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49:00
Martini先生一离开,李珊蓝立刻说:「我可以去看墙上的字吗?」 <BR> 我想了一下,便点点头。 <BR> 她立刻跑上楼梯。 <BR><BR><BR> 『喂!』我突然想起墙上也有我的留言,『只能看黑色的字。』 <BR> 「为什么?」她停在阶梯一半的位置,回头说。 <BR> 『蓝色的字是我写的。』 <BR> 「知道了。」她边跑边说。 <BR><BR><BR> 我在院子站了很久,觉得腿有些酸后,便往楼上走。 <BR> 走到楼上的栏杆旁时,她正好从我房间出来。 <BR> 「他的留言真的会让人很有感觉。比较起来,你的留言便显得……」 <BR> 她突然摀住嘴巴,不再往下说。 <BR><BR><BR> 『不是叫妳别看蓝色的字吗?』我瞪了她一眼。 <BR> 「对不起。」她说,「我色盲。」 <BR> 『妳……』 <BR> 「我去上班了!」她一溜烟跑下楼。 <BR><BR><BR> 两天后荣安放假,我跟他又去泡Yum。 <BR> 当他知道Martini先生在耶诞夜说的故事后,便说: <BR> 「不公平!为什么我没听到?」 <BR> 『听到又如何?』我说,『你没慧根,故事再怎么动人对你都没用。』 <BR> 「起码我可以说些话安慰他啊。」荣安说。 <BR> 「你要说什么?」小云问。 <BR><BR><BR> 「我会说那女孩自从离开他后,便历尽沧桑、饱尝辛酸、漂泊无依, <BR> 最终沦落风尘。」荣安说,「这样他应该会觉得好过一些。」 <BR> 我和小云差点吓出冷汗。 <BR> 『幸好你不在。』我说。 <BR><BR><BR> 然后我说了Martini先生来找我并把领带送我的事。 <BR> 我没提及墙上的字,因为不想让荣安和小云也知道我的留言。 <BR> 「他最后说什么?」小云问。 <BR> 『他说他已经爬上右边的石头了。然后问我爬上了没?』 <BR> 「你怎么回答?」荣安问。 <BR> 我苦笑一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BR><BR><BR> 自从知道刘玮亭是我右边的石头后,我连攀爬的勇气也没, <BR> 只是站在山脚下仰望。 <BR> 或许我该像Martini先生一样爬到山顶,不管耗去多少精力和时间。 <BR><BR><BR> 两个礼拜后荣安又来找我时,告诉我一件事。 <BR> 「我查到刘玮亭在哪里了。」他说。 <BR> 我不知道该做何种情绪反应,只是沉默不语。 <BR> 「这次我非常小心,绝对不会再弄错了。」过了很久,他说。 <BR> 我还是沉默不语。 <BR> 「本想先去找她,但后来想想我老是做错事、说错话,这次无论如何 <BR> 绝对不能再害你了。」他似乎很不好意思。 <BR><BR><BR> 荣安用了两次「绝对」这种字眼,认识他这么久,很少见。 <BR> 他的表情显得愧疚和不安,有点像杀人凶手面对死者家属。 <BR> 我知道荣安对刘玮亭的事很自责,但没想到自责程度竟会如此之深。 <BR> 『你怎么查到的?』叹口气,我问。 <BR> 「利用网络的搜寻引擎找到的。」他说。 <BR>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么简单。 <BR> 他又不是情报局或调查局的人,原本就不会有其它神通广大的方法。 <BR><BR><BR> 荣安离开后,我犹豫着该不该去找刘玮亭? <BR> 如果找到她,又该说什么?做什么? <BR> 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BR> 犹豫了三天,还是举棋不定。 <BR> 第四天突然想到也许可以问问李珊蓝的意见。 <BR><BR><BR> 『要出门啊。』我特地在她要到超市上班前几分钟,在院子等她。 <BR> 「嗯。」她点个头,便出去了。 <BR> 『回来了啊。』我算准她下班回来的时间,提早几分钟在院子等她。 <BR> 「嗯。」她还是点个头,走进房间。 <BR> 『又要出门啊。』这次她是要到中国娃娃上班。 <BR> 「嗯。」她说。 <BR> 『又回来了啊。』五个小时后,我说。 <BR> 她没回话,只是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会后,便走进房间。 <BR><BR><BR> 我很懊恼自己竟然连开口询问的勇气也没,颓然坐在阶梯上。 <BR> 「喂。」她突然打开房门,「你到底想说什么?」 <BR> 站起身,我脸上微微一红。 <BR> 「还是说吧。」她笑了笑,「不过借钱免谈。」 <BR> 我只好把是否要找刘玮亭的事告诉她。 <BR><BR><BR> 「你一定要去找刘玮亭。」李珊蓝说,「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你那个 <BR> 叫荣安的朋友还有刘玮亭本身。」 <BR> 『为什么?』 <BR> 「就以右边的石头这个比喻来说,刘玮亭是你右边的石头,但你可能 <BR> 也是她右边的石头呀,而你和她之间就是荣安右边的石头。」 <BR> 我如梦初醒,决定去找刘玮亭。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0:00
荣安说刘玮亭现在又回到成大念博士班,要找她很容易。 <BR> 算了算时间,我跟她已经六年多没碰面了。 <BR> 我鼓起勇气、整理好心情,踏进她所在的系馆。 <BR> 问了一个同学:博士班的研究室在几楼? <BR> 他反问我要找谁? <BR> 当我说出刘玮亭后,他的表情很古怪,然后开玩笑说: <BR> 「你到三楼,如果哪间研究室让你觉得最冷最阴森,那就是了。」 <BR><BR><BR> 我爬到三楼,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两边都是房间。 <BR> 虽然是下午,但走廊上没亮灯,光线晦暗,几乎看不见尽头。 <BR> 门上挂着名牌,我不必用心感受每间房间的温度,用眼睛找就行。 <BR> 左边的第八间,门上的名牌写着:刘玮亭。 <BR><BR><BR> 那个同学说得没错,她的研究室有种说不出的冷。 <BR> 好像不曾有人造访、室内不曾有温暖,我想到原始森林里的小木屋。 <BR> 如果我是福尔摩斯,我会藉由科学方法量测门上的凹痕、门口的足迹, <BR> 然后得出几乎没人敲过门以及门口只有她的脚印的结论。 <BR> 我甚至怀疑所有人经过她研究室时,都会选择绕路而行。 <BR><BR><BR> 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两下门。 <BR> 过了像一分钟那样长的三秒钟后,里头传出:「请进。」 <BR> 扭转门把顺势一推走进。连门把都出奇的冷。 <BR> 然后我心跳加速,因为看到了刘玮亭。 <BR><BR><BR> 她眼睛盯着计算机屏幕,双手敲打着键盘,发出轻脆的声音。 <BR> 过了两秒钟,她转过头,看见我后,停止敲打键盘。 <BR> 我跟她的距离只有三公尺,却像隔了三个光年。 <BR> 实在太安静了,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BR> 十秒钟后,她又转头盯着屏幕;再半分钟后,键盘又发出呻吟声。 <BR> 「有事吗?」键盘哀叫了一分钟后,她终于开口。 <BR><BR><BR> 『我……』 <BR> 刚发出声音,才知道声音已经沙哑,清了清喉咙后,还是无法继续。 <BR> 「如果你要说抱歉,那就请回吧。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BR> 她打断我,语气没有高低起伏。 <BR> 听她这么说,我更紧张了,要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BR> 「出去记得关门。」她说,「还有,别再来了。」 <BR><BR><BR> 『这些年来,只要一想到妳就很愧疚,甚至觉得伤心……』 <BR> 我终于又开口。