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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小说]我的老公...不是人![很好看哦~~](已转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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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抓住我的手。”
  一只大手穿过钟旭的身体,伸向濒临灭亡的救人者。
  钟旭赶紧回过头——
  啊?!许飞!
  关键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苍白到透明的纤弱手掌,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中。
  这下,钟旭放心了,她知道窗外的魂灵得救了。
  如此危急情形之下,只有他,才能有效且及时地拯救一只死灵。
  伏在窗前的许飞眉头一皱,升起足够的灵力使劲一拉,命悬一线的被救者终于脱离了要命的阳光,无力地跌落在许飞怀里。
  来不及询问,他先把她抱到背光的墙角处坐下,而后又回身抱起昏迷不醒的洋洋,小心翼翼地放到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
  被吓傻的佳佳嚎啕大哭。
  见此情景,许飞赶紧走到佳佳身边,一手搂住她轻声安抚着,一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果然很有本事,不消半分钟,佳佳就安稳了下来,沉沉入睡。
  松了口气的许飞,又过去看了看洋洋,确认她只是吓晕并无大碍后,又将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几秒钟后,方才放心地收回手,转身朝女鬼走去。
  “你对那两个小女孩做了什么?”钟旭回想起当初,许飞曾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过死也不肯打针的她。
  “清醒之后,她们不会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许飞靠在墙上,目光一直不曾离开那个瑟缩在墙角影子。
  钟旭没有再追问什么,转过脸,看着另一个空间里的两位主角,继续当一名观众,关注着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的“剧情”,究竟会怎样发展。
  “跟我走。”
  许飞在下命令,没有半点征求意见的意思。
  探出头确认病房外面并无他人经过后,他轻轻松松地拦腰抱起了气息恹恹的鬼魅,迅速出了门去。
  不待身边的许飞开口,钟旭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了出去。
  一路跟来,钟旭发现许飞带着女鬼……呃……她的姐姐,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还顺手关死了房门。
  刚刚穿过墙壁踏进了办公室,迎头便听到了许飞不温不火的声音。
  “从佳佳姐妹一入院开始,你就常常在她们的病房里徘徊。我之所以不加干涉,是因为我知你并无恶意。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你甘愿冒万劫不复的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说话间,许飞一直不曾松开女鬼的手,看得见的碧绿能量,从他手中源源不断地传入对方体内。
  本已开始虚化的形体,因为这股奇异的力量,渐渐饱满了起来,很快恢复到了属于鬼物的正常状态——实体化。
  在肯定她已经彻底脱离险境之后,许飞松开了手。
  大难不死的女鬼,蜷缩在墙根处,低垂着脸,一言不发,连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也不愿意。
  “给我一个解释。”许飞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她仍旧不开口,看着许飞,黑白分明的美丽眸子里,有倔犟,有无奈,有牵挂。
  相对良久,许飞摇头一笑,站起身,道:“你既然喜欢把心事藏着,那就随你吧。这里有本事救人的家伙很多,够本事救鬼的就少了。以后自己小心,你走吧。”
  “曾经,我也有个妹妹。我不想这世界上又少一对姐妹。”她抬起头,声音细微而低沉,“就是这么简单。”
  “妹妹……”许飞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重新蹲下身来,打量着她的脸:“理由的确很简单,可是,理由背后的故事不简单。”
他笃定的语气似乎令她不快。
  抬起低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迎上许飞探究的目光,她不客气地反问:“你是谁?你并非普通的人类。”
  “等你跟我讲完我想知道的故事以后,我会很乐意告诉你‘我是谁’。”许飞跟她做交易。
  “对不起,我并不是非要知道‘你是谁’不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而后凝了凝了神,试着重新站起来。
  许飞一笑,伸出手欲扶她一把:“倔犟的女子。”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挡开许飞的手,她第二次拒绝了他。
  “好,你自己来。”许飞收回手。连续碰了两次软钉子,他并无半点恼怒。
  试过几次之后,女鬼终于站了起来,再一踮脚,毫不费力地飘到了半空中。
  “谢谢。”
  头也不回地扔下这两个字后,她穿过天花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我并不以为你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我错了。”看到这儿,观众之一到底沉不住气了,钟旭的目光在两个许飞之间游移:“为什么初见面时就对她的底细如此好奇,这并不像旁观者的作风。”
  “她够资格引起我的注意,仅此而已。”许飞的答案简单得要命。
  钟旭哼了一声,显示出“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姿态,随即眉毛一挑:“你不是善于窥视人心吗,想知道别人的心事,动动灵力就好了,何必说那么多废话。”
  “人类是最漏洞百出的族群,要窥视他们的欲望,不难。可是,鬼魂不一样。” 许飞纠正着钟旭的误解,继而幽幽说道:“而你姐姐,我更加看不透。”
  “这……”钟旭脸一红,好一句“漏洞百出”,又让她回想起当初被“骗婚”的糗事。而许飞自然而然的一句“你姐姐”,更让她浑身不自在。事到如今,不论从感情还是从身份上,她依然无法完全接受女鬼的角色转换。
  小小的尴尬之后,钟旭岔开了话题:“这就是你们的开始?”
  “对。”许飞点头,又道:“你一贯认为‘眼见为实’是真理,那么我会带你去看所有你应该看到的、应该了解的东西。”
  所有东西?
  他究竟还想怎么玩这个并不好玩的游戏?!
  “我对你的恋爱史并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八岁之前,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钟旭急了,到了这里这么久,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她关心的答案。
  “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许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太过急躁,总是不能完全地看事情。断章取义的后果,有时候是很严重的。我说了,只带你看应该看的东西。放心,不会花掉你太长时间。”
  这叫善意的批评吗?!
  钟旭不乐意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端出高姿态来奚落自己!
  转过身正要反驳,却看见许飞已经穿出了房门,钟旭憋下这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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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许飞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太过急躁,总是不能完全地看事情。断章取义的后果,有时候是很严重的。我说了,只带你看应该看的东西。放心,不会花掉你太长时间。”
  这叫善意的批评吗?!
  钟旭不乐意了,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端出高姿态来奚落自己!
  转过身正要反驳,却看见许飞已经穿出了房门,钟旭憋下这口气,赶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出了门,却不是来时路——
  如此迅速的镜头切换,导致钟旭有片刻的眩晕。甩甩头之后,她发现他们竟然又回到了那棵熟悉的香樟树前。
  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眼前,树上,地上,一片白生生的颜色,干净异常。
  两个穿着厚实冬衣的幼童,完全不在意天气的寒冷,抓起积雪互相嬉戏逐打,兴奋雀跃。年轻的父亲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身着病服的妻子,喜笑颜开地陪伴在身后。
  看上去很很幸福的一家人。
  钟旭突然想起了她远游在外销声匿迹的父母,他们好像从不曾正儿八经地带着她到外头玩耍过,跟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完。虽说她早就习惯了有父有母的“孤儿”生活,可是看着眼前的情景,依然难免心生羡慕。
  “天伦之乐,总是你最喜欢看的情景。”
   一家四口刚刚走过,香樟树底下传来了耳熟的声音。
   循声看去,一身黒衣的许飞背靠着树干,神态慵懒地坐在树底的青石上,把玩着一截灰褐的枯枝。
   “天伦之乐……”倚在许飞身旁的女子,浅浅而笑:“呵呵,能看看别人,也是好的。”
   许飞嘴角微微一翘,不语。
   一阵短暂的沉默。
   钟旭盘算着从“刚才”的初相见到现在,他们已经渡过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事情。看上去,她对他的戒备心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他们,俨然一对顶熟络的朋友,甚至……恋人。
   雪似乎越下越大,他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高大粗糙的树干衬托着一黒一白两个影子。
  单调,但是协调。
  一个非人非鬼的异族,一只身世成谜的女鬼,坦然地坐在冰天雪地的人类世界。
  此间的风景,实在令钟旭费解。
   “一年又六个月了。”许飞抬眼看着迷茫的天空,自言自语般说。
   “走得最快的,都是最快乐的时间。”她伸出手,几片雪花在她的手掌上翩然起舞。
   许飞回过头,看定她:“你仍然坚持?!真的不去见见他们吗?”
   她一愣,眼里燃起一簇小小火苗,然,转眼就熄灭了。
   “不见。”她摇头,“十七岁至今,十二年光阴,我都过来了,见与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
   “是不想还是不能?!”许飞追问。
   她无言地回应着许飞的目光,身体凝固如雕塑。
  如此僵持了片刻,她垂下脸,拨拉着脚下的小石子儿,苦笑:“他们的生命,他们的记忆,已经没有钟晶这个人了。”
  “只要你愿意,我能帮你。”
  啪!许飞手里的枯枝被折断了。
  “不必了。”圆滚滚的小石头被一 一踢到了远处,她毅然决然道:“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自愿做了这笔交易,我就要遵守其中的规则,永远!”
  许飞叹了口气,爱怜地抚着她乌亮的黑发:“唉,要我怎么说你呢?!”
  “许飞。”她抬头,低呼着他的名字,眉眼间藏着不易觉察的幸福:“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呵呵,对你,我永远只说这一句。”
  “那就跟着我一辈子吧,当作你的谢礼。”他低头一吻,印在她额上。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空间,可是看着如此情深款款的画面,钟旭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灯泡身份而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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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空间,可是看着如此情深款款的画面,钟旭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灯泡身份而尴尬。还有,刚才清楚地听到“她”以“钟晶”自称,如此一来,钟旭对“她”身份仅存的一点点怀疑也彻底没有了,钟家到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一个“太阳”,以求个震煞鬼物的好意头,钟旭如是,钟晴如是……钟晶,亦如是。
  “为什么她从不出现?为什么她从不来找我们?就算我因为什么见鬼的原因失去了记忆,可是家里还有其他人啊,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他们还在啊!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从第一回见到钟晶到现在,种种事端次次风波,曲折迷离峰回路转,一次又一次考验着钟旭的承受力与想象力。事到如今,尽管对这个亲姐姐的感情一时还达不到应有的浓度,可是同为钟家血脉,眼见她竟然落到这般田地,钟旭心里好过不到哪里去。这中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想知晓谜底,迫不及待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害怕。
  “你没有听到她说吗?”许飞反问,随即又沉沉说道:“不光是你,是‘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
  钟旭扭头看看雪地中闭目小憩的两个“人”,又看看身旁的许飞,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知道全部。”
  “我正在告诉你全部。”许飞看她一眼,转过身,踩着石子路朝前而去。
  钟旭追了上去:“你还准备一幕一幕地带我参观下去吗?没这个必要了,你不妨把所有事情直接告诉我。”
  “在你我各自的记忆里被迫当一个旁观者是不是让你不太舒服?!想抓住一个人一问究竟,却连她的手都碰不到;看到有孩子摔下楼,你想救却救不了;在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结果之后再倒过来看它发生的过程,让你越来越不安。所以,你不想继续了,是吗?!”许飞一语道破钟旭的心思。
  “我……”钟旭顿时哑口无言。她必须承认,她的确很讨厌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穿梭于这个不属于她的空间,看到关于许飞跟钟晶之间的镜头越多,她就越难受,尤其是刚才那种真情流露的画面。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结局,并非一出喜剧。而且,一个感觉,从隐约到强烈——她追寻的真相,绝对是个悲剧。而导致这个悲剧的根源,是她自己。虽然来龙去脉尚未知晓,可是,她的心,已经乱了。
  “还是你亲眼看看最好。马上,你就能知道大部分的真相。”许飞拒绝了她的要求,继续前行。
  钟旭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她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个旁观者根本就不会理睬她的意愿。
  狠狠地挠着自己的头,钟旭闷声不响地跟在许飞后头。
  二人很快又一次走进了医院的主楼。
  上楼,上楼,继续上楼。
  许飞中途未作任何停留,直奔医院的顶楼而去。
  透过楼道上的小窗户,钟旭看到外面已是漆漆黑夜。
  她又被领到了哪一幕?!
  正低着头痴痴地想,面前却冷不丁出现了一扇紧闭的门。
  嗳?!
  还是这道锈迹斑斑的绿色大铁门,胳膊粗的大铁链子完好无损地栓在上头。
  “怎么不走了,怕磕到头吗?!”见她愣愣地盯着铁门,许飞戏谑地提醒着她,“进来吧。”
  钟旭抬起头,剜了许飞一眼,紧接他之后迈腿进到了大门的另一边。
  “许飞……”
  人还没站定,耳旁就传来一声绝望的呼喊。
  “放掉她。我会让你活着离开!”
  平淡如常的声音,压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今天定要清理此地所有的鬼物。”
  苍老干涩的语调,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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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景?!
   钟旭使劲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
   昏暗而狭窄的通道,许飞与另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各站一端,成对决之势。
   中年男人,穿着对襟绸衫方口布鞋,矮小精瘦,三角小眼里透着老谋深算,一个印着八卦图案的土黄布包搭挂在他身上,赛得鼓鼓囊囊,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里头动来动去。
   看来是同道中人。
   钟旭盯着中年男人,一眼就洞穿了他的来头。不过,她此刻对这个同道没有半点亲切感。因为,他的左手,紧握着一柄桃木短剑,而剑身竟深深地插进了钟晶的胸口,将她牢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可恶!
   见此情形,钟旭真想冲上去咬死这同道。此人定是一个单凭一点粗浅的法术捉鬼敛财的江湖术士,看他的剑就知道,污秽之气远远大过应有的灵气。所谓人养物,物利人。学法之人,其身不正,铜臭太重,正气必失。这样的话肯定会影响到他所使用的法器,令其威力大减。不过幸好他是这种人,如果换作是钟家这类真正的高人,这一剑下去,钟晶早就魂魄不保,哪里还有力气喊许飞的名字。想想钟老太当初收拾司徒月波他叔叔时的阵势就知道,同是桃木剑,威力相差何止千百倍。可是,这一剑虽不致死,加载在钟晶身上的痛苦却绝对不会少。鬼也会有痛觉,看她双眉紧锁,利剑在身却硬是一声不吭,钟旭突然感同身受。
   “我不想杀人。放了她,我让你全身而退。”另一头的许飞朝对方逼近,目光如利刃。
   “哼哼哼哼。”术士冷笑,“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总之别挡我财路。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雇佣你的,是张复田那个人渣吧?!”许飞边走边问,越来越靠近他们。
   “站住!”术士狠狠呵斥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今天我非灭了她不可。”
话音未落,术士掏出一张两寸见方的符纸,嘛里嘛里念了一通后,扬手就要将符纸打进钟晶的胸口。
   “你在等什么?还不出手??”看来钟旭已经彻底“入戏”了,对着身边的许飞大吼。
   “嘘!”许飞示意她不要开口,指指对面,要她继续“看戏”。
   回过头,眼前的一幕马上让她狂跳的心放了下来——
   “我不想杀你。”
  刚刚还在数米开外的许飞不知在何时以何种速度出现在了术士的身后,五根纤长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平和地说道。
  术士慌了手脚,惊恐地大叫:“你你……你怎么做到的?!你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啊?!怎么动不了?!哇哇,烫死我了。”
  仿佛中了定身法,术士举着被自己的咒语点燃的符纸,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眼看着火焰将他自己的爪子烧得皮开肉绽。
  “但是……你把我惹火了。”许飞的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五道殷红的液体顺着术士的脖子流了下来。
  “哇,救命啊!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术士求饶了,
   “许飞……不要……不要杀他……”
   钟晶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许飞犹豫了半秒。
  但是,只是半秒的犹豫而已。
  喀嚓一声,清脆无比。
  术士的头颅被许飞硬生生地拧了下来,鲜血从断裂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一溅数尺高,染红了半面墙壁,还有许飞的白大褂。
  钟旭的嘴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上。
  半晌,她转过头看着若无其事的许飞,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真的把他……他的头……拧下来了??”
  坦白讲,这辈子她说过无数次“你要再敢怎么怎么着,我把你的头拧下来!”一类的话,可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如今看到真的有人把活人的头给拧了下来,久经战阵的钟旭还是目瞪口呆,尤其实施这种粗暴方式的人竟然是许飞这个静若止水,说起话来永远是“风清云淡”的旁观者。
  “是。又怎样?”许飞反问,对她的大惊小怪不屑一顾。
  “不怎样,我随便问问。”钟旭闭上嘴,清了清嗓子作正常状。如果对方不是伤害钟晶的无良术士,钟旭肯定会送给他“衣冠禽兽”四个大字。虽然这人自作孽,但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残忍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同道,这么丢了性命,传出去真是有损所有伏鬼人的脸面。
  虽然额头上没有也不可能有冷汗,钟旭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然后,继续当她的“旁观者”。
  “你别说话,交给我来处理。”
  脱掉被人血侵透的白大褂后,许飞一手扶住钟晶,一手握住仍然插在她胸口上的桃木剑。
  “忍一忍,可能比较难受。”他看看钟晶,柔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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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晶点头,眼里是痛楚虚弱,却硬从嘴角挤出“不必担心”的笑容。
  “放心,很快就没事了……没事了……”
  许飞呓语般重复着,看不见的力量从他握剑的手掌里涌出,逐渐蔓延到整个剑身。短短数秒,乌黑的桃木剑上出现了水波一般的扭曲,而后彻底地从固态化成了液态,从钟晶的伤口里汩汩而出,滴淌在地上,兹兹地冒着烟,最后渗进了粗糙的混凝土,了无痕迹。
  整个过程里,钟晶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看着看着,钟旭也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黑水彻底流干之后,钟晶软软地倒在了许飞怀里,胸口上一寸见方的伤口清晰可见,尽管伤口不大,但是让钟旭不安的是,她看到有青色的光斑从钟晶的伤口里缓缓溢出,飘散在空气里,一点一点地消失。桃木剑,最大的用处就是打散鬼魂的精元,即便那术士修行不够,这一剑下去,也足以让钟晶的精元外泻。如果不及时阻止,不出一个钟头,钟晶必亡无疑。
  此时,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白可以形容钟晶现在的颜色,她整个身体如同被包裹在冰里的雪,看似坚固,却随时有融化的危险。
  “你何苦杀掉他……白白折去十年寿命……”钟晶吃力地抬起头,心痛不已。
  “留下他也是祸害。”许飞轻描淡写,完全不当一回事。将钟晶小心地放下,让她平趟在地上之后,他又警告道:“行了,不许再说话了!我来给你治伤,把眼睛闭上。”
  听得此言,钟晶只得依从。
  闭上嘴,却不舍得闭上眼。她的心思,都写在一双眸子里……
  将手掌覆盖在钟晶伤口的上方,一个小小的光环在许飞的掌下出现,转动,扩大,光彩夺目。片刻之后,光环突然化作了流沙一样的形态,一粒不漏地落入了伤口之内。
  水一样的光,从钟晶的胸口流动到了整个身体。
  这回,她应该不会有大碍了吧?!钟旭的心小小地松了一把。
  在慨叹许飞的惊人力量之余,钟旭突然想起钟晶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她扭头问道:“十年寿命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杀一个人就会折去十年寿命?!
  “杀人十年,杀鬼十年,以命偿命,天公地道。”许飞微笑,“旁观者的规矩。”
  在阳不得害人命,在阴不得伤魂灵……如有违,必重罚?!
  原来这就是旁观者违背规矩的惩罚。
  会不会严苛了一些?!
  “那你们……嗯……算了,没什么没什么。”钟旭本来是想问“你们能活多少年”,可想了想,总觉得这时候问这种问题似乎不妥,于是硬把下文给吞了。
  钟旭皱了皱眉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对这个超级无敌死对头越来越同情了,搞到连说话都开始有所顾忌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他跟钟晶之间的绝无仅有的感情同化了??
  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钟旭皱了皱眉头,天晓得自己怎么对这个超级无敌死对头越来越同情了,搞到连说话都开始有所顾忌了。难道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他跟钟晶之间的绝无仅有的感情同化了??
  咳,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可恶……”
  那一头传来了焦躁愤怒的低喝,惊动了正犯迷糊的钟旭。
  看着钟晶的伤口,许飞神色有变。
  “怎么了……”
  钟晶察觉有异,终于憋不住开口相问。
  “我无法完全愈合这道伤口。”许飞皱着眉,笼罩着钟晶的光华渐渐淡去,最后缩成一个光点,消失在他掌下。
  此时,虽然伤口仍在,但是钟晶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借着许飞的搀扶,她坐了起来,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灿然一笑:“没事了,我感觉好多了。”
  “事到如今……必须让你有一个肉身。”许飞紧紧揽着她,深沉的目光却投向远处。
   钟晶身子一颤,抬起头,万分不解:“为什么?保持这个样子不好吗?”
   “在你没有受伤以前,你是何种形态都没有关系。但是……”许飞顿了顿,一语道破其中厉害:“这剑上……抹了狗血,已经完全渗进你的伤口。我只能暂时制止你的精元外泻,如果没有肉身依附供给元气,你很快就会消失。”
   钟晶一愣,仅有的一点力气被这番话耗尽了。
   “那混蛋居然给自己的法器抹狗血??”钟旭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术士的死法很残忍了,一个字,该!!民间传闻,狗血,尤其黑狗血,是辟邪的利器,但是,在钟家这类极其正统的专业人士眼里,使用狗血来对付鬼物是很下作的方法。取狗血,必杀生,因此这东西虽然有不小的效用,可始终是邪性太多。对级别高的鬼物,这玩意儿非但不是毒药,反是补药;而对于级别低的普通鬼物,它就是致命的毒。如果确实被它所伤,不论你是好鬼坏鬼,神销魄散是迟早的事。而这种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做法,历来是钟家人所不赞同的,这么多年来,被钟老太打入无道鬼狱的鬼物是不少,但是也有一些罪不足灭其情可悯的被网开一面,念经超度到该去的地方,以求得转世投胎的机会。天下间也只有这些眼里只有钱的粗鄙术士,才会用这些下三烂的法术来迅速达成自己的目的。

