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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10 0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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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七色驾驶杆陪伴她在夜间飞行。但是,她的终点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降落在徐宏志的胸怀里。要是她想继续飞行,每个飞行员身上都带着一根耐风火柴。那火柴燃着了,就能照亮一个平原、一个海岸。 ! b0 p3 d# e2 \# j7 H/ y%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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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是美丽的。飞行员对天空的乡愁让他们克服了暴风雨,气流和山脉,航向深邃的穹苍。爱情的乡愁给了苏[被过滤]继续生活的意志,也是这样的乡愁在黑暗的深处为她缀上一掬星辰。 ! U' }; C+ [' M! ^: ]( l3 {$ X
圣修伯里,这位以《小王子》闻名于世的法国诗人和飞行员,一次执行任务时消失在地中海的上空。飞行员死了,小王子对玫瑰的乡愁,却几乎肯定会成为不朽的故事。
8 A: w L* f- l# }4 O9 M, B 失明之后,苏[被过滤]想到的是圣修伯里写在《小王子》之前的另一本书:《夜间飞行》。一个寻常的夜里,三架邮机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途中遇上暴风雨,在黑夜迷航。 0 f# V4 K0 A/ R v9 `
当黑暗张开手臂拥抱她,她感到自己也开始了一趟夜间飞行。虽然她再也看不到群山和机翼,但星星会看到她。 3 j" K! b# I, W9 a. `' S, N U+ {! [5 M
她就像一位勇敢而浪漫的飞行员,决心要征服天空,与黑夜的风景同飞。她紧握螺旋机的方向盘,她的驾驶杆是一根盲人手杖。
+ W! b; y$ ]. A, K- W; Y 徐宏志把这根折迭手杖送给她时,上面用宽丝带缚了一个蝴蝶结,像一份珍贵的礼物似的。他告诉她,这根手杖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把手杖髹成了七彩相间的颜色。
1 {3 F6 x1 X/ M5 @ “就像我们小时候吃的那种手杖糖?”她说。 ' `: y! f8 j: a& N H7 t& Z; G& H6 q
“对了。”然后,他用清朗温柔的声音把颜色逐一读出来。
( w1 @' Y- o( p- p+ X* R 有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紫色、橙色和青色。 8 b$ U" W" [. f4 o: A# m, G' `- Z% P
她抚摸手杖上已经干了的油彩,微笑问: 3 G7 t! A; P5 Q1 }, K- v# v
“你也会画画的吗?”
8 `2 X+ I) ~0 j, _+ R “每个人都会画画,有些人像你,画得特别出色就是了。”
7 @: U. [' g' c5 A+ `- K+ @& ~1 L 这支七色驾驶杆陪伴她在夜间飞行。但是,她的终点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可以降落在徐宏志的胸怀里。要是她想继续飞行,每个飞行员身上都带着一根耐风火柴。那火柴燃着了,就能照亮一个平原、一个海岸。 ( ?5 q: L( H/ u" m# e
爱情的美丽乡愁是一根耐风火柴,在无止境的黑夜中为她导航。 | ! t0 L0 y* ?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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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又过了一个秋天。 - v9 l, Q$ y3 c1 Y2 X% r
当她在夜之深处飞翔,她想象自己是航向一个小行星。在那个小行星之上,星星会洗涤每个人的眼睛,瞎子会重见光明。
9 T. |3 i* X H# b( N0 S# x 那个小行星在黑夜的尽头飘荡,有时会被云层遮盖,人们因此同它错过。回航的时候,也许晚了。 ; |* ?! f1 [% t' D4 z( L
为了能在这唯一的小行星上降落,她要成为一位出色的飞行员,和生命搏斗。 ! C1 h" P2 T5 o% Z; x3 r w! b
到了冬天,她已经学会了使用盲人计算机。 5 n. w- V+ e, I. b+ b( B
拄着那根七色手杖,她能独个儿到楼下去喝咖啡、买面包和唱片。徐宏志带着她在附近练习了许多次,帮她数着脚步。从公寓出来,朝左走三十步,就是咖啡店的门口。但他总是叮嘱她尽可能不要一个人出去。 & Z4 N0 u6 R( [0 ^9 D& a; b" J# o
一天,她自己出去了,想去买点花草茶。来到花草茶店外面,她嗅不出半点花草茶的味道,反而嗅到另一种味道:那是油彩的味道。一剎间,她以为那是回忆里的味道。
9 b) e' S' @1 m; y1 ~# I, c& D 从前熟悉的味道,有时会在生命中某个时刻召唤我们,让我们重又回到当时的怀抱。
! x1 N- j) O+ S+ ~$ P 然而,隔壁书店与她相熟的女孩说,这的确是一家卖画具的店,花草茶店迁走了。 4 A) T) n2 v8 Q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她的惆怅,回到家里。
9 M, [8 L; Y4 v. H: b 那天夜晚,徐宏志回来的时候告诉她: " q8 G5 i% M+ O8 G# p* n7 W7 I
“附近开了一家画具店,就在书店旁边。”
+ ?( w: [6 t8 C1 p: |/ {9 r: B 她是知道的。 3 C# G1 _7 B9 ^' ]5 i! |
这是预兆还是暗示?她的小行星就在那儿,惟有画笔,能让她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色彩。 | 9 o6 D6 ?" P*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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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N' x0 @ X3 s( @/ F. H 然而,她更喜欢做梦。梦里,她是看得见的。她重又看到这个万紫千红的世界。有一次,她梦见自己回到肯亚。她以前养的那条变色龙阿法特,为了欢迎她的归来,不断表演变颜色。她哈哈大笑,醒来才知道是梦。 # M# ?/ y# c! o+ Q+ r
最近,她不止一次梦回非洲。那天半夜,她在梦里醒来。徐宏志躺在她身边,还没深睡。 # d; n# G# D/ W! C% Y6 C
“我做了一个梦。”她说。 : p9 x) s) K' r* t4 S
“你梦见什么?”
