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为有康熙的准可,这几日一旦有时间,我就去要了马,拣一块僻静处,由一位骑术精湛的军士教骑马。他说不敢让我对他用任何敬称,我看他一脸惶恐,也就答应直接喊他的名字,尼满。看到他,会不禁想到姐姐和那个人。想着那个人恐怕才不会如此恭恭敬敬,惶惶恐恐,拘拘束束的,想着想着就一面看着尼满,一面忍不住地叹气。尼满被我瞅他两眼,就叹口气的莫名其妙举动搞得更是举止拘谨。说话都不是很利落。就更不要提他能把我教得如何了。
一个教得如履薄冰,一个学得很是无趣。在百般无聊中,我也终于可以独自一人骑着马,慢慢溜了。几次想要双腿一夹,马鞭一扬,就跑一下,可都被尼满阻止了,唠叨着,什么我手上力小,马性还不熟,不能急躁。我就慢慢骑着马,溜着!
其实我很怀疑,尼满根本没有打算真正把我给教好了,或者是怕摔了我,担不起责任,所以只是和我磨时间而已,等回京日子一到,自然万事大吉了。
太阳渐渐西落,我还是骑着马徘徊在草原上,尼满催了好几次,见我总是装没听见,也只能由我,稍稍落后半个马头,陪在马侧。
正在闲逛,忽看到远处两骥骏马直奔而来,我看着好象是十三阿哥的那匹大黑马,忙勒了马,定定等着。不大一会,已经奔近,果然是十三,旁边的是四阿哥,两人都穿着紧身骑装,腰束革带,马鞍上悬着箭壶,斜斜插着些白羽箭。只不过四阿哥是一身青蓝,身子修长,看上去冷俊中含着英气,而十三却是一身白色滚银边,本就身姿挺拔,此时看来更是雄姿勃发。
尼满一看清来人,就忙跳下马,俯下身子请安。我却实在懒得跳下跳上的,只等着他们近了勒住马后,在马上俯了俯身子。十三朝尼满挥了挥手,让他起来,赶着问我:“学会了没?”
我努了努嘴说道:“只学会如何坐在马上不掉下来。”十三看了眼尼满说道:“你先回去吧!”尼满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意见,遂又躬身行了个礼,然后骑着马慢慢退走。看他远了,我才抱怨着说道:“他哪是教我学骑马呀?完全在哄小孩子呢!”十三在马上笑道:“你可别跟小孩子比,比你骑得好的,多着呢!”我听完,一想也是,这些蒙人,满人可是属于马背的民族,不会走,就已经随着父亲坐在马背上了。笑着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十三想了想,说道:“现在饿了,要回去用膳,不过晚上倒是有时间,你若晚上得空,我可以教你。”我听后,一高兴,双手一拍,刚想叫声‘好’,却没想到,我这一闹,又松了缰绳,马在原地打起转转来,直觉得就是闭上眼睛一声惊呼,直到感觉马不动了,才睁开眼睛,却看见十三正替我勒着缰绳,他把缰绳还给我,又看了我一眼,对着四阿哥叹口气说道:“看来我是‘任重而道远呀’! ”四阿哥嘴角一抿,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不说话,只是同情地看着十三,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
晚上随便吃了些东西,急急地漱了口,又叮嘱了芸香和玉檀几句,就忙忙地赶去了约定地点。到了地头,看见空无一人,才惊觉,自己这么赶地过来,竟提前了好久。遂把披风铺在草地上,躺倒,看着星空,耐心地等起来。
正等得有些迷糊,觉得有人在上面看着我,忙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四阿哥,忙捡起披风站了起来,一面请安,一面下意识地往周围看,四阿哥说道:“太子爷有事把十三叫住了,他托我过来。”我忙说道:“那奴婢就回去了,改日再教就可以了。”他淡淡说道:“你觉得我教不了你吗?”我忙摇头,说道:“不是。”他淡然说道:“那就上马吧!”我一面心里打着嘀咕,琢磨着四阿哥为何有这闲情逸致,只因为十三的拜托?一面打量着他带来的两匹马。
他指了指一匹看着小一些的马,说道:“这是十三专门挑的小马,很温顺,我待会骑母马,它自会跟着。”说完就翻身上了那匹大一些的马。我也赶忙上了小马,他在前面策马慢行着,一面说道:“我们先慢慢走一圈,你和马熟悉熟悉。顺便我给你讲一下待会跑起来时要注意的。”我忙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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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四阿哥教得不好,实际上他教得很好,我进步很快,一晚上已经可以骑着小马随着母马慢慢小跑了。可是我和他在一起时,总是浑身不自在,一想到他将来是雍正,和做事情的霹雳手段,就不开心,心里满是压抑。
