了,转头向村外的山腰望了一眼。正好远方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山腰上的赵家大宅白色外墙像一个碉堡一般突兀于墨绿色的树木之间,显得格外妖冶。


  在去吕桂花家的路上,沈天不解地问余光:“余教授,其实电话线又不是很复杂的东西,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在那里爬上屋顶把电线接好呢?这样多省事,接好了就可以拨电话,哪里需得着让仨儿走上五个小时的山路。”


  没等余光回答,吴勇就接道:“你呀,真是没注意看,那条电话线是软绵绵地搭在屋顶上,前后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断掉的。但是我仔细看了看,最近的电信竿上,都没有挂着的电话线。那个剪掉电话线的人,一定还裁减掉了很长一截线。在这乡村,哪里会有谁会留着一段不用的电话线来做应急呢?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接上电线。之所以我没怀疑王村长,就是因为我觉得他没这种犯罪的智商。”


  抬棺手们点燃了火把,却都静默不语,移动着自己的身形,鬼魅般向长街走去,空气似乎凝固了,处处充满了诡异的氛围。


  长街上很是冰凉,脚地触碰到硬硬的青石板,发出了嘈杂的砰砰声。


  吕桂花的家在长街另一端的末尾,门前冷冷清清,没有人,门关着,只在屋檐挂着两只硕大的白色灯笼。屋外扣着半只白萝卜,萝卜上插着几支香。香才烧上两三公分,看来是才点上的。萝卜旁是一个火盆,盆里乘着烧得变成一堆灰烬的钱纸,嗅上去涩涩的味道,这是一种死亡的味道。


  翁蓓蓓突然鼻子一酸,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悲凉,毕竟她还年轻,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死亡,竟然离自己是这么的近。


  “土根兄弟!土根兄弟!”王劳模叩着门,大声叫着吕桂花弟弟的名字。良久,却没有人作答。


  余光嗅了嗅鼻子,一丝阴云袭上了他的眉头。他又闻到了那股怪怪的、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腥味。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这味道每次出现都和怪异的事件有着某种暂时余光还不能知晓的联系。想到这里,余光的心头骤然一紧,像是有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脏正中。


  围聚着的抬棺手们窃窃私语起来,隐隐中,有人低声说道:“怎么没人开门?吕土根呢?难道他也失踪了?”


  在火把的映照下,王劳模的脸色阴沉下来,变得很是难看,猪肝般的酱紫色。他用力地捶着门,薄薄的木门几乎快被他砸穿了,可还是没有人作答。


  气急败坏之下,王劳模抬起脚来使劲踹在了木门上。轰的一声,门被他踹开了。他接过了一根火把走进了屋。


  屋中没有人,只有一具黑漆漆的桐木棺材摆在堂屋的正中,两边各放了一根惨白色的蜡烛,正放着惨白的烛光。


  棺材后一副黑白的遗照高高挂在墙壁上,正是吕桂花。她在墙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堂屋中的人群,嘴角微微上翘,眉目分明,倒也看得出,生前她确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坯子。


  可惜了,现在她却成了一捧骨灰,躺在骨灰匣子中。而这个骨灰匣子,此刻正放在这具黑漆漆的棺材中。


  但是,却没有看到吕土根的踪迹。难道,他真的也和王明生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王劳模突然觉得脑袋晕晕沉沉。他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他只觉得脑袋都快炸裂了。


  呆立了片刻,他才喃喃地说:“我给土根兄弟说过的,叫他八点的时候在这里等我们的,怎么他竟然不在了?”


  吴勇沉吟道:“他一定没走多久,屋外的香才烧两三公分,棺材旁的蜡烛也没烧多少。我记得他是和吕桂花的儿子在一起的现在他和他侄儿都不见了,又这么突然,难道他们也是被神秘人物绑架了?”


