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小虫子
发表于 2009-1-27 22:02:07
康熙大帝 TXT 340
“皇上,外边风大,小心着了凉。主子爷要是觉得累呢,不如到里边躺一会儿,歇歇神儿。奴才去传一碗参汤来可好?”
康熙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顺手把披风取下来,披在张廷玉的身上说:“廷玉,这件披风赏给你了。别看朕老了,其实身子骨比你结实得多呢。秋天风凉,你常常要在夜里当值,披上它也可挡点儿风寒。唉,朕身边可资信托的也只有你了……”
康熙说得凄惶,张廷玉听得激动,他连忙跪下,叩头谢恩:“谢主子赏赐。请皇上容臣再进一言。俗话说车到山前自有路,请圣上不要过于烦恼,以免伤神。圣上龙体康健,才是万民之福啊。”
这句话是张廷玉随口说出来的,却不料正中康熙下怀。他想:对呀!儿子们越是胡闹,朕就要越加保重;他们越是狗急跳墙地要抢江山,朕就越不能把江山轻易地交给他们。前些时听说太子常常和侍卫们在一块,长夜吃酒,既坏了宫中的规矩,又失了太子的身份。他们是在寻欢作乐,还是另有图谋呢?如果酒宴上有外臣介入,小人参加,他们会不会鼓励太子弑君谋位呢?嗯——朕不能再掉以轻心了。对太子,对阿哥们的行为,朕要一个个地亲自查一查,访一访。看他们几个到底谁优谁劣,谁忠谁奸。对,这事说办就办,就从太子查起,而且就从这夜宴侍卫的事儿上查起。想到这儿,康熙向殿外侍候的太监吩咐一声:“派人到毓庆宫传旨,着太子的师傅王掞和朱天保、陈嘉猷速来见朕。”门外太监答应一声刚要抬脚,领班侍卫鄂伦岱却进来奏报:“皇上,王掞和朱天保递牌子请见,不知主子见不见他们。”
康熙微微一笑说:“啊?!巧事都在今儿碰上了。朕正要见他们,他们倒自己来了。好吧,传他们进来。”
“扎!”
张廷玉一边搀扶着皇上,到养心殿西暖阁的炕上休息,一边在心里琢磨,皇上急急忙忙地要见王掞和朱天保他们,为的又是什么事呢?
十七 尽忠心王掞犯龙颜 论时弊康熙讲史训
康熙皇上在张廷玉的照料下,回到养心殿西暖阁里坐下,刚刚端起太监送来的参汤,就听外边有人报名请见:
“臣王掞、朱天保请见圣驾。”
“嗯,王掞进来,朱天保且在外边候着!”
太监一声传唤,王掞进来了。这位老夫子学识渊博,为人正派,深得康熙皇上的信任,委派他担任太子的师傅已经多年了。对皇上的委托,他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教导太子尽心尽力,给太子讲书,也教太子做人。在他的心里,皇上是君,太子是国家储君。平日里,他把全部心力都用在太子身上,不奉皇上召唤是从不来打扰皇上的。他认为:忠于太子就是忠于皇上,教好太子就是对国家的贡献。可是,今天他心里有事,不得不破例的拉了朱天保来见皇上。他要在如何对待太子这件事儿上,向皇上进言。
听见皇上传唤,他不敢怠慢,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养心殿。此时,天近黄昏,可是还没到点灯的时间。外边阴着天,加上老王掞眼睛近视得厉害,进了大殿,老人家也没看清大殿当中的御座上是不是坐着皇上,一进门,对着御座就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坐在里边暖阁里的康熙皇帝,一见这情景,不由得扑哧一下笑了:
“王掞,朕在暖阁里等你呢,你进来说话吧。”
王掞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也笑了。他紧走两步,进了暖阁,又要行礼,却被康熙止住了:
“哎——你是朕的老臣了,有了这把子年纪,免礼吧。赐座。”
王掞谢了座,欠着身子坐下:“唉,臣确实老了。想当年在部里当差的时候还能经常见到皇上龙颜,后来,做了太子的师傅,虽然每天出入宫中,却与皇上成了咫尺天涯,竟难得一见了。今日,陛下在日理万机之中,接见老臣,观龙体康健,臣不胜欣慰之至。”
“说得好哇,王掞。人老了总是念旧的。朕也老了,常常感到孤独,总想找几个老人来说说话,解解闷。你要常来瞧瞧朕才好。明天,让李德全带你去眼镜库里,挑一副合适的眼镜戴上。不然,像你这么大的年纪,有个磕磕碰碰的,可怎么好?”