这时我才惊觉我已经不是那个张小文了,张小文是喜欢雍正的,欣赏雍正的,她认为在争夺皇位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对自己残忍。而且八阿哥和九阿哥也有置雍正于死地的心思,所以雍正最后监禁他们幷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是现在?原来现在我已经真的是马而泰.若曦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在我茫然不知时,流逝的时光已经改变了我。
也仔细思量过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四阿哥进一步拉拢关系,为将来多留几分机会和保险。可几次三番,思量好的讨好拍马的话到了嘴边,看着他喜怒莫辨的脸色就又吞回了肚子。一晚上又要想东想西,又要学骑马,幸好十三挑的马不错,再加上这段日子的学习,否则别说骑了,能不摔着就不错了。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自己还是不行。原以为凭借三年白领的办公室争斗经验,再加上五年宫内生活的严格磨砺,自己早已经是人精了,没有想到遇到真正厉害的主,立马破功。
左思右想后,只得安慰自己说,好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不得罪他就行了,至于说讨好,看来自己还得多磨练几年。安慰完后,也决定绝对再不跟四阿哥学骑马了。一个琢磨不透的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太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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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老天总是以折磨人为乐子。明明十三满口保证说,一定不会爽约。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是四阿哥。我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回头要找十三好好谈一次话。
我定了定神,陪笑看着四阿哥说道:“奴婢今日白天刚当完值,有些乏了,所以今晚就不学了。”四阿哥听完,脸上仍然是冷冷淡淡,只是眼睛看着我。我又鼓了鼓气,俯身说道:“如果四阿哥没有别的事情,奴婢就先行告退。”说完蹲着身子等了一小会,看他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就直起身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提着一口气,试探着从他身边走过,等走过他后,觉得他仍然没什么反应,不禁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一声,忙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可走了一会后,听到后面马蹄声,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就觉得四阿哥凌空一跃,从马上跳下一把拽住了我。我看着离我无限近的四阿哥的脸,不禁失声惊呼。
我叫完后,看他仍然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漠漠然地看着我。好象我们现在紧贴在一起姿势根本没有什么不正常。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反倒被他用力一揽,更是贴在了他身上。我静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想着,莫非他想调戏我?
念头还没有转完,就感觉他冰冷的唇压在了我的唇上。我一面使劲往后仰头,一面用力推他,但是男女力气所限,幷没有起什么作用。他尝试了几次,发现我紧闭双唇,根本不让他进入,遂抬起了头。我立即下意识地做了电视剧里被非礼女子经常做的动作,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可惜他不是郭络罗小格格,我的手被他截住,被他反剪在背后。他眼睛里带着丝丝嘲弄,嘴轻轻贴在我脸上,说道:“难为你在我身上化了那么多年功夫,引得我上了心,现在又玩‘欲擒故纵’!”他凉凉的嘴唇轻轻在我脸颊上印了一下,说道:“恭喜你,计谋成功了。”
我怒瞪着他,想开口反驳,可是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怒声道:“放开我!”他又往前倾了倾,嘴在我耳边一面轻柔地逗弄着我,一面轻声说道:“你若想跟我,我自会向皇阿玛去要了你的。”我觉得我全身无力,四肢发软,感觉身子越来越热,心却越来越冷,强自深吸了口气,定了下心神,突然轻声地娇笑了起来。
他听到我的笑声,不禁动作慢了下来,我侧着头,嘴贴在他耳边,轻轻呵了口气,然后紧挨着他耳朵说道:“四爷是因为没带着女人出来,需要泄火吗?”