  王劳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沮丧地说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他们都招惹什么人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的话音落下,屋里都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静默不语,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只有劣质蜡烛嘶嘶地滴着蜡油,发出类似动物内脏腐烂时的气息。陪伴着蜡烛燃烧声音的,只剩下了所有人混杂不一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


  “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村长……”一个抬棺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出殡!夜葬!”王劳模从地上站了起来,叉着腰杆,脸上突然变回了一片凛然之色:“祖宗定下的规矩,夜葬之夜,见着了棺材就得开始出丧,否则大凶!大家镇定,不会有什么事,只要大家依照祖宗们的遗训,夜路时不要出声,厉鬼也找不了麻烦的。”


  一谈到夜葬,他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已经不是当村长的王劳模了,而是当地理先生的王劳模!


  他做了个手势,一个抬棺手递了一个包袱给他。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件灰蓝色的道袍和一个拂尘。简单地换了装后,王劳模摇身一变,竟俨然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阳先生。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咳了一声嗽,高声地喊道:“八大抬棺手就位!夜葬出殡开始!”


  沈天和吴勇跟着另外六个人一起站到了棺材边上。这棺材做得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在边缘上伸出了四根长长的扛木,正好让八个抬棺手扛在肩膀上。


  棺材里只是一坛骨灰,所以扛上肩膀并不觉得吃力。


  棺材上了肩,吴勇抬头望想了门外。门外黑黢黢的,掠过的阴风发出呼呼的呼啸声,门洞上的灯笼一摇一曳,碰撞在墙壁上,发出轻微的砰砰声。


  看着深邃的黑夜,吴勇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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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5)

  在王劳模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打更的梆子。他走在最前面,一行人在冰冷的长街上鱼贯而行。


  王劳模紧闭着嘴唇,牙齿狠狠地咬着嘴皮。


  他左手拿着梆子,右手拿着竹锤子一下一下敲在梆子上。


  “笃笃——笃笃——笃笃——”


  清脆的梆子声在静谧的长街上显得格外清晰。


  冷风吹得王劳模的道袍衣角轻轻地飞扬起来,在黑夜里翻飞,街隅之中,片片钱纸在空中盘旋。


  当丧葬的队伍缓慢经过长街时,街边的住户纷纷打开自家的门来。从每个屋子里都走出了一个身着素色服装的人来,走在队伍的后面。这送葬的队伍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所有的人脚步一致地跟在棺木后面,这队伍越拖越长,不一会的工夫,就出了村口。


  余光暗暗在心里记下了这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原来在这淳朴的山村中,一有夜葬,每家每户都会为凶死的人送上一程,这也是对凶死者的一种怀念吧。


  没有哭声,只有沙沙的脚步声。抬棺手们一只肩膀扛着棺材,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吴勇与沈天列在抬棺手的中间,没有特别的吃力。


  出了村后,王劳模改变了敲击梆子的频率,不再是笃笃声,而是时长时短的声音。走在最前面的抬棺手跟着这梆子声中的暗示,时而向左转,时而向右转。


  在下午的交谈中,余光已经了解到,夜葬的地点是在荒郊野外一个叫死人沟的偏僻所在,这地方平时白天都没有人敢去,山路也是弯弯曲曲,一边是峻峭的山壁,另一边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这死人沟的具体位置只有作过地理先生的人才知道,王劳模的任务就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把一行人带到夜葬的目的地。


  说也奇怪,这死人沟白天走去,山路也是奇险无比,这些淳朴的山民却可以在黑黢黢的深夜里跟着所谓的地理先生一起走去。大概这也是恶诅村中的一个奇特的风俗吧,对地理先生的信赖已经超过了对大自然险恶条件的恐惧。


