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 11年噩梦犹未醒* w, O- K$ ^: e% Z E' Q' G/ q
2006年春节前夕,记者采访了朱令案的多名关键人,试图在这纷纷攘攘的舆情议论背后,记录最原生态的真实声音,将读者带回11年前,重新解读幕后的细节。这11年,原本健康美丽的朱令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的父母又是如何在艰难困苦中煎熬……11年的苦难生活慢慢展现在我们面前。 同学记忆 曾经美丽多才的朱令 广陵绝响 }9 y3 F, L; H n# F" B
1994年12月11日晚,作为清华大学民乐队成员,朱令在北京音乐厅参加专场演出纪念“一二·九”学生爱国运动,并独奏了古琴名曲《广陵散》。 朱令的同学童宇峰在2004年11月10日的文章中回忆:1994年的12月11日,我们实现了音乐爱好者的最高梦想,在北京音乐厅举办了我们自己的专场演出。准备这场演出耗费了我们每个参与者数年的心血,每个人都明白,这样的演出一生只有一次。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兴奋。 朱令那天生病了,松松的扎着长发,精神明显不好,脸色憔悴,虽然也兴奋,但话很少。朱令照例参加了大多数节目,她那天独奏的是古琴名曲《广陵散》,用的是从孙老师那里借来的百年老琴。 童宇峰那时在后台忙着帮很多人定音,没能仔细欣赏她的演奏。偶尔听到几声,觉得她那天的音色似乎有一种往日少有的深沉与寂静。 演出结束,照例在清华南门某餐厅庆祝,朱令没有参加。这时才听说她已经三天没吃饭,完全靠自己坚强的意志完成了所有演奏。 其先,大家以为她得是的一般的肠胃病,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谁也没有想到,那次演出竟是朱令最后一次表演。 1994年12月12日,朱令一个人跑回了家,原因是因为疼得受不了。 古琴留韵
8 C4 r7 r. w) }) m. ` 据童宇峰回忆,当时的清华民乐队,多数是上了清华后才开始学习乐器的非特招生。寥寥几位从小就学乐器的艺术特招生,时常在排练时摆架子。朱令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因为她是头一位“主动送上门”来的、水平卓越的非特招生。那时的她留着清爽帅气的短发,身着淡乳色运动服,身材结实高大,脸上挂着自信而轻松的笑容,健康而漂亮。 朱令第一次亮相时,带来了一架黑色的古琴。古琴在民乐器中是一件很稀罕的乐器,由于难度高,会演奏的人很少。朱令在乐队十几人的围观下演奏了一曲,毫不怯场。 现在想来,朱令那天的演奏虽不十分丰满,但镇静,颇有大家风范。朱令的双手细长而灵活,乐队的指导老师和学生干部对朱令这一“送上门”来的惊喜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后来听说朱令不仅会演奏古琴,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学习也很好,还是游泳健将,在校级比赛中拿过名次。大家对朱令的钦佩油然而生。 1993年5月,朱令入队的第二学期,是乐队历史的一个小高潮。朱令参加了很多的节目,有独奏也有合奏,拿了很多的奖。 清华有很多能充分利用时间的人,朱令就是其中之一。像很多北京同学一样,她经常周末骑车回家,但仍能很好地兼顾学业和各种社会活动。百忙之中,居然还能抽出时间到北京电影乐团跟随著名的音乐演奏家孙桂生先生学习古琴。 永失健康
' c( z1 `9 t% l7 p* t 不少人从1994年12月11日朱令演奏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后来同学们才知道,朱令那天的病正是她第一次铊中毒的前期症状,朱令从那天以后就住进了医院,而后转入了重症监护室。疾病让她在最美丽、最辉煌的时候倒了下去。 童宇峰说,乐队里只有几个关系和她最密切的人知道病情的严重。朱令的病一直没有查出病因,听说她昏迷了很长时间,头发也脱落了很多。大家的心情都很灰暗。冬去春来,新的学期开始了。乐队又开始了正常的排练演出。没有朱令时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不久,好消息传来,说朱令的病好了起来,可能很快就能回来排练。