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18:41

后来,由于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王孟英又娶了第二任妻子吴氏,这位吴氏夫人从此开始跟着王孟英过起了动荡不安的生活。
  在公元1849年到1852年期间,也就是王孟英四十几岁的时候,他的朋友们帮助他刊印了《回春录》、《仁术志》、《温热经纬》等书。
  在公元1851年的时候,王孟英的老母亲去世了。
  母亲的去世给王孟英的打击很大,母亲在临终的时候让他把自己葬在皋亭山,说这是回海昌老家的便道,方便以后孩子们来祭拜她。
  这是那年的夏天。
  江南天气湿热。
  王孟英跪在母亲的坟墓前。
  突然,他感觉自己开始思念家乡了,那里,是安葬着他祖辈的地方。
  其实,王孟英也思念故乡很久了,此时太平天国的队伍已经要打过来,杭州城内的物价飞涨,像王孟英这样的贫困人家已经开始感到无力支撑。
  但是,老家海昌祖上留下的几间房子已经被族人给分了,自己回去没地方住啊,怎么办呢?
  这时候,一位叫谢再华的朋友出现了。
  这位谢再华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他是住在杭州城的保佑坊那里的,不知道怎么就和王孟英认识了,有一天王孟英就对谢再华说,你住的这个地方会有火灾,希望你赶快搬家,这位谢再华也特听话,回家收拾收拾打个包就搬走了,等到了秋天,果然保佑坊那里发生了火灾(反对中医的人一定认为是王孟英放的火,否则不会这么灵),谢再华侥幸躲过了,从此对王孟英感谢异常。在他听说王孟英想要搬回海昌老家,却没有房子住以后,就开始东奔西跑,为王孟英打探消息,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久,他领来了一位叫管芝山的朋友,介绍给王孟英,说:这位管芝山就住在海昌,他们家在海昌北乡的渟溪,那里风景非常的漂亮,民风也淳朴,如果您愿意回去,他可以带您去,你们可以做邻居。
  王孟英大喜,有人带路,当然大大的好,也没客气,就立刻跟着管芝山,乘船来到了故乡海昌,一看,果然是世外桃源,于是,就租了一个姓朱的人家的房子,然后,立刻行动,就把家人(此时只有老婆和几个女儿,根据文献分析,可能还有几个侄儿)带来定居了。
  其实,王孟英此时返回故乡,是很凄凉的,因为他的家里基本上是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值钱的家当也就是个砚台,我估计他搬家肯定特简单,也甭什么搬家公司了,自个儿包了几件破衣服,手里端着个宝贝砚台,就算搬家了,他说他在父亲去世以后,“即携一砚以泛于江,浮于海,荏苒三十余年,仅载一砚归籍”,所以后面出版的一本医案集的名字他就给起成了《归砚录》。
  这一年,王孟英五十一岁。
  一个五十一岁的人,在江湖上混了几乎一辈子,最后家当却只有一个砚台,从我们现在以金钱来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角度看,他活得太失败,几乎可以做为成功学励志讲座的反面典型了。
  但是,他却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精彩的中医著作,却救治了那么多的濒于死亡的患者,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成功的。
  至少,他实现了对父亲的承诺:做个对世界有用的人。
  从此,王孟英开始了在海昌的行医生涯,但是,由于杭州等地的人都知道他治病治得好,所以还常请他过去,于是我们再看这个时期王孟英的医案,经常可以见到他“游”这儿、“游”那儿的,其实什么游啊,您以为王孟英穷得只剩个砚台了还旅游呢?就是去看病,古代人特文雅,喜欢用个体面的词儿。
  汇报一下这个时期王孟英的诊疗工作吧。
  有位姓吕的女士病了二十多天了,请王孟英来诊病,王孟英来到患者的家里,一进屋,吓了一跳,原来这位女士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呢(裸衣而卧),虽然神智不清,但还知道来了人,自己拉个被盖在了胸口。
  有的朋友问古代诊病如果患者是妇女,是不是就不能诊脉,隔着帘儿,还需要拉根丝线啊?从这则医案来看,似乎民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这还有一光着的呢。
  王孟英于是就诊了脉,脉象是细而无神,再看这位患者,最突出的症状就是浑身大汗,似乎是热的,但是身体的肌肤很凉,咽喉痛,不能喝下水,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还心烦。
  王孟英分析,这是外假热,内真寒啊,是肾阳极亏,虚阳外越,所以才在外面表现得像是热证似的,其实不是啊。
  于是开了熟地一两、肉桂、附子各一钱,菊花三钱,药熬好后,等到晾凉了再给患者服用下去,一付药以后,患者的症状就消失了(诸病如失),当天就可以喝粥。
  继续服用药物十天后,就痊愈了。
  各位,我为什么要从众多的医案中拿出这个来呢?因为这个医案王孟英使用的是傅青主的治疗方法,熟地一两、桂附一钱,这是傅青主开方的典型特征,对于需要补的,加大份量集中火力,有的时候傅青主熟地开到三两(如我经常使用的傅青主引火汤),对于引火下行的桂附等药,经常是一钱就可以了,这种方子对证后,常在一二付间大效。
  王孟英是带头不承认《傅青主女科》是傅青主写的,他认为该书文笔不好,玷污了傅青主的名声,但他认可陈士铎,认为陈士铎的方子好,可为什么陈要假托神仙呢?王孟英说他也不懂,其实他哪里知道清朝初年微妙的政治形势啊?
  再汇报一位,这次是王孟英去梅泾的时候,王孟英的朋友吕慎庵请他去诊的病,患者是沈则甫的夫人,这位妇女两年前患了带下病,从那以后,就开始总是泻肚子,这一年夏天尤其严重,症状是每天早晨泻的严重(注意,这样的患者现在也很多),肠鸣,胸闷,有时呕,夜里睡眠不好,形色消瘦,月经渐少。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19:02

 王孟英诊脉后,认为是脾胃虚,肝木来侮,生化无权(中医术语,意思是脾胃虚,吸收的营养不够,人体就没有生长的物质基础了),气血将要枯竭啊。
  于是开了寒热并调,攻补兼施的方子:党参、山药、赤石脂、禹余粮、茯苓、白芍、煨诃子、橘皮、牡蛎、乌梅肉炭、酒炒黄柏、熟附子、炙甘草,米汤煎药,细细呷服。
  开完了方子,王孟英就回海昌了,后来在曹霭山茂才处听说,患者喝了四付药,病就好了。
  再后来,患者家属还以诗什、芽茶为赠。
  其实,现在这种慢性腹泻的人也特别的多,西医对这个病基本是没有办法,我在肛肠医院的朋友经常抱怨,说很棘手,而王孟英的这个方子是张仲景乌梅丸的思路,按照这个乌梅丸方的思路来调治,效果非常的好,我曾经治疗了许多这样的患者,很快就痊愈了。
  就在王孟英给各处的患者看病的时候,洪秀全可就打过来了,公元1860年,杭州失守,王孟英的弟弟是在半夜从城墙搥根绳子跑出来的,最后也跑回了海昌。
  我不知道史学界对太平天国运动最终是如何评价,似乎他们的政治纲领里也有给老百姓分田地这一说,按说应该还是不错的,可是我从王孟英医案里看到的却是,从此物价飞涨,饥荒遍地,老百姓在逃亡中死去无数。
  这个时候,海昌也数次预警,王孟英就带着家眷跑到了濮院的朋友那里居住,濮院这个地方在嘉兴、桐乡之间。从此,王孟英开始了他的长期的动荡的生活,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将不在有家的概念,他将到处流浪,随处安家,他给自己的书斋起名叫“随息居”,其实哪里还有书斋啊,就是睡觉的地方,“随息”的意思就是随处休息。
  从今以后,王孟英的生活状态是十分悲惨的,在动荡的生活中,一面要考虑妻子孩子的生活,一面要给人看病,但是,看病的患者也都是贫苦的老百姓,哪里还有多少诊费收呢?