  王劳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冷冷的风像刀子一般割过他的脸庞,但他却面不改色。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前方,他手里并没有拿火把,唯一的手电筒也交给了仨儿。但是他似乎早就把去死人沟的路线记得烂熟于心中了,他知道在什么地方该左转,什么地方该右转,什么地方该慢行,什么地方安全得可以小跑。这就是他作为一个地理先生的得意之处,在他七岁的时候,族长王唯礼就看中了他,说他很有慧根。当他刚开始记事时,族长就带着他走这条路。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了,虽然一生未婚,但却行得正走得直,村民选他做了村长,也是对他当了多年地理先生的一种肯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这次夜葬却让王劳模隐隐感觉有些地方总是那么不对劲。他也说不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自从走出了吕桂花的家门,他就可是觉得自己拿着梆子的左手总是在颤抖。这种颤抖别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今天一天内竟凭空消失了两个壮年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小孩,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以前虽然也有年轻人失踪,他也发现了不少疑点,但他一直对自己说,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到外面打工去了。其实连他自己都怀疑对自己的这种说服,但他更愿意盲目地相信自己。这就像一只看到了危险的鸵鸟,把头深深埋在沙堆中。他不敢正视这种恐惧,他更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恐惧。


  虽然王劳模的思想恍惚,但他的路却一点也没有走错。这条路早已经烂熟在他的心里了,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毫不费力地找到死人沟的所在。


  风更大了,隐隐中,远方传来了很微弱的雷声,快下雨了。


  夜浓得像墨一样。


  忽然,天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前方的路猛然一片光亮,只是瞬间,就恢复了最深沉的黑暗。


  这闪电到来的时候,王劳模正好抬头向前望了一眼。


  王劳模的身体像是筛子一般剧烈抖动了一下,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差点发出声来。他手中的梆子停了下来,腿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后面抬着棺材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王劳模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暗暗忖道,还好刚才没有发出声来,不然就犯了出夜葬的大忌。但是他一想起刚才在闪电那一刹那看到前面树林中的那件东西,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闪电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在前方黑压压的树林中,有一张惨白的脸,正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死一般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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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6)

 


 王劳模大骇,他却不能说出话来。他的心脏砰砰乱跳着,他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一张脸,可这张脸却像在他脑子里定了格一般。那是一张满面血污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在闪电下,显得特别狰狞。头发一绺绺湿漉漉地纠缠在额头上,无比的肮脏。在闪电的那一刹那,那张脸似乎嘴角微微上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劳模回过头来,抬棺手们正诧异地看着他。他们似乎都没有看到前面的那张鬼脸。


  “幻觉,是幻觉吧……”王劳模对自己说,他又想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堆里。


  但是,那张脸实在来得过于清晰,无论怎样都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王劳模转过身来在走到了吴勇身边,接过了火把。


  他回到最前面,拿起火把向前方挥了挥。在这静谧的黑夜里,火把只映红了周遭最近的地方,而远处却还是墨一般浓的黑暗。近处目所能及的地方,只有或粗或细的树木在火把的映照下摇晃不停。


  王劳模感觉到,在这寂静的夜里,肯定有看不见的未知的恐怖偷偷埋伏着,随时回冲上前来,淹没他,吞噬他。他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


  “或许,真的只是个幻觉吧……”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堆里。他还回了火把,举起了竹锤子使劲敲在了梆子上。


  “笃笃——笃笃——笃笃——”


  虽然吴勇不知道为什么王劳模会走到他身边拿走火把,但他知道,前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接回了火把,队伍又开始缓慢地前行。他往后望了一眼,在蜿蜒的山路上,火把连绵不断地一直延伸到后面一百多米后,送葬的人很多,但都保持着沉默,这死一般的沉默。


  前面山路是个左转的急弯,王劳模用力敲梆子做着暗示,前面的抬棺手心领神会地向左走着,吴勇和沈天则是低头看着前一个抬棺手的脚,他们的脚步踏到哪里,他们也跟着把脚踏到哪里。


  在经过那个急弯时,吴勇走到了刚才王劳模呆立的地方,他转头向黑暗深邃的远处望了一眼。只有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风飕飕地掠过,几只惊鸦突然窜出了树林,向远方飞去,翻腾翅膀发出扑扑的声响,然后渐渐远去。


  吴勇身上莫名其妙渗出一身冷汗,前面的抬棺手拉着他,后面的抬棺手推着他,他身不由己地向前走着,就像是一具不受自己控制的僵尸一般。


  当乌鸦飞远,周围恢复平静时,吴勇突然听见了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速度飞快。


  吴勇心头一紧,他张眼望去,依旧是一片墨一般的黑暗。


  这脚步在靠近的时候,却突然又归于了寂静。


  吴勇的心脏咯噔一下,还来不及细听这声音,后面的抬棺手已经把他推向了前方。他回头望了望,什么都看不见,火把形成的光晕在他的视网膜上造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盲点。


