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空间,可是看着如此情深款款的画面,钟旭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灯泡身份而尴尬。还有,刚才清楚地听到“她”以“钟晶”自称,如此一来,钟旭对“她”身份仅存的一点点怀疑也彻底没有了,钟家到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一个“太阳”,以求个震煞鬼物的好意头,钟旭如是,钟晴如是……钟晶,亦如是。 “为什么她从不出现?为什么她从不来找我们?就算我因为什么见鬼的原因失去了记忆,可是家里还有其他人啊,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他们还在啊!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从第一回见到钟晶到现在,种种事端次次风波,曲折迷离峰回路转,一次又一次考验着钟旭的承受力与想象力。事到如今,尽管对这个亲姐姐的感情一时还达不到应有的浓度,可是同为钟家血脉,眼见她竟然落到这般田地,钟旭心里好过不到哪里去。这中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她想知晓谜底,迫不及待的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害怕。 “你没有听到她说吗?”许飞反问,随即又沉沉说道:“不光是你,是‘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 钟旭扭头看看雪地中闭目小憩的两个“人”,又看看身旁的许飞,一字一句地说:“我想知道全部。” “我正在告诉你全部。”许飞看她一眼,转过身,踩着石子路朝前而去。 钟旭追了上去:“你还准备一幕一幕地带我参观下去吗?没这个必要了,你不妨把所有事情直接告诉我。” “在你我各自的记忆里被迫当一个旁观者是不是让你不太舒服?!想抓住一个人一问究竟,却连她的手都碰不到;看到有孩子摔下楼,你想救却救不了;在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结果之后再倒过来看它发生的过程,让你越来越不安。所以,你不想继续了,是吗?!”许飞一语道破钟旭的心思。 “我……”钟旭顿时哑口无言。她必须承认,她的确很讨厌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穿梭于这个不属于她的空间,看到关于许飞跟钟晶之间的镜头越多,她就越难受,尤其是刚才那种真情流露的画面。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结局,并非一出喜剧。而且,一个感觉,从隐约到强烈——她追寻的真相,绝对是个悲剧。而导致这个悲剧的根源,是她自己。虽然来龙去脉尚未知晓,可是,她的心,已经乱了。 “还是你亲眼看看最好。马上,你就能知道大部分的真相。”许飞拒绝了她的要求,继续前行。 钟旭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 她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个旁观者根本就不会理睬她的意愿。 狠狠地挠着自己的头,钟旭闷声不响地跟在许飞后头。 二人很快又一次走进了医院的主楼。 上楼,上楼,继续上楼。 许飞中途未作任何停留,直奔医院的顶楼而去。 透过楼道上的小窗户,钟旭看到外面已是漆漆黑夜。 她又被领到了哪一幕?! 正低着头痴痴地想,面前却冷不丁出现了一扇紧闭的门。 嗳?! 还是这道锈迹斑斑的绿色大铁门,胳膊粗的大铁链子完好无损地栓在上头。 “怎么不走了,怕磕到头吗?!”见她愣愣地盯着铁门,许飞戏谑地提醒着她,“进来吧。” 钟旭抬起头,剜了许飞一眼,紧接他之后迈腿进到了大门的另一边。 “许飞……” 人还没站定,耳旁就传来一声绝望的呼喊。 “放掉她。我会让你活着离开!” 平淡如常的声音,压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今天定要清理此地所有的鬼物。” 苍老干涩的语调,无情无义。