康熙这话,说得十分亲切,十分体贴,不但王掞听了感动不已,在一边的张廷玉也十分激动。他抚着康熙亲手为他披上的披风,心中暗暗敬佩,皇上不愧为英明之主,就这分怜老惜才的品德,就这个克制感情的能力,千古少见。刚才还雷霆万钧地在发怒,可是,马上又变得这么慈祥,这么温和,难得呀。康熙没有注意张廷玉的表现,他正在琢磨着怎么问王掞呢。这老夫子一向循规蹈矩,不做一点非分之事,也不听一句非礼之言。和他谈话,得慢慢来,圈子也得绕的大点。想到这儿,康熙皇上开口了:
“王掞,你背上生的那个毒疮,好点了吗?这种无名的肿毒,非要用玉泉山的水煎药来洗,才能见效快。玉泉山的水是宫里专用的。朕吩咐过下边,让每天赐给你两担,不知他们照办了没有,也不知你够不够用?如果不够,朕再加赐给你。”
从一进门起,王掞就觉得皇上处处体恤自己,关心自己。如今,又听皇上这么一说,忍不住心潮起伏,热泪盈眶。他连忙起身回答:“皇上待老臣如此深恩厚泽,臣无以报答,惟有尽心尽力地辅佐太子,以解君忧,以谢皇恩。”
王掞这么一说,康熙抓住话头了:“王掞,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按说,你这么大年纪了,早该让你致休养老,安享晚年了。朕曾经想过,照对待李光地他们的办法,留你在京城里荣养。可是太子说,他离不开你,朕只好答应了。这是太子的意思,你可不要怪朕哪。”
咱们前边说过,王掞是个道学先生,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么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的那一套封建规矩,在他的头脑里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不能更改的;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等等,王掞也是严格遵从,不敢违背的。现在听皇上这么一说,他大吃一惊,愣怔了一下,连忙回奏:“皇上适才所言,老臣没听明白。皇上和太子本是一体嘛,怎么能分开来说呢?”
康熙微微一笑说:“哦,朕是说,你老了,身子骨也差了,不管什么事都得悠着点干,不要累着了。太子的事儿,朕托付给你了,他如果有什么不是,你只管进宫请见,对朕当面说,朕会管教他的。”
老王掞听了这话,更是吃惊。他就是因为看到了、听到了一些传闻,说皇上不那么信任太子了,甚至有人说皇上要换太子了,所以才进宫请见,要来劝谏皇上的。如今,听皇上的话音,好像这些传闻是真的,他可就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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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2:26
康熙大帝 TXT 341
“皇上,请恕老臣直言。皇上和太子,一为国君,一为储君,两者本为一体,不能分开来说。老臣蒙皇上信托,教导太子,若太子有什么不是,老臣自当犯颜劝谏,即使因此获罪,也决不苟且,但却不能在太子身后,胡言乱语,说三道四,这是千古传下来的为臣之道。所以,圣上适才所言,让臣到御前诉说太子不是,此等非礼之事,臣不敢奉诏。”
康熙仰天大笑:“哈……老王掞哪老王掞,你怎么这样古板呢。君臣之间,是要有规矩的。若上下和谐,都能畅所欲言,岂不是更好吗?好了,这个话题,咱们今天不说它了。八月十九日,朕要到承德去打猎,太子当然是要从驾的。你老了,就不必去了。回头,让上书房大臣们替你安排一下,让你到玉泉山住上一段,养养身体,这样可好?”
康熙想把话题岔开,可王掞的执拗劲儿上来了:“谢皇上。老臣今日进宫,是因有一事不明,特来请示。昨日,内务府突然把毓庆宫的侍卫全部更换了。按宫里规矩,侍卫三年一换,而且还要留下几个老人,以免上下脱节。可现在,离换班的时间还有半年呢,为什么提前更换,而且老人一个不留,全部换班。老臣斗胆请问,此举是否出自圣意?”
康熙没有立即回答,给太子换侍卫的事儿,确实是皇上亲自决定,而且要内务府火速执行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咱们前边已经讲过,人老了,疑心就大。康熙自从听说太子经常在夜里和侍卫们一起喝酒,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怕万一有人煽动太子,图谋不轨,一旦出了乱子,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他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决定,将太子毓庆宫里的侍卫,一个不留,全部换班,而且换进去的新侍卫,又全是皇亲国戚的子弟。本来,今天召王掞来,康熙打算追问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却没想到刚才一开口说话,王掞就左一个“皇上太子本是一体”,右一个“非礼之事,不敢奉诏”,堵得康熙没法儿再往下问。可老王掞说的,又句句在理,驳没法驳,谈又谈不下去,这才想换个话题。不想,老王掞却又不依不饶地提出换侍卫的事儿。康熙觉得,怎么解释都不合适,只好推脱着说:“哦,这是佟国维管的事,他是领侍卫内大臣嘛。大概是因为朕要去打猎,提前把侍卫班子调换一下,你不要多心。哎——对了,现在刑部尚书空缺,朕一时又找不到可以信托的人,你去主持刑部如何?”
王掞又是一愣,心想,怎么,不让我管太子的事了,可是皇上没明说,这话自己也不好问哪:“回圣上,臣虽年老体弱,自信还可以做些事情。既然皇上如此看重老臣,臣自当勉力为之。”
“好好好,这就好。张廷玉,你来拟旨:着太子太傅、大学士王掞,实授刑部尚书之职,即日到职视事。嗯——传旨给八阿哥,刑部公务,即刻移交给新任刑部尚书王掞。邱运生一案,太奇,大巧了,让他编出一出戏来,演给朕瞧瞧。”
张廷玉答应一声,坐到一边拟旨去了,他心中实在纳闷儿,为了八阿哥清理刑部积案的奏折,皇上刚才发了那么大的火,可是又不下旨切责,放到一边不理不睬了,却让八阿哥编出戏来演。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让人琢磨不透。他这儿正想着呢,却听康熙又说:
“王掞,朕派你去当刑部尚书,并不是要你真的去干实事,只是想借重你的正直,你的名望,去镇一镇刑部里的邪气,带出一帮廉政的大臣来。有这一条,朕就十分满意了。你现在第一要办的,是养好身子,第二是辅佐好太子,第三才是管管刑部的事。记住,要悠着点干,不要着急上火,不要累着。你明白吗?”