大家都很高兴,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有一天童宇峰去6号楼有事,刚进楼门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他抬头一看竟是朱令。她已经瘦得让人几乎不敢相认,穿着一件带斗篷的深绿色外衣,遮掩着她短短的头发,有种见风即倒的柔弱。童刚回过神,应了句“回来啦”, 她已经走出楼门去了。望着她孱弱的背影童宇峰心里复杂极了,他知道她的自尊不愿让同学看到她软弱的样子。“我万万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心智健康的朱令”。 抗击病魔 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糊涂治疗, v* s' m j. Q/ [2 @2 D" |
1994年12月底,朱令进入医院治疗。在将近一个月的治疗中,没有找到病因,除了腹、腰、四肢关节痛,头发也掉光了。 等假期结束朱令回到学校的时候,虽然身体虚弱,但头发已经长出一寸了。但麻烦的事接着就来,开学仅仅一个星期,朱令再次发病。 1995年3月9日,朱令前往著名的协和医院神经内科专家门诊就诊,神内主任李舜伟教授接诊后,经初诊“高度怀疑铊中毒”,并请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劳动与卫生职业病研究所的张寿林大夫会诊,张提出可能是“铊中毒”或“砷中毒”,但因该所当时不能做检测,张建议到朝阳医院做检测,却不知道因何种原因而没有去成。 朱令就在协和医院急诊室一边观察一边等待住院床位。 3月15日,朱令住院接受治疗。 3月22日,朱令吃东西开始呛,陷入了深度昏迷。 3月24日,协和医院对朱令开始血浆置换疗法,前后8次、每次1000CC以上的换血量使她感染了丙肝。 3月25日,朱令出现吸氧不稳定的情况。 3月26日,朱令被收入ICU,靠呼吸机生存。 3月28日,朱令进入长达两个多月的深度昏迷。 4月5日,朱令事件引起社会关注。 这个时候的朱令,已经走到死亡的边缘,但病因仍然没有查明。 与此同时,朱令继续天天接受各式各样研究性检查。朱令的妈妈回忆:“从住院后,不同科室的大夫会诊之后,提出不同的治疗方案,从那时起,朱令就开始接受各式各样的检查,有一天光是抽血化验就进行了12次,化验结果都没有血液上的毛病,但是她的神智越来越恍惚,手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差,说话也开始不清楚。这时医生告诉我们,基本否定了‘铊中毒’,基本认为是‘急性波散性脑脊髓神经根神经炎’。” 绝处逢生3 H3 L9 J7 p' l3 t7 \
1995年4月8日,朱令中学同学贝至诚和5名中学同学去医院看望朱令。“她几乎全身赤裸地躺在ICU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我的第一反应是拔腿想走,但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中学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一个场景。此情此景,正在北京大学力学系读大三的贝决心为朱令做点什么。 据朱的同学称,贝至诚和朱令是中学同学,当时关系不错。但朱令的姐姐意外身故后,朱令受到的打击很大,可能是由于性格变孤僻了,两个人打交道就少了。4月的这次探望,是因为同学告知说他朱令可能不行了,去见最后一面吧。 这一面,竟然成为中国互联网发展的神话:它成为中国首位利用互联网向全球寻求拯救而受益的病人。 4月28日,朱令父母设法收集了朱令的皮肤、指甲和从1994年12月朱令第一次发病时穿的尼龙运动衫上收集到的第一次发病时脱落的长发,以及血、尿、脑脊髓等供化验样品,一起送往北京职业病防治所陈震阳的实验室。陈震阳确定朱令是铊中毒,并且体内的铊超过致死量。陈震阳认为,如此大的剂量,不是自杀,就是他杀,而且凶手肯定是两次投毒。 后来,朱令父母在北京市劳动卫生所找到了十盒普鲁士蓝(专家推荐的专门解砣毒的药),总共40余元。和此前的包括少数住院费和昂贵的ICU监护费和药品在内的50万元账单形成强烈的对比,人们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样的怪病竟然用40元就“治本”了。一个月后,朱令体内的铊含量基本排除,中毒的症状消失。 然而,由于治疗时机耽误,严重的后遗症从此和朱令相伴终生。 浮生如梦