  所以王孟英是经常饿着肚子从患者家里出来的。
  此时物价已经涨到了一石米要八千钱,一斤咸菜要四十钱,王孟英在书中写到:“茫茫浩劫,呼吁无门!”
  以王孟英家里一贫如洗的状态,哪里买得起米呢?
  当他饿着肚子给患者诊病的时候,难道就不知道为自己发愁吗!
  这是怎样的一种医生呢?难道他们的心中,除了生存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吗?
  记得我在读博士二年级的时候,回到家里,有一天饭后,我坐在母亲的对面,问我的母亲,我的外祖父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是怎样行医的呢?
  在以前,我从来没有问过此类问题,在我的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乡村老中医,所受的教育不多,医学知识绝对赶不上我们。
  在我到了这么大的年龄的时候,才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细节,我让母亲告诉我她能回忆起来的细节。
  于是母亲就开始给我讲。
  她说外祖父那时治病,要翻山越岭,到患者的家里,那时候人都很穷,有时候给患者治完了病,看到患者家里一贫如洗,就不收钱,也不吃饭,收起针灸的包,就往回走。
  母亲说,有一次外祖父走在山梁上,实在饿得不能支持了,就饿昏了过去,在那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到太阳慢慢地升高,照到他的身上,暖了过来,就又醒了,然后爬起来再往回走,回到家时,饿得几乎要虚脱了。
  “这种情况,为什么还要去治呢?”
  “因为人家有病,而你是医生啊。”
  那天,就在那天的傍晚,在吃完饭的饭桌旁边,我流着眼泪听着一件件外祖父的故事,心中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医道,医道,是一种境界,一种悲天悯人、一心赴救的境界,一种即使你的生命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你却仍然毫不顾忌地去拯救别人的境界。
  王孟英此时已经没有粮食吃了,他吃的是什么呢?文献中为我们留下了记载,他吃的是麸子。
  麸子,就是米剥下来的那个壳,也叫糠,我们通常用来做枕头的填充物。
  有的时候,粮食剥得不干净,会在里面剩下些碎米屑。
  王孟英就是用这种东西来充饥,同时还给别人看着病。
  在看病的同时,晚上却“闭户忍饥”,还写着书,他说晚上“悠悠长夜,枵腹无聊”于是就写了一本书。
  什么书呢?就是中医历史上最著名的一本食疗的书籍,叫《随息居饮食谱》。
  书中参考各种古代文献,结合自己以往的经验,列举了三百三十多种食物在养生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是一本非常有价值的养生食疗书籍。
  比如在果食类中,他就论述了梅、杏、桃、李、栗、枣、梨、木瓜、石榴、橘、金橘、橙皮、柑、柚、佛手柑、枇杷、山楂、杨梅、樱桃、银杏、胡桃、榛、梧桐子、桑椹、荔枝、橄榄、龙眼、槟榔、无花果、蒲桃、西瓜、甜瓜、藕、芡实、百合、甘蔗等五十四种食物的食疗养生作用。
  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样的书是在面前摆满山珍海味的情况下写的,当我看到原来王孟英是在吃着糠,饿着肚子写的这本书的时候,心中真得非常不是滋味。
  王孟英自己说自己是:“画饼思梅,篡成此稿”。
  这本书,他显然不是写给自己的。
  而是写给后世,能够吃到各种山珍海味的,我们。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19:20

  这个时候,王孟英已经无法负担家里人的吃饭问题了,于是就把三女儿、四女儿嫁了出去,而四女儿嫁给的姚家,是在嘉兴边上比较僻静的地方,当年的四月份,太平军打到了王孟英居住的梅泾,“阖镇皆逃”,就是说老百姓都跑没了(太平军不是人民的队伍吗),于是王孟英没办法,就带着老婆,和剩下的五、六两个女儿,一起跑到了嘉兴的亲家姚氏家里,住了下来。
  这时,上海那边的朋友多次请他去看病,于是王孟英把老婆孩子托付给了姚姓亲家,来到了上海。
  公元1862年,在阴历五月初三那天,五十多岁的王孟英一人来到了上海,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繁华都市,他在自己的书里记载到:“不但沧海渐变桑田,中原宛如外国”,“帆樯林立,踵接肩摩,弹丸小邑,居然成一大都会矣”。
  刚到上海,王孟英先是住在一个叫周采山的朋友开的“德泰纸号”内,这个周采山的四弟曾经患病,想请王孟英来上海诊病,但是当时王孟英没能来,等到现在来了,这个患者已经去世了。
  但是王孟英本着走到哪里,诊病到哪里的精神,在周家还是诊了大量的患者,当然,其中也包括周采山和他剩下的兄弟姐妹。
  周采山这个人喜欢喝酒,总觉得心下(胃那个部位)有块地方坚硬得像有个盘子,吃饭很少,这两天忽然大泻,不想吃饭,王孟英诊脉后,开了补气涤痰、通阳化湿的方子,几付药就痊愈了。
  王孟英治疗周采山弟弟妹妹的病案我就不给大家举例了,也都是药到病除,所以周家兄弟都特佩服王孟英。
  这里,有一个人要说一下,这个人叫陈春泉,这位陈同志的小女儿才三岁,患了病,症状是身上忽冷忽热,肚子胀,泻肚子,医生给治疗了很多天,小孩子的脖子都已经软了,四肢开始抽搐,涕泪全无,大家这个时候开始害怕了,有医生试着给服用了温补的药物,结果变得神智都不清了,这帮医生心里也没谱,又怀疑是邪气内闭,于是又用了犀角等药试试,结果病还是一天天严重,家里人已经急得要疯了,这么试着治病哪成啊?东试验一下,西试验一下,您当我们家孩子是实验室的小白鼠啊?您几位都回去吧。但是送走了医生,陈同志却仍然束手无策。
  这时,有人说王孟英来上海了,于是陈同志就找到了周采山,求他让王孟英来给看看,于是王孟英来到了陈家,一诊断,就很轻松地说:这个孩子是饮食不节,脾胃不和罢了。
  啊?这么简单?不可能吧,看这个病情可是严重得要死掉啦。
  王孟英告诉陈同志,怎么不可能,你仔细想想,她病前是不是吃什么过量了?
  陈同志仔细回忆,噢,对啊,那时候“因失恃无乳,常啖龙眼、枣脯等物以滋补也”。
  这就对了,就是这个原因!
  于是王孟英就开了一些消食导滞、清热利湿的药物。
  只喝了一付,就见到了效果,几付药以后,就痊愈了。
  天哪,这可真是高手啊!我们的陈同志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前面的那些医生和眼前的这位怎么比啊?