0 `/ M9 Y; u& P" m; d “我忘了。”她静静地把头搁在他的肚腹上,说:”好像是关于非洲的,最近我常常梦见非洲。”
3 q3 n$ T K4 c8 l$ a6 N, V+ s2 f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发鬓上,说:
( \' Y6 d, R1 L# G “也许这阵子天气太冷了,你想念非洲的太阳。”
' D! \5 g2 S3 U$ f4 U6 D/ |& E 她笑了,在他肚腹上甜甜地睡去。
+ i3 b% d% k9 W4 i 可后来有一天,她梦到成千的白鹭在日暮的非洲旷野上回荡,白得像飘雪。 / N; B& \4 c6 ^4 p
是的,先是变色龙,然后是白鹭。
! w- O; Z' f. ]$ u1 L6 N! e 她不知道,她看见的是梦境还是寓言。 | * C7 l- L2 w9 E9 `- q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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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l9 H% p! p( p 眼睛看不见之后,图书馆的工作也干不下去了,徐宏志鼓励苏[被过滤]回去大学念硕士。他知道她一直喜欢读书,以前为了供他上大学,她才没有继续。
; p2 k& s, S# n, H! M 一天晚上,他去接她放学。他去晚了,看到她戴着那顶紫红色羊毛便帽,坐在文学院大楼外面的台阶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 \/ ~+ a: `. V- @6 m1 l6 g! f2 I0 J 他朝她走去,心里责备自己总是那么忙,要她孤零零地等着。 , v3 l. F* O, M/ m* @8 r
她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脸。 " d" |( ^1 L+ m
“你迟到了。”她冲他微笑。
$ F, j- B* ~6 s “手术比原定的时间长了。”他解释。
5 B1 @8 ?! k3 |! a0 f5 o( d “手术成功吗。”
, [* \2 h3 l2 p& R- t0 D, A" F “手术成功。”他回答说。
* m; H# t! N& N/ P) i8 a! I( ~ “病人呢?”
* e( Y8 `4 \' w# W& z! n( G- x “病人没死。”他笑笑说。
7 o! p2 x) H; A( R5 p: B) L 开车往回走的时候,车子经过医学院大楼。他们以前常常坐在大楼外面那棵无花果树下面读书。时光飞逝,相逢的那天,她像一只林中小鸟,掉落在他的肩头。这一刻,她把头搁在他的肩头上。他双手握着方向盘,肩膀承载着她的重量,他觉着自己再也不能这么爱一个女人了。 8 L' o+ k; \. C- D; W" u
“你可以给我读《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吗?”
" }$ e- a; ~# @ “你不是已经读过了吗?” 9 F* u- J3 ]$ u! B2 n* [
“那是很久以前,我自己读的。你从没为我读过。”
, R9 u$ C" k* u" ?% }$ V0 ]/ A “好的。”他答应了。 ! E& |( Y: ~) }( W7 t$ P: L( p7 K
他想起了伊甸园的故事。亚当和夏娃偷吃树上的禁果,从此有了羞耻之心,于是摘下无花果树上的叶子,编成衣服,遮蔽赤裸的身体。他不知道,世界的尽头,会不会也有一片伊甸园,我们失去的东西,会在那里寻回,而我们此生抱拥的,会在那里更为丰盛。他和她,会化作无花果树上的两颗星星,在寂寂长夜里彼此依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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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科尔贺写下了一个美丽的寓言,但也同时写下了一段最残忍的文字:牧羊少年跟自己的内心对话。心对他说:”人总是害怕追求自己最重要的梦想,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或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完成。” $ y4 l7 U9 Z9 { O; m
发现这个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配再拥有画画的梦,也没能力去完成。尽管徐宏志一再给她鼓励,她还是断然拒绝了。 3 f4 J: n. k. Y9 |1 F
她的执着是为了什么?她以为执着是某种自身的光荣。她突然明白,她只是害怕再一次失败,害怕再次看到画布上迷蒙一片的颜色。
; F( G, K- k2 o5 Q" B5 L4 X 现在,她连颜色都看不见了,连唯一的恐惧也不复存在。一个人一旦瞎了,反而看得更清楚。 ! Q# m: e. z$ Q6 k
她亲爱的丈夫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就不能用一支画笔去回报他的深情吗?假使她愿意再一次提起画笔,他会高兴的。她肯画画,他便不会再责备自己没能给她多点时间。 # \9 O2 C, O( c7 q) k
画具店的门已经打开了,是梦想对她的召唤。她不一定要成为画家,她只是想画画。她想念油彩的味道,想念一支画笔划在画布上的、纯清的声音,就像一个棋手想念他的棋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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