1 f2 |, i; y T( Z9 s* Q 人生能有几个11年?从1994年冬的第一次治疗,到2006年1月,朱令几经生死。 之前是确诊和排毒,虽然很成功,不过后遗症也许比死亡更可怕:大脑开始萎缩,智力下降到幼童水平;视觉神经受损,基本上看不到东西,吃饭也只是本能的往嘴里塞,弄得满嘴都是;全身软绵绵的,“去抱她到康复机上的时候,腰部感觉不到任何硬的地方,人就是靠这里的筋骨的力量支撑身体” ,朱父这样描述。经过长时间的康复锻炼之后,现在已经稍微能感觉到一点力量,但平衡控制功能还是非常差,重心稍有偏离就会倒。 一个明显的特征是,朱令不认生,表现得越来越像一个小孩,越来越依赖父母亲。“她的时空意识很差,总以为自己还是在清华读书的学生,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33岁了!”朱明新长叹。她从未纠正过女儿的说法,就当朱令这11年在做一场梦,点醒梦中人反而会让她备受刺激。 父母之心, r+ ~) U7 j3 u3 H
十一年之前,朱令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朱父在国家地震局工作,他是那里的高级工程师。朱明新的单位是中国远洋公司在三元桥。后来,朱明新就根本没法去上班了,干脆呆在医院。 吴承之和朱明新忘不了同事和单位的帮助,他们在工作上的照顾使得两人能放心地在医院陪着令令。 再到后来,二老都退休。 “基本上不出去,也没有时间出去,令令这种情况不能出一点差错,我们随时都陪着她。” 2004年的一天,朱明新在家里突然摔倒,而后昏迷了一个星期。 “颅脑血管破了三根, 只有开颅,把头盖骨拿掉,补一块巴掌大的钛合金。”大夫对她的老伴吴承之说,“不是半身不遂,就是痴呆”。 她竟然是挺了过来,也许是小的那个,还牵动她的心。 整个2005年的冬天。朱明新骑着自行车,在北京市公安局信访局和刑侦总队之间来回奔走。她看到,有人把接待人往里屋推:“这个案子当年很有名的……”接着几次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装着不认识她。“只是希望真相能大白于天下。不然我倒了,女儿无以为托,怎么活?”轮椅上的朱令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她的潜意识中是否已经意识到,日渐苍老的父母还能陪她走多远?” 维权之路 状告“协和”延误治疗, s; Y/ _( Z1 E1 l
1995年3月15日,朱令被送往协和医院后,在急诊室一边观察一边等待住院床位,据朱明新回忆:“从那时起,朱令就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检查。这时医生告诉我们,基本否定了‘铊中毒’。” 这期间,朱令发病一直得不到有力救治,开始出现了神志模糊、对答不切题等反应,又伴有严重的腹痛和脱发症状。 随后朱令开始昏迷,并被转入ICU加强医疗病房。朱令究竟得了什么病?这个问题当时一直困扰着吴承之夫妇。 表现傲慢
) Y+ k% x3 r, J! |& g; e; t 1994年4月5日,《北京青年报》的一篇关于朱令的报道将朱令的病情公诸报端,朱令的中学同学贝至诚也开始通过因特网向全世界求救,发送SOS信件。贝至诚很快收到了1500封回信,其中有许多回信认为朱令铊中毒。 随后,4月18日清晨,贝至诚拿着邮件认定的诊断结果送给协和医院时,结果是苦等一天,“协和表现得非常傲慢,除了几个年轻的医生愿意看,其他医生都拒绝看,最后朱令父母只好自己去找相关部门鉴定铊中毒。”贝至诚说。这一天,协和医院发布朱令的病情报告,仍然认为朱令有极大可能患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神经炎。 50万<40元: i% J+ P) b2 Y% M
直到后来北京职业病防治所陈震阳确定朱令为砣中毒,协和医院立即邀请了国内知名的6名神经内科专家会诊,决定给朱令用药二巯丁二酸钠。吴承之在网上却看到了这样的回复,“该药副作用很大,建议用普鲁士蓝。”靠原卫生部部长崔月犁的帮助,吴承之找到了普鲁士蓝。原以为药费很贵的吴承之怀揣2000多块钱。结果买了一小箱10瓶,仅用40多元,合计一瓶4元多。 朱令服用之后,病情立刻得到控制,逐渐稳定,开始好转。在协和的总计治疗费50多万元,“真正的救命药仅需40多元。”吴承之的语气里充满无奈。“由于误诊延误了治疗,铊毒破坏了朱令的大脑神经、视觉神经和四肢神经,导致了她100%伤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