  感激之余,陈同志真够意思,立刻提出,自己在黄歇浦西(估计就是现在的浦西,房价特高)有三间房子,王先生您要是不嫌弃,您就在那里住下吧。
  就这样,王孟英在上海解决了住房问题,没多久,他就把妻子和两个女儿给接来了。
  这三间房子开始热闹了起来,患者不断登门,各类朋友纷至沓来,好多人都是原来看过王孟英的书,这回原版真人来到了这里,于是一时间“虚室生白,人皆羡之”。
  在上海,王孟英遇到了西方医学。
  其实王孟英很早就遇到了西医,到了上海以后,则可以更加近距离地感受西医了,那么王孟英对西方的医学是什么看法呢?
  历来大家认为中西医是两门不同的学说,两者格格不入,不大好互相交流。
  但是,我们从清末民初的中医学人的态度来看,大多数中医对西医是非常的包容的,是抱着学习的态度的。
  从文献中看,王孟英就曾经很详细地研究过西医的解剖学,他认为西医的解剖做得非常的好,比如传统中医认为思考问题的地方主要在心,而王孟英在《重庆堂随笔》中就论述了西医在这方面是对的,“脑为主宰觉悟动作之司”。
  终其一生,王孟英都在和霍乱做斗争,但却只能做到拯救半数偏强的患者,如果他知道日后西医有补充体液和纠正电解质紊乱等手段,能够为治疗抢得时间、降低死亡率,他又怎么能够不接受呢?
  在他的心里,只有救治患者是第一位的,并没有中西医的分别,只要是对救治有利的,就是他要学习的。
  这就是个正确的态度。
  霍乱,是王孟英在上海遇到的最大的敌人。
  其实王孟英住在濮院的时候,霍乱就又开始流行了,等到他来到上海,“则沿门阖户,已成大疫”,“死者日以千人”。
  上海那时候也乱着呢,不像现在这么繁花似锦的,那时虽然也有很多洋人,但老百姓居住的地方还是一个字儿,“脏”。垃圾成堆,王孟英曾经评价上海“臭毒”最厉害,垃圾都酿成毒气了,您说这该脏到个什么程度吧。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19:37

 王孟英刚到上海,住在周采山家的时候,就开始挽起袖子治疗霍乱了,当时有家住了南浔的两个客人,都患了霍乱,一个姓韩的,“须臾而死”,没给王孟英匀出下手的机会;另外一个叫纪运翔,才十七岁,病情也特重,这位周采山也是个热心的人,就拉着王孟英去给诊治。
  王孟英一看这位患者,此时是手和脸都黑了,眼睛也陷下去了,四肢冷,嗓子哑,尿也没有了,脉也摸不着了,大汗淋漓,舌紫苔腻,完全处于病危状态。
  那也得治啊,王孟英判断,此时还没有到芒种,“暑湿之令未行”,不是暑湿的病证(各位注意,这就是中医的时间辨证,根据节气和当时的天气状况来判断病因),这是个伏邪晚发的病例(伏邪,是温病理论中的特殊概念,认为有些外邪可以潜藏在人体内部,等到机会适合,会自里向外而发,这个理论在现代治疗肝病、肾病等方面都有特殊的意义),于是就急忙在患者的曲池、委中两个穴位刺血,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然后开方:黄芩、栀子、豆豉、黄连、竹茹、薏苡仁、半夏、蚕矢、芦根、丝瓜络、吴茱萸,熬好冷服,等到药服下去了,患者就不吐了。
  第二天的时候患者的脉象稍微明显了一些,又喝了两剂后,身上的黑色淡了些,但是开始烦躁了,眼睛也红了,王孟英认为,这是伏邪从里面发到外面了,就于前方去调吴茱萸、蚕矢,加上连翘、益母草、滑石,服下以后,患者就开始全身发斑(这也是伏邪外发的表现),但是四肢开始温暖了,小便也通畅。
  然后王孟英又开了些清热化毒的药物,患者就痊愈了。
  这个病例的确是从死亡的边缘把患者给抢了回来,周采山同志看了以后很高兴,反正自己是开“纸号”的,纸有的是,就拿来把王孟英的这个治疗方法印了好多,当传单给发了,不知道效果如何。
  从治疗了这个纪运翔患者以后,王孟英的名声就开始传开了,于是有很多人,患了霍乱,立刻就跑到这里来请王孟英出诊。
  王孟英说一开始效果还不错,可是到了夏至以后,天气也热了,内外合邪,这病情可就一个比一个重了,“非比往年之霍乱”。这使得王孟英必须小心谨慎地随证而变,“甚费经营”,最后治疗好了很多重症患者。
  但是,在王孟英的书里,也列举了很多最后功败垂成的失败病例。
  比如王孟英的亲家褚子耘茂才家里的使女,患了霍乱,王孟英去诊病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发硬了,王孟英赶快用夺命丹给灌入口中,然后开了解毒活血的药物,几付药以后就活过来了。
  但是,后来,王孟英听说她仍然是“淹缠不健而亡”,可见治疗并未成功。
  这个时候,有位叫做金簠斋的同志找到了王孟英。
  一见到王孟英就说:“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原来,这位金簠斋同志是个心肠慈悲的人,看到上海霍乱流行,可是清ZF却“罔知所措”,每天都要死亡那么多的人,就伤心不已,就到处收集王孟英三十多岁时在杭州写的那个《霍乱论》,但是当时的版都不好了,就没有找到个合适刊行的。
  现在,居然听说王孟英这个人的原版正身居然来到了上海,天啊,这种机会能够错过吗?于是就四处寻访,终于最后给他找到了。
  就这样,他们两人促膝长谈,原来王孟英写的书这位金簠斋居然都读过,追星已久,现在居然能够相见,实在是缘分啊!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从此成为好友。
  金簠斋同志来见王孟英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请王孟英把《霍乱论》重新勘定,再出版一次,给各地的医生一个指导。
  但是,王孟英由于太忙,并没有立刻做这件事。
  直到两个月后。
  两个月后的一天,是八月二十八日晚,这位热心帮助霍乱患者的金簠斋突然开始泻肚子,人也感觉精神疲惫,等到第二天天亮,把王孟英请来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了,在二十九日当天去世。
  金簠斋应该说是王孟英在上海的最好的朋友之一了,也是在抗击瘟疫中的重要战友,他的去世,让王孟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悲愤。
  然而,上天仿佛是觉得这样的打击还不够,就又给王孟英一记惊雷。
  在九月初,王孟英接到了老家来女婿来的信,信中告诉他,他的二女儿定宜,在八月二十九日那天患霍乱去世。
  就在那同一天,王孟英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女儿,因为同样的霍乱。
  王孟英的二女儿定宜嫁给了一户姓戴的人家,这个戴家是个家风非常好的医生之家,在八月二十三日的时候,定宜突然开始泻肚子,然后四肢冰冷,脉伏,请来个崔姓的医生,认为是寒证,用了附子理中汤加减,但是泄泻仍未停止,舌苔却变得干黑,嘴唇也焦了(这都是热证的表现),于是就开始用犀角、石斛等药,仍没有控制住,最后用的是温补的桂附八味汤,二十九日舌焦如炭去世。
  在女儿去世前的最后时刻,她对丈夫说:“吾父在此,病不至是也。”
  王孟英听到这个消息后,曾经哭得昏倒在地。
  他甚至有些责怪亲家:你们也是医生,我写的医书你们家都有,怎么也不至于让我王孟英的女儿被温热药害死啊!