王掞这才放心了,他高兴地答应一声:“谢皇上。臣一定尽心尽力,为皇上分优。”
“好了,天不早了,你跪安吧。邢年,派个太监,送王师傅回去。传朱天保进来。”
“扎!”
老王掞在小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退下去了。朱天保听见传唤,手脚灵快地走了进来,向皇上叩头行礼,站起身来,躬身肃立,听候问话。
伏在案头、正在拟写圣旨的张廷玉,偷偷地瞟了一眼朱天保。只见他满头乌发,两眼炯炯有神,不卑不亢,不由得暗自称赞:“嗯,这小伙子英气蓬勃,是个人才。”
康熙皇上却没有张廷玉这分闲心,刚才一肚子的话要问王谈,因为王掞的犟脾气上来了,康熙没能说出来,所以,一看见朱天保进来,康熙劈头就问:
“朱天保,朕听说端午节和七月节的时候,太子在毓庆宫里,大宴侍卫,平日也经常和他们一块儿吃酒,有这事儿吗?除了侍卫们之外,还有外臣吗?”
朱天保据实回答:“启奏圣上,确有其事。不过据臣所知,参加的都是东宫侍卫,并没有外臣。”
康熙紧追一句:“你和陈嘉猷,还有王掞,也一块儿同他们吃酒了吗?”
“回圣上,当时臣和陈嘉猷还在户部,没回毓庆宫。王掞师傅因为有病,我们都没有参与。”
康熙又问:“哦,那么,你知道他们在喝酒时都说了些什么话吗?”
“回圣上,臣当时并不在场,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如果圣上一定要问,臣去把那儿个侍卫叫来,一问便知。”
朱天保到底是年轻嘴快,这句话,他可莽撞了。封建时代,皇宫里规矩多着呢。皇上问话,知道了就老实说,不知道就只能说不知道。你再加上一句说“我不知道,你问他吧”那可就是对皇上不尊敬了。要是正赶上皇上不高兴,说声“掌嘴”。得,你就自个打嘴巴好了。此刻,朱天保这么一说,张廷玉连忙出来制止:“朱天保,你仔细点。这是和皇上说话呢,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康熙心中有事,并没有注意这个小节。听张廷玉教训朱天保,他微微一笑说:“廷玉不要责怪他,他说的是真话嘛。”
其实,朱天保不是不懂规矩,也不是有意冲撞皇上。他今天递牌子求见皇上,和王掞一样,也是想来劝谏皇上的。刚才皇上一句接一句地问他,他只能那么回答。侍卫都调走了,我哪儿知道,要问,你把侍卫们再叫来嘛。话说过之后,觉得不妥当,可也不能收回了。此刻,见皇上没怪罪,他的胆气又上来了: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请皇上训示。”
“说!”
“扎。常言说:父子相疑,举家不宁;君臣相疑,社稷难安。臣以为,皇上对太子生了疑心。臣为太子身边官员,不得不对皇上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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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2:38
康熙大帝 TXT 342
康熙的脸一沉,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朕对太子生了疑心呢?”
“皇上立太子已经三十多年,待太子恩深义重。太子每当提起这一点,总是感激涕零。太子常向身边的人说,‘当了近四十年的太子,却对国家社稷没有一点建树,愧对皇上的教诲。’太子这话不知怎么传出去了,而且传得完全变了样。外边流言,说太子对皇上不满,说:‘当了近四十年的太子,千古少有。’这个流言和太子的原话,不仅相差千里,而且意思相反。所以,臣以为朝中必有奸邪之人,故意制造流言,挑拨太子与皇上的关系。不知皇上对此有何训示?”
朱天保说的这件事,皇上早几年就知道了,而且还曾经严厉地训斥过太子。太子当然没有认账,可是也无从辩白。今天朱天保说清了太子的原话,康熙倒觉得高兴,觉得放心。可是,朱天保能不能信得过呢,他是不是太子派来,再次欺骗父皇的呢?康熙又不能不多一个心眼:
“哦,这事朕知道。世上的事情,就怕流言蜚语,到处传播,越传越神,越传越走样,这是常情。以讹传讹的事,哪朝哪代没有啊!”
朱天保一听,皇上既没反驳,也没赞成,看来,还真是对太子不放心。不行,我得把话说清了:“皇上,本朝太子与前朝大不相同,请皇上明察。”
康熙问:“哦,怎么不同,你说清楚。”
“是。圣上,历朝历代,只有太子有权参与国家大事,其余的皇子阿哥是不能干预朝政的。但在我朝,动不动就派阿哥去当钦差,不是处理部务,就是巡视地方。臣以为,这是政出多门。太子身为储君,对阿哥们却没有节制的权力。臣担心,万一阿哥中有人对太子不眼,或者受奸佞小人的蛊惑,结党拉派,攻击太子;或者暗中策划,密谋篡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臣以为太子眼下这种处处受制,说不敢说,做不敢做的局面,应当改变,请皇上圣裁。”
张廷玉在一边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心想朱天保你胆子不小啊,我想了好多年都不敢说的话,今儿个,让你全兜出来了。你知道,这是最犯皇上忌讳的话吗?