  余光和翁蓓蓓走在棺木的后面,凛冽的风刮得他裸露的胳膊泛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总觉得心里毛烘烘的,却不知道原因何来。他四处张望,只看到列兵一般的树木慢慢向后退去。


  只有前面后面沙沙的脚步声,每个人都低垂着视线,看着前面一个人的脚步。


  这是一幅多么诡异的画面。漆黑的山路上,一列行走的队伍,扛着黑漆漆的棺材,打着火把,却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这沉默的情形令人压抑,更令人窒息。


  行走了一会,是一条长长的上坡。渐渐,抬棺手放慢了速度,这坡度多少有些让他们觉得吃力。吴勇又听到了那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旁边的草丛中游曳。是小动物吗?吴勇看了看周围的抬棺手,他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这声音。吴勇又不敢问,因为他知道,按照这里的风俗,夜葬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


  他细心地分辨着这声音,当丧葬队伍走得快的时候,这声音也走得快。当队伍走得慢的时候,这声音也慢了下来。


  长长的坡终于走完了,王劳模重重地敲出了一个连绵不绝的长音,示意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时,吴勇喘着粗气才发现,这长坡走下来竟是如此之累。


  突然间,吴勇想了起来,下午王劳模曾经说过,在这条通往死人沟的山路中,一面的峭壁,一面是悬崖。刚才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一面,正是悬崖的所在。


  天!声音绝对不会在悬崖的半空中发出。难道,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不是人?难道,是鬼?!


  吴勇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心率速度快得超过了他可以接受的强度。他开始觉得胸口闷了起来,他使劲抚着自己的胸口,可一口气却提不起来,淤积在胸腔中,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心肌梗塞!”他对自己说,可他出来没有这样的病史,家族更没有遗传。在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当年在夜葬次日死去的王明生的哥哥。他蹲了下来,捂着胸口,口大大地张开,想要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吴勇默默对自己说:“天啊,谁来救救我?”