  在凄凉的秋风中,这位老人写下了一副给女儿的挽联: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21:47

  垂老别儿行,只因膳养无人,吾岂好游,说不尽忧勤惕厉地苦衷。指望异日归来,或藉汝曹娱暮景;
  濒危思父疗,虽曰死生有命,尔如铸错,试遍了燥热寒凉诸谬药,回忆昔年鞠育,徒倾我泪洒秋风。
  其满腔悲愤,尽露笔端。
  擦干眼泪后,王孟英开始回到书房,整理纸笔。
  别人都奇怪,这个时候整理纸笔要干什么?
  王孟英:我要写书,我要重新写《霍乱论》!
  至此,王孟英开始向霍乱全面宣战!
  在经过了多少个不眠的日夜后,王孟英写出了我们现在看到的《随息居重订霍乱论》一书。
  在书中,王孟英提出了许多与现代防疫概念相同的理论,比如他提出预防的重要性,认为水源、空气等的污染是导致霍乱流行的主要因素,他说上海“附郭之河,藏垢纳污,水皆恶浊不堪”,一定要“湖池广而水清,井泉多而甘洌”,应该“疏浚河道,毋使积污,或广凿井泉,毋使饮浊”,并提出了要在水里放置药物,进行消毒的概念。
  他还提出了房屋要通风,改善居住条件等预先防疫的观念。
  这些措施,绝对是防止霍乱的最重要的条件,当时的清ZF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此,王孟英等医生只能退而采取自己的诊疗手段,从死神的手中抢救生命。
  在建国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霍乱曾经在世界范围内大爆发,曾于1961年和1963年两次逼近我国南方,但都没能进入,只因为新中国的ZF的防疫措施得力。
  但是那个时候,王孟英这样的医生是没有ZF的支持的,他们只能凭着自己心中的信念,独自去救治一个个生命。
  那个时候,医生的风险是非常大的,比如王孟英就记载了一个医生,叫余小坡,是个进士,擅长医药,当时也投入了救人的队伍,一天,在给人看病回来后,饿了,就随手吃了一小盅的莲子,吃完后,就开始感到不舒服,随即就吐泻转筋,马上让人来找王孟英,王孟英还没到呢,人就去世了。
  其夺命之速如此。
  王孟英对此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写完书后,就从此放开手脚,接诊更多的患者。
  别人都问,王孟英怎么了?不要命了?
  他的家人也很担忧,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剩下孤儿寡母该如何生活?
  但是,王孟英已经无法想那么多了,他的眼里,只有如何让每天死亡的一千多人再少些,再少些。
  这场同霍乱的战斗,与在战场上厮杀的死亡概率差不多,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很好的医生保护措施。
  但是,如同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王孟英义无反顾,挥剑而上,投入了短兵相接的战斗中。
  从此以后,王孟英从文献记载中消失了。
  至今医史文献界还在争论,王孟英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怎么去世的?
  有的人说,是在六十一岁时与霍乱的战斗中自己也被感染,不治去世的,有的说,他活到了八十多岁。
  但是,两者都没有确切的文献证据。
  从感情上讲,我宁愿相信后者,相信王孟英和妻子平安地白头偕老,享受了人生的快乐。
  但是,从理智上来分析,我却更相信前者,因为以王孟英的创作速度,如果他活到八十多岁,那他还能写出十几本医案书来。
  “将军百战死”,我想,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讲,最光荣的死法,就是死在战场上。
  让我们凭借想像,来重现一下王孟英最后一次离家的情景吧。
  那是个清晨,薄雾还没有散去。
  王孟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穿上衣服,就要随着患者的家属出诊。
  王孟英的妻子送他到了房门外,把他的蓝布大褂掖了掖。
  王孟英盯着妻子的面庞,凝神地看了一眼,仿佛在说:这辈子,辛苦你了!
  然后毅然转过身去,向着薄雾中走去。
  在薄雾中,隐约显露的是无数的死神狰狞的面孔。
  王孟英无所畏惧,消瘦的身躯挺得笔直,大步而去……
  王士雄,字孟英,他从小体弱,家境贫寒,但是,他凭借自己心中的信念,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最终成为一代温病大家,为中医理论的最终形成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一生救人无数,但是自己却一贫如洗,人们在看到医案书中他谈笑风生、雷霆霹雳的时候,却很少有人了解他在背后却是忍饥挨饿、吃糠度日。在瘟疫来临的时候,他凭一己之力,向着世界上最凶恶的病魔——霍乱宣战,从病魔的手下抢救出了无数的生命。做医生若此,实在是一生无憾!
  
  后记
  北京,樱花东街。
  老广酒楼。
  那天,我的一些朋友来找我,我们在这里吃饭。
  朋友们叫了一桌子的菜。
  然后挨个问我,他们的身体适合吃哪个,哪个对他们养生最好。
  这是这两年大家找我的最主要的话题。
  似乎大家突然关心起食疗来了。
  于是我就开始介绍:这个茼蒿,是可以清心养胃的,可以利腑化痰,肥胖的人可以多吃点儿,那个竹笋,是可以升清降浊的,可以开膈消痰,但是中医认为是发物,如果有手术后或者大病后的患者是不适合吃的……
  介绍介绍着,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有点恍惚了。
  我似乎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模糊。
  代之以另一幅画面:清冷的月光下,一个消瘦的老人,他的旁边,放着刚刚吃过一半的麸皮。
  他用羡慕的目光,望着丰衣足食的我们。
  然后,继续低下头,用毛笔写着一个食物又一个食物的食疗功用。
  我的介绍,似乎都是在朗读着他所写的内容。
  念着念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的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22:03

  缪希雍
  引子
  明朝万历年间的一天夜里。
  杭州督学陈赤石的府上。
  所有的人都面露愁容,整个宅子里悄无声息,令人感到分外压抑。
  偶尔传出的痛苦的呻吟声显得格外的凄厉。
  陈赤石督学患滞下下已经好多天啊。
  什么是滞下?滞下就是患了痢疾以后,那种想腹中绞痛,想大便却便不出来的症状。
  而且,这位督学的病一定很重。
  否则,不会便出来的都是脓血。(遂滞下纯血)
  那么,没有请医生吗?
  当然是请过了,杭州城里最负盛名的五代世医王家王老爷子已经来瞧过了,但是,服了药后却没有效果,剩下的医生当然更不行了。(医皆难之)
  天哪,这样泻下去,这个人可就要支持不住了
  现在,大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
  但是,这个人此时却不在杭州,据说,他正在苏州一带。(得之吴门)
  三天前已经派家人赶去苏州请这位先生了。
  那么,他能赶来吗?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午夜时分,宅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然后是马的嘶鸣。
  所有昏昏欲睡的人立刻瞪大了眼睛,难道是他真的来了?
  然后,一阵纷乱的脚步由远而进。
  有认识的人纷纷小声议论着:来了!来了!