钟旭真心实意地为钟晶担心了,而当她听到许飞提到要钟晶修得肉身这句话后,她立刻想到了石头巷旧楼里的那十个人。他们……都是许飞抓来的?!
   在钟旭猜疑之际,那一头,许飞已经横抱着钟晶站了起来:“三天之内,我会为你寻一个最合适的肉身。”
   “你想做什么?你我都知道,要寻一个可以与我完全契合的肉身并不容易!”钟晶突然警觉起来,连音调都提高了几度。
   “你的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镇静地回答,冷面如霜。
   钟晶的手猛然握成了拳头,睁大双眼,笃定又有些激动地说:“许飞,如果你因为我,做出对我妹妹不利的事,我宁可消失,生生世世,永不见你!”
   此话一出,说话人与听话人突然都沉默了。
   “她的性命,是你换回来的。”许飞叹息,口气缓和了下来。
   “正因为这样,你才不能伤害她。”钟晶松开了拳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几乎是在哀求:“我用我的所有,才换来今天的局面……不要毁掉它……虽然跟钟家再无牵连,可是……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
   相视良久,许飞苦笑:“你给的代价太重了。如果让我知道当初是谁找到你,逼你做下这样的交易……我一定会要他了的命。”
   “要他的命?”钟晶一愣,摇摇头:“我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了。”
   一句淡淡的不提了,包涵了多少惊心动魄的悲惨遭遇?!不得而知。
   许飞凝视着她的脸,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答应你,放弃我的想法。唉,你这样的姐姐,也算少见了。”他彻底地妥协了,继而说道:“只怪我来迟了一步,才让那江湖术士有机可乘。”
   得了他的承诺,钟晶很是高兴。可是他语气中的自责与懊恼又令她难过,
   “都是张复田那个畜生,做下了那些泯灭人性的勾当,如今被冤魂缠身,不仅不知悔改,还请人回来对付我们。他才是罪魁祸首!”钟晶再一次把矛头指向了那个“张复田”,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张复田……”许飞思忖着,片刻,他眉头一展:“我想到了另一个可以救你的方法。”
   “你想……”钟晶有些不安地猜测着。
   “既然不能用现成的,干脆就修一个属于自己的肉身。虽然会麻烦一点,但是,那些混蛋也该派上点用场了。”
   说罢,许飞举步朝楼梯口走去。
   “你……”钟晶似乎突然明白了许飞所谓的“另一个方法”。
  惊诧之余,她正要开口,却被许飞打断:“这次不准再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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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你要再张嘴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大概被不听他话的钟晶给气急了,许飞口不择言地说。完全忽略了这样的威胁放在一只鬼身上并不奏效。
  “不是,我是让你把它们放出来。”钟晶指着后头那只术士留下来的黄布包,“都是些可怜人……”
  许飞缓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道:“放心,把你安置好以后,我就回来安置它们。”
  钟晶这才放下心来,闭了眼靠在许飞肩上,再不言语。
  抱着钟晶的许飞快步朝楼下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观众”的视线里。
  这幕戏,结束了么?!
  