但话没说完,便听见她冷冷地说: <BR> 「你只是心里难受,不是伤心。你的心受伤了吗?被喜欢的人欺骗或 <BR> 背叛才叫伤心,而你并没有。所以请不要侮辱伤心这种字眼。」 <BR> 突如其来的这番话,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BR><BR><BR> 『我知道妳很伤心,所以我必须再见到妳,跟妳说一些话。』 <BR> 「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冰冷依旧。 <BR> 『请妳听我说些心里的话,好吗?』 <BR> 她看见我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后,叹口气说: <BR> 「算了,你还是走吧。我的自尊所剩无几,就让我保有它吧。」 <BR> 说完后,她站起身,背对着我。 <BR><BR><BR> 我无法爬上右边的石头了,但如果现在放弃,它将会更高更难爬上。 <BR> 突然想起烧掉情书那天,李珊蓝所说的话。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 <BR> 『我知道现在讲时间不对,可能也不重要,但如果能回到六年多前, <BR> 回到最后一堂课下课后,回到在教室外那棵树下追上妳的时间点, <BR> 我不会只说对不起。我还会说:我喜欢妳。』 <BR> 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我可以从她的背部和肩膀,看到如针刺般的反应。 <BR><BR><BR> 『那封情书确实是寄错,刚开始我也确实抱着将错就错的心态。可是 <BR> 后来,我真的很喜欢妳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喜欢,没考虑到未来。 <BR> 也许在喜欢妳之后我仍会被别的女生吸引,或觉得别人才是真爱, <BR> 但在我大四毕业前夕的那棵树下,在那个时间点,我是喜欢妳的。』 <BR><BR><BR>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似乎已用尽所有力气,我感到全身虚脱。 <BR>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我,隔了很久,才说: <BR> 「你真的伤了我,你知道吗?」 <BR>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BR><BR><BR> 「我知道你没恶意,寄错情书也只是个误会,但那时的我是真心对待 <BR> 你的。你不仅伤了我的自尊,也打击了我的自信。这些年来,我不 <BR> 靠近任何男生,也不让他们靠近我,我甚至都不笑了。我无法走出 <BR> 这个阴影,我需要光线,但又害怕见光。」 <BR> 她的语气很平和,已没有先前的冰冷。 <BR><BR><BR> 我知道说太多的抱歉都没用,而且我也说过太多次了。 <BR> 她说完那番话后,沉默了一会,又说: <BR> 「让我们回到你所说的那个时间点,我停下脚踏车,而你跑过来。」 <BR>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激动,试着稳住情绪后,接着说: <BR> 「请你告诉我,在那个时间点的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BR> 『嗯。在那个时间点的我,是真心喜欢妳。』 <BR><BR><BR> 她看着我,眼神不再冰冷,因为温暖的液体慢慢充满眼眶。 <BR> 然后她哽咽地说: <BR> 「我们走走吧。」 <BR><BR><BR> 听到这句她以前常说的话,我也觉得激动,视线开始模糊。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0:00
据说眼泪含有重金属锰,所以哭过后会觉得轻松。 <BR> 我在刘玮亭的研究室内流了一下泪后,便觉得身体轻盈不少。 <BR><BR><BR> 离开她的研究室,走到户外,我们在校园里闲晃。 <BR> 初春的阳光很温暖,她却瞇上了眼,我知道她一定很久没晒太阳。 <BR> 我们分别说说这六年多来的经历,她很讶异我跟苇庭成为男女朋友, <BR> 却不讶异我跟苇庭分手。 <BR><BR><BR> 「苇庭学姐和你并不适合。」她说,「你虽然不像是选孔雀的人,但她 <BR> 却是道地道地选羊的人。」 <BR> 『这有关系吗?』我问。 <BR> 「她爱人跟被爱的需求都很强烈,但你不同。」她说,「你们相处久了 <BR> 之后,你会窒息喘不过气,但她却嫌不够。」 <BR> 我沉思一会,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 <BR><BR><BR> 我和刘玮亭都知道,以后不可能会在一起。 <BR> 过了那个时间点,我们的生命便已错开,不会再重迭。 <BR> 现在的我们虽并肩走着、叙叙旧,但与其说是叙旧,不如说是治疗, <BR> 治疗彼此心里被右边石头所压痛的伤。 <BR><BR><BR> 走着走着,又到了以前上课的教室左边一百公尺外第三棵树下。 <BR> 以前总在这棵树下等刘玮亭,她的最后一瞥也在这棵树下。 <BR> 「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第二次机会,我们算是幸运的。」她说。 <BR> 『幸运?』 <BR> 「不用抱着愧疚和伤痕过下半辈子,而有第二次面对的机会,这难道 <BR> 不幸运?」 <BR> 我看看身边的树,没想到还能跟刘玮亭再次站在这里,便点点头说: <BR> 『确实是幸运。』 <BR><BR><BR> 天色已渐渐昏暗,我们做好了道别的心理准备。 <BR> 「你是选孔雀的人,祝你开屏。」她说。 <BR> 『妳是选老虎的人,祝妳……』我想了一下,『祝妳吃得很饱。』 <BR> 她突然笑了出来,终于看到她的笑容,我也笑得很开心。 <BR><BR><BR> 离开校园,我感到无与伦比的轻松。 <BR> 以前跟刘玮亭在一起时,因为有情书的压力,难免多了份不自在。 <BR> 现在什么都说清楚了,聊天时更能感受刘玮亭的纯粹。 <BR> 纠缠六年多的愧疚感终于一扫而空,我觉得双脚几乎要腾空而起。 <BR> 刚走进家门,不禁闭上双眼,高举双手仰身向后,心里吶喊: <BR> 终于可以爱人了! <BR> 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爱人的能量。 <BR><BR><BR> 「干嘛?溺水了在求救吗?」 <BR> 李珊蓝正站在院子,纳闷地看着我。 <BR> 我睁开双眼,嘿嘿两声,算是回答。 <BR> 「是不是捡到钱?」她说。 <BR> 『妳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钱。』 <BR> 「我是选孔雀的人呀,你能期待我说些有气质的话吗?」 <BR> 我不理她,顺着阶梯爬上楼。 <BR><BR><BR> 「喂。」她在楼下喊:「明天再帮我个忙吧。」 <BR> 『什么忙?』我倚在栏杆往下望。 <BR> 「明天是二月十四情人节,我要去卖花……」 <BR> 『门都没有。』我打断她。 <BR> 「这样好了,二八分帐如何?」 <BR> 『不是钱的问题。』我说。 <BR> 「你该不会想要三七分帐吧?」她说,「这样太狠了。」 <BR><BR><BR> 我有些无奈,摇摇头说:『我不习惯像上次那样卖花。』 <BR> 「我也不习惯呀,不过为了赚钱也没办法。」她说,「不然就四六吧, <BR> 再多的话就伤感情了。」 <BR> 看了一眼她求助的眼神,只好说:『好吧,我帮妳。』 <BR> 「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她笑得很开心。 <BR><BR><BR> 隔天要出门卖花前,我还是有些踌躇,李珊蓝给我一副深色太阳眼镜。 <BR> 『干嘛?』