  只见,一个人随着仆人昂首而来。
  此人生得是身材魁梧,电目戟髯,犹如画图中的侠客相仿(如世人所图羽人剑客),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地问:“病人在哪里?病人在哪里?!”
  只这一嗓子,直震得各个屋子里的锅碗瓢盆嗡嗡直响,连墙上的土都直往下掉。(欲坏墙屋)
  家里的管家和陈赤石的公子忙迎上去,打着招呼:“先生请进,走了多久到的啊?”
  来人毫不在意的回答:“一日夜!快,带我见患者!”(一日夜驰至武林)
  屋内的陈督学听说了,也从床上探起了身子,眼睛里放射出了希望的光芒。
  此人进屋后,屏息片刻,然后开始给患者诊了脉。
  诊完后,对一屋子凝视自己的目光说:“不要担心,这不过是暑湿内侵而已,拿纸笔来!”
  于是提笔唰唰几下开了方子:人参五钱,升麻七分,炙甘草一钱五分,乌梅二枚,红曲一钱五分,川黄连三钱,白芍药二钱,莲肉四十粒,滑石五钱。
  两剂药以后,这个让陈家举家上下惶恐不已的痢疾,就这样在轻描淡写间痊愈了,大家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大家突然想起来这位医生,怎么好大一会儿没看见他了呢?于是开始四处寻找,陈公子更是十分高兴,一边走,一边用折起的扇子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嘴里不停地嘟囔:“其术神矣!其术,神矣!”突然,看见有仆人站在客房的门口像他摇手。
  上前一看,原来,这个医生已经躲在客房里,鼾声大作,睡去多时了。
  这个医生,就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明代著名医学家——缪希雍。
  那么,他是怎么成为一个这样的高手的?他的人生有哪些故事呢?让我现在带着您从头探访吧!
  童年身体很不好
  估计您会认为,这位缪希雍大侠如此棒的身体是天生的吧?您还真错了,缪大侠的身体纯粹是自己后来调养出来的(具体吃了哪些补药我后面会透露给您的),他小时候的身体,那可不是一般的糟糕,而是很糟糕。
  三天两头有病那是家常便饭,几个小孩子一起站在风口玩,其他那几位没事儿,再看我们这位儿童版的缪大侠,已经开始流清鼻涕、打喷嚏了。
  就这种体质,家里面都担心得要命,以为活不了多久呢,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在病病歪歪中一天天长大了。
  总之是小病不断,大病常有,就在十七岁的时候还得了场疟疾呢。
  现在,让我们先来介绍一下缪希雍同学的家庭成份吧,他的父亲叫缪尚志,做的官是汉阳通判,虽然是个小官,但不管怎么样,也属于一个小领导。
  这位缪尚志同志的大老婆姓孙,非常不幸的是,这位大老婆没有生出孩子,怎么办啊,随着缪尚志同志的年龄越来越大,这个问题逐渐成为缪尚志同志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主要原因,这时,有人介绍,说有个姓周的人家的姑娘不错,这个姑娘父母早亡,是跟着哥哥嫂子一起长大的,为人贤淑端庄,十分有德,缪尚志同志听了很高兴,于是,就择了个日子,把这位周姑娘给娶进了门,做了二房。(孺人以良族女德见选)
  这位周姑娘,就是缪希雍的母亲。
  所以当缪希雍出生的时候,虽然他的母亲很年轻,但是他的父亲已经很大岁数了。
  可能是由于生育自己时父亲年龄过大的缘故吧,我们的缪希雍同学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估计和遗传有关。
  可是,虽然父亲官职不大,但是总是个官,因此家里面也是很热闹,前来串门的人络绎不绝,总有人见到缪希雍这个小娃娃先是赞扬一番,然后捏起他的脸蛋儿以示亲切,这搞得本来就不胖的缪希雍小朋友很是痛苦。
  稍微大些的时候,家里给他请来先生,教他读书,据反映,缪希雍同学的成绩还不错。
  在这样的岁月里,缪希雍同学逐渐长大了,谁也没有想到,上天对他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去世了。
  对于少年时期的缪希雍而言,父亲在他的脑海中是一个严肃的老头,为官清廉,对待他的学业也严格要求。
  但是,这个严肃的父亲却在一瞬间病倒了,文献中没有记载他到底患的是什么病,或者当时压根就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病,总之,他去世了。
  缪希雍眼看着这个家失去了支柱,然后,开始感到了什么是世态炎凉。
  突然间,家里往日的热闹景象消失了,那些经常来串门的亲戚朋友都不见了,院子里开始变得冷冷清清,
  更重要的是,当家里遇到了困难,想找个人帮忙的时候,遇到的都是些躲避的目光,仿佛怕她们孤儿寡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难道,这就是世界上的人心吗?难道,这些人就是所谓的朋友吗?
  这些问题,在缪希雍的头脑中激荡着,甚至对他的一生都造成了影响,我们观察缪希雍后来的性格,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他在用一生的时间在证明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公道,还有真正的友谊。
  但是在当时,这种刺激对他的冲击简直是太大了,于是,他的人生轨迹开始出现了偏差,他开始变得玩世不恭,变得“负气喜任侠”,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以前我们讲过的名医朱丹溪在年轻时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缪希雍开始和街上的任侠少年们交上了朋友(估计相当于现在电影中的古惑仔或者飞车党之类的),大家一起整天游荡,过着一种痛快但是没有前途的生活。
  难道,我们的缪希雍同学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街头霸王吗?
  这个时候,缪希雍同学那位德行高尚的母亲出面了,而她的出面,将彻底改变缪希雍的人生之路。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22:24

 家长谈话的作用是很大的
  眼看着缪希雍同学开始不听先生的话了,整天逃学,还和街头的古惑仔们搞到了一起,缪希雍的母亲终于出面了。
  一天,她很严肃地把缪希雍同学找到了自己的面前,要知道,虽然缪希雍此时在街头已经稍有名气了,但对母亲那还是服服帖帖的,当他此时一看到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的目光时,心里也是打了个冷战。
  母亲厉声喊到:“跪下!”
  缪希雍同学突然感到自己的威风劲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双膝一软,就跪在了母亲的面前。
  缪希雍的母亲开始训斥:“你的父亲,是个多么好的读书人,他靠明经起家,做了一辈子的清白的官,你做为他唯一的儿子,不能跟着先生长辈们好好学习,以图继承你父亲的志向,却整天和那些古惑仔乱混,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缪希雍听着母亲的这些话,感觉就像有许多炸雷在耳边响起,汗流浃背。
  母亲继续在训斥他:“你继续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然后,母亲留下呆若木鸡的缪希雍,自己回房去了。
  天色已经黑了。
  家人已经吃过晚饭。
  缪希雍却仍然跪在那里,他并不是没有想明白母亲说过的话,而是在痛责自己,为什么会走上那种偏激的邪路呢?
  虽然世人对自己的家庭并不公平,那么,难道我就不能用公平的心来对待世人吗?
  少年缪希雍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最终,正直的种子终于发芽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做个对世界有用的人,用我的行动,来证明人的心,是善良的!