  “我姐姐……做了什么交易才换回……我的命??你们说的张复田又是谁??还有旧楼里那十条人命,这到底……”回忆着刚才听来的每一句话看来的每一幕情景,任凭她想破了头,脑子里仍然乱麻一团。现在的状况,就是她已经了解了那些“点”,可是却始终找不到那条可以把“点”串起来的“线”。
  “告诉我一切……真相。”她知道,只有许飞能给她这条“线”,而他大费周章带她来这个空间,最终目的不就是要给她这个真相么。
  “你彻底相信了?!不以为这是我布下的又一个圈套?!”许飞不慌不忙地反问。
  “虽然我一直认为你人格有问题,但是这回,我信你。”从主观上说,钟旭相信自己的感觉,一路所见,是情深义重还是虚情假意,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从客观上,不论是元气还是灵力,已受重创的许飞根本不太有可能再以幻境来迷惑人心。所以,她对他早已不再有任何怀疑。
  “呵呵,我人格有问题。”许飞轻笑。片刻,他收起笑容,起步走到走廊右边的一个房间前,然后回头对钟旭招招手:“过来。”
  钟旭走上前,与许飞并肩而立:“干嘛?!”
  “这房间是个适合讲故事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许飞便迈步穿进了房内。
  钟旭不敢耽误,赶紧跟上他一同穿进这扇附着黄锈的白色铁门。
  
  这个房间……钟旭捏着下巴,四下打量。
  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除了一张旧旧的手术台和一堆废纸杂物之外,再无其他,看起来像是个被废置的手术室,普通之极。
  唯一不舒服的是,这里头没有窗户,很是憋闷。
  “你姐姐生前,是这个医院里的护士。”
  许飞入神地盯着手术台,铺在那上头的白布已经泛旧,皱巴巴的落满了尘埃。他的目光,顺着上面每一条褶皱移动,延伸。
  她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吃惊之余,钟旭努力压下想问问题的冲动,闭紧嘴巴,尽量拿出耐心等待许飞的下文。虽然心里一直有不安有恐惧,可是她实在太想快些知道答案了。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呢?”见她忍着满肚子疑问不说话的样子,许飞一笑。
  “我在等你说啊!真是的,这个时候你还想卖什么关子呢!”钟旭觉得自己迟早被这个旁观者弄到精神错乱,在目前这种不容半点玩笑的情况下,他还能这么不痛不痒。
  “你总是这么急躁,所以,事情都被你搞坏了。”许飞摇摇头,自语般喃喃道。
  “什么?!”这句话钟旭没听清楚,否则肯定又是一阵不依不饶的反驳。
  许飞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到了别处,道:“她来医院,不过是寻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钟旭目不转睛地盯着许飞的嘴唇。
  “你八岁那年身染重病,这个你是早就知道的罢。”许飞突然换了话题,口气似问非问。
  “是,他们告诉过我。”她点头。
  “他们还告诉你,是你父亲寻来的药草偏方救活了你。”许飞似乎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
  “嗯……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她顿了顿,马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不是重点。”许飞毫不客气地拒绝回答她末了的那个问题,沉默片刻之后,他继续道:“你,真以为是那些药草救了你的性命吗?”
  “我以前一直是这么以为。”她回答得很老实,“但是,现在不了,事情远不是他们告诉我的那么简单。”
  “死马当成活马医,呵呵,不是任何死马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的。你也没有。”他冷笑,“所以,你本该必死无疑。”
  钟旭顾不得跟他计较他是不是在拐着弯儿的骂自己,只是“必死无疑”这四个字搅得她后脊梁发凉,从小到大,经过的风浪不少,陷过的险境无数,可是不管情况有多糟糕,她总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因此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把自己划到很“命大”的那一拨人里头,并且还为此产生了一点莫名的优越感。可是这四个字的出现,却在一瞬间把她的那点“优越感”击得粉碎——如果,如果不是有人为自己做出了牺牲,那么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钟旭的存在了!
  一想到“不存在”这个概念,钟旭的脸几乎黑了。
  “是你姐姐,用她的身份,换回了你的小命。”他的冷笑一成不变,眼里却多了藏不了的遗憾与……愤恨。
  “我……我不明白你说的‘身份’……什么意思?”钟旭降低声线,小心翼翼地问。导致她态度如此“谦和”的重要原因,是因为在那一刹那,从许飞的笑容里,她突然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恨意——对她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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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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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失去全部伏鬼的本事,从此沦为芸芸众生之中的普通一员,还能算是个‘完全’的钟家人吗?”许飞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俯下身,试着用手触碰白布上的皱褶。
  “为什么不算钟家人?!不会抓鬼又怎样?只要她仍然是奶奶的孙女爸妈的女儿我的姐姐,只要她身上流着钟家的血,她就是我们家的一员,永远也不会改变。”钟旭当即给了许飞一个肯定的回答,他的问题委实怪异,因为不会抓鬼所以就不算钟家人,这个因果关系未免也太牵强了点。
  许飞嘴角一牵:“那……如果她突然从家人、朋友……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呢?干干净净,只影不留,如同从来没有降生过,存在过……”
  “你的意思是……”钟旭以手掩口,眼内如有雷电闪过。
  “还不够清楚吗?!”许飞一动不动,身子俯得更低,略乱的头发垂下,遮住了脸庞,“失去所有超越常人的能力,失去家人朋友,从此改名换姓孤单一人,遵守着交易的规则,不得再见你们,哪怕远远一面。‘钟晶’这个名字,永远不会再被你们提起……这就是你姐姐付出的代价,用她的‘身份’,换回了你。”
  钟旭的心,突然空了,许飞短短几句话,把她一贯坚强的心脏掏得空空如也。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形将消失的幽灵,强忍着虚弱又难过的身体,她问:“后来呢?她是怎么……怎么……”
  那个“死”字,钟旭怎么也说不出口。
  “离开你们之后,她曾想过远远离开这座城市,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说,离你们近一点,起码难过会少一点。为了养活自己,她进了这所医院,当了一名护士,过着安静又不起眼的平凡日子。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她也许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说到这里,许飞一直平放的手掌猛地攥成了拳头,他转过脸,盯着钟旭问:“你住院时,是不是碰见过一个叫梁玉英的疯女人?”
  疯女人?!
  钟旭立刻细细回忆,她的记性不差,很快就回想起的确有过这回事,当时好像还有人说这女人还是什么院长夫人,自己还为世事无常而感叹了一番。
  “我记得。”钟旭点点头,难道这个小插曲里头有什么内情?!
  “这女人就是副院长张复田的老婆。”许飞直起身子,松开了拳头。
  “我听到你们不只一次提到过这个人,张复田,究竟是什么来路?”钟旭刚才就想问这个问题,看来这个姓张的是个关键人物。
  “他……”许飞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墨绿色的眸子里多了两簇难以熄灭的火,“他和他的同党们将无家可归饥寒交迫的流浪者骗到医院,麻醉他们,然后,就在这张手术台上,取出他们鲜活而健康的器官,出售给需要这些的有钱人。最后,再把这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地毁尸灭迹。”
  “天哪……”钟旭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干下如此惨无人道的勾当,她激动地喊:“难道没有人发现吗?没有人报警吗?他们在杀人啊!!”
  “呵呵,”许飞嘲弄似的一笑,“有多少人会关心那些露宿街头不知来路,终日为一餐温饱挣扎的小人物?如此大的城市,少几个或者多几个流浪者,谁又会留意?!更何况,他们很狡猾,办事手脚极利落,又是医院的上层人物,要想瞒天过海,并非难事。”
  “那……那……跟我姐姐有什么关系?”钟旭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股,“我姐姐”三个字脱口而出。
“你姐姐无意中撞破了他们的兽行。”他眸子里的火,有愈烧愈旺之势。
    “他们就杀人灭口?!”钟旭几乎跳了起来,撞破这样的事,除了被杀,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结果。
    “起初,他们是要拉你姐姐入伙的。”许飞的目光,一直不肯离开眼前的手术台,“她不肯。我不说你也明白,做下这个选择的唯一后果,就是死。”
    钟旭不说话,因为牙齿咬得太紧,连牙龈都疼了。
    “没有超常的灵力也没有过人的身手,你姐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还是在这张台子上,他们取走了她的眼角膜,肾脏,还有,她的心……”许飞的身体,第一次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抖动,他努力维持着已经到达低限的镇定与理智,继续道:“最后,把她一分为二,送进了医院的焚化炉……”
    尽管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重量连魂魄都称不上的虚幻的存在形式,钟旭还是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真疼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至于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许飞看着呆坐在地上,根本无法移动的钟旭,不打算留半点供她喘息的机会,“张复田那伙人,本应死在那术士前头。是你姐姐苦苦相劝,她知道若违背了旁观者的规则,我的下场并不轻松。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该死的犹豫,我放过了那帮畜生,也埋下了天大的祸根。到后来,医院里冤魂不散,怨气日增,枉死鬼投胎无望,于是闹得那群禽兽终日不得安宁,所以才找了术士来趋鬼。”
    “难怪……难怪你眼都不眨,就拧下了他的脑袋……”钟旭抬起头,有气无力。她现在更清楚了,那无良术士虽然该死,可是如果他不是张复田请来的,或许下场不会那么惨。积存太久太深的愤怒一旦被引爆,后果不堪想象,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旁观者。
    “呵呵,”他冷笑,“是啊,我到底还是违背了我理当恪守的规则。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闻听此言,钟旭心头一惊,莫非他说的是……
    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身旁,直视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抓了十个人。”
    “姓张的畜生?!还有他的同党?!”她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猜错。
    许飞摇头:“他们这一伙,只有六个人。”
    “六个人?那剩下那四个是……”钟旭诧异地问。
  