康熙却并没有生气:“朱天保,你说话很直率,也很大胆,这就是忠心,朕听了很高兴。有了你们这样年轻有为、敢说敢当的人,国家才能兴旺。你刚才讲的话有些道理,朕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你只看到了一层,没看到还有一层呢。皇子干政,或者是说政出多门,固然不好,但皇子们都不干事就好了吗?前明亡国的教训中,有一条很重要,朕不能不想。他们是怎样对待皇子们的呢?把这些人全都封了大大小小的王,分散到全国各地,建王府、占封地,过着养尊处优、安享福贵的生活。这样一来,权是没人争了,皇上的耳朵边也清静了。可是,一旦国家有事,这些叔叔、伯伯、兄弟、子侄们一个也用不上,因为他们是一群只知声色犬马、吃喝玩乐的窝囊废!皇室的人尚且不肯出力、又怎么能让臣子们去卖命。张廷玉、朱天保,你们说,这个教训不深刻吗?”
十八 耍刁蛮鄂伦贷受责 选忠良老皇上运筹
朱天保请见皇上,陈述了他对“皇子干政”的看法。康熙没有生朱天保的气,相反,却对他的直率和坦诚感到高兴。康熙娓娓而谈,说到了前明亡国的教训,尤其是把皇子们分封各地为王,以致成为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一旦国家有事,连亲兄弟都指望不上。这个教训康熙分析得太深刻了,张廷玉和朱天保听得出了神。不过朱天保还是不放心,他说:“皇上,请恕臣愚昧,前明亡国之鉴不远,我大清当然不能重蹈覆辙。但这王子干政,似乎也并非万全之策,请皇上三思。”
康熙点了点头说:“哦,你的意思朕明白,无非是政出多门。或者说白了就是怕时机一到,他们会结党营私,各自为政,甚至会篡权夺位,兄弟残杀。所以,朕一方面教导太子,要他学会驾驭群臣之道,学会在各种逆境中高瞻远瞩,乾纲独断的本领;一方面让阿哥们在办差中学真本事,学办实事儿,还要学会忠君之道。有了这两条,我大清江山定能世代兴旺。你们说,前明和本朝的这两种做法,哪一种更好些呢?”
朱天保沉吟了一下说:“皇上教诲使臣茅塞顿开。不过……圣上,万一阿哥们的势力日益强大,太子失去了控制能力……那将何以处置?”
康熙斩钉截铁地说:“哼!那还不简单?假如太子无力驾驭群臣和阿哥,朕从这二十多个儿子中另选一个太子不就行了吗?反正不论换谁,江山总在爱新觉罗家族手里,也没有便宜外人。”
康熙一言既出,朱天保只觉冷汗直流。怎么,皇上连换太子的事儿都想过了吗?想到这儿他忙说:“皇上,太子和阿哥有君臣之分,太子并无大错,请皇上慎言。”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哈哈哈……朱天保,你怕什么,朕不过打个比方罢了,哪就真的要换太子了呢?你们几个在东宫,要好好地辅佐太子。要他知道,朕疼他、爱他、护他、用他,是希望他能干得比朕更好,比朕更强。至于阿哥们,朕会对他们严加管束的。谁要是不守臣道,谁要敢谋逆篡位,朕一定用国法。家法重重惩处,决不宽恕!朕这样说,你该放心了吧!好,你跪安吧。”
打发走了这一老一少两个净臣,康熙皇上颓然倒在炕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在二十几个儿子中,能办事又受到他喜爱的并不太多。老大太阴沉,老二太子过于懦弱,老四有能力,办事认真,但刻薄寡恩,老八表面和善却内藏奸诈,老十三、老十四两个只是个将才,而当不了帅,更难做皇上。唉,朕把江山交给谁才能放心呢?