  就在这个时候,王劳模手中的梆子声又响了起来。


  “笃笃——笃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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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39: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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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葬全集 -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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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在身体倒下的一刹那,眼神往周遭望了一眼。他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他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捂着胸口,满脸通红,青筋毕露,汗水正大滴大滴地顺着脖子流下来。棺材已经被平放在了地上,抬棺手们身体半倚在棺木上,嘴微微张开,试图想说什么,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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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挣扎着,可身上的气力却越来越小。他闭上了眼睛,他对自己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这在偏僻的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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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他听到了清脆的梆子声。“笃笃——笃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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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醍醐灌顶一般,在这梆子声中,吴勇的大脑突然一阵清醒。他睁开眼睛,是王劳模正盘腿坐在地上,用力敲着梆子,声音很有节奏,竟然就是人体心脏跳动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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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这梆子声,吴勇开始觉得自己的心跳渐渐缓和了下来,逐渐恢复了平常。他的呼吸也开始顺畅起来,他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四肢也逐步受到了自己的控制。他又望了身边的抬棺手们,他们好象根本就没注意到刚才的生死一线,他们已经站了起来,又将棺木上的绳索套在了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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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很是不安,他回头看了看余光,发现余光正用相同的眼光看着自己。吴勇刚想发声问一下,才看到余光正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叫他禁声。吴勇这才想起,夜葬是不能说话的。在这个时候,自从他听到了悬崖外半空的脚步声,他无神论的思想已经开始了渐渐的动摇,现在他不敢说话了,他很害怕一旦说了话发出了声音,就真的会有厉鬼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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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浑身虚脱的感觉,说不定就是厉鬼缠身的先兆。吴勇望了一眼最前面的王劳模,他已经站了起来,梆子听了下来,抖了抖道袍上的尘埃,眼睛直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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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开始有些敬佩起王劳模,他只用几声梆子声就解除了吴勇的心魔,让吴勇在身理和心理都摆脱了噩梦一般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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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王劳模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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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伍又开始缓慢地蜿蜒前行。那个挥之不去的脚步声一直在一侧的黑暗中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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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葬的队伍依然寂静无声,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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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勇心里毛烘烘的,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他看不见沈天,中间的棺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沈天是否听到了那细微的声音。但是他敢肯定,余光是和他有同样预感的。因为当他和余光的视线相对时,余光的眉头一直紧锁着,目光一直在黑黢黢的灌木后游曳着,试图寻找什么不可见的东西。也许,那东西真的是什么所谓的脏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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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余光是有预感,但他不是听到了什么,他只是嗅到了那淡淡的腥味。若有若无,却无所不在。这是一种腥骚味,像是血,又像是某种野兽。对!应该是野兽吧,他几乎听到了低低的咆哮声。不知为何,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是一只巨大的黑色的野兽,正张开四肢在夜幕中挣扎。血红的嘴角泛出点点血光,在火把的辉映下显出磷磷碧光。它张开大嘴,尖利的牙齿发出森森白光,纠缠的舌头颤颤摇曳,喉头发出低沉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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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余光的脑海中浮现,没有真实的影象。但这脑海中的影子,却让余光想起了那条在赵家大宅里叫黑贝的狼狗。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只狗,但却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定是一只身形矫健的黑色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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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为什么会想到那只黑贝呢?虽然只是余光无意中想到的,但他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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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向来相信自己的预感,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他考大学时,那是很多年以前了,读书的名额很少,考试的题也特别难。那时他还在乡村中做一个下乡的知识青年,他根本不敢对自己有任何的自信,他的数学实在是太差。在考试前几天,他捧着书坐在牛棚边,那只老母牛正开心地啃着草。余光看书看得脑袋发晕,于是闭上了眼睛。突然之间,在他的脑海中猛然出现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像是一个个阿拉伯数字,又像是一道道方程式。这画面来得如此清晰,余光的印象无比深刻。过了几天后的高考中,拿到了数学考卷,竟然就是他那天在牛棚外梦到的题目。于是,他顺利地考上了本市大学,几年寒窗后,他又被顺利地留校当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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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想到黑贝呢?莫非,这预感也会实现?莫非,赵家大宅的赵连蒲会和这些年轻人的失踪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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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余光心神恍惚之际,突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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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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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是从两排抬棺手之间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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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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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张大了嘴,看着这黑漆漆的棺材,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发出的地方,竟是——黑漆漆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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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8)

  这声音真的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声音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似乎有什么东西用力地撞击在棺木的档板上。这东西一定是个不明的生物,一会撞在棺木的前方,一会又撞在棺木的后面。整个棺材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抬棺手们心里都觉得毛毛的。


  吴勇也听到了有声音从棺材里发出,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走在他前面的抬棺手想要停住脚步,而他后面的抬棺手却想尽快离开这里而加快了脚步。在两个方向的夹击下,吴勇不由得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这一趔趄不要紧,整个抬棺的队伍顿时大乱,横七竖八的腿交叉在一起,抬棺手门们全都摔倒在了地上。“轰”的一声,棺材落在了地上,腾起一团尘土。


  这桐木做的棺材果然结实,只是腾起一团尘土,却一条裂缝也没出现。


  王劳模心里咯噔了一下,从今天走出吕桂花的家,他心里就没有安宁过片刻。先前那张树林中惨白的脸,他努力说自己那只是幻觉。可刚才他真真切切听到了棺材里的“砰砰”声,而这声音其他的抬棺手们都听见了,因为走在王劳模身后的那个棺材手剧烈地喘着粗气,想要尖叫却又不敢发出声来,一口气闷在胸腔。


  当王劳模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回过头来,看到落在地上的棺材时,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