我说,『太阳又不大。』 <BR> 「戴上了它,人家比较不容易认出你。」她说。 <BR> 『我这种翩翩风度,即使遮住眼睛人家还是可以认出我的。』 <BR> 「是吗?」她笑了笑,又递给我一根手杖。 <BR> 『又要干嘛?』 <BR> 「你干脆装成视障人士好了。」 <BR> 『妳真无聊。』我瞪她一眼,并把手杖和太阳眼镜都还给她。 <BR><BR><BR> 这次卖花的生意更好,全部卖光一朵都不剩。 <BR> 虽然我仍是遮遮掩掩,还是被两个学弟认出来。 <BR> 花卖完后,李珊蓝数了些钱要拿给我。 <BR> 『不用了。』我摇摇手。 <BR> 「你……」她欲言又止。 <BR> 『妳是不是想说:我不像是选孔雀的人?』 <BR> 「不。」她说,「你确实像是选孔雀的人。」 <BR> 『那妳想说什么?』 <BR><BR><BR> 「你不要钱,是不是要我以身相许?」 <BR> 『莫名其妙!』我骂了一声,隐隐觉得脸颊发热。 <BR> 她倒是笑得很开心,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狡黠。 <BR> 『我明白了。妳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会跟妳要钱?』 <BR> 「对呀。」她笑着说,「如果你要钱,我宁可不要你帮。」 <BR> 我苦笑一下,没想到自己被她摸得这么透。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0:00
我在该受诅咒的情人节夜晚到研究室去忙,一直到凌晨四点才回家。 <BR> 洗完澡,准备舒舒服服睡个觉。 <BR> 梦到庙会的锣鼓喧天,舞狮的人将狮头贴近我,吓了一跳便醒过来。 <BR> 门外传来响亮的咚咚敲门声,下床开了门,果然是李珊蓝。 <BR> 「下来吃饭吧。」她说。 <BR> 『现在?』看了一下表,不禁失声大叫:『现在快五点了!要吃晚餐? <BR> 宵夜?还是早餐?』 <BR> 「别哭了。」她笑了笑,「下来吧。」 <BR><BR><BR> 她在房间内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还有一瓶剩下三分之一的红酒。 <BR> 她将酒倒入酒杯,刚好盛满两个酒杯。 <BR> 「客人喝剩的。」她指着手中的空酒瓶。 <BR> 我望着一桌满满的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BR> 「其实材料昨天下午就准备好了。」她说。 <BR> 『那为什么现在才弄呢?』 <BR> 「昨天是情人节呀,如果昨晚弄给你吃,你误会了怎么办?」 <BR> 我只得苦笑。 <BR><BR><BR> 「吃吧。」她说。 <BR> 『我还不饿。』我说。 <BR> 她递给我一柄扫帚。 <BR> 『干嘛?』 <BR> 「院子脏了,拿扫帚去扫一扫,扫完后就会饿了。」 <BR> 我瞪了她一眼,直接坐下来准备吃饭。 <BR><BR><BR> 「猜猜看。」她说,「这里只有一样东西不是过期的,你猜是哪样?」 <BR> 『这哪需要猜?』我说,『当然只有酒不会过期。』 <BR> 「你好聪明。」她笑得很开心。 <BR> 『妳这样吃早晚会出事。』 <BR> 「别说丧气话了,人要勇往直前、不畏艰难。」 <BR> 每次提醒她这点,她都不以为意,我没再多说,开始吃饭。 <BR><BR><BR> 我跟她提到去找刘玮亭的事,顺便感激她的指点与鼓励。 <BR> 「选孔雀跟选老虎的人果然不一样。」听完后,她说。 <BR> 『哪里不一样?』 <BR> 「她受伤后,便把自己锁在寒冷的高山上,换作是我,却会挺得更直、 <BR> 抬得更高,更勇敢也更骄傲地走进人群。」 <BR> 我看了她一眼,相信她真的会这样。 <BR><BR><BR> 「你一定很后悔将那封情书烧掉吧。」她说。 <BR> 『为什么要后悔?』 <BR> 「那封情书可是你年少青涩与冲动的见证呢。」 <BR> 『算了。』我说,『都已经烧掉了。』 <BR> 她起身去拿了张白纸,并把一枝笔交到我右手中。 <BR> 「现在我说什么,你马上用笔记下。」她说。 <BR><BR><BR> 我很纳闷地看着她,只见她闭上眼睛沉思,过了一会张开眼睛说: <BR> 「如果成大是一座花园,妳就是那朵最芳香、最引人注目的花朵……」 <BR> 听到第二句才猛然想起这是那封情书的开头,右手拍桌大喊:『喂!』 <BR> 「别吵。」她说,「我正在努力回想。」 <BR> 『够了喔!』 <BR> 「我试着帮你还原那封情书耶,你怎么不知感恩呢?」 <BR> 『妳……』我觉得脸上发烫。 <BR><BR><BR> 「别气了,继续吃饭吧。」她满脸堆笑。 <BR> 我瞪了她一眼,重新端起碗筷。 <BR> 「写情书是高尚的行为,你以后还会写吧?」 <BR> 『如果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我会写。』 <BR> 「万一人家又退回来给你,你可别再烧掉了。」 <BR> 『妳少诅咒我。』 <BR> 低头扒了两口饭,抬起头时刚好接触她的目光, <BR> 我们好像同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BR><BR><BR> 两天后荣安来找我,我们又到Yum找小云。 <BR> 我说我终于爬上右边的石头了,他们很开心,尤其是荣安。 <BR> 他多喝了几杯,又唱又闹的,最后是我扶他回家。 <BR> 突然想起Martini先生,如果他在,一定也会很高兴吧。 <BR> 有些人相处几次便可以交心;有些人即使天天在一起也要处处提防。 <BR> Martini先生就属于前者。 <BR><BR><BR> 我偶尔会去找刘玮亭聊聊天,总觉得跟她说完话后全身便会充满能量。 <BR> 再加上同是博士班研究生,有共同的毕业压力,彼此都能体会。 <BR> 后来我有篇要投稿到期刊的论文需要多变量分析,我找她帮忙, <BR> 她很爽快答应,三天后便把结果给我,让我很顺利完成那篇论文。 <BR><BR><BR> 天气又变热了,距离刘玮亭的最后一瞥,刚好满七年。 <BR> 原本跟她约好下午五点在那棵树下碰头,我想请她吃个饭,算是报答。 <BR> 但我三点半刚好要到教务处办些手续,办好后也才四点, <BR> 便在那棵树附近走走,顺便等她。 <BR> 远远看见刘玮亭跟一个男子正在散步,她的神情很轻松,谈笑自若。 <BR> 虽然两人之间并无亲密的动作,但亲密的感觉是可以嗅出来的。 <BR><BR><BR> 刘玮亭的春天来了,我很替她高兴,心里丝毫没有其它的感觉。 <BR> 我决定爽约,也决定不再找她聊天,以免造成困扰。 <BR> 先离开校园去买了六朵玫瑰,再回到附近教室拿了根粉笔。 <BR> 用粉笔在那棵树的树干上画只开屏的孔雀(但看起来像奔跑的公鸡), <BR> 然后把玫瑰放在树下。 <BR><BR><BR> 六朵玫瑰的花语是:祝你一切顺利。 <BR> 我想刘玮亭会明白的。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0:00