    “四个有钱人。他们的健康,是从你姐姐身上买回来的。”他顿了顿,又道:“他们每一个都该死。不过,我要让他们死得有价值一点。”
    不可遏制的怒意在钟旭的心里汹涌膨胀,连带耳朵里也嗡嗡作响。
    许飞说得不错,这样的人,哪一个不该死?!
    枉自己当时还为这十个人扼腕叹息了一番,还为他们播了报警电话。
    想在想来,可笑,实在太可笑,可笑得让自己想狠狠地煽自己两个耳光。
     “这十个人,我把他们一 一扔到了石头巷的旧楼里,先很高兴地欣赏着他们惊恐到极点的丑陋表情,然后细细切开他们颈部和双手的动脉,再封进十口瓦缸之中。为了保证人血不断精元不失,我必须以念力维持他们四十九日的性命。只要你姐姐平安修过这四十九日,她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的肉身。”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钟旭:“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到了第四十六天……你来了。”
    “第四十六天?!”
    发生在那个冬夜里的幕幕情景霎时重现钟旭脑中,清晰无比。
    “你的突然闯入,让我措手不及。但是,如果我不是因为同时伤了十条人命招致元气大损,那时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为了不功亏一篑,我布下幻境,希望以此拖住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元气不济,布下的幻境力量不足,竟被你的通灵朱砂一举看破。”许飞无奈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道:“我眼见你把你姐姐收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一路尾随你回到你家。还好,总算从******手中把她救了回来。”
    “你怎么救下她的?告诉奶奶真相吗?恢复她的记忆?”钟旭追问。如果钟老太跟她一样,对钟晶全无记忆,许飞又凭什么让老太太相信这个“从不曾谋面”女鬼是她的亲生孙女。
    “我没有那个本事恢复已经被封存的记忆。唯一能用的方法,就是隐去身形,走到******面前,用尽全部灵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做一个梦,等同于把我‘制造’的记忆暂时移植到她身上。我想,哪怕这个‘记忆’只有一时半刻,也足以让你姐姐脱身了。也许是误打误撞,我情急之下的招术竟然唤醒了那一星半点真正属于******的记忆,尽管大部分的事情她依然记不得,可是,她信了我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这点点模糊的记忆起了作用,还是人类血浓于水的天性,总之,她放走了你姐姐。”一口气说到这儿,许飞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即将顺利实现的计划功败垂成,虽然拣回了一条命,我们却伤亡惨重。你姐姐旧疾未愈,新伤又添,一度接近崩溃的边缘,我只得用自己仅存的灵力帮她恢复到儿时的形态,保得她一时平安。可是,这样下去,也是治标不治本。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你被送进了医院。呵呵,真是天意。至于这后头的事,不用我再说了吧。”
    许飞一番话,不啻天方夜谭。唯一的区别是,里头没有动人的童话,只有惨不忍睹的现实。
    钟旭努力控制住发软的双脚,开口问道:“后来呢??你我天台一战之后,你带我姐姐去了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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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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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料到你会利用丢丢找到我的踪迹,这是你的聪明,也是你犯下的第二个错误。呵呵,那晚,她本该顺利投胎转生……如果你不出现的话……”许飞自嘲般地一笑,“算了,不说什么如果。你前前后后的两次出现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我曾经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整个事件的发生,仅仅是命运跟你们开的一个很恶毒的玩笑么?!她注定为你的存在而牺牲,你注定为她的存在而毁灭——这就是你们钟家姐妹俩的宿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钟旭使劲晃了晃脑袋,此刻,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攻占了她身上所有的细胞。许飞的话,一如既往的隐晦,可是这回她却听得很清楚,不仅清楚,而且透彻——她的姐姐,她钟旭的亲姐姐,那个叫钟晶的女子,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钟旭……”许飞第一次如此慎重地叫着她的名字,怔怔地看了她很长时间,“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许飞……我……” [摘于http://bbs.3870.com/forumdisplay.php?fid=65]

    从头到尾,自己并不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对钟晶犯下的过失也是出自伏鬼救人的责任与本能,许飞的“恨”,对她委实不公平。可是,话虽如此,此刻的钟旭却根本做不到用“不知者无罪”来为自己开脱。她亲手毁了倾尽所有换回她一命的亲姐姐,这是她唯一看到的事实,也是永远不可逆转的结局。
    “所以,你想杀我……”
    她完全明白了,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旁观者,带着对爱人的想念,不顾一切地报复——许飞如此对她,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呵呵……可惜,我终究杀不了你。”
    掺杂着恨意与不尽怀念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也震荡着钟旭风雨飘摇的心绪。
    “记住,你欠她的。一生一世都欠她的。”
    她愕然……
    肮脏的手术台,密闭的房间,幽暗的走廊,宽敞的医院,高大的香樟树,伴着许飞渐远的声音,在钟旭眼中逐一消失。
    唯一留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的,是许飞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眼底那层……黯然的水光。
    ……
    铛……铛……铛……
    一连数声熟悉的钟响,将钟旭彻底带离了方才那个惊心动魄的空间。
    雪白的墙壁,红色的地毯,褐色的窗帘,威风凛凛的钟馗像——已经回到现实里的家了吗?
    经历了刚才那些迷离变幻层层相扣的空间,钟旭一时不敢确定。
    直到她看到那盏依然稳稳燃烧的七星梵灯,还有端坐灯前完好无损的自己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尚未松完,却又听钟旭惊呼一声——她背后的地上,躺着双目紧闭的许飞。无数的光点,大大小小,从他的身体里鱼贯而出,闪闪烁烁,映亮了整个房间。
    天哪,他要消失了?!
    “许飞!许飞!”她扑过去,拼命摇晃着他,大喊:“你……你别死啊……别死啊……许飞……”
    但是,任她喊破了喉咙,许飞却没有半点回应。
    钟旭急了,一把抓住许飞的双手,凝神定气,把自己的灵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她要阻止许飞的消失——这是钟旭此时唯一的念头,她知道,她了解,如果钟晶在场,她会不顾一切救他回来,如同当初她不顾一切救回自己一样。他们两个,同是钟晶心中最重要的人。身为她的妹妹,身为钟晶用生命来维护的人,她不能眼看着姐姐深爱同时也深爱姐姐的男人就这么消失。
    救回许飞,她的心会好过一点。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钟旭身体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有增无减。
    可是,没有用。
    输给许飞的灵力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起色。
    相反,散开的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颜色……也越来越漂亮。
    看着周围浮起了一片五彩缤纷,钟旭突然想到了一种动物——萤火虫。
    曾听到有人说,当它们耗尽体力点亮毕生最耀眼、最美丽的光芒时,死亡也就近在咫尺。
    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遮住了许飞的身体,也遮住了钟旭的眼睛。
    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感到自己的手心,渐渐空了——许飞的双手,消失了。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飞的脸,在光点聚集而成的花一样的形状里隐隐现现,甚是好看。还有他的嘴角,好像挂着笑意,轻松无比。
    ……
    房间里的光线,终于黯淡下来。
    不属于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除了几个不肯散去的小光斑,在天花板的一角顽皮地飘来荡去。
    钟旭颓然地瘫倒在地。
    她尽力了,可是还是没能救回他。
    曾经心心念念除之而后快的敌人,没了。
    本该是天大的好事。
    然,没有高兴,只有歉疚——二十三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歉疚。
    自以为得天独厚霸气十足天下无双的钟旭,却原来只是一个踩踏着亲人的生命与幸福长大的糊涂虫而已。
    好大的一个笑话。
    钟旭整个儿趟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咯咯直笑……
   
  
    一滴眼泪从脸上爬过,有点痒,有点凉。
    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身旁的七星梵灯已经灭了,留下一缕青色的淡烟。
    从窗缝中挤进来的夜风撩动着窗帘,沙沙作响。
    不成调的嗓门配着难听的音乐从隔壁人家传来,嘈杂而真实。
    已经回来了吗?!
    钟旭迟钝地转着头,木然地打量着四周。
    当又酸又麻的难受感觉从手指脚尖迅速涌出,瞬时占据了她所有的感观细胞时,她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安然回到了肉身之中。
    没有余力去回忆自己是何时回来怎么回来的,钟旭努力伸直已近僵硬的四肢,像个见风就倒的八十岁老太太似的,颤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法堂。
    墙上的钟,时针刚刚好指向9点。
    灯亮灯灭,不过一个钟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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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急促的手机铃音从扔在沙发一角的手提包里传出,钟旭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朝大门走去。

砰~只听得一声异响,钟旭一头撞在了结实的木门上。

揉着脑门冒了老半天金星之后,她才彻底意识到如今已是身在真实的现实世界,方才在幻境之中穿墙过门的本事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

顾不得头上肿起来的包包,钟旭抓住门把一阵乱拧。

啪啦~门开了。

钟旭闪身往外一冲,却冷不丁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你果然在这儿。”司徒月波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放下搁在耳边的手机,“你今天怎么了?打电话给你不接,医院里找不到你,回家你又不在。哎呀,你额头怎么肿了?”

见来人是他,钟旭整个人几乎都要垮掉,残留的一点力气霎时烟消云散。

有些孩子,磕了碰了,当时总是强忍着不哭,一直要忍到至亲的人出现,才哭得山摇地动。

钟旭抓住司徒月波的前襟,埋头崩溃地哭泣起来。

见状,司徒月波慌了手脚,忙揽住她,轻轻抚着她颤动的背脊:“怎么哭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啊。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钟旭不说话,继续哭。

她早已经习惯把自己归到“天塌下来有我扛”的那群人里,再难过也不曾在人前掉过半滴眼泪。

可是,今天,说什么也忍不住了,不想装坚强,不想当英雄,只想哭,哭得毫无顾忌,哭得痛快淋漓。

惊讶之情从司徒月波脸上一闪而过,此时,他也不再开口相问,轻轻叹了口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她完全包围在自己温暖且安全的怀里,低下头,以自己的脸庞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顶:“哭吧,如果那么难过的话。”

整个楼道都回荡着钟旭的哭声,惹得对面的人家开门探头看了好几次,连楼上的住户也忍不住从楼梯上伸个脑袋出来一探究竟。

被哭声引来的看客越来越多,而两个当事人却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对旁边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那不是钟家那丫头吗,好些日子没见她回来了。听说是嫁了个有钱人。”

“咋哭成那个样子?”

“是不是被有钱老公给踹啦?!”

“很有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哪那么容易。”

虽然只是“窃窃私语”,但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到了司徒月波的耳朵里.