康熙这儿为选储君的事儿在发愁,可是那个替邱运生当白鸭的张五哥却交了好运了。那天在菜市口刑场上,五哥被康熙皇上救了下来,并且让九门提督赵逢春把他带回去安置。赵逢春便把五哥在营里枷号了三天,然后留他在身边当了个亲兵。慢慢地,赵逢春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这张五哥武艺精良,人品正派。他常说,只要皇上一声令下,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死也不皱眉。正巧,这时候皇上要打猎,内务府正在给皇上调换侍卫,赵逢春就把张五哥给推荐上去了。按说,给皇上选侍卫,那是要精挑细选的,除了武艺、人品之外,还得看出身。张五哥一不是旗人,二不是亲贵子弟,三没有立过战功,要想进皇宫当御前侍卫是不够格的。可是赵逢春是皇上的老侍卫,现在当着九门提督,兼管步兵统领衙门,整个京师的防务全得听他的提调。权力大,面子也大,这事还能办不成吗?他向内务府一说,张五哥便从一个普通的小兵,一步登天,当了紫禁城的侍卫。这一下,五哥可开眼界了。虽然他刚刚补进来,身份地位不够,不能在皇上跟前侍候,而只能在皇宫门口站岗值班。可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名目繁多的规矩,崭新的战袍,闪光的腰刀都使张五哥像傻子赶集一样,眼花缭乱,喜不自胜。和他一同当班的侍卫们,都是旗人,也都是贵介子弟,平日就看不起汉人,更看不上这个出身低贱的小侍卫,便合起手来欺负五哥,脏活儿,累活儿,苦活儿,全都派到五哥头上。五哥老实,但骨气很硬。开始时,谁说都听,叫干啥就干啥。时间一长,他看出来了,哦,这是在有意作践我呀。哼,大伙儿全是侍卫,我哪点儿不如你们,老子不听这一套。有了这个想法,五哥不那么听任摆布了,只不过没碰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碍着面子,不愿和那些人公开闹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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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2:50
康熙大帝 TXT 343
康熙北巡狩猎,按照订好的日期,在中秋过后的八月十九,准时出发了。
为什么皇上要经常外出打猎呢?原来,清朝是以武功开国的,在马上得的天下。入关定鼎之初,祖宗就传下规矩,无论是皇室亲贵还是八旗子弟,都要世代习武,不准荒废,以保江山稳固。所以,满族的男丁,在那年月,几乎都是自幼练武。身份低下的,要从军当兵;身份高贵的,除了练武之外,还要学会领兵打仗。太平盛世无仗可打怎么办呢?那就每年举行狩猎,在与虎豹狼虫的搏斗中,练武艺、练胆量、练军纪、练战术。所以,从清朝开国之初,就在关内关外设了好几处围场,放养了猛禽野兽,以供狩猎之用。
康熙这次狩猎,随行的人员不少。除了皇上的御辇之外,后宫嫔妃、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全都从驾,摆开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京城向承德进发。哪知道,天公不做美,刚过了密云县,就下起了雨。秋雨连绵,一下就是没完没了。山色苍茫,道路泥泞,越往前,路越不好走。有福坐车的,不挨淋,不踩泥,可是也憋闷得不得了。那没福坐车。骑马的侍卫、军兵们,可就更遭罪了。最感到窝火儿。后悔的是侍卫头目鄂伦岱。他公子哥儿的身价,一上来就在皇上身边当侍卫,养出了毛病。也惯坏了脾气。临出发时他想,老在皇上身边儿蹭来蹭去的大拘束,不自在,便给自己找了个轻松自由的活儿——探路,打前站。可没想到,天一下雨,这美差变成了苦差。他得跑前跑后地两头张罗。上边挨雨浇,下边踩烂泥,比谁都辛苦。这小子心术不正,他才不肯吃这冤枉亏呢,便一眼就盯上了张五哥。路上有水坑,他让五哥去垫,山上滚下了石头,他要五哥去搬。车子要上坡,他又吼叫着让张五哥去推车。左一道令,右一道令,把张五哥指挥得团团转。张五哥是头一回护驾出京,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啊。二百多辆车子,他推了一辆又一辆,累了个头晕眼花,满身大汗,还不敢发牢骚。好不容易车子全推上坡了,五哥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喘喘气儿,也顺便刮一刮靴子底儿上的泥,不防又让鄂伦岱看见了。这小子也不言声,悄悄地走到五哥身后,抡起马鞭,劈头盖脸地就打下来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混蛋,老子还没歇着呢,你倒在这儿愉懒。没瞧见皇上坐的御辇车厢板透风了吗?还不赶快去钉上!”张五哥这个气呀,可是人家鄂伦岱是领班侍卫,比自己身份高得多,气也不行啊。他瞪了鄂伦岱一眼,站起身来,找了根粗树枝拉到车前,一边比量,一边用腰刀削着。谁知道鄂伦岱又悄悄地跟过来了,还是先抽鞭子后说话:“你个狗娘养的,磨蹭个啥?!还不快干!”
这下五哥受不了,他大声喊着:“鄂伦岱你少来这一套,有威风回家炕头上使去。不比量好,把车钉坏了,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鄂伦岱自打当侍卫那天起,还没有谁敢顶撞过他呢。听了五哥的话他的火儿“噌”地就来了:“嘿嘿,好小子,你还敢跟爷顶嘴。你不就是仗着赵逢春才当上侍卫的吗?哼!别说是他赵逢春,就是武丹来了,也不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老子今天教训你一回,让你知道点儿厉害。”鄂伦岱一边说着,一边抡起马鞭就抽了过来。
张五哥偏身躲过,顺手牵羊地这么一抄,把马鞭子夺了过来,咋咋几下,撕裂撅断,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大声说:“鄂伦岱,你少张狂。可惜你小子本事没有架子大。告诉你,我张五哥不吃你这一套。”
鄂伦岱不防张五哥还有这一手。他恼羞成怒,飞身上前,一脚踢向张五哥的肋下。张五哥一看,好家伙,这小子鞋上全钉着铁钉呢,这不是下死手要我的命吗?拼了吧!他脚下灵动,打了个转身,一伸手抓住了鄂伦岱的脚脖子,借力打力,往后一掀,把个一百多斤重的粗壮汉子平空撂起丈把高,“叭”的一下摔到了路边的泥潭里:“小子,还敢逞凶吗?不服气你上来再试试。”
鄂伦岱不敢动手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看热闹的侍卫们高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畜生捆起来,按君前无礼的罪名给我处置了!”