快升上博六了,如果没有意外,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就可以毕业。 <BR> 但毕业后要做什么? <BR> 这问题开始困扰着我。 <BR><BR><BR> 我30岁了,30岁才踏入职场,已经太老了。 <BR> 看来只有找间研究机构当个研究员,或是找间学校谋个教职才是正途。 <BR> 只可惜在中国人的社会里,有关系就没关系、没关系就有关系, <BR> 自问没关系又不是很出色的我,恐怕连谋个教职都很困难。 <BR> 荣安和小云都劝我别想太多,毕业后再说。 <BR> 李珊蓝则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合作。」 <BR><BR><BR> 『做什么?』我问。 <BR> 「摆摊呀。」她说。 <BR> 『啊?』 <BR> 「你很有天分,我们合作一定可以赚钱。」 <BR> 我决定听从荣安和小云的意见,毕业后再说。 <BR><BR><BR> 我待在研究室的时间变得更长,后来干脆买了张躺椅放在研究室, <BR> 累了就在躺椅上睡觉,最高纪录曾经连续三个晚上在研究室过夜。 <BR> 荣安来找我时,我们还是会去Yum和小云聊天,这已经是习惯了。 <BR> 跟李珊蓝的相处也照旧,常载她去车站,也常从车站载她回家。 <BR> 常共同研究如何把便宜的东西卖贵,而过期的食物也没少吃。 <BR><BR><BR> 时序已入秋,我多放了一条薄被在研究室的躺椅上。 <BR> 连续两晚睡在研究室后,第三天晚上决定回家洗个热水澡。 <BR> 刚洗完澡,打算换件衣服再到研究室上工,突然地板传来咚咚两声。 <BR> 下楼到李珊蓝的房间,发现桌上摆了个小蛋糕。 <BR> 『谁过生日?』我问。 <BR> 「我。」她双眼盯着桌上的蛋糕。 <BR><BR><BR> 我楞楞地看着她,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怪。 <BR> 「怎么了?」她抬头瞄了我一眼,「我不能过生日吗?」 <BR> 『当然可以。』我连忙说,『这蛋糕……』 <BR> 「花钱买的。」她说。 <BR> 我有点惊讶,又看了她一眼,说:『妳是我认识的那个李珊蓝吗?』 <BR> 「喂。」她瞪了我一眼。 <BR>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我便不再往下说。 <BR><BR><BR> 桌上还摆了一瓶剩不到一半的红酒,旁边有个酒杯。 <BR> 『这瓶酒又是客人喝剩的?』 <BR> 「不。」她说,「今天我生日,店里送的。」 <BR> 『怎么会只剩一半呢?』 <BR> 「那是我喝掉的。」 <BR> 『啊?』我吓了一跳,『妳一个人喝酒?』 <BR> 「不可以吗?」 <BR><BR><BR> 她又倒了一杯酒,刚举起酒杯时,我说:『别喝了。』 <BR> 「我不可以祝自己生日快乐吗?」她说。 <BR> 『庆生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喝酒。』 <BR> 「我的生日竟然只能自己庆祝,这难道不值得喝酒吗?」 <BR> 说完后,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想了一下,说: <BR> 『妳慢着喝,我送妳一样东西。』 <BR><BR><BR> 我跑回楼上房间,翻箱倒柜找出那瓶香水,我知道这是她最爱的品牌。 <BR> 下楼将香水递给她,她露出惊喜的表情。 <BR> 「这是你特地买的吗?」她说。 <BR>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告诉她因为施祥益欠了我两千块迟迟不还, <BR> 于是我们几个同学捉弄他,让他在百货公司刷卡抵债, <BR> 没想到刚好买到这瓶她最喜爱的香水。 <BR><BR><BR> 她的眼神由亮转暗,说: <BR> 「你连欺骗女孩子都不会,难怪你前女友不要你。」 <BR> 『喂。』我说,『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乱说话。』 <BR> 「我没喝醉,而且我也没乱说。」她突然变得激动,「你连说这是特地 <BR> 为我买的来逗我开心都做不到,有哪个女孩会喜欢你!」 <BR> 『够了喔。』我有点生气。 <BR><BR><BR> 「不够不够,我偏要说。」她站起身大声说:「我今天已经30岁了, <BR> 我不知道未来长怎样?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不知道过去在干什么? <BR> 看见秋天的落叶不再觉得那是诗,只觉得伤感,可见我老了。但我 <BR> 还是孤身一人,没有人爱我,不知道要爱谁。我……」 <BR> 她的语气急促,以致说话有些喘。换口气后,大喊: <BR> 「我甚至没有狗!」 <BR><BR><BR> 『狗?』我很纳闷。 <BR> 「对。我没有狗。」 <BR> 『狗很重要吗?』 <BR> 「我不管。没有狗就表示我很可怜。」 <BR> 她虽然30岁了,可是现在说话的逻辑却像三岁小孩。 <BR><BR><BR> 『嗯。』我点点头,『是很可怜。』 <BR> 「你不用同情我。」 <BR> 『好。我不同情妳。』 <BR> 她哼了一声,呼吸慢慢回复正常,神情也不再激动。 <BR><BR><BR> 「我已经30岁了,你知道吗?」她说。 <BR> 『现在知道了。』 <BR> 「我没什么朋友,大家都说我虚荣爱钱。」 <BR> 『不至于吧。』我说,『起码我就不觉得妳虚荣爱钱。』 <BR> 「是吗?」她说,「你敢发誓?」 <BR> 『不敢。』我摇摇头。 <BR> 「你……」她又开始激动。 <BR> 『开玩笑的。』我赶紧陪个笑脸。 <BR><BR><BR> 「我没有目标、没有方向,过去的日子好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没留下, <BR> 失去的东西太多,手里却一样也没有,我简直活得乱七八糟。」 <BR> 她说完后看了看我,我觉得好像看过这种眼神。 <BR> 那是在《性格心理学》的课堂中,当教授提起那个心理测验时, <BR> 我在心里看见的,孔雀的眼神。 <BR> 当初就是因为这种孔雀的眼神,我才会选了孔雀。 <BR><BR><BR> 『妳希望过过三天有钱人的日子,可见妳有理想;妳知道要努力赚钱 <BR> 才做得到,可见妳有方向;能省钱妳一定一毛钱都不花,可见妳有 <BR> 原则;过期的食物妳可以很自然吃进肚子,可见妳很豁达……』 <BR> 「豁达?」她打断我,「那叫不怕死吧。」 <BR> 『这样说也可以啦。』我笑了笑。 <BR> 她扳起的脸似乎想笑,却忍了下来。 <BR><BR><BR> 『妳叫我下来,只是想说妳活得乱七八糟吗?』 <BR> 「这瓶酒我一个人喝掉太可惜了,叫你下来喝还可以卖你一杯50。」 <BR> 『一杯50太便宜了,我会良心不安。这样吧,算80块好不好?』 <BR> 「你高兴就好。」 <BR> 『那蛋糕怎么卖?』 <BR> 「你少无聊。」 <BR> 她瞪我一眼。 <BR><BR><BR> 她倒杯酒并切了一块蛋糕给我,说:「我的生日,免费招待。」 <BR> 『生日快乐。』我说。 <BR> 「老女人的生日有何快乐而言。」 <BR> 『那香水还我。』 <BR> 「干嘛?」 <BR> 『我可以转送给快乐的老女人。』 <BR> 「哪有送了人再要回去的道理。」 <BR> 她拿起那瓶香水看了看,紧绷的脸部肌肉已经松弛。 <BR><BR><BR> 我不让她再喝酒,自己把剩下的酒喝光。 <BR> 喝完酒,吃了三块蛋糕,我站起身说:『现在轮到我了。』 <BR> 「嗯?」她很疑惑。 <BR> 『我30岁了,还是孤身一人,没有人爱我,不知道要爱谁。我……』 <BR> 「喂!」她用力拉一下我的衣袖,显得气急败坏,「干嘛学我!」 <BR> 『我喝醉了,没办法。』 <BR> 「你……」 <BR><BR><BR> 『生日快乐。』我笑着说。 <BR> 她看了我一会,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1:00