他抬起头,看向这些杂音的来源处。

并没有开口说只言片语,只是一个凛冽的眼神,立刻就让这些市井评论家们住了口,一个个讪讪地缩回了头,老老实实回到各自的窝里,乒乒砰砰关上了门。

不需要太大的动作,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不知深浅的家伙知难而退,这一直是司徒月波有别于他人的本事。

不怒而威,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当看热闹的人尽数散去之后,司徒月波的前襟已经被钟旭的眼泪浸得透湿。

楼道里的灯光昏黄而闪烁,灯泡里细细的灯丝晃晃悠悠,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钟旭的哭声终于渐渐止住了,她抽噎着抬起已经肿得不像样子的眼睛盯着司徒月波:“许飞……死了,我姐姐也……死了,都是……我……我害的。”

“许飞?啊,是你以前的主诊医生对吧。”司徒月波用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一脸迷惑,回想了好一会儿才在记忆里找到许飞这号人物,旋即又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死了?!怎么会呢?还有什么你姐姐?!我看我被你弄糊涂了。”

钟旭抓住司徒月波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头:“从头到尾,最糊涂的人是我,他们本该很幸福,但是都被我破坏了……”

“看着我!”司徒月波皱起眉头,双手捧起妻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早晨在拍卖会上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很不对劲,”他无奈又心痛地叹口气,放缓了语气继续道:“你必须马上跟我去医院看医生,不管是操劳过度也好,食物中毒也好,总之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

“医院……”司徒月波的话似乎提醒了钟旭,她狠狠擦掉刚刚从眼角溢出的泪水,努力振作精神,拽住他就朝楼下走,边走边说:“快,马上送我去医院,我要见奶奶。”

“你……好吧,但是看过******之后要马上跟我去看医生!”司徒月波心知拗不过她,只得先遵从了她的意思。

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温度几乎降到了零下。

细小的雨点密实地打在快速行进的BMW上,雨刷机械地运动着,挡风玻璃循环重复着模糊清晰、清晰模糊的状态—— 一如钟旭此刻的思维。

司徒月波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不时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看蜷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妻子。

去医院的路上,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只心不在焉地听着车轮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嚓嚓声,沉默着朝目的地而去。

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温度几乎降到了零下。

细小的雨点密实地打在快速行进的BMW上,雨刷机械地运动着,挡风玻璃循环重复着模糊清晰、清晰模糊的状态—— 一如钟旭此刻的思维。

司徒月波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不时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看蜷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的妻子。去医院的路上,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只心不在焉地听着车轮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嚓嚓声,沉默着朝目的地而去。

唰~一片浑浊的泥水溅起,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钟旭拉开车门跳了出去,却没有留意埋伏在积水里的石坑,身子一斜,崴了脚。

她没有吭声,眉头一皱,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没事人一样微跛着腿朝前头跑去。

这一切,后面的司徒月波看得清清楚楚,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取了车里的伞,追上去,为她遮住越来越大的夜雨。

雨大雨小,对钟旭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如今,她只想马上见到钟老太,她要问她,为什么当初要对她隐瞒那么多的事情。

裹着一身的狼狈,在沿途众人好奇的目光里,钟旭冲到了钟老太的病房前。

没有任何犹豫,开门,关门。

司徒月波被挡在了门外。

今天要谈的,是有关钟家整个家族的家事,她不预备把司徒月波牵扯在内。

“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躺在床上看报纸的钟老太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着不期而至的钟旭,吃惊不小地问道。

“我有一个姐姐……亲姐姐……钟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钟旭开门见山,红着眼睛走到钟老太床边,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钟老太盯着失控的孙女,半张的嘴过了好半天才合上。

“我能告诉你什么?!我并不知情。”钟老太低下头,把老花镜放到一旁,整理着手中纷乱的报纸。

“你知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否则你怎会放她一条生路?!”

脚踝处触电一般的疼痛令钟旭一颤,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冷硬的地上,双手死死抓住了白色的床单。

“我真的不知道。”钟老太平静地折叠着报纸,哗哗作响,“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又不能有任何逆转,我们就不要再执着于什么真相了。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添遗憾罢了。”

“奶奶,”钟旭抬起头,眼里噙着泪,“你一直要我对许飞手下留情,叫我不要‘咄咄逼人’,以前我不明白,也不在意你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早就洞悉其中玄机。你,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钟老太侧过身子,伸手扶住钟旭的手臂:“你起来,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她摇头拒绝。

不想站,也站不起来,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拉不动她,钟老太只好放弃,她坐直身子,看了钟旭半天,说道:“看过你带回来的照片,我才知道他就是当夜闯入法堂阻止我的人。不错,当夜他告诉了许多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我信了他,在看到你姐姐的眼睛之后。那样的眼睛,那样的眼神,让我一看就想到了你,想到了你爹妈,想到了一些非常模糊的片断。可是,我又不能确定什么,因为我的确不记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她回到爱人的身边。临走时,她要我继续‘忘记’……这样的情形,你要我对你怎么说?说什么?”

“继续……忘记?!”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很久,终于不争气地溃出,“许飞没能杀掉我泄愤,到最后,我知道了一切。叫我怎么忘记?!”

钟老太沉默了,过了好久才问道:“许飞,他怎么样了?”

“死了,消失了,跟姐姐一样的结局。”钟旭擦掉阻碍视线的泪水,木然回答。

“死了……”钟老太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靠在了床头上,看着天花板,“一死万事休,也算是解脱了。”

“解脱?!是吗?……他们是不是会在另一个世界碰面……”钟旭笑了,未擦净的一颗眼泪顺着她扬起的嘴角渗进了嘴里,空调呼呼地往外吐着热气,身体却已经冰凉到麻木,“可是,没有另一个世界。同生共死,黄泉相见,只是安慰在生者的鬼话。死了就是死了,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造成的……许飞说的不错,我欠她的。”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火辣辣的疼,钟旭捂住脸,愣愣地看着面色冷峻的钟老太。

“没出息的东西!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一瘫烂泥!枉我一直以为你是钟家最有魄力的接班人!”

老太太攥紧了拳头,大发雷霆。

她不回答,捂着脸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

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全部的自信与骄傲早就被击得溃不成军,还谈什么魄力?!

“人一辈子,要想过得好,就要学会一个‘放’字。已成定局的事情,不放下还能怎么样?!我一把老骨头,今天入土明天入土都未可知。晴晴那小崽子还不成气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钟家都要赖你独撑大局,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放心?钟家的招牌,你打算让它葬送在你手里吗?你说啊!”

钟老太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浑身直哆嗦。这个孙女,从来就是她的骄傲,是整个钟氏家族的骄傲,她最欣赏她拿得起放得下不拖泥带水的大气性子。可是,今天她委实是太失望了。她不是不能体谅钟旭的心情,其实她自己也难过到无以复加,但,她必须要她明白,还有比难过颓丧自责重要一千倍的事情要做。

“奶奶,我……”她终于开了口,可是除了这简单的三个字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十年之期转眼即到,修复镇天印才是天大的正事!”钟老太吁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平复下来,“你要是一直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么糟糕的状态,将来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生灵因你而受害。你自己想想清楚!”

钟老太说的每个字她都听进心里,这些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知道她有重责在身,她不该也不能这么“没出息”,她也想拿出惯有的魄力“放下”,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性命是钟晶给的,而自己最后却害死了给她性命的血亲和她最爱的男人,她所有的力量就如同断线的风筝,看得到却扯不动。

现在,不夸张地说,一只等级最差的鬼物也能伤了她。

没了斗志,钟旭什么也不是。

现在,不夸张地说,一只等级最差的鬼物也能伤了她。

没了斗志,钟旭什么也不是。

“我不想跟你说什么要坚强要坚持之类的屁话,我只告诉你,身为钟家的一员,我们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自然也要面对常人不能面对的牺牲。谈不上是宿命,只是责任。这一点,钟家历代的传人都做得很好,你也不能例外!!马上给我站起来,做你该做的事!”

情急之下打了钟旭一巴掌,钟老太是心疼的,但是说话的口气依然强硬,强硬地近乎无情。

站起来……好吧……站起来……必须站起来……

钟老太的气势让钟旭无法继续违背她的意愿,她被迫向自己僵硬已久的身体下着命令。伸出手,忍住疼,扶着床沿,使尽所有力气,钟旭总算是双膝离地了。

看着一脸苍白一身虚弱的孙女,鬼魅一样地立在自己床前,钟老太只说了一句:“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睡醒吃饱喝足以后,好好想想我今天跟你说的每一个字!”

撩开挡住视线的乱发,钟旭点点头,再也没说什么,转身,拖着腿一跛一跛地朝房门走去,留了一串污水四溢的脚印,弄脏了浅黄色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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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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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马上,好吗?!”

打开门,见到司徒月波的第一句话,几乎是在恳求。

之前说的要她去看医生的打算被彻底抛诸脑后,眼神里的怔仲只持续了一秒,司徒月波握紧钟旭的手:“好,我们回家。”

刚要迈步,司徒月波拉住她:“你的脚……”

不待钟旭有所反应,他已经弯下腰,利落地把她横抱了起来。

微微惊讶之后,钟旭恬然一笑,顺势把头靠在他的颈窝处,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他的体温跟只有他才能给予的无可取代的安全感。

安慰,有时只需要一个拥抱。

他们二人,已经有了这种默契。

路过钟晴的病房,钟旭突然开口道:“等一下,我要去看看钟晴。”

“刚才我去看过他了,状况很不错。现在,怕是已经睡了吧。”司徒月波停下脚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似乎不太赞成她的举动。

“我要去!”钟旭倔犟起来。

不管大事小事,每次意见相左时,总是作丈夫的让步。

“好吧。”

司徒月波小心地放下她,轻轻走上前为她开了门,又在门口看了看,回头小声说:“果然睡了,看看就走吧,别把他弄醒了。”

“他要是睡熟了,地震都吵不醒他。” 她实在太了解钟晴了,不过难为司徒月波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如此周到体贴,钟旭还是尽量放轻了脚步,走进病房。

而司徒月波并没有跟进去,只是掩上了门,静静等在外头。

一直以来钟晴的睡相都很难看,到现在也没有改观。

钟旭摇摇头,费力地把他大不喇喇露在外头的一只手一只脚塞进了被子,又抽过一张纸巾细细擦去他嘴角的口水。

把亮着的灯光调得暗了一些,钟旭坐在了睡得死沉的钟晴身边。

他们姐弟两人在一起,从来都是你吵我闹拳脚相加,鲜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这么细致地端详钟晴的睡脸,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眼睛很深,鼻子很高,嘴唇不薄不厚,一张脸有棱有角……

其实这小混蛋的五关都生得很是地方,继承了他爹妈的优点,虽然多年未见,钟旭依然记得二叔的英武潇洒二婶的漂亮妩媚。如果不是总爱冒出能气死人的傻里傻气的表情,他完全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

钟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跟这个家伙一起打打闹闹时的笑料,一起冲锋陷阵时的惊险,点滴过往,在一阵时有时无的呼噜声中一 一呈现在钟旭眼前。

虽然她对他总是摆出母夜叉的姿态,但,她爱这个弟弟,真的爱他。当他受到攻击时,她总是想也不想就挡在他前面,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血亲间的本能,一如当初的钟晶,可以毫不犹豫牺牲一切拯救自己的妹妹。

不论姐姐还是哥哥,保护弟弟妹妹是天经地义的责任吧?!

只想要他们安全,只想要他们幸福,其余的什么也不求,这就是家人的含义?!