谁知,这句话刚落地,就听身后有人冷冷地说:“鄂伦岱,你算是哪门子的君啊?”
鄂伦岱转脸一看,啊?!皇上!吓得他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跪下了。原来,康N,B'^帖'网熙皇上因为御辇露了风,早就换到贵人郑春华的车上坐着去了,听见前边吵吵嚷嚷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带着侍卫德楞泰、刘铁成,在太监的搀扶下赶了过来。此刻见鄂伦岱如此蛮横无礼,康熙脸色铁青,阴沉沉地说:
“鄂伦岱,朕已经听了多时了。原先以为你不过仗着是亲贵子弟,有点骄纵,不想你竟是有意地作践人!”
鄂伦岱心里不服气,但是言语却一点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地说:“主子,奴才轻浮狂躁,惹主子生气了。”
康熙心里雪亮,冷笑一下说:“哼,朕知道,你不服气。是不是因为八阿哥推荐你当甘肃将军,朕没准,你就怀恨在心呢?瞧你这副德行,能带兵吗?能跟飞扬古比吗?你刚才口出狂言,污骂武丹。难道你不知道武丹在朕的身边当四十多年的侍卫吗?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朕吗?”
康熙这话说得够重了,换了别人早吓傻了,可鄂伦岱还是不服。他一边磕头,一边说:“主子,奴才不敢和武丹将军、飞扬古将军比。不过,主子南巡,奴才护驾,也是出了力的。请主子放心,奴才有一分力都要报效主子的。”
康熙听出来了,哦,这奴才心里不服,话里有话呀。想到这儿他说:“好好好,你说得真好。朕也让你放心,你有一分心就会得到一分报应。朕从来厚待侍卫,可是谁要是对朕不忠,决不会有好下场的!滚起来,下这么大的雨,你难道想让朕在树林子里过夜吗?”
鄂伦岱赶快答应一声,站起身来,瞪了张五哥一眼,继续上前边探路去了。
张五哥快手快脚地修好了御辇,恭请皇上登车。雨越下越大了,浓密的雨点儿打在车顶,砰砰作响。康熙掀起车窗的帘子,心事沉重地望着逶迤前行的队伍,忽然喊了一声:“派人去传张廷玉来。”
张廷玉正骑着马在后边走呢,忽听皇上召唤,急忙打马上前,滚鞍下马,手攀车辕小心地问道:“圣上,臣张廷玉奉召来到,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哦,廷玉,你来了,上车来说话。”
张廷玉一愣,皇上的御辇我怎么有资格上呢?于是说道:“皇上,这,这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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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3:03
康熙大帝 TXT 344
“哎——朕让你上来,你只管上嘛。”
张廷玉退后两步,向着御辇深深一躬。然后登上了御辇躬身侍立。车驾又起动了。康熙见张廷玉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站立不住,随口说道:“廷玉,你不要拘礼,就在朕身边席地而坐吧。朕有话要和你说呢。”
张廷玉谢恩坐下,却迟迟不见康熙开口。他机警地撩起窗帘,向外面喊了声:“御辇旁边只留下邢年一人,其余太监、侍卫都靠后点。”
康熙听了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廷玉,还是你能善察朕意啊。刚才这里发生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张廷玉小心地回答:“回圣上,臣已经听说了。鄂伦岱心粗气浮,不过是仗着主子南巡时,他护驾有功,再加上还是皇亲,论起来是八爷的表哥呢。所以,就没了王法,忘了规矩。主子不必为此生气伤神,回头让内务府管教他一下也就是了。”
康熙拦住了张廷玉的话头说:“不。侍卫们日夜守在朕的身边,不能放纵,更不能不防啊。你是朕的股肽之臣,心腹之臣,朕心中有事不能瞒你。还记得前些时朕对你说过的话吗?朕离京出巡不知有多少次了,哪一次都是满怀豪情而去,凯旋胜利而归。可惟独这一次,朕心里总不踏实,老觉得要出事,要出大乱子。几位皇阿哥这次全是戎装佩剑,带着家丁、家将簇拥在朕的身边,他们会不会闹事呢?兄弟之间会不会借围猎之际自相残杀呢?万一出了这样的事,朕身边没有像魏东亭、武丹这样可靠的侍卫不行啊!”
康熙这话说得悲切,也说得严峻,张廷玉不由得暗自心惊。看来,皇上对儿子们确实是不放心,而且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他一边想着,一边挑选着缓和一点儿的词汇:“皇上多虑了。如今的侍卫里头,德楞泰是忠厚老实的蒙古汉子。蒙古人最重义气,他受恩深重,决不会有二心。刘铁成呢,是圣上把他从泥潭里救出来的,没有天恩浩荡,哪有他刘铁成的今天,他也不会变心。照皇上适才所言,鄂伦岱这人,似乎……似乎不宜留在皇上身边。到了承德,臣代皇上拟旨,调他去外任好了。”
康熙沉吟着说:“嗯——这样也好。朕知道你张廷玉一向稳重可靠。你刚才所说虽然很委婉,但心是和朕相通的。鄂伦岱仗着八阿哥的势力,又瞧着太子这些时不得意,就上头上脸地在朕面前撒野,这不是个好兆头啊!可是,鄂伦岱调出之后,谁来当领班侍卫呢?赵逢春行吗?”