那晚原本还要再到研究室,但酒的后劲让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BR> 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找宠物店。 <BR> 没想到一只纯种小狗的价钱竟然都要上万元。 <BR> 不禁感叹生不逢时,竟生在一个狗比人贵的时代。 <BR><BR><BR> 我向很多学弟询问是否有人有不想养的狗? <BR> 过了几天,有个学弟说他女友的妈妈的朋友的邻居的母狗刚生完小狗。 <BR> 我跑去碰碰运气,很幸运从一窝小狗中抱回一只白色小公狗。 <BR> 牠大约一个月大,刚断奶,父亲是长毛犬,母亲是短毛犬,牠像父亲。 <BR><BR><BR> 我将小狗抱给李珊蓝,她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BR> 「这是真的狗吗?」 <BR> 她用手轻轻抚摸小狗的身体,小狗回头舔了舔她手指。她兴奋地大叫: <BR> 「是真的耶!」 <BR> 『让妳抱吧。』我说。 <BR> 她小心翼翼接过小狗,将脸颊贴着牠的身体,神情充满愉悦。 <BR><BR><BR> 李珊蓝将小狗养在院子里,她要睡觉时再把牠抱回房间。 <BR> 她从工作的超市拿了一大包狗干粮和两箱狗罐头准备喂牠。 <BR> 『这些东西是过期的吧?』我问。 <BR> 「开什么玩笑。」她的口吻带点训斥,「牠哪能吃过期的东西。」 <BR> 『喂。』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BR> 「你跟小狗计较,太没志气了吧。」 <BR> 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BR><BR><BR> 小狗很活泼,几天后便认得我和李珊蓝两人。 <BR> 荣安第一次看见牠时也很兴奋,把牠抱起来逗弄一番后,突然大叫: <BR> 「啊!」 <BR>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BR> 「你看!」荣安将小狗的肚子朝向我,「牠只有一颗睪丸耶!」 <BR> 我差点跌倒,李珊蓝则一个箭步从荣安手中抢走牠,直接走回房间。 <BR><BR><BR> 「怎么了?」荣安一头雾水,「我说错话了吗?」 <BR>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回答。 <BR> 「莫非睪丸不能算颗,要算粒?」荣安自言自语, <BR> 「所以要说一粒睪丸才对?」 <BR> 我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拉着他一起到Yum。 <BR><BR><BR> 小云听说我为了李珊蓝抱回一只小狗来养,好奇地问东问西。 <BR> 但她不对小狗的样子或如何养牠好奇,她好奇的是我的动机。 <BR> 『我想她大概很喜欢小狗,所以想办法抱了一只,就这么简单。』 <BR> 在小云的追问下,我回答。 <BR> 小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追问。 <BR><BR><BR> 『我的动机很奇怪吗?』过了一会后,我问。 <BR> 「不会呀。」她说。 <BR> 『可是妳看我的眼神很怪异。』 <BR> 「是吗?」她连续眨了几下眼睛,「会怪吗?」 <BR> 『很怪。』我说。 <BR><BR><BR> 小云没回答,转身煮咖啡。煮好了端给我时,弯身靠近我,说: <BR> 「你喜欢她吧?」 <BR> 这个疑问句吓了我一大跳,我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楞楞地望着她。 <BR><BR><BR> 决定要抱只小狗给李珊蓝时,并没有因为喜欢她所以要取悦她的念头, <BR> 真正动机只是单纯因为她有着孔雀的眼神。 <BR> 虽然我从未看过真的孔雀,但在教授询问那个心理测验时, <BR> 心底浮现上来的孔雀眼神,竟与李珊蓝生日那晚的眼神一样。 <BR><BR><BR> 『嗯。』 <BR> 想了很久,我缓缓点了点头。 <BR> 这次轮到小云和荣安吓了一跳。 <BR> 小云惊讶我的大方承认;而荣安则惊讶我喜欢李珊蓝。 <BR> 我们三人同时陷入长长的沉默中。 <BR><BR><BR> 「你为什么喜欢她?」小云首先打破沉默。 <BR> 『她好像需要我,这让我有种被需要的感觉。』我说。 <BR> 「被需要的感觉?」小云很纳闷,「这不是爱吧。」 <BR> 『或许吧。』我耸耸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说: <BR> 『反正我不是选羊的人,不会在乎喜欢的人是否就是真爱。』 <BR> 小云不再追问,只淡淡笑了笑。 <BR><BR><BR> 『妳觉得呢?因为这种理由而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很奇怪?』我问。 <BR> 「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我怎么看并不重要。」小云也耸耸肩, <BR> 「你忘了吗?我也不是选羊的人。」 <BR> 『那妳会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而喜欢一个人?』 <BR> 「我是选马的人,搞不好会因为某个男生跑得快而喜欢他也说不定。」 <BR> 她说完后便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只剩荣安仍是满脸问号。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1:00
回家的路上,荣安几度想开口最后却忍住,这对他而言很不寻常。 <BR> 直到踏进我房间,他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喜欢李珊蓝吗?」 <BR> 『这很重要吗?』我说。 <BR><BR><BR> 「可是她的脾气不太好。」 <BR> 『这很重要吗?』 <BR> 「你们的学历和生活背景都有很大的差异。」 <BR> 『这很重要吗?』 <BR> 「你不是最讨厌选孔雀的人吗?可是她偏偏就是选孔雀的人。」 <BR> 『这……』 <BR> 我接不下话。 <BR><BR><BR> 我确实不喜欢选孔雀的人,也讨厌自己选了孔雀。 <BR> 虽然大家(李珊蓝除外)都说我不像选孔雀的人, <BR> 但李珊蓝却像极了选孔雀的人。 <BR> 这么说的话,如果我喜欢她,岂不造成矛盾? <BR><BR><BR> 「你在森林里养了好几种动物,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 <BR> 你必须离开森林,而且只能带一种动物离开,你会带哪种动物?」 <BR> 荣安突然问了这个心理测验,我很讶异。 <BR>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狗吗?」他问。 <BR> 『不知道。』我摇摇头。 <BR> 「狗应该代表友情吧。」他说,「发明这个心理测验的人,一定不认为 <BR> 这世上有人会觉得友情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BR> 我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BR><BR><BR> 「你还记不记得,刚升上大二时要换寝室的事?」他说。 <BR> 『嗯。』我点点头。 <BR> 「那时大家都说我常闯祸、会带来厄运,甚至说我行为举止很怪异, <BR> 不像正常人,比方说我会遛鸟。」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接着说: <BR> 「所以没有人肯跟我住同一间寝室。」 <BR> 『这事我记得。』 <BR><BR><BR> 「只有你肯接纳我。」他说,「你问我:睡觉会不会打呼?我回答: <BR> 不会。然后你说:这间寝室只有一条规定--如果有人睡觉打呼, <BR> 另一个人便可以用脚踹他的屁股。」 <BR> 我想起这段往事,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 <BR> 「打从我们住同一间寝室开始,你便是我这辈子最好最重要的朋友, <BR> 如果将来我们同时喜欢一个女孩子,我一定会让你,也会帮你。」 <BR> 『不用你让。』我笑了笑,『最好你也别帮。』 <BR><BR><BR> 「刘玮亭的事我很自责,是我害了你,让你一直背负着对她的愧疚。 <BR> 我发誓除非你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否则我这辈子一定不交女朋友。」 <BR> 『你放心好了,她现在已经有男友,我不会再觉得愧疚了。』 <BR> 他点点头,又继续说: <BR> 「原以为你跟柳苇庭在一起就会幸福快乐,没想到你们还是分手了。」 <BR> 『说这干嘛?』我说,『都已经过去了。』 <BR><BR><BR> 「我觉得你能幸福快乐最重要,所以不管那个心理测验的选项里是否 <BR> 有狗,我一定要选狗。」荣安突然提高音量,握紧拳头大声说: <BR> 「我一定要选狗!因为友情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BR><BR><BR> 脑海里浮现荣安怯生生站在寝室门口询问,他是否可以住进来的往事。 <BR> 我很清楚忆起他那时候的眼神。 <BR> 没错,也是因为他的眼神,所以我决定跟他同住一间寝室。 <BR> 即使当时班上同学不是劝我,就是笑我笨。 <BR><BR><BR> 「你真的喜欢李珊蓝吗?」 <BR> 『应该吧,还不太确定。』我说,『也许等弄清楚她选孔雀的理由后, <BR> 便可以确定。』 <BR> 「如果你确定了,一定要告诉我喔。」 <BR> 『嗯。』我点点头,『一定。』 <BR> 荣安很开心,又一个劲儿的傻笑。 <BR><BR><BR>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说。 <BR> 『什么秘密?』我问。 <BR> 「其实你睡觉很会打呼。」 <BR> 『真的吗?』我很惊讶。 <BR> 「嗯。」他点点头,「但我从没踹过你屁股。」 <BR> 『还好你选狗。』我说。 <BR> 然后我们同时开怀大笑。 <BR><BR><BR> 跟荣安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很清楚他容易讲错话、容易闯祸的样子。 <BR> 但我更清楚知道他的质朴、他的善良可爱,以及他对我的忠实。 <BR> 他带我去Yum、常来台南陪我,也是希望我能快乐。 <BR> 记得有次他问我:「想不想看见幸福的样子?」 <BR> 『想啊。但是怎么看?』 <BR> 他立刻脱下裤子,露出他的命根子,得意地说: <BR> 「我用蓝色的笔将小鸟涂成青色就变成青鸟了,青鸟是幸福的象征。 <BR> 现在你看见青鸟了,恭喜你!你已经找到幸福了!」 <BR><BR><BR> 我可能会因为这样而长针眼,不禁恨恨地说: <BR> 『干嘛还需要用笔涂?我踹几脚让它淤青,它也会变青鸟。』 <BR> 「说得也是。」他说。 <BR> 我抓起地上的裤子,往他脸上一砸,大声说:『快给我穿上!』 <BR><BR><BR> 想到荣安以前那些无厘头的举动,虽然当下总觉得生气和哭笑不得, <BR> 但现在回想起来,心头却暖暖的。 <BR> 荣安是选狗的人,即使他是条癞皮狗,他仍是最忠实的狗, <BR> 只属于我的狗。 <BR><BR><BR> 一个月后,荣安又要从屏东调到宜兰。 <BR> 宜兰跟台南,一个在台湾的东北,另一个在西南。 <BR> 我们彼此都很清楚,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BR> 他要去宜兰前,还特地先来找我,并拉着我很慎重地交代李珊蓝: <BR> 「他就麻烦妳照顾了,万事拜托!」 <BR> 李珊蓝觉得莫名其妙,还瞪了他一眼。 <BR><BR><BR> 「你一定要记得,我是选狗的人。」临上车前,荣安对我说: <BR> 「不管你变得如何、别人怎样看你,我始终是你最忠实的朋友。」 <BR> 车子刚起动,他立刻摇下车窗,探出头大声说: <BR> 「即使天塌下来,我仍然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千万要记得喔!」 <BR><BR><BR> 送走荣安后,我走进院子,李珊蓝正在逗弄着小狗。 <BR> 「有狗的陪伴真好。」她说。 <BR> 『没错。』我说。 <BR><BR><BR> 我开始怀念那晚的开怀大笑。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1:00
<BR> 既然荣安走了,我又要忙着赶毕业论文, <BR> 去Yum的次数便大为减少。 <BR><BR><BR> 小狗一天天长大,长得健康可爱,每当听到开启院子铁门的声音, <BR> 就跑来我脚边又叫又跳。 <BR> 只要抱起牠,看见牠only one的睪丸,我立刻想起荣安。 <BR> 真是奇怪的联想。 <BR><BR><BR> 冬天到了,李珊蓝不再让小狗待在院子,把牠养在房间内。 <BR> 她要上台北时,会把牠交给我,我也会让牠待在楼上的房间。 <BR> 牠很乖,当我坐在书桌前,牠会安静趴在我脚边。 <BR> 我到车站载从台北回来的她时,她一进院子便会直奔我房间抱牠下楼。 <BR> 但当我回房时,总可以看到书桌上她放置的小礼物。 <BR><BR><BR> 研究室太冷,所以不管我忙到多晚,都会回家睡觉。 <BR> 有天寒流来袭,又飘着雨,我冷到受不了,便提早回来。 <BR> 坐在书桌前写东西,隐约听到很细微的咚一声。 <BR> 像是李珊蓝敲天花板叫我的声音,但太轻了,而且也不该只有一下。 <BR> 我侧耳倾听,隔了约20秒,又是一声咚。 <BR> 虽然声音已大了点,但还是太轻。 <BR> 如果真是她叫我,为什么这两下的时间间隔这么长? <BR><BR><BR> 放下笔,犹豫了一分钟,最后决定还是下楼看看。 <BR> 李珊蓝的房门开了一条缝,清晰的白色光线透出,我便推开门。 <BR> 她躺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我大吃一惊:『妳怎么了?』 <BR> 「我……」她讲话似乎很吃力,「我肚子痛。」 <BR> 『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BR> 「我也不知道。」 <BR> 『很疼吗?』 <BR> 「嗯。」她的双眉纠结,缓缓点了点头。 <BR><BR><BR> 看了看表,已经快12点了,医院都关门了,只剩急诊处开着。 <BR> 走到巷口招出租车的路对她而言可能太远,而且现在也不好叫车。 <BR> 我立刻冲上楼拿件最厚重的外套,让她穿上后,再帮她穿上我的雨衣。 <BR> 发动机车,要她从后双手环抱我的腰,然后十指相扣。 <BR> 我单手骑车,另一手抓紧她双手手指,生怕她因力不从心而滑落车下。 <BR> 顶着低温的雨,小心转弯,我花了七分钟到急诊处。 <BR><BR><BR> 急诊处的人很多,而且所有人的动作分成两种极端的对比: <BR> 动作极迅速的医生和护士;动作极缓慢的病患和扶着病患的家属。 <BR> 去挂号前,我问她痛的部位在哪?她手按着肚脐下方。 <BR> 「肚子痛吗?」挂号窗口的护士小姐说,「是不是右下腹部?」 <BR> 『不是。』我回答。 <BR> 「如果是右下腹部剧痛,就是盲肠炎。」她说。 <BR><BR><BR> 量完血压和体温后,护士小姐叫我们坐着稍等。 <BR> 我坐不住,起身走动时看到墙上写着急诊处理的先后顺序。 <BR> 排在前面大概是出血和休克之类的,腹痛之类的排在遥远的天边。 <BR> 连牙齿出血都排在腹痛的前面。 <BR> 回头看见李珊蓝始终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眉间及脸部都写着痛。 <BR> 突然有股冲动想朝她的脸打一拳,让她牙齿出血,以缩短等待的时间。 <BR> 在那漫长等待的十分钟内,我重复了20几次起身和坐下。 <BR><BR><BR> 「肚子痛吗?」坐在我旁边一个看来像是病患家属的中年妇人说: <BR> 「是不是右下腹部?」 <BR> 『不是。』我忍着不耐,勉强回答。 <BR> 「如果是右下腹部剧痛,就是盲肠炎。」她又说。 <BR> 现在是怎样? <BR> 难道说肚子痛一定是盲肠炎、屁股痛一定是长痔疮吗? <BR><BR><BR> 我无法再等待了,再等下去我会抓狂。 <BR> 瞥见走道角落有张移动病床,我扶起李珊蓝走到病床边,让她躺下。 <BR> 我推着病床往里走,才走了七八步,一位年轻的男医师迎面走来。 <BR> 「肚子痛吗?」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珊蓝。 <BR> 『嗯。』我点点头。 <BR> 「是不是右下腹部?」他说,「如果是右下腹部剧痛……」 <BR> 『不是盲肠炎!』我粗鲁地打断他。 <BR><BR><BR> 他吓了一跳,双眼呆望着我。我觉得自己太冲动,也很失礼,便说: <BR> 『对不起。』 <BR> 「没关系。」他反而笑了笑,「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 <BR> 他戴上听诊器低身简单检查一下她,沉吟一会后,摘下听诊器说: <BR> 「看她疼痛的样子很像盲肠炎。但既然不是盲肠炎的话,嗯……」 <BR><BR><BR> 他叫来了一个护士小姐,将李珊蓝推进急诊观察室。 <BR> 抽了一些血,吊了瓶点滴,并在病床上挂个红底黑字的牌子, <BR> 上面写着:禁食。 <BR> 『她怎么了?』我问。 <BR> 「先观察一下。」他说,「再看看验血的结果。」 <BR><BR><BR> 医师走后,我站在病床边对她说: <BR> 『早叫妳别吃过期的东西,妳偏不听。』 <BR> 「你一定要现在说这些吗?」她睁开眼睛说。 <BR> 『这是机会教育。』我说。 <BR> 她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BR><BR><BR> 过了一会她又睁开眼睛,说:「你全身都淋湿了。」 <BR> 『没关系。待会就干了。』我说。 <BR> 「你怎么隔了那么久才下楼找我?」 <BR> 『妳敲天花板的力道太轻,间隔又长,我还以为听错。』 <BR> 「你再晚几分钟下来,我恐怕就死了。」 <BR> 『胡说。』我看了看表,『已过了约半小时,妳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BR> 「这是跟病人说话的态度吗?」 <BR> 我简单笑了笑。看看四周,几十张病床上躺满了病患。 <BR><BR><BR> 『还很疼吗?』我问。 <BR> 「已经好一点了,不过还是很疼。医生怎么说?」 <BR> 『他说妳很漂亮。』 <BR> 「对。」她淡淡笑了笑,「这才是跟病人说话的态度。」 <BR> 我稍微放松心情,这才感觉到身上的雨水与汗水所造成的黏腻。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2:00
「要开刀吗?」她问。 <BR> 『不知道。』我摇摇头。 <BR> 「如果要开刀就开吧,不过要缝合时记得叫医生缝得漂亮一点。」 <BR> 『要不要顺便叫医生在妳肚皮上缝只孔雀?』 <BR> 「那样最好。」她说。 <BR><BR><BR> 我们又聊了一会天,李珊蓝的神情不再像刚进医院时那般萎靡。 <BR> 左边病床上是个胃出血的老年人,刚吐了半脸盆的血; <BR> 右边病床上是脸部被玻璃割伤的小女孩,一直哭着喊痛。 <BR> 比较起来,我们算幸运的,但也不免感染到别人的痛苦。 <BR> 瞥见刚刚的男医师朝我招手,我立刻离开病床走向他。 <BR><BR><BR> 「这一栏是白血球数目。」 <BR> 他指着一个数字,我低头看了看,一万九千六百多。 <BR> 「正常数目在四千到一万之间。」他说,「如果接近两万,病人可能有 <BR> 意识模糊的情形。但看你们谈话的样子,她好像很正常。这……」 <BR> 他想了一下,决定再抽一次血,并告诉我: <BR> 「如果她状况不稳定,随时通知我。」 <BR><BR><BR> 医生抽完血,又挂了另一个红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禁水。 <BR> 他走后,我仔细观察她的神情,确实很清醒也很正常。 <BR> 但突然想到她是只骄傲的孔雀,她会不会因不想示弱而故作镇定? <BR> 『妳的提款卡密码是多少?』想了一会后,我问。 <BR> 「问这干嘛?」她说。 <BR> 『只是想知道而已。』 <BR> 「别傻了,我死也不会说的。」 <BR>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意识非常清醒。 <BR><BR><BR>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孔雀吗?」 <BR> 『嗯?』我先是惊讶她突然这么问,随即摇摇头说:『不知道。』 <BR> 「据说猎人喜欢利用雨天捕捉孔雀,因为雨水会将孔雀的大尾巴弄湿 <BR> 而变重,孔雀怕雨中起飞会伤了羽毛,于是不管猎人靠得再近,牠 <BR> 绝对动也不动,选择束手就缚、任人宰割。」 <BR> 『是这样吗?』我很好奇,『虽然不能飞,但总可以跑吧?』 <BR><BR><BR> 「孔雀很爱护牠那美丽的羽毛,尤其是尾巴,牠平时不太飞正是因为 <BR> 不希望弄伤或弄掉羽毛。在猎人的枪口下,孔雀既不飞、也不跑, <BR> 因为仓皇奔跑时,尾巴一定会拖在泥泞里。所以孔雀宁愿站着等死 <BR> 也不想逃命,怕伤了一身华丽。」 <BR> 她说这段话时,眼睛直视天花板,并未看着我。 <BR><BR><BR> 「大家都说孔雀贪慕虚荣,为了爱美连性命也不要,可谓因小失大。 <BR> 但如果孔雀不能开屏、不能拥有一身华丽,那么活着还有意义吗?」 <BR> 正思索着该如何接她的话时,她又自顾自地往下说: <BR> 「所有动物都认为生命是最重要的,但孔雀不同,牠认为信仰比生命 <BR> 重要,而牠那美丽的羽毛就是牠的信仰。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牠 <BR> 依然捍卫牠的信仰。」 <BR> 我注视着她,发觉她的神情很平静,语气也很平淡。 <BR><BR><BR> 「人们把孔雀编成负面教材,教育孩子千万别学孔雀的骄傲与虚荣。 <BR> 孔雀没有朋友,也没有了解牠的人,牠明明具有高贵的信仰,大家 <BR> 却只会说牠骄傲、虚荣,牠一定很寂寞。」 <BR>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轻轻叹口气后,接着说: <BR> 「孔雀这么寂寞,我当然选牠。」 <BR><BR><BR> 我终于知道李珊蓝选孔雀的理由。 <BR> 以前很讨厌别人对选孔雀的人的偏见,没想到自己对孔雀也有偏见。 <BR> 但现在是偏见也好,不是偏见也罢,都无所谓。 <BR> 我和她都是选孔雀的人,虽然选孔雀的理由不同, <BR> 但都因为选了孔雀而被认为虚荣。 <BR><BR><BR>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天花板,好像天花板是一大片蓝色的海。 <BR> 然后她转头看着我。我们目光相对,没有说话。 <BR> 过了很久,她突然开口:「5169。」 <BR> 『嗯?』 <BR> 「5169,我的提款卡密码。」 <BR> 她说完后,竟指着我微微一笑。 <BR><BR><BR> 我突然会意过来,惊觉她的意识可能开始模糊。 <BR> 匆忙转身却撞到隔壁病床的点滴架,架子晃了两下后我才将它扶正。 <BR> 然后慌张地去找那个医师。 <BR>踏浪行歌 发表于 2005-11-1 14:52:00