钟旭困惑的心里忽然有了些答案。

她解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钟晴的手里,她记得白天拿回护身符时这小子有多么的不情愿。

“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学着长大一点呢……”

钟旭站起身,拨开他额前的随发,喃喃低语。

啪嗒~疲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睡得香甜依旧的钟晴吧唧吧唧地咂咂嘴,继续着他的美梦。

一滴晶亮的眼泪从他额头上滑下来,慢慢爬过了鼻梁,成了一道短短的水渍,转眼蒸发无影,不留任何痕迹。

回到自己的家,已是凌晨三点。

司徒月波把钟旭放到床上,帮她脱掉鞋子和外衣,盖上被子,又扶她躺下后才道:“先休息吧,你今天太累了。脚还疼吗?明早我叫医生到家来给你瞧瞧。”

钟旭摇头:“只是扭了,不要大惊小怪。”

“医生看过我才放心。”司徒月波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就睡吧。”

“别走。”钟旭拽住了他的衣袖,“为什么不问?”

“问?”司徒月波一愣,“问什么?”

“我搞成这个样子,你都不问我原因吗?”钟旭坐起来,再不肯躺下。

他坐下来,抚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能说你自然会说,我何苦多此一问呢。”

钟旭垂眸一笑。

有夫若此,可见老天还是厚待她的。

“躺下吧。等你恢复了体力再来告诉我你想说的一切。”司徒月波温柔地命令她,而后半开玩笑地说:“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老婆可以这么难看。警告你,不想提前当黄脸婆就马上睡觉,就算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神!”

“当了黄脸婆你一样会把我捧在手心里。”

这不是顽皮的反驳,是钟旭的真心话,她知道,她笃定,这个男人,会爱她一辈子。

“睡吧,我亲爱的黄脸婆。Good night kiss!”他轻啄着她不复往日光彩的冰凉唇瓣,直到他的温度完全留在上面,“还有些文件要处理,你乖乖睡觉!”

“嗯。”钟旭从不说什么别忙太晚之类的话,她清楚只要一摊上公事,整夜不眠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看他劳心劳力忙碌到现在仍然不能休息,她真的心疼。

关了灯,司徒月波走出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钟旭闭上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

耳边寂静地厉害,除了自己的呼吸再无其他。

把脸深深埋在又大又厚的枕头里,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她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

但,她错了。

知道司徒月波在外面,她安心了许多,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能暂时地松懈一下。何况身心俱疲到了这种程度,如何还能撑得下去。

睡吧,睡吧,真的好累。

自己给自己催着眠,钟旭终于渐渐睡去。

无梦的睡眠,是最好的精神补给。

钟旭睡得香不香不得而知,但是,她睡得还算安稳,因为安适的睡态一直没有改变过。

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对面的电子钟发出点点荧荧的绿光,显示着现在是凌晨4点半。

“呵呵,钟旭,睡得还好吗?”

“旭儿,是你吗?是你吗?回答我啊。”

谁?!

谁在叫她的名字?!

钟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呵呵,钟旭,睡得还好吗?”

“旭儿,是你吗?是你吗?回答我啊。”

谁?!

谁在叫她的名字?!

钟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从某处突然传至的人声令她睡意全消。

没有足够的光线,房间里的情况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半。

钟旭不断挪动的视线,在经过半开的落地窗帘时,停了下来。

因为是严冬,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闭,只有一旁的空调安静地吐着热气。这样的气流,绝不足以让整幅厚实的窗帘呈水平状漂浮在半空中。

“睡得很香啊,真佩服你还能睡得着啊,呵呵……”

轻蔑的声音在四周游移。

钟旭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男声,这样的语气,只属于一个人。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赤脚站在房间正中央,慌无目的地旋转着身体,对着每一个角落大喊:“许飞!你出来!我知道是你!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没有死?!出来啊!出来见我!”钟旭又跳又喊,像个疯子。

不可能的,许飞已经死了。死在她眼前,死在她手里,烟消云散,千真万确。

可是,如果他死了,现在跟她说话的又是谁?!

除了许飞,不作他想。

还是没有回应。

钟旭不甘心地在整个房间里搜寻着蛛丝马迹。一定是他,他又来了。

高大的衣柜被全部拉开,里面的衣裳全被她抓出来扔在地上,没有。

撩起垂在地上的床单,她趴在地上扫视着床底,没有。

玻璃台灯水晶花瓶还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被她有意无意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狼藉一片。

房间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她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她颓丧地坐在了地上,从花瓶里趟出的水迅速沾湿了衣裤,她也浑然不觉。

“许飞……许飞……”她垂着头反复低念着他的名字,然后发狂了般抓起手边的玻璃碎片朝前头扔去,语无伦次哭喊着:“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我死了你才肯罢手,是不是?是不是非要取了我的命?!说啊!你站出来说啊!”

“不,我已经不想要你的命了。”

一直动荡不定的声音终于停在了她的身后。

钟旭心头一惊,赶紧站起来,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忐忑地转过身去。

两块白色的影子,投射在光滑的玻璃窗上,从一小点,渐渐扩散。

头,身体,四肢,影子缓缓变化,最终化成了一个,哦,不对,应该是两个人型。

一左一右,一高一矮,牵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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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钟旭一步一步走到窗前,端详着外头两个逐渐明朗的人影。

笼罩在他们身上的白气在消失,她的眼神也在变化。

果然是他,不,是他们——许飞,还有钟晶。

他们两人,面容平静地站在窗外的阳台里,准确的说,是飘在那里,他们的脚,并没有沾地。

钟晶的白色群摆,在夜风里飞扬,很漂亮,与许飞的一身黑衣对比鲜明。

一黑一白,两个极端的颜色,却总被他们二人演绎地如此和谐而美丽。

所谓般配,当如是吧?!

钟旭双手撑住冰冷的玻璃,呆呆地看着窗外。

一个可笑又天真的想法从她脑中闪过,外面这两人也许不是非人的鬼魂,只是两个断了翅膀的天使。

可惜,那只是她一念间的自欺欺人。

他们不是快乐长生的天使,只是死在她手上的亡魂。

仅仅一扇透明的玻璃,将她与他们隔开在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

“旭儿……”钟晶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笑了,“终于能以姐姐的身份来见你了……我好开心啊……”

“姐姐……”钟旭看着钟晶,这是她们姐妹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

“钟旭,见到我们这个样子,你高兴吗?”一旁的许飞,冷笑着盯着她,目光里的冷冽,轻易地穿透了厚重的玻璃窗。

“你不是已经……消失了吗?为什么现在又……”钟旭很混乱,她已经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分辨出许飞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状态。

“旭儿,我,还有许飞,我们都消失了,连魂魄都没有了。”钟晶垂下了头,摆弄着系在腰间的缎带,“放弃亲人,放弃朋友,放弃我的身份,救回了你的性命……我不后悔……上天给了我另一段幸福,弥补了我所有的遗憾。我以为我可以跟他生生世世,可惜我错了……”

钟晶抬起头,一滴比血还红的眼泪从她眼眶中溢出,在苍白的脸上分外鲜艳:“你亲手毁掉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仅有的幸福……”

这不是恨意是什么?!

恨得如此浓重,如此切骨。

她果然是怨恨自己的,如同许飞对自己的怨恨。

“不是的,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想救他,我尽了力的,但是我救不回他。相信我,我尽力了!我不想让他死,在我知道真相之后,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死去。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把你们换回来!”

钟旭泪水涟涟地摇着头,拼命解释。

短短一天,老天似乎要她流尽一生的眼泪。

“钟旭,我说过我不再要你的命了。”许飞小心地擦去钟晶脸上的血泪,回转头,“我只要你一生都记得,你,欠了我们一世的幸福。这笔债,我要你背到生命的完结。”

呵呵呵呵……

这笑声,充满了报复后的快感,凄冷无比。

笑过,许飞与钟晶转过身,双双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你们别走!”

钟旭大叫,一把推开窗户,冲到阳台上,俯身看着他们纵身跳下的方向,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抓住些什么:“许飞,姐姐,你们别走啊!”

进入眼帘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抓到手中的,也只是一把寒冷的空气。

他们二人,早已没有半点踪影。

钟旭无力地倚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收回伸出去的左手,两手撑着栏杆支起沉重的身体。

这时,金属制成坚固无比的栏杆突然断开成两截,没有任何预兆。

失去重心的钟旭连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整个人从断开的缺口坠了下去。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疾速刮过,最开始,她想挣扎,求生的本能让她的双手在空气里乱抓一通。但后来,她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任由自己成为一个自由落体,让下面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漩涡逐渐接近。

眼前,突然又出现了许飞和钟晶的身影,他们站在高处,笑吟吟地看着她,看着她从几十层楼上一层一层地往下坠,坠进死亡,坠进地狱……

啊!!!

一声尖叫,钟旭猛地睁开了眼,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一切如故,窗帘一动不动地垂在窗前,空调仍然吐着热气,对面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凌晨5点5分。

没有许飞,也没有钟晶,自己依旧安稳地留在自家床上。

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钟旭摸摸自己的脸,湿的,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

仅仅是场梦而已,可是,梦里面每一个情景都带给她最真实的难过。

“你亲手毁掉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仅有的幸福……”

……

“你欠了我们一世的幸福。这笔债,我要你背到生命的完结。”

……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

这时,房门开了,几乎是被撞开的。

司徒月波冲了进来,顺手啪一下开了灯。

钟旭下意识地用手遮在眼前,挡住了刺眼的灯光。

这时,房门开了,几乎是被撞开的。

司徒月波冲了进来,顺手啪一下开了灯。

钟旭下意识地用手遮在眼前,挡住了刺眼的灯光。

“出什么事了?!”

他心急火燎地坐到了钟旭的旁边,抓起她的双手。

“我……我做了个梦……”她转过头,眼神迷茫,心有余悸。有了充足的光线,她反而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包括近在咫尺的司徒月波的脸。

司徒月波松了口气,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紧张讯号,把钟旭揽到怀里,低声道:“是做了个噩梦吧。不怕啊,梦都是假的。你太累了,睡眠不好也不奇怪。”

“梦……不一定都是假的……”钟旭紧紧抱住他,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她的声音虽小,可司徒月波依然听得清楚,“尽管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的压力究竟因何而起。也许外界带给了你前所未见的打击,也许你自己已经疲倦到想放弃想倒下去。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倒不下去。因为有我在后面撑着你,撑你一辈子。”

这可以被叫做知妻莫若夫吗?从头至尾,从初初相见到结成夫妻,司徒月波总是能轻易地洞悉她的心思,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最恰当的话做出最恰当的举动。这样的男人,教女人如何不动心,如何不珍惜?!

钟旭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因为已经泪眼迷朦。

她不准备再对他有任何隐瞒,她的一切,作为她的丈夫,理当知道。

“我有个姐姐,亲姐姐,她叫钟晶……”

……

司徒月波靠在床头上,钟旭靠在他身上。

一字一句,她将导致她失常的原因向他和盘托出,黯哑的嗓音里带着无法避免的哽咽。

他握紧她的手,安静地做着一个倾听者,只有脸上的表情,随着钟旭的语句起着轻微的变化。

当司徒月波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亲人之间,根本不会去计较谁为谁付出了多少,谁又该为谁承担多少。”

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在钟旭讲完了她想讲的全部故事之后,语调出奇地平和。

“但是……他们……太惨了。”她仰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的他,“我姐姐,是那么善良的女子……还有许飞,其实他不是坏人,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两个人,不该有如此结局。如果没有我搅局,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番话,让司徒月波突然锁紧了眉头。

他坐起来,同时把她也拉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自责。”他勾起钟旭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自责到这种程度。这不该是钟旭的作风!”