他身子一僵,我顿了顿,接着一面轻笑着,一面说道:“如果四爷喜欢用强的,一个奴婢没资格反对,四爷想要在这野地里苟合也遂四爷的愿。”
他听完,慢慢直起身子,盯着我脸看了起来,我脸上带着几丝冷笑,半挑着下巴,斜睨着他,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他忽地缓缓展开一个笑容,我只觉全身一个激灵,冷笑瞬间被冻在脸上,他一面笑着,一面慢慢俯下头,又印在了我唇上。我身体后仰,却无法躲开,只觉得寒意从他没有温度的唇上迅速传到我心里。我慢慢闭上眼睛,全身冰冷地想到,完了!真的完了!原来‘以毒攻毒’不管用的。
正全心冰凉,如坠冰窖时,他猛地离开了我的唇,放开了我,自转身上了马。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又被他突然放开,一下子摔坐在地上。
他在马上冷冷看着我,说道:“上马!”我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我已逃过一劫。一面暗自谢谢各路神仙,一面腿脚发软,歪歪斜斜地爬上了马。看他反方向而行,幷不是回营地,我刚放下的心,又立即提了上来。他在侧旁冷声说道:“放心,你还不是倾国倾城。”我这才又稍稍安心了些。
他在一侧,开始加速,一面指正着我错误的姿势和手势。我再没有勇气说半个不字,只得顺从地强打起精神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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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再见十三,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一个人,十三现在肯定不死也是重伤。十三被我看得完全不敢和我的眼睛对视。目光只是游移在别处。我盯着他看了会,忽觉得不对,一看四阿哥正淡淡看着我,心里一慌,忙收回目光,乖乖立在一旁。
最后看大家都目注着场中射箭的太子爷,我装着去换水,经过十三身边时,步子依旧,只是低低说道:“今儿晚上我去找你。”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走近十三帐篷时,十三的贴身小厮三才忙蹲身说道:“姑娘吉祥!爷正等着呢!”我笑说道:“烦劳你了!”他忙陪笑道:“姑娘这说得是哪里话,都是奴才该做的。”我笑笑,自进了帐篷。
十三正坐在羊毛地毯上,斜靠着软垫看书,看我进来,忙扔了手中的书。我瞪了他一眼,随手拿了两个软垫,也把自己舒服地安置好,又从几案上倒了杯茶给自己。
十三挨着坐近了些,陪笑说道:“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我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一个阿哥若不想教我,做奴婢的不敢有半句怨言,可你犯不着再三戏弄我!”他整了整脸色,认真说道:“这可是你误会我了,头一晚是被太子爷叫住了,虽是闲聊,可不好驳了太子爷的面子,才打发了小厮去找四哥;第二次是被……”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说道:“的确是有事,绝没有哄你。”我冷哼一声,说道:“除了皇上、太子爷,还能有谁绊住你?”他有点无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敏敏格格。”我一听,看他满脸无奈,满肚子的火中也不禁透出几丝笑意。想着既然这样的确不好再说什么,可想着昨晚上的事情,又觉得满肚子的怒气怨气无处可去,只得一仰脖子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茶。
十三看我信了,复又懒洋洋地靠回软垫上,带着笑意,说道:“不过你应该高兴才是呀!怎么一肚子火呢?”我猛地侧头盯着他,气声说道:“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他移前了些,盯着我眼睛说道:“你难道心里没有四哥吗?”我听完此话,怔了一会,气极反笑,干笑了几声后,问道:“我何时告诉你我心里有四爷了?”他笑着一面摇头,一面说道:“自从你在殿前奉茶,我就觉得你一见四哥就怪怪的。你对太子爷都是淡淡的,可对四哥却极其小心谨慎,当时心里就存了纳闷。半年前,你升了领头女官,又向我打听四哥的喜好避讳。平时端上的茶具点心一应都是四哥中意的。这五年来你也很是留心四哥的言谈举止。你若没想着四哥,那我可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了。也不见你如此待别的阿哥。”
我越听,心越静,只觉得‘自作孽不可活’。我实在没什么可怨天尤人的了。十三见他一席话,说得我只是低垂着头默默坐着,不禁得意一笑,轻搡了我一下,轻笑道:“别不好意思了!我看四哥对你也有点子意思。回头记着敬我谢媒酒!我可没少在四哥面前夸你。”他敛了敛笑意,认真说道:“四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看他对我就知道了。”我没有搭腔,默默坐了半天,忽然站起来,说道:“我要回去了。”然后看着十三,郑重地说道:“反正我心里绝对没有四阿哥!”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一路走着,一路想,其实自己打听四阿哥的喜好避讳时就担心引人注意,还特地把别的阿哥平日饮茶喜好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可是毕竟一个上了心,别的只是敷衍而已,一般人倒看不出异样,可十三和四阿哥朝夕相处,又和我要好,我对四阿哥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难怪他会误会。既然他如此想了,那四阿哥误会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而且自己只以为在打听私事上会引人注意,却不料五年来的时时小心谨慎,和处处留心观察落在十三眼里全是其他原因了。我该如何去解释这个长达五年的误会呢
回到自己的营帐,只觉得心里一股憋闷无处可去,倒茶烫了手,收拾东西却又撞翻了水盆,弄得地毯全湿了,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吓得隔壁帐篷的芸香和晨樱都冲了过来,看我面色难看,又看到地毯上的水,忙陪笑说道:“姑娘快别生气了,我们这就帮姑娘把毯子换了。”我看着她们,静了静心神,强笑道:“真是越急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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