  于是,他终于起身,来到了母亲的面前,告诉母亲,自己会痛改前非的。
  从此,我们的缪希雍同学重返学堂,步入了人生的正途。
  疟疾,又是倒霉的疟疾
  此时的缪家,已经破败了,他们的生活很是贫困,但是缪母本着穷什么不能穷教育的原则,一直支持着缪希雍的读书学习。
  真是位了不起的母亲啊,要是搁一般人,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早让缪希雍去东莞打工去了。
  就这样,缪希雍虽然身子骨还是那么的弱,但是,还一直坚持着刻苦学习。
  但是,倒霉事儿还是来了,他在十七岁的时候染上了可怕的疟疾。
  之前,其实缪希雍患过几次大病的,但是和这次的疟疾比起来,那就显得太小儿科了。
  这次的疟疾的确是十分的严重,搞得本来就身体单薄的缪希雍更是骨瘦如柴,母亲把仅有的钱都拿出来请医生了,用缪希雍后来的话说,那是“凡汤液丸饮巫祝,靡不备尝”,就是说基本上广告上宣传的药都买回来吃了,报纸上介绍的名医也都去看了,最后没有办法,连神仙巫婆的山头都拜了,结果还是没有好。(终无救于病)
  这个病最后折腾了快有一年,缪希雍和母亲几乎绝望了,天啊,难道我们要束手待毙吗?
  这个时候,一个响亮的口号出现在了缪希雍的脑子中,这就是:求医不如求己啊!
  对啊,自己家里不是还有几本医书吗?不是还有一本叫做《黄帝内经》的基本读物吗?难道我自己不能研究一下这个医学吗?
  是啊,这个医学里到底有什么奥秘呢?为什么社会上的这些医生很多都治不好病呢?
  此时,父亲去世前医生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又重新出现在了缪希雍的心里。
  对,我就自己看医书,自己琢磨这个病到底该怎么治!
  过去有句话,叫“秀才学医,如笼中捉鸡”,另外一个说法是:“秀才学医,如快刀斩豆腐”,什么意思呢?这两句话都是用极其通俗的语言(通俗到有点不像秀才说的,倒是很像是秀才的老婆说的),形容了如果受过了正规的传统教育,那么学习中医是很容易的。
  因为它们的理论根基是相同的。
  于是,缪希雍开始翻出尘封已久的医书,仔细地翻阅了起来,从此在缪家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会儿看见缪希雍捧着本《黄帝内经》在冷得只打哆嗦地看,一会儿有看见同样捧着《黄帝内经》的他在热得满脸通红地看。
  看着看着,缪希雍读到了这样的句子:“夏伤于暑,秋必痎疟”,缪希雍的心里终于敞亮了起来,原来这个疟疾是这样啊。
  于是,缪希雍把这个疟疾当作暑邪来治疗,斗胆给自己开了方子,并在忐忑不安中服下了自己开的药方。
  缪母此时是最紧张的了,她已经做好了如果缪希雍突然口吐白沫并翻白眼时去请医生的准备。
  结果是,缪希雍并没有翻白眼,反而更精神了,没到十天,这个折腾了近一年的疟疾,居然给他自己给治好了!(不旬日瘳)
  坚决要求学医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拿着书琢磨琢磨,居然能够把自己的病看好了,天下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
  其实,缪希雍同学自己的疟疾痊愈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此事最大的后果是:它激起了缪希雍对医学的极大的兴趣。
  因为,这使得缪希雍开始怀疑报纸广告中那些所谓的教授和专家,他们到底看医书吗?为什么我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都看不好?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个像我一样的患者,大家都在病痛中度日,而那些所谓的专家却都在洋洋自得地大把捞着银子,却无法治愈我们的病!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22:45

  原来治疗疾病的真谛似乎就藏在这些古代的医书中,只要好好的学习这里面的知识,就会明白治病的道理,那么,天下该有多少人受益啊!
  这,就是缪希雍在给自己治病成功后得到的最大的收获,于是,他开始立下志愿:我要学医!
  当然,母亲对这个事情是支持的,能够做个对世界有用的人,那将是好事一件啊!
  就这样,缪希雍踏上了学医的道路,从此,一位中医名家即将诞生。
  但是,学习的过程是很苦的,在把家里的医书读完了以后,由于家里贫穷,没有钱再来买医书了,于是缪希雍只好到别人家里去借书来读。
  去谁家借呢?原来,在与缪希雍家隔几条街的地方,有一个姓赵的人家,这家人很有钱,户主赵承谦曾经做过广东参议,家里的宅子很大(现在还有呢,就在现在的常熟市古城区南赵弄十号),他们家里的藏书很多,而且,他们家的儿子叫赵用贤,也是个读书人,非常爱好读书,和缪希雍很有共同语言,于是,缪希雍就经常去他们家,把自己希望看的医书借出来,赵家的藏书馆名叫“脉望馆”,珍藏着很多宋刻善本医书,缪希雍对此感到如获至宝,终日沉湎于书山学海之中,“沉研剖析,割剥理解”,“遇会心处,辄摘记之”。
  在缪希雍同学努力攻读医书的同时,让我们抽出点儿时间,顺便介绍一下这个赵家的儿子赵用贤同学。
  该同学于隆庆五年(1571年)中了进士,去北京做了个翰林院检讨的七品小官,从此和缪希雍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这位兄弟名扬天下,原来,当时的当朝首辅张居正的父亲死了,张居正本来应该回家奔丧,但张居正却利用“夺情”的程序,让皇帝留下自己,不用回家居丧,于是,这位赵用贤兄弟就和其他几人上书,弹劾张居正,这事当时闹得很大,最后在万历五年(1577年),他们五人被处以廷杖,赵用贤廷杖六十,这位赵用贤同学是个大胖子,在被打的时候臀部的血肉横飞,据说掉的最大的一块肉有巴掌大,然后赵用贤同学那强悍的老婆出现了,她收集了老公被打调的大块的肉,回家后,加了点盐,给做成了腊肉,要留给子孙看看,他们的祖上是多么的英勇。
  而实际上,赵用贤的儿子也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在赵用贤老兄还没有中进士的时候,他的儿子就出生了,名字叫赵开美,估计大家看这个名字有点眼熟,没错,就是那位刻印了《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的赵开美。
  在中医界,宋朝时刻印的《伤寒论》元佑本被称为为“小字本”,宋代原刻的大小字本到了明代就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在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我们的赵开美却偶然看到了一套小字本,这令他喜出望外,于是就立刻借来,给翻印了下来,因为刻印得太接近原貌了,所以现在通称赵开美本为“宋本《伤寒论》”。
  但是,赵开美所看到的北宋原刻小字本,在翻刻完还回去以后,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总之是丢失了,于是,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宋版《伤寒论》原貌的只有赵开美本了,今天赵开美本世上仅存五部,我在许叔微的故事里讲过了,最好的一部在沈阳呢,还没有整理出版,而且不让中医界的人士看,我很担心,不知道他们图书馆的防火措施如何,否则要成为千古罪人的。
  苦读的日子
  现在我们读医学院是怎么读的呢?
  大家基本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每个月家里会把钱寄过来,就是经济困难的同学,ZF也给伙食补助和贷款什么的。
  书在图书馆里有的是,随时可以去看,根本就不用看谁的脸色,也不用抄下来读,有的同学是化几块钱就把一本书给复印下来回去看了。(学校边上的复印价格特便宜)
  缪希雍那个时候可没有这种好事儿。
  因为家里没有钱了,所以需要他一边赚钱养活自己和母亲,一边去赵家借书读。
  那么,他靠什么来赚钱养家糊口的呢?