张廷玉略一思忖:“回圣上,赵逢春久经皇上亲自考察,忠心可用。但他一来年事渐高,二来身负重担。京师九门提督、步军统领衙门,还有驻京善扑营,全由他一人节制,似乎不宜调动。再说,也无人可以代替他现在担任的职务。臣以为德楞泰忠勇俱全,可担此重任。可否派他担任领班侍卫,以刘铁成为副?所虑的是怕他们威望不足,弹压不住。”
康熙接过话头说,“什么威望不足,只要有忠心,正就可压邪、镇邪。你斟酌一下,从下面一般侍卫中再提拔几个上来。这一段你和马齐、佟国维要多关照一下这事,帮他们一把。你们都是领侍卫内大臣嘛。你刚才所说有理,赵逢春是兼职过多了些。朕想把顺天府尹隆科多派去掌管步兵统领衙门。另外,给善扑营再增加一千兵额,仍归赵逢春带领,你看行吗?”
张廷玉完全理解康熙的心意。在皇上年老,**禁语**、阿哥党激烈争斗之时,为防止意外,皇上要加强侍卫力量,加强京城的防务,是十分迫切、十分重要的。在侍卫中裁掉鄂伦岱,表现了对八阿哥明显的不信任。但是又在步兵统领衙门里安排了隆科多。那隆科多是八阿哥的人哪,这不又加强了阿哥党的势力吗?康熙皇上对阿哥党又打又拉,除了对太子不信任之外,难道还另有安排吗?张廷玉知道,康熙虑事深远,这事儿,他想不通,可也不敢问,只好恭恭敬敬地回答:“主上圣明,臣自当遵旨办事。”
十九 设重赏康熙试儿心 幸贵人奇景惊圣驾
九天之后,康熙的车驾扈从经过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了承德。这个地方从康熙二十二年开始兴建,历经二十多年,才初具规模。皇上的避暑山庄设行宫十二处,建筑宏伟,气象万千。皇上夏天来此避暑,秋天到这儿打猎,都有蒙古王公、青藏喇嘛、朝鲜使节等在此恭迎奉陪。一些精明的客商看出了这是块风水宝地,也纷纷前来,在避暑山庄的外圈建房造屋,做起了买卖。昔日荒凉的热河之滨,如今已成为繁华都市。康熙的车驾来到这里时,已是黄昏时分了。在这里侍候接驾的王公大臣们,全都在新搭起的彩棚外边跪迎圣驾。大街上张灯结彩,鞭炮震耳,鲜花充巷,人潮如流。可是康熙面对这一切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他的心太沉重了,他的精神也太疲惫了。他下旨让太子代他向诸位王公们致意慰问,自己却催动车驾,直奔驻跸的烟波致爽斋。
休息了一夜,康熙的精神好多了。他一大早就起身,带上一顶天鹅绒的缎台皇冠,身穿巴图鲁背心,外套一件石青色的开气儿夹袍,足蹬青缎凉里儿皂靴,腰悬宝刀、箭壶,背挎雕弓,满面红光地大踏步走出了烟波致爽斋。张廷玉简直想不到皇上的情绪怎么变得这么快。昨天还是一脸倦容,今天一早就又精神抖擞了。他哪儿知道啊,康熙这是提着劲儿呢!他要在今天的射猎中观察测验一下儿子们的武艺、胆识,也要看看他们的人品、德行和忠心。
看见皇上出来,早在门前等候的太子,连忙率领众阿哥和大臣们一齐跪倒,山呼万岁。康熙兴高采烈地一挥手说:“都起来吧,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呀!朕心中高兴,要和你们一起玩个痛快。儿子们,你们要个个奋勇当先。谁猎获的野兽最多,朕有重赏。”说着,让李德全拿出一件东西让众皇子看,“你们看,这是什么?”