末了那句话,让钟旭身子一颤。

“我眼中的妻子,从来就是果敢坚强,飒爽过人。我欣赏的,我喜欢的,是你的临危不乱、气势万千。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世上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做我司徒月波的妻子。想想那时候的你,眉宇间的自信和骄傲……让人如此着迷。”司徒月波扣住她的肩膀,以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口气继续说道:“如果因为一次无心之过就让你自责到要以忘记自己的本性来做惩罚,委实愚蠢。”

“我的心,真的很难过,从来没有过的难受。”钟旭低下头,紧紧拽住他的衣袖。他说的话,钟老太说的话,哪一句不是听得明明白白?!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一直走不出这个圈,这辈子就算毁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人都是感情动物,千病万疾,心病最最难愈。她不清楚自己这个糟糕的没出息的状态还会维持多久,封印到期之际已迫在眉睫,如果到那个时候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修复它,该怎么办?!如果失败,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一边是难过,一边是矛盾,她被自己复杂的情感波动折磨到崩溃边缘。

司徒月波深深叹了一口气,重新将她抱在怀里,把脸埋在她凌乱的黑发里:“对不起,我刚才语气太重了。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心里的难过不会比你少一分……”顿了顿,他又喃喃道:“原谅我,我并不想这样对你。”

“道歉的那个应该是我。”她挤出一个笑容。不能再哭了,因为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完全干涸了似的,“我让所有爱我的人担心……”

话未说完,她忽然觉得有东西从她的发丝里渗出来,沿着鬓角流到了脸上,由暖到凉。

钟旭挣开司徒月波的怀抱,惊异地盯着他的脸孔——

他哭了?!

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

“啊,一夜未眠,眼睛不太舒服。” 司徒月波笑了笑,手指一动,不露声色地拭了拭眼角,“我去拿个东西,对你可能有些好处。”

说罢,他转身走出了卧室。

钟旭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才“不小心”滴在自己脸上的眼泪。

他熬夜是常事,从来没听说会因为这个原因流眼泪。

哭了就哭了吧,有什么可掩饰的呢?!

她想起在长瑞大厦里,他为他父亲流下的眼泪,同样是为至亲之人落下的泪水,却总觉得两者间有莫大的差别。

这滴落在她脸上的泪,很伤心。

非常奇怪的感觉。

几分钟后,司徒月波回到了卧室,手里多了一个小玩意儿。

“你要给我的,就是这个?”钟旭盯着他手上的MP3,不解地问。

“是啊,给你听点东西。”他坐到她身旁,把一个耳塞放到她的耳朵里,另一个留给了自己,“我们一起听。”

按下按键,立即就有一阵浅唱低吟的奇特音乐传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这个是什么?”听了一小段后,钟旭转头问他,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这样的“歌词”。

“是佛经。”平躺在床上的司徒月波,看了看以他的手臂当枕头的妻子,“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为什么要给我听佛经?”她很疑惑。

司徒月波转回头,微闭双眼:“可以静心。我疲累烦躁的时候,总是听它。”

“有用吗……”钟旭学着他的样子,也闭上了眼。

两人不再说话,任由那片空灵的声音在身体里蔓延——

无眼界 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

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心无挂碍……”钟旭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这句佛经。

“有个苦恼人,找禅师求解脱。禅师给他一个茶杯,让他握住不可松手。而后禅师以热茶灌入,此人只觉灼热难当,难以忍受,最终松手扔掉了茶杯。见此情景,禅师只说了一句话:既然握不住,就当放下。”一个故事被司徒月波娓娓道来,言毕,他睁开眼,“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钟旭侧过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无牵无挂,该放就放……我当然明白,给我点时间吧。”

司徒月波吻了吻她的脸颊:“等到一切好转,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去别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怎么样?”

“去哪里呢?”

“北欧吧。我在挪威有一间别墅,那里很好,适合过安静的生活。”

“好啊,我们去北欧。等我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之后。”

“嗯。呵呵,睡一会儿吧,你我都累了。”

“是啊,真的很累……”

明媚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温柔地照在房间内两个熟睡的人身上。

摆在两人中间的MP3仍然在继续工作: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明媚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透进来,温柔地照在房间内两个熟睡的人身上。

摆在两人中间的MP3仍然在继续工作: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时间在推移,愈加明媚灿烂的阳光在房间里变换着角度。

也许因为真的累极,也许因为佛经的缘故,也许因为有司徒月波陪伴在侧,钟旭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半个梦都没有做。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

钟旭是被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吵醒的。

睁开眼,坐起来,她揉着自己仍然略感涨痛的头,四下张望。

司徒月波已不知去向,只有一丝余温尚且留在身旁。

钟旭揭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披头散发地下了床,下意识地走到窗前,一把掀开了只留了一道缝的窗帘。

昨天到今天天亮之前,一生中最黑色的几十个小时,需要最亮最暖的阳光来冲洗。

窗外的世界,繁忙如故,车流人潮,生机盎然。

多了谁,少了谁,这个地球依然转个不停。

钟旭闭上眼仰起脸,让下午微微灼人的阳光烤烫她冰凉的脸庞,冰凉的身体,冰凉的心。

心无挂碍……心无挂碍……

伴她入眠的经文依然萦绕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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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7: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心无挂碍……呵呵,世上又有几个凡夫俗子能做到心无挂碍?

想到这儿,钟旭嘴角一牵,似微笑又似嘲笑。

该清醒了,自己已经犯下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断不能再因为这个错误犯下更多的错误。

看看那些匆匆忙忙行走在街上的人类,形形色色生龙活虎,每一个都在井然有序的环境下感受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循着习惯的方式与轨迹过着或平凡无奇或引人注目的生活。他们的笑容,眼泪,情感,行为,是构成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元素。不敢想象,一旦这个如此重要的元素被异界的鬼物破坏,世上还会有“人间”这个概念存在吗?

答案是不会,肯定不会。

虽说鬼是由人变来的,可是鲜少存在真正的“开心鬼”、“满足鬼”。千万年来积存的怨气与执念一旦随着得到解放的众鬼突破到人界,“人间”迟早被“炼狱”替代。

两条人命尚且不能负担,何况千万条?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让不起!

既然姓钟,就注定责无旁贷。

打起精神来吧!拯救大灾在即的无辜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钟旭拿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撑过那十年之期。等到把该做的事情了结之后,再安心随司徒月波离开此地,去到他说的“适合过安静生活”的国度生活。也许一切会因此而慢慢好转,好多事情也能因为物转景移而慢慢被淡忘吧。

但愿如此。

钟旭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做了个深呼吸。

“咦,醒啦?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司徒月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旭回过头,冲他一笑:“饿醒了。”

“呵呵,原来如此。”司徒月波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我果然有先见之明。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出来饭厅里等着上菜吧。”

“呃……”钟旭看了看外面,她有些舍不得这一地阳光,“我想再晒晒太阳。”

“晒太阳?”司徒月波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看窗外,“嗯,难得这么好的天气。等等。”

“你要做什么……”

钟旭话没说完,就看到司徒月波回到床前,伸手一揭,把整张浅紫色的床单扯下来抱在胸前,然后走回窗前,把床单一牵,整整齐齐地铺在了地上。

“你……”钟旭惊讶地盯着他。

“室内野餐,又能享用美餐又不浪费太阳能。”他拍拍手,得意地笑道。

钟旭被他的“创意”逗得噗哧一笑,向他伸出大拇指:“聪明!”

“别光顾着笑。”司徒月波板起脸,“你的脚怎么样了?还疼吗?最好不要站着!”

“我的脚?!”经他这么一说,钟旭这才留意到昨天被伤到的脚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了,“哦,不疼了,好像跟没伤到一样。”

说罢还故意纵身跳了两跳,证明给他看。

“行了行了。”他拉她坐了下来,道:“看来不用找医生过来了。你乖乖呆在这儿,我去看看东西好了没。”

“嗯!”钟旭盘起脚,规规矩矩地坐在床单上。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钟旭觉得此刻他像极了有耐心又有爱心的阿姨,自己则像极了幼稚园里那班等饭吃的小朋友。

她被自己奇怪的比喻逗得呵呵直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只今天,他从来都是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从他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那刻开始,上天似乎注定要这个男人成为她的守护神。虽然他不会抓鬼除妖,没有半分异能奇术,但有时候钟旭总觉得他蕴藏的某种力量远远超过了自己。还记得凌晨时分他对自己说的话——你倒不下去。因为有我在后面撑着你,撑你一辈子。

他说会支撑着自己一辈子……呵呵……这种感觉真好。

有这样的男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钟旭蜷起腿,抱住的膝盖支住自己的下巴,释然一笑。

司徒月波的手脚不是一般的麻利,她没有等多久,面前已经堆起了好几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品。

细细一看,全是她爱吃的食物。

“一点点红酒,最适合你这种疲累至极的人饮用。”司徒月波坐到她对面,拿过开好的酒瓶,往她的杯子里倒了浅浅一点。

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啜了一小口后,钟旭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笑道:“没想到你会做这个,不会是叫的外卖吧?”

“我早告诉过你了,不要小觑我的厨艺。”司徒月波端起杯子,样子很是得意。

“呵呵,真是天字第一号贤惠老公。”钟旭把排骨塞进嘴里,眼睛一瞪:“唔!好吃!”

司徒月波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能开玩笑了,能啃排骨了,证明你没事了。谢天谢地!”

钟旭一阵傻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又正色问道:“今天不用去公司?最近不是事情特别多吗?”

“你这副模样,我走得开吗?”他眉毛一挑,故作生气状地瞪了她一眼,“不过,还好有KEN这个万无一失的助手督阵,省去我不少心思。”

“也让你多了偷懒的理由!可怜的KEN。”钟旭回敬了他一夹青菜。

“这小子可不是只讲奉献的老黄牛,我付他的加班费比谁都多。”司徒月波拨拉着菜叶,委屈地说。

“是吗?我从来就只听到你对他的赞不绝口。”钟旭放下筷子,饮了一口酒,又把酒杯举到眼前,透过晶亮的玻璃盯着他,眼神顽皮地调侃道:“哈,原来老剥削人的资本家也有被人剥削的时候。”

司徒月波对她的言行哭笑不得,发泄似地一口喝光了自己的酒,然后挪动身子坐到了钟旭这边。

“不准打击报复!我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上说这话的!”钟旭嘻嘻笑着往一旁躲,生怕他伸出魔爪胳肢她。渡蜜月的时候他就来过这招,弄得她又哭又笑下场凄惨。

司徒月波果然伸出双手,不过不是胳肢她,而是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牢牢控制在离自己半臂的距离之内,出神地看着她的脸。

“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钟旭被他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那么仔细的目光。

“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他终于开了口,如释重负,“我是那么希望你永远如此……只见笑容,不见眼泪。”

钟旭愣了愣,他的模样,好慎重。

“只要你不欺负我,我保证以后都不哭了。”钟旭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偎到他怀里。心头却想,莫非是自己山崩地裂的哭泣让他产生了心理阴影,不然他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欺负你?呵呵,不会的,我没有那个机会了……”他理着钟旭的长发,喃喃低语。

“你说什么?”钟旭像触电一样从他怀里弹了起来,什么叫做没机会了,她不懂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月波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道:“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欺负恢复正常的钟家小姐?我就更不用说了,从来都只有被你欺负的福分。你反应那么大作什么?”