  一个读书人,当然是办补习班了!
  看来在中国,读书人在没有什么方法赚钱的时候,办补习班到确实是一个可行的道路,我的一个朋友,本来生活困难得一塌糊涂,后来靠办英语四级补习班,没几年居然连别墅都买了,看来有些事情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啊,只是古代的时候补习的是四书五经,现在补习的是英语而已。
  缪希雍当年显然没有买别墅的欲望,他只是把家里的房间收拾了一下,早晨趁没人时到外面的电线杆上刷糨糊,贴些广告,白天给来补习的同学们上上课(也不知道他讲的如何,总之文献记载他自己曾经考了一次科举,也没有考中,从此就再也不考了),讲完课以后,就让同学们回家自习,然后他开始捧着借来的医书,苦读。
  “书非借不能读也”,前天一个朋友在给我的邮件里这样写着古人的话,真的,有的时候,完美的读书条件摆在你的面前,可能你却在睡大觉。可是,你知道那些在贫苦的环境里读书的孩子的想法吗?他们在想,天哪,这本书后天就要还给人家了,可是还有十几页我没有看完呢,如果还了,我以后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我一定要把这里面的内容都记下来啊!
  于是,就废寝忘食地苦读,力争把每个句子都记到脑子里,生怕忘记了那句话,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白天的时间不够,就在晚上读;晚上的时间不够,就不睡觉地读,直到东方破晓;到了期限还没有读完,就要叩头作揖给人家陪笑脸,希望人家再宽限一两天。
  就是在这种状态下,缪希雍苦读了十年的医书。
  一转眼,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医学知识已经基本具备了,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远方。
  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高人啊,在民间热闹的街市中,在云雾奔腾的高山上,一定还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人啊,我不能在家里这样死读书本了,我要到民间去实践,去学习!
  有了这个想法后,一天,他终于向母亲提出了想要到远方去游历的意图。
  母亲对此非常支持,虽然她知道,这样可能要很久都见不到儿子了,但是,深明大义的缪母也清楚,儿子的志向又岂是在区区的书房里就能完成的?
  于是她就忍住眼泪,积极地鼓励儿子出游。
  缪希雍也告诉母亲,我到了外面,我会赚钱给您带回来的,您放心吧。
  然后,他辞别母亲,开始了千里寻访高人的生活。
  这一去,就又是十年。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23:58

 到部队去锻炼锻炼
  缪希雍这次远行的范围可就大了去了,江南一带自不必说,还去了福建、湖北、江西,然后北上河北、山东等地,最后去了北京,还在北京的五环外比如通州、平谷等地驻扎了很久,这是后话,我们以后再提。
  关于古人的出游,我觉得实在有必要在这里议论两句。
  古人有个习惯,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们认为周游各地可以开阔胸襟,增长学问,总之是好处多多,这种学习方法也曾经很是让我羡慕,但羡慕之余,我总是想搞懂一个问题,就是这些古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要知道,旅游可以一个很费钱的事情,不能游着游着兜里的银子没了,于是就改要饭了,弄张纸,写上:本人学生一个,没有回家的路费了,各位行行好吧!然后穿个学生装,故意背个书包,戴个眼睛,梳个小分头,往那里一跪。
  这哪儿行?整个性质就变了。
  那么,古人到处游历,到底靠什么支撑呢?
  有原来就有钱的,比如以前看李白到处作诗,就很狐疑,后来有人考证原来李白还兼任小矿窑的主人,经常倒腾点儿矿石什么的。
  有互相提供住处的,和现在的网友一样,大家认识了,就我去你的家乡住你那,你来我这里住我这,从古代文献看,那个时候大家还都不鸡贼,读书人去了外地住在人家家里经常是一住就是很久,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人还特热情,扫榻相迎,搁现在这主儿的老婆一定会跳起来:严重干扰我的私人空间了,他走,要么我走!(可能跟现在房子小物价高有关)
  还有就是四处打工,似乎读书人在过去还是比较紧俏的,可以凭着自己的几首歪诗到好学问的人家混点吃喝,找个地主家当个家庭教师,等等,总之还都能有口饭吃。
  按照缪希雍的性格来说,他当然不会去人家里混饭吃,他是基本凭着自己的本事打工来着。
  那么,他到底都打了什么工呢?让我们来从文献的蛛丝马迹中来分析一下吧。
  后来,在缪希雍的好友汤显祖(就是那位写《牡丹亭》的高手)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缪希雍“曾为闽抚许孚远幕客”,这就为我们透露了一些线索,那么,这位许孚远是谁呢?
  原来,这位许孚远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是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进士,隆庆初,首辅高拱荐其为考功主事,出为广东佥事。这个时候倭寇骚扰广东,这位许孚远统军以水陆夹攻,大败倭寇。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逐“拱党”,谪为两淮盐运司判官。后历兵部郎中,出知建昌(今江西水修西北)府。再后来出任福建巡抚。
  看来,缪希雍曾经跟随许孚远在军队里锻炼过,做过参谋一类的职务。
  一般从部队退下来的人我们都能够看出来,透着那么的一股英气逼人的劲儿,我们要是在看看缪希雍后来的豪侠作风,估计大家心里就明白了,这都是在部队锻炼出来的。
  那么,缪希雍跟着这位许孚远先生能学到什么呢?
  原来,许孚远一生精研学问,其中最重要的:他是那位流芳百世的王阳明先生的正传。
  这回您该明白为什么许孚远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够统兵大败倭寇了吧,原来人家学的是“知行合一”的心学啊,是王阳明先生的正传啊!
  看来,我们的缪希雍真有眼光,连打工都要在学问家的手底下工作,一边赚生活费,一边跟着人家学习哲学。
  说到哲学,大家可别小瞧了,它讲的可是万物的规律,是方法学中的方法学,多少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同时都是哲学高手,我们接待外宾时会被告诉外事礼仪,其中有一项就是,如果这个科学家同时是哲学高手,比如他是医学博士同时也是哲学博士,在介绍时一定要先说:哲学博士,然后再说医学博士,否则就是失礼。曾经出现过把顺序介绍错的,老外上来一定会特别纠正:我是哲学博士,然后才是医学博士。
  西方人对方法学的重视若此。
  通过对心学的学习,缪希雍的精神境界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他在日后的著作中,曾经多次提到医生的精神境界问题,可见他对医生的内心修养是十分重视的。
  比如他曾经写到:“凡作医师,宜先虚怀”,“苟执我见,便与物对”,“一灵空窍,动为所塞,虽日亲至人,终不获益”,意思是说作医生的,一定要谦虚,否则固执己见,那么你就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那么即使你天天和圣人再一起,你也会一点儿东西都学不到的啊。
  上面这段话出自缪希雍的著名的“祝医五则”的第四则,是他对一个好的医生的要求,探讨了如何修心的问题。
  有网友提问,学习中医和学习古文有关系吗?做为一个学中医的,学点怎么用草药不就得了,还需要搞什么学问弄懂古文吗?