  棺材边上的抬棺手们都恐惧地让在了一边,只有吴勇沈天站在原地,后面的余光和翁蓓蓓也走到了棺木旁。


  夜,是如此的寂静,没有一点其他的声音,只有每个人混杂不一的心跳声,另外,就是从棺材里发出的那“砰砰”的声音。这声音一点也没有断绝,接连不断地从棺材里发出,就像一柄鼓锤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旁边几个离得近的抬棺手都瑟瑟发抖地向后退去,凛冽的风呼呼地从身边掠过,鸡皮疙瘩点点泛起。


  这令人恐怖的“砰砰”撞击声还是没有停止,而且越来越清晰可辨。


  王劳模吴勇沈天余光翁蓓蓓静静地站在棺材边,默默注视着这黑漆漆的棺木。沈天弯下腰来一只手搭在棺材的盖上,然后抬头望了一眼穿着道袍的王劳模。


  听着棺材里的撞击声,忽高忽低,在王劳模的心里也泛起阵阵寒意。棺材里究竟是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的地理先生,也做过无数次夜葬了,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遇到这么多邪邪的事。只有做过夜葬的地理先生才知道,夜葬的所谓习俗只是一个传统,他也从来没见过什么邪灵和厉鬼。


  可是现在,这“砰砰”的声音就在耳边,真真切切,毫不含糊。现在,连王劳模自己也害怕了。


  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天望着自己,王劳模知道这个血气方钢的年轻人想要破棺。沉吟片刻,他点了点头。


  棺盖是用七寸长的透骨钉死死地钉在了棺材上,但是这对于身手矫健的沈天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障碍。他一只手牢牢捉住棺盖,另一只手抓住棺木,略一吸气,然后使劲一搬。


  棺材的盖子打开了,那“砰砰”声消失了,一只青蛙蹦蹦跳跳地从棺材里跳了出来。


  王劳模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也听到周围吓得瘫倒在地的抬棺手们同时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原来这声音只是青蛙在作祟,虚惊一场。一定是刚才放下棺木休息时,青蛙从棺材的缝隙钻进来的。看来吕桂花家给棺材店的红包没有到位,做出来的棺材稀松平常。


  王劳模走到了棺材旁,准备把盖子关上,夜葬毕竟还要进行下去。


  他探头望了一眼棺材,暗叫一声“惨了!”。


  刚才在抬棺手们差点摔倒时,棺木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棺材里的骨灰坛竟给砸了一个粉碎,陶土碎片和骨灰撒得满棺材里都是。


  “不好,大凶!”王劳模暗暗叫惨。


  他不敢让别人知道,因为他也不知道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于是,他决定不让别人知道,反正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骨灰坛被砸碎了。他抓住棺盖想要扣住棺材,就在这时,一阵凉凉的风吹了过来,风以怪异的角度又在棺材里旋了一圈。灰白的骨灰粉末刹那间从棺材里飞了出来,扑在了王劳模的脸上。


  王劳模的眼睛顿时一阵奇痒,他使劲眨着眼睛,泪水缓慢地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冲走了骨灰。他暗暗叫道:“倒霉死了!骨灰进眼,倒霉半年!我这都是惹了谁啊?”


  盖上了棺盖,幸好没有其他人看出里面的骨灰坛砸碎了。王劳模敲了敲梆子,刚才被吓着了的抬棺手们这才重新套上了绳索,上了路。


  王劳模的眼睛却依然有些痒痛,他心里隐隐感觉不安。这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从走出吕桂花的家就开始了。也许,在前面又有什么诡异的事等待着这夜葬的队伍吧?