“哦……”钟旭红了脸,为自己的过分敏感而尴尬。

“呵呵。”司徒月波捏了捏她的鼻子,“你的性子总是这么急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领教了。”

“嘁!”钟旭撇撇嘴,“谁让你一来就说什么你从来不信有鬼怪,还说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是荒谬之论。”

“你都记得啊?”司徒月波笑问。

“怎么不记得啊,我奶奶还拿你当块宝。”钟旭赏了他一个白眼。

“哈哈,事实证明他老人家的确有眼光啊!”他把她揽到怀里,朗声大笑,“你不也一样拿我当块宝吗,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

“你……”钟旭又羞又恼,狠狠地掐了他大腿一把。

只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哇!”

司徒月波夸张地惨叫一声后,继续大笑:“看吧,才刚刚好转,就开始欺负老公了,哈哈。”

钟旭伏在被笑声震得不停颤动的宽阔胸膛上,一时也找不出别的言词来还击,只得挂了白旗:“好啦好啦,就算我对你一见钟情,行了吧。至于笑成这样吗?!”

“能开怀大笑,也是一种难得的福气。”他的笑声渐渐平息,“也只有你,能让我笑得如此开怀。”

是这样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他这么说过呢?

“老公!”钟旭玩弄着他衣裳上的纽扣,低低唤了他一声。

“嗯?”他低头应道。

钟旭抬起头,犹豫了半晌,道:“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要我做你的妻子。”她埋下头,继续玩弄他的纽扣,“你出现得那么突然,求婚也那么突然,一切一切都那么突然,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我钟旭的一场美梦。这种疑惑,到现在仍然存在。”

司徒月波没有立刻回答她,只用自己的手指轻轻卷裹着她的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能娶,谁都不想娶。”

隔了很久,沉静笃定的声音在她头顶上蔓延开来。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一辈子,或者……永远。”

此刻,钟旭看不到司徒月波的表情,只觉得到他双手的力道越来越重,她被抱得越来越紧。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钟旭不顾一切地搂紧了他,像个吵着要糖吃的孩子,态度无比坚决。

他平淡无奇的几句话,为何听来让人如此不安?!

“呵呵……”

司徒月波不再说话,只抚着她的黑发,淡淡地笑。

窗外,太阳已经西移,留下一抹余晖,温柔而不刺眼,刚刚好洒在大大小小的白瓷碗碟上,光影交叠,金金点点,美丽异常。

夕阳无限好,此话一点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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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6 08: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

窗外,太阳已经西移,留下一抹余晖,温柔而不刺眼,刚刚好洒在大大小小的白瓷碗碟上,光影交叠,金金点点,美丽异常。

夕阳无限好,此话一点也不假。

……

又一个黑夜不可阻止地降临,暖人的温度渐渐从身上褪去。

抱着司徒月波的手一直不曾松开,钟旭忍不住笑话自己,为何今日粘人粘得如此厉害?!完全不似她的作风。

“笑什么?”司徒月波的耳朵一贯灵敏。

“我觉得我今天像一块粘鼠板,你就是那只被我粘得牢靠的大老鼠。”她赖在他怀里嗤嗤地笑着。

“呵呵,天下间上哪里去找我这般玉树临风的老鼠。”司徒月波惩罚似地轻拧着她的脸,而后看看四周,道:“天都黑尽了,我去开灯。”

“哦。”钟旭这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子,松开了手。

司徒月波站起来走到开关前,掀亮了头上的吊灯。

钟旭眯了眯眼睛,人造的光亮始终不比自然的舒服,亮晃得刺眼,不带半点热度。

“啊,对了。”司徒月波拍了拍脑袋,走到她面前,“我们买回来的画,你说挂在哪儿好呢?”

“画?”钟旭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是啊。”司徒月波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将军射月图啊!”

“啊……那个啊。”钟旭这才回想起在拍卖会上买下的那幅让她很有感觉的古画,事隔一天而已,却如过了几个世纪一样,难免遗忘。

司徒月波牵着她走到客厅,拿起被随意扔在沙发一角的银色长盒,四下打量着房间,自言自语道:“挂客厅……好像不太合适……挂书房……也不好……”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乱扔一通的!”钟旭从他手中把盒子抢下来,嗔怪着。

司徒月波耸耸肩:“昨天只顾着你了,哪里还顾得上它?!随手扔在沙发上就出去找你了。不过一幅画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吧。”

“好歹也是你们家家传的东西,万一碰坏了什么的多可惜。”钟旭瞪了他一眼,这么值钱又有历史价值的宝贝,放他手里真是遭了大罪。

钟旭移动盒子正中精致的水晶扣,一声清脆的响动,盒盖自动向两旁弹开,设计精巧得很。

带着赞叹,钟旭拆地雷般小心地将安然躺在盒里的画轴取了出来,接圣旨一样放在手心里,下力不敢轻又不敢重。

“咦?这画……不是纸的?!”她打量着手中的宝贝,又轻轻掂了掂,发现这画原来并非是纸质品。

“不错,它以上好的丝帛为‘画纸’。”司徒月波动手抽去了绑在画轴上头的红色丝线。

“难怪有点沉手呢。”钟旭点着头,正要打开画卷,却又突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司徒月波,非常正经地问道:“可以在这里打开吗?我以前看电视里演的,有些古画一遇到空气就会被损坏,严重的可能会变成一捧灰烬呢!”

“你以为这画是刚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么?!”司徒月波忍住笑回答,“放心吧,这画虽然有些年头,但还不至于脆弱到那种地步,只要你对它温柔些,别撕它别揉它,我想它应该还能存活很多年的。”

“哦,知道了。”钟旭抓了抓头,尴尬地嘟起嘴。

“打开吧。”

司徒月波握住画轴的一头,与钟旭一起,将这张价值不菲的古画缓缓牵开。

画轴展开一分,钟旭心头的惊叹号就多出一个。

这幅画,太漂亮了。

昨天仅仅看过宣传册上的小样,自己就不可遏止地被它所吸引,而今完整版呈现眼前,更是……要怎么说呢,简直就是……惊为天人!

虽然用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一幅画似乎不太妥当,但是,钟旭实在是搜不出其他的词藻来表达此刻的感受。’一地冰雪,满树红花。战衣将军,弯弓射月。

画中人物以及背景,完全鲜活到似要从画中跳出来般。且不论画技如何,这通卷逼人的灵气就让人不得不叹服。她这辈子见过的画作不少,但是没有哪一幅出色到让她有“震撼”的感觉。

钟旭的手指沿着画中每一根完美的线条,轻缓地滑动于反着柔和银光的画面上。冰天冻地的苍凉,艳烈如火的花朵,还有,所谓将军的那位画中男子,身上的威武与……心上的寂寞,种种奇怪而玄妙的感触从她的指尖传入心底。

从这幅独一无二的画卷于她眼前展开的那刻开始,曾有一瞬间,她竟然有了穿越时空身临其境的错觉。

“也不知是要修到怎样境界,才能拥有此等神来之笔。这将军射月图的作者,想必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画坛奇才。”

才说完这番心里话,钟旭的目光便被画卷左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小小印章状物所吸引。

“这是作者的落款吗?”她猜测着,细看之下,这的确是一方印鉴,颜色鲜红如画中红花,至于内容,只怪她向来对中国古文字了解甚少,印鉴里的字体弯曲缠绕,她半个也不认识。

司徒月波凑上来,看了看,不确定地回答:“可能是吧,我从没研究过。”

“你不会连这画是谁画的是个什么来历年代有多久都不知吧?”钟旭合上画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好歹也算是他们司徒家的传家之宝呢,不至于被轻视忽略到这种程度吧。

“我还真不知道。”司徒月波很老实地回答,“如果你一定要知道这些细节,我明天叫人去拍卖行那边打听一下,估价验画,都是他们那边在做,还是问他们比较清楚。我们现在还是想想把画挂在哪儿比较好。”

“你当这画是街边唾手可得的报纸么,那么随便就……”钟旭万分同情这个不被主人当宝贝的宝贝,她剜了他一眼:“挂哪儿都不好!这么好的东西,我可舍不得把它暴露在空气里被各种细菌慢慢吞掉!”

“细菌?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司徒月波乐了,“那随便你吧,反正你是这画的女主人,爱怎么做怎么做。我再也不发表意见。”

“还好遇到我这识宝重宝的女主人,否则这古董迟早毁在你这个粗心大意的男主人手里。”钟旭一边嘟囔着,一边把画重新卷好,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处,扣好了盒盖。

“呵呵,难得你们一见投缘啊。”司徒月波看着把画盒像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的钟旭,呵呵直笑。

“嘁!干嘛笑得那么暧昧!这宝贝就是合我眼缘!”钟旭没好气地冲他扮着鬼脸,然后便不再搭理他,抱着画朝卧室走去,她要给这东西找个最合适最安全的存放点。

司徒月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口里……从心里……

司徒月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快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口里……从心里……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又临夜深之时。

司徒月波没有再去书房挑灯夜战,而是陪着钟旭早早钻进了被窝。

“你的事做完了?”钟旭侧过脸问道。

“没有。不管了,明早回公司再做。”他本想伸手去关台灯,却又改变了主意,不仅没有关掉,还把灯光调得更亮了些。

钟旭支起身子,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问:“明天要去上班了?”

“是啊。”他笑笑,轻轻撩开一撮搭在她眼睛前的头发,“已经落下不少事情了,这几天还要处理一个大问题,再拖不得了。”

“哦……”钟旭放下手,一头栽进绵软的枕头里,语气中有掩饰不了的失望。说起来,他们这一对夫妻到现在仍算是新婚燕尔吧,可是除了在国外渡蜜月的时候是朝夕相随外,回国之后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终日早出晚归忙于公事,若不是自己出了这档梦魇般的“事故”,恐怕他仍是放不下手头工作24小时陪伴她左右的。知道他明天又要恢复往日的忙碌,钟旭虽然理解,但始终是不舍得的。短短几十个钟头,她已经被他宠坏了,疼坏了。这样的非常时刻,如果没有他这个老公陪伴在侧,钟旭完全没有自信把自己撑过那个深不见底的渊洞。

她不想与他分开,哪怕几分钟,几个钟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感觉。

“明天你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借着明亮的灯光,司徒月波仔细端详着钟旭的脸,“我可能要到凌晨才回来。午餐晚餐我会差人送来,你安心休息,知道吗?”

“送饭?”钟旭眉头一皱,“不用了,还没惨到生活不能自理呢,我自己能搞定。而且,明天我想出去一趟。”

“哦?”他好奇地问:“去哪里?”

钟旭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去……去……到处随便看看。”

“刚刚才好一点,还是不要乱跑吧。”司徒月波不太乐意。

“整天留在家里很憋闷的,我要去医院看奶奶他们,奶奶一定还在担心我,还有钟晴那个傻小子,不知道又闯祸没有。啊,对了,你上次让我买的洗面奶,被扔大街上了,我得再去买啊,还有……”钟旭转着眼珠,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陈述自己的理由。

“好好好。”司徒月波掩住了她的嘴,“我投降。你明天爱上哪里就上哪里,不过唯一的要求就是记得带上手机,不准关机,不准不接电话,嗯?”

“收到!”钟旭拍手,呵呵一笑。

“那睡吧。”司徒月波把被子拉高,把她露在外头的手拉进去放好,又用自己的额头“吻”住她的额头,呓语般低喃:“不要想太多,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的,什么都会不一样的。”

“嗯……什么都会好的。”钟旭闭上眼,整个人都窝进他的怀里,呢喃着回应。

灯灭了,房间里又是一片黑暗。

然,没有半分让人心悸的恐怖匿藏其中。

有的,只是柔软的暖意,缠缠绵绵,萦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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