医生赶来帮李珊蓝打了两针,又换了另一种点滴瓶。 <BR> 由于开刀是件大事,再加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络李珊蓝的家属, <BR> 因此他还是建议多观察,万不得已时才开刀。 <BR> 所幸她的状况逐渐稳定,白血球数目也开始下降。 <BR> 当她终于摆脱剧痛而沉睡时,已经凌晨四点了。 <BR><BR><BR> 我回家简单睡个觉,隔天一早又到医院的急诊处。 <BR> 她似乎睡得很香甜,表情非常安详。 <BR> 我出去买了份报纸,找了张椅子,坐在病床边看报纸。 <BR> 报纸看完后,她还没醒,这才发觉肚子有些饿,便又出去吃早餐。 <BR><BR><BR> 再回来时,她刚好醒过来。 <BR> 『好点没?』我问。 <BR> 「好多了。」她说。 <BR> 我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然后笑了笑。 <BR> 「折腾了你一晚,真不好意思。」她说。 <BR> 『不会的。』我说。 <BR><BR><BR> 李珊蓝一共在急诊观察室待了三晚,我也陪了她三晚。 <BR> 她隔壁的病床上不停换着病患,大部分的病患顶多待一晚。 <BR> 因为症状轻的,经治疗或包扎后就回家休养;症状严重的就直接住院。 <BR> 像她这样不上不下的待了三晚,非常少见。 <BR> 禁食和禁水的牌子一直都在,她因为没吃东西也没喝水以致嘴唇干裂。 <BR><BR><BR> 这段期间内,我总是搀扶着她上洗手间。 <BR> 但在洗手间前十步,她会坚持要我留步让她自己走。 <BR> 我也更清楚知道她没什么朋友,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来探望她。 <BR><BR><BR> 办完出院手续,我载她回家。她一进家门便说:「真是历劫归来。」 <BR> 我先让她休息,然后出门买些米和罐头,回来煮了锅稀饭。 <BR> 她捧着碗的左手有些颤抖,连举筷的右手似乎也拿不稳。 <BR> 『只是一顿稀饭而已,妳不必感动,也不必激动。』 <BR> 「笨蛋。」她说,「我是三天没吃饭,浑身无力而已。」 <BR><BR><BR> 连续一个礼拜,我一直提着心,晚上睡觉不关房门,睡得也不安稳, <BR> 怕她突然又出状况。 <BR> 一个礼拜过去后,见她一切都很正常,才把心放下。 <BR> 然后我拨了通电话给荣安,告诉他我已经确定喜欢李珊蓝了。 <BR> 他在电话那端又吠又叫,很兴奋的样子。 <BR><BR><BR> 确定喜欢李珊蓝这件事,让我在接下来几天面对她时觉得不自在。 <BR> 我像只骄傲的孔雀,为了掩饰这种不自在,只得装作若无其事。 <BR> 或许我该好好学习该如何开屏以展现一身灿烂,吸引她的目光。 <BR> 毕竟我和她都是选孔雀的人,一旦我能自在随性地在她面前开屏, <BR> 她应该就能懂的。 <BR><BR><BR> 毕业论文口试前几天,为了放松自己紧张的心情,我一个人去Yum。 <BR> 很久没看到小云了,想跟她聊聊天。 <BR> 进了店里刚在老位置坐下,竟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BR> 苇庭也在。 <BR><BR><BR> 缘分是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促进一段感情的产生; <BR> 但若感情不在了,再多的缘分只会造成更多的尴尬而已。 <BR> 我很尴尬,苇庭应该也尴尬,连小云的脸上也写着尴尬。 <BR><BR><BR>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什么?」小云打破沉默,用很客气的口吻说。 <BR> 我先是纳闷,心下随即雪亮,原来这小子故意装陌生来逃避尴尬。 <BR> 『喂,别装了,我和妳很熟的。』我说,『老规矩,妳煮的咖啡。』 <BR> 小云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煮咖啡。 <BR><BR><BR> 一直到咖啡煮好前,我和苇庭都没说话。 <BR> 小云煮好咖啡端到我面前时,我才开口问苇庭:『妳怎么会在?』 <BR> 苇庭迟疑一下,说:「我要结婚了,来邀小云参加喜宴。」 <BR> 『这是好事啊。』我说。 <BR> 「没人说是坏事吧。」小云说。 <BR> 「对呀。」苇庭说。 <BR><BR><BR> 我们三人又沉默了。 <BR> 苇庭终于又开口:「我也很欢迎你来参加喜宴。」 <BR> 『妳明知道我不会去的,干嘛要赚我的红包呢?』我笑了笑,说: <BR> 『不过我还是会祝福妳的。』 <BR> 「你果然是选孔雀的人。」苇庭说。 <BR> 我脸色微微一变。 <BR><BR><BR> 苇庭看见我的反应,便说:「对不起。」 <BR> 『干嘛道歉?』我说。 <BR>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家说你是选孔雀的人。」 <BR> 『不。』我摇摇头后,说:『我很庆幸选了孔雀。』 <BR> 苇庭和小云互相看了看,同感惊讶。 <BR><BR><BR> 我将剩下一半的咖啡一口喝尽,站起身对苇庭说:『先恭喜妳了。』 <BR> 「谢谢。」她笑了笑。 <BR> 『他选什么动物?』我问。 <BR> 「他也选羊。」 <BR> 『真是一大的卷帘格。』 <BR><BR><BR> 「一大?」她很疑惑,「卷帘格?」 <BR> 『一大合起来便成天,也就是合之作天。卷帘格是指谜底要由下而上 <BR> 倒过来念,所以就是天作之合。』 <BR> 「谢谢。」她弄懂了,便笑了笑。 <BR> 我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从容离开Yum,却还是忘了付咖啡钱。 <BR><BR><BR> 回到家,刚推开院子铁门时,发现李珊蓝站在院子。 <BR> 「怎么这么早回来?」 <BR> 『怎么这么早回来?』 <BR> 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BR> 『今晚没到研究室,一个人跑去Yum,结果竟然碰见去送结婚喜帖的 <BR> 前女友,所以提前回来了。』我先开口回答她,『说完了。』 <BR><BR><BR> 「你没任何反应?」 <BR> 『如果我选马,可能立刻开溜,因为怕她纠缠我;如果我选牛,可能 <BR> 会客套应酬,因为怕她先生以后跟有我事业往来;如果我选老虎, <BR> 可能会把水往她脸上一泼,然后掉头就走;如果我选羊,我可能在 <BR> 她的婚礼上大喊:别嫁他!我才是真正用生命爱着妳的人!』 <BR><BR><BR> 「但你选的是孔雀呀。」 <BR> 『所以我优雅地站起身,并说了个有气质的灯谜当作祝福。离开时, <BR> 连咖啡钱也没付。』 <BR> 「果然是选孔雀的人。」她笑着说,「总算没丢孔雀的脸。」 <BR><BR><BR> 『轮到妳了。』我说,『这个时间妳应该在中国娃娃吧?』 <BR> 「我不在那里上班了,因为我怕会变成热舞女郎。」她回答。 <BR> 『为什么?』我很惊讶。 <BR> 「她们赚钱似乎很容易,这种诱惑对我来说越来越大。我怕有天抗拒 <BR> 不了诱惑,我就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李珊蓝了。」 <BR> 『什么时候辞掉的?』 <BR> 「我出院后第三天。」 <BR><BR><BR> 「对了。」她又说,「超市的工作我也辞了。」 <BR> 『为什么?』我更惊讶。 <BR> 「在那家超市工作的最大好处,就是常有免费的过期食物可拿。既然 <BR> 我以后都不吃过期的东西,那就没必要再去工作了。」 <BR> 『妳终于肯听我的话了。』 <BR> 「如果再不听,我就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李珊蓝了。」 <BR> 我笑了笑,挂心的事少了一件。 <BR><BR><BR> 『超市的工作是什么时候辞的?』 <BR> 「也是我出院后第三天。」 <BR> 『妳还有什么转变是在出院后第三天所发生,而我并不知道的?』 <BR> 「有。」 <BR> 『什么转变?』 <BR> 「我觉得认识另一个选孔雀的人真好。」 <BR> 说完后,她笑了笑。 <BR><BR><BR> 『其实妳出院后第三天,我也有个转变。』 <BR> 「什么转变?」 <BR> 『我很庆幸自己也选了孔雀。』 <BR> 「即使被认为虚荣也无所谓?」 <BR> 『是啊。』我说,『无所谓了。』 <BR><BR><BR> 虽然没有猎人举着枪站在面前,但我们两只孔雀却几乎动也不动。 <BR> 我努力试着开屏,她似乎在等我开屏。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