  一切还好,一路上平安无事,一个时辰后,队伍已经来到了一条山沟之中。在火把的映照下,到处野草丛生,长长的草丛后湮没着一个个坟堆。


  这就是埋葬凶死者的山沟——死人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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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2 15: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葬全集 - (19)

  王劳模蹲下身来,在道袍里摸出了一个罗盘,几个抬棺手在他身边围成一圈,火把高高地举着。抬棺手们把王劳模围得严严实实,吴勇余光等人看不清王劳模究竟在做什么。


  无意中一抬头,余光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风竟然已经停了,曾经密布的乌云也不知踪影。今夜是七月半,月光大炽,就算没有火把,周遭也是一片明朗,凄凄的荒草静止不动,一个个半高的坟堆突兀地耸立在荒野之中。


  没有风的夜晚顿时显得闷热起来,一颗颗汗珠顺着脖子滑了下来,余光低下头来,继续观察王劳模想要做些什么。


  王劳模取出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快速地转动着,他移动着脚步,忽左忽右,像是一个喝醉了的酒徒一般,身形蹒跚。他的眼睛闭着,但却似乎知道脚下的高低不平。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这是一片长满荒草的平地,齐腰的草长得很是茂密。王劳模从身边取过一截火把,手臂一垂,竟点燃了荒草。草噼里啪啦地燃了起来,空气里嗅到了焦臭中又带着芬芳的怪异味道。所幸没有风,火势并不大,但几个抬棺大汉还是警惕地观察着燃烧的火焰。


  火在慢慢地蔓延,只是一分钟左右,王劳模一挥手,几条大汉一起冲进了火堆,扑打起燃烧的荒草。


  火焰很快就熄灭了,这片草丛中也出现了一块焦黑的空地。这大概就是埋葬吕桂花的美穴地吧。


  王劳模蹲了下来,在空地的东南西北各插了一支蜡烛,然后点燃。这空地立刻一片光明,这是一快平地中的凹地,土黑黑的,盘根错节被荒草的枯根占据。


  王劳模敲了一下梆子,“笃笃——笃笃——笃笃——”


  抬棺大汉们挥动着铁铲挖起了墓穴,一会功夫,平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大坑。


  “呼呼——呼呼——呼呼——”周遭的荒草摇动了起来,又起风了。在空气里充满了枯草的焦臭气味和蜡油的腐尸气味。


  余光抽动了一下鼻子,这气味竟莫名地有些呛人。只是瞬间,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又嗅到了那股淡淡的,腥腥的,若有若无的野兽一般的气味。


  他环顾四周,远处的草丛微微摇曳,是风掠过荒草时吹动造成的吗?还是那看不清的野兽正伺伏其中?他背后渗出一片冷汗,瞬间浸透了贴身的衬衣,肉和衬衣贴在一起,冷透了。


  吴勇和沈天又再次加入了抬棺手们的行列,抬起了黑漆漆的棺木。沿着挖出的墓坑,抬棺手们分站在墓穴的两边。


  王劳模点燃了一张黄表纸,在手中摇晃几下,然后扔进了墓穴之中。他拿起了梆子急速地敲击起来,在敲击声中,抬棺手们渐渐弯下腰来,试图把棺木平整地放在墓穴里。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八个人齐心合力将棺材放进了穴中。王劳模轻轻吐了一口气,只要再在棺木上填好土,今天的夜葬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突然,一阵妖冶的风扑向了王劳模的后脑勺,他回过头来,只有齐腰深的草丛在风中缓缓摇曳,一股浓郁的腥骚味扑面而来。


  王劳模有些纳闷,这腥骚的气味怎么这么熟悉,一定在哪里曾经嗅到过。可这气味究竟是什么?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正在他纳闷时,离他最近的草丛,突然之间分开了,一条狰狞粗壮的黑影从中一跃而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抱住了王劳模的头颈……


  没有人注意到王劳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墓穴中。他们只是纳闷为什么梆子声突然停了。


  一阵巨痛,王劳模想叫出声来,可这巨痛来得过于迅速,以致于他还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响,眼前就一片漆黑。他最后看见的东西,是一双眼睛,一双绝望的眼睛。准确地说,看到的是一只眼睛,是他的左眼看到了自己的右眼,自己的右眼同时看到了自己的左眼。他的头颅被那只毛茸茸的手从中间分成了两半,是巨大的力量把他的脸撕裂成了两截!在他死去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了他作地理先生时的师傅,族长王唯礼,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骨灰见天,蓼无人烟!”


  只是极短的时间,那条黑影已经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又窜回了草丛,草丛只是略微地摇曳了一下,就恢复了往时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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