  恰巧,就在缪希雍对医生提出的五则要求的第二则,就是他对读书识字的要求。
  他说:“凡为医师,当先读书。凡欲读书,当先识字。字者,文之始也。不识字义,宁解文理?文理不通,动成窒碍”,“望其拯生民之疾苦,顾不难哉?”他要求医生要“读书穷理,本之身心,验之事物,战战兢兢,求中于道”。就是说,如果文字功夫不好,读书可能会影响领会的,这样也就会影响到救人。缪希雍对此重视之极,竟然放在了第二则的位置。
  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吗?顺手给您举个例子吧。
  明朝有个名医叫戴元礼,有一天,他路过一个医生的诊所,正好看见一个患者拿着包好的药走出来,就在这时,突然看见那位医生从诊所里追出,向那个患者嘱咐:“煎药的时候一定要把一块锡放进药里啊,别忘了,放块锡!”
  这位戴元礼就很纳闷,这是个什么用法儿呢?要加入锡熬药?
  戴元礼也真谦虚,就进去直接向这位医生请教:“您为什么要放锡呢?”
  那位医生很不谦虚,不屑地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张仲景的小建中汤熬药时要放入锡吗?”(小建中汤要求放入的是高粱饴糖的“饴”,也写做“饧”)
  戴元礼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医生读书不好,把“饧”字给当成了“锡”字了。
  由于自己对古文的不熟悉,导致不知道有多少患者是和着锡熬药的。

某领导 发表于 2009-2-17 00:24:23

  其实,说句实话,我在写这些文章的时候,是要整理好多文献的,在整理现代出版的医书的过程中,曾遇到过无数的错误,就是对古文不理解的错误,比如许多的句读错误,就是把古文的标点符号给点错了,意思全拧了。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从军队出来后,缪希雍已经是一个豪气冲天,身体健壮的年轻人了,此时,他把目光投向了民间。
  民间的高人只要是他听说了,那就一定要去拜访学习的。
  当时在无锡有一位名医,叫马铭鞠,这位马铭鞠治病据说很有一套。
  缪希雍听说后,立刻前去拜访,在一般情况下,像马铭鞠这种医生的技艺是不大会轻易外传的,但是,缪希雍有着一颗赤诚的心,他靠着自己的真诚打动了马铭鞠,于是,马铭鞠就让缪希雍跟随着自己,把自己的学问都传给了缪希雍。
  以一颗真诚的心向学,没有人会不愿意教给你的。
  在马铭鞠先生那里,缪希雍果然大开眼界。
  举几个例子吧,这位马先生非常擅长治疗性病,当时的中国,随着对外改革开放,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随着外国商船进来了,东南一带的性病已经非常流行。
  有一天,一个叫李行甫的人,患了梅毒,在前医治疗的过程中,使用了水银等药,结果导致这个患者三天以后出现了舌烂的症状,牙也掉了,咽喉也溃烂,弄得满屋子都是秽气,吐出的腐烂的肉像猪肝一个颜色,这个情况,甭问,什么都没法儿吃了,大小便也不通了。
  请来的医生一看,得,没法儿治,拜拜了您呐,您自个儿挺着吧。
  这位李行甫这个后悔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我要是不去那个春香楼,不就没这事儿了吗?
  后悔有什么用啊,接着请医生吧,于是就请来了马铭鞠。
  马铭鞠一诊断,就说:“这是中了水银的毒啊,现在患者肚子虽然胀,但还没到坚硬的程度,说明水银的毒还没有致命,首先要解毒处理。”
  这个解毒的方法听着很恐怖,他拿来了一些黑铅,然后用大量的甘草、桔梗、金银花等药熬,熬好了后给患者喝一些,再用剩下的洗患者的手足。
  结果,第二天,患者开始从大小便排出很多黑水,病情就开始稳定了。
  然后,又用了些外用的药吹到嗓子里,又口服了些解毒的药,这个患者后来就痊愈了。
  看来在抗生素发明之前的中国,曾经想了许多方法来解决梅毒的问题。
  缪希雍看了以后,认真地学习,并且把这些方法后来都记录了下来,写在了书里。
  还有一个患者,是个青年人,他患的是喉癣,也是喉咙里的疾病,其他的医生怎么治疗都不见效,结果是整个喉咙开始烂了,吃的东西必须是面粉熬烂,仰着头才能咽下,每次咽的时候都要哭一场。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于是请来了马铭鞠。
  马铭鞠一看,说:“这不是外感的风火毒,你曾经患过梅毒吗?”
  青年人说:“没有啊?”
  马铭鞠接着问:“那你的父母患过梅毒吗?”
  青年人恍然大悟:“是啊,他们患过,是治愈了三年后才生的我。”
  马铭鞠说:“果然如此,这是毒性遗传给了子女。”
  于是,同样开了甘草、桔梗、山豆根、草龙胆、射干等药,尤其是每付药里用了土茯苓半斤(量够大的),再配了点儿牛黄,结果半个月后,这个病就痊愈了。
  回头缪希雍就请教了:“马先生,您说难道这个梅毒它会遗传吗?”
  马铭鞠回答说:“凡是父母正在患梅毒时生育的孩子,很少有不被传染的,具体的症状是浑身都溃烂,从头顶到脚,除了两个眼睛,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这一定要按照梅毒来治疗啊,很多医生都不知道,按照各种方法治疗,最后不免于死,可叹啊。”(论述很长,大意如此,就不给大家都抄下来了)
  于是,缪希雍就把这段话记录下来,后来,当他出版《先醒斋医学广笔记》时,给收录了进去,并在后面标注“马铭鞠传”,意思是马先生传授的,但是由于缪希雍太有名了,所以现在很多人写文章都说是缪希雍先发现了梅毒的遗传性,实际是马先生的成果,缪希雍同志的科研态度是严谨的,这事儿人家在引文里都说了。
  缪希雍和这些人的关系很有意思,与其说这是师生关系,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更近乎朋友的关系,他在这十年的游历生活中,足迹遍及大半个大明王朝的土地,造访了许多名山大川,乡间村落,所到之处,有患者的,他就给人看病,碰到有谁有绝招秘法的,他就虚心请教,文献说他“缁流羽客,樵叟村竖,相与垂盼睐,披肝胆,以故搜罗秘方甚富”。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缪希雍一身豪气,人特爽朗,没架子,人缘特好,见了面就不拿自个儿当外人,无论你是道士,还是毫无身份的樵夫,总之各种人他都和你诚心交往,肝胆相照,很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
  缪希雍对待周围的人从来不保守,说自己有什么秘方掖着藏着的,没那事儿!缪希雍随时把自己知道的医疗心得告诉大家,还很怕别人记不住,总是写下来给人家。
  就这样,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感动了,经常是拉着他,告诉他说:我家里传下来这么一个方子,治疗某某病效果特好,现在我告诉你吧。
  如此十年,缪希雍从民间学到了大量的医疗知识,其丰富程度令人叹为观止,为什么这么说呢,您只要看看他在《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收录的秘方数量就知道了,而且,在他的《神农本草经疏》这本书中,他对药物学的知识好多都是从实践中学来的,尤其是关于药物炮制这块,缪希雍的记载可谓是个大全,后来,清代药物炮制的繁盛是有缪希雍的功劳的。
  当然,在这十年的游历中,缪希雍也遇到了一些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人。
  紫柏大师就是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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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古代的医生 TXT 作者:罗大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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