8 A9 I) |6 W7 ~0 ]这个情景?! 钟旭使劲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 昏暗而狭窄的通道,许飞与另一个从未谋面的中年男人各站一端,成对决之势。 中年男人,穿着对襟绸衫方口布鞋,矮小精瘦,三角小眼里透着老谋深算,一个印着八卦图案的土黄布包搭挂在他身上,赛得鼓鼓囊囊,清楚地看到有东西在里头动来动去。 看来是同道中人。 钟旭盯着中年男人,一眼就洞穿了他的来头。不过,她此刻对这个同道没有半点亲切感。因为,他的左手,紧握着一柄桃木短剑,而剑身竟深深地插进了钟晶的胸口,将她牢牢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可恶! 见此情形,钟旭真想冲上去咬死这同道。此人定是一个单凭一点粗浅的法术捉鬼敛财的江湖术士,看他的剑就知道,污秽之气远远大过应有的灵气。所谓人养物,物利人。学法之人,其身不正,铜臭太重,正气必失。这样的话肯定会影响到他所使用的法器,令其威力大减。不过幸好他是这种人,如果换作是钟家这类真正的高人,这一剑下去,钟晶早就魂魄不保,哪里还有力气喊许飞的名字。想想钟老太当初收拾司徒月波他叔叔时的阵势就知道,同是桃木剑,威力相差何止千百倍。可是,这一剑虽不致死,加载在钟晶身上的痛苦却绝对不会少。鬼也会有痛觉,看她双眉紧锁,利剑在身却硬是一声不吭,钟旭突然感同身受。 “我不想杀人。放了她,我让你全身而退。”另一头的许飞朝对方逼近,目光如利刃。 “哼哼哼哼。”术士冷笑,“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总之别挡我财路。滚!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雇佣你的,是张复田那个人渣吧?!”许飞边走边问,越来越靠近他们。 “站住!”术士狠狠呵斥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今天我非灭了她不可。” 话音未落,术士掏出一张两寸见方的符纸,嘛里嘛里念了一通后,扬手就要将符纸打进钟晶的胸口。 “你在等什么?还不出手??”看来钟旭已经彻底“入戏”了,对着身边的许飞大吼。 “嘘!”许飞示意她不要开口,指指对面,要她继续“看戏”。 回过头,眼前的一幕马上让她狂跳的心放了下来—— “我不想杀你。” 刚刚还在数米开外的许飞不知在何时以何种速度出现在了术士的身后,五根纤长的手指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平和地说道。 术士慌了手脚,惊恐地大叫:“你你……你怎么做到的?!你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啊?!怎么动不了?!哇哇,烫死我了。” 仿佛中了定身法,术士举着被自己的咒语点燃的符纸,全身上下一动不能动,眼看着火焰将他自己的爪子烧得皮开肉绽。 “但是……你把我惹火了。”许飞的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五道殷红的液体顺着术士的脖子流了下来。 “哇,救命啊!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啊!”术士求饶了, “许飞……不要……不要杀他……” 钟晶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许飞犹豫了半秒。 但是,只是半秒的犹豫而已。 喀嚓一声,清脆无比。 术士的头颅被许飞硬生生地拧了下来,鲜血从断裂的脖子里喷涌而出,一溅数尺高,染红了半面墙壁,还有许飞的白大褂。 钟旭的嘴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上。 半晌,她转过头看着若无其事的许飞,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真……真的把他……他的头……拧下来了??” 坦白讲,这辈子她说过无数次“你要再敢怎么怎么着,我把你的头拧下来!”一类的话,可是从来只是说说而已。如今看到真的有人把活人的头给拧了下来,久经战阵的钟旭还是目瞪口呆,尤其实施这种粗暴方式的人竟然是许飞这个静若止水,说起话来永远是“风清云淡”的旁观者。 “是。又怎样?”许飞反问,对她的大惊小怪不屑一顾。 “不怎样,我随便问问。”钟旭闭上嘴,清了清嗓子作正常状。如果对方不是伤害钟晶的无良术士,钟旭肯定会送给他“衣冠禽兽”四个大字。虽然这人自作孽,但是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残忍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同道,这么丢了性命,传出去真是有损所有伏鬼人的脸面。 虽然额头上没有也不可能有冷汗,钟旭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然后,继续当她的“旁观者”。 “你别说话,交给我来处理。” 脱掉被人血侵透的白大褂后,许飞一手扶住钟晶,一手握住仍然插在她胸口上的桃木剑。 “忍一忍,可能比较难受。”他看看钟晶,柔声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