随着康熙的话音儿,总管太监李德全手捧一柄宝石雕花为座的黄玉如意,走上前来。众阿哥一看,全都惊呆了。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如意,这是乾清宫的镇案珍宝啊!因为这如意颜色近于明黄,古今罕见。当年,顺治皇爷把它赏给了康熙。康熙继承皇位之后,十分珍视这件先皇御赐的宝物,一直放在乾清宫的御案上,成了镇案、镇宫之宝,也成了立君传位的象征。
今天来陪康熙皇上打猎的,是二十岁以上的皇子,一共十四位。他们当中,当然有老实巴交、没有野心的。他们见父皇悬了这么重的赏赐,感到惊异,感到不可理解,父皇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物品赏人呢?可是,皇子中也确实有几位一心一意想抢皇位的人,见了这黄玉如意眼睛都直了。他们在心里琢磨着,父皇办事一向用心很深。今天把这传位的国宝拿出来,莫不是要我们哥几个争武斗雄,从中选一个接替皇位的人?那么,谁要是打猎得了第一,拿到了这柄如意,也就能得了天下了。这么一想,他们是个个喜形于色,人人摩拳擦掌,好像将来是当王爷还是当天子就在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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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7:18
康熙大帝 TXT 345
皇子们在各自动着自己的心思胡猜乱想,皇上康熙也没闲着。他满面笑容,和蔼可亲,默默地注视着众皇子的表情。任凭心中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表面上却是声色不动,而且迟迟不下那个“狩猎开始”的圣旨。就在这时,四阿哥澈祯突然抢前一步,跪下奏道:“皇阿玛悬重赏激励儿臣等奋发努力,足见圣心宽厚。但此黄玉如意乃父皇镇宫之宝,儿臣等即令争得第一,也担当不起这样的赏赐。求父皇另换一件赏物,儿臣等将尽力争夺。”
听了四阿哥的话,康熙心中一喜。嗯——还是老四深明大义,这话说得懂规矩,知礼法,没有一点儿私心。再看那几个,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可都变了。有的赞成,有的反对,有的在耻笑,有的在怨恨。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康熙的眼睛。康熙虽然心如明镜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引逗得这些皇子们急的急、恼的恼、恨的恨,怨的怨,而老四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心说:“父皇啊父皇,你老人家快开口吧!”
康熙心想:哼,朕偏要用这件宝物试一试你们的心。想到这儿他说:“老四啊,你这话虽然有理,不过也太古板了些。你们哥几个都是腰系黄带子的皇子阿哥,生在天家,自幼就用着明黄色。这如意也不过是个明黄色罢了。朕喜爱它,所以常放在身边把玩。也正因为如此,才把它当做赏物,以示朕对你们的期望。朕言已出,岂能更改?这样罢,朕和太子不与你们争,其余皇阿哥不分大小尊卑,都一视同仁。传旨,射猎开始!孩儿们,奋力向前吧!”
皇上圣旨一下,霎时间,方圆近百里的围场上,旗帜飘扬,刀枪闪光,鹰犬逞威,战马飞驰,号角声四面响起,喊杀声八方传来。山谷响应,草莽起伏,金鼓阵阵,杀气冲天。平日放养在这儿的野兽惊得从山洞里、林木间、沟壑旁、草丛中狂窜而出,又四散奔逃。阿哥们见此情景,个个精神抖擞,人人奋勇当先,率领亲兵家将冲入了野兽群中,与豺狼虎豹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角逐。
康熙带着太子和王公大臣们登上专门修筑的瓮城城头上坐下,一边吃酒说笑,一边静观下面这场惨烈的争斗。看着,看着,康熙看出不同来了。老大胤禔、老十三胤祥是猛冲猛杀,勇不可挡。两人杀得浑身是血。战马经过之处野兽纷纷倒毙,狼藉遍地。他们俩确实杀得凶狠,也猎获得最多。可是老九胤礻唐。老十胤礻我却从他们俩的侧面攻杀,每杀一头野兽,就割下一只耳朵来。尤其是澈礻我,竟把大阿哥和十三阿哥砍倒的野兽也顺手牵羊地割下了耳朵,算到自己的账上。老四胤祯那边,却是金鼓不响,按兵不动。原来,他虔信佛教,认定了决不杀生的佛理。凡是被赶得走投无路、撞到他面前的,就生擒活捉;跑了的,一概不追不赶。老八胤禩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从头到尾没看见他露面。
两个多时辰之后,围猎告一段落。阿哥们的家将、亲兵,抬着猎获的野兽,敬献到皇上面前。一清点,老十胤礻我连打带蒙地竟然得了个第一。老九澈礻唐次之,老大、老十三杀得精疲力尽,却平分秋色,闹了个第三。老四胤祯最少,却全是活的。只有老八一无所得,空手而回。
康熙惊奇地看了一眼八阿哥问:“胤禩,你是怎么搞的?”
老八恭顺地答道:“回皇阿玛,古时尧舜围猎,尚且网开一面。儿臣深知父皇乃尧舜之君,心存仁慈,所以不愿为了一柄如意,和兄弟们拼争,也想给幸免于难的野兽放一条生路,求皇阿玛体察。”
康熙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嗯,老八的用心,确实与众不同,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有点“自我表白”的味道。康熙这儿正动心思呢,老十却急不可耐了:“父皇,儿臣今日侥幸得了第一,这黄如意儿臣就谢恩领赏了。”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去拿那柄如意,却不妨被胤祥给拦住了:
“慢!十哥,你投机取巧,算什么本事。你敢当着父皇和众位阿哥的面,大声说一句:我得第一,当之无愧吗?”
老十一听这话不干了。自从那年这哥俩大闹了皇上的中秋御宴之后,仇是越结越大了。此刻,老十眼看赏物到手老十三又来挡限儿,他受得了吗?气呼呼地说:“怎么,你老十三不服是不是?听十哥教训教训你。这打猎如同打仗,不但要有勇,还要会用智谋。你老十三有勇无谋,只不过一介匹夫罢了。你得不了第一,恼羞成怒就想找事儿?告诉你,没门儿!你如今不是讨债的大总管了,十哥我也不欠债了,眼红、生气、吃醋、耍刁,全都白搭。我就敢当面说,我这第一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当之无愧!你还敢打我是怎么着?呸!一边待着去吧!”
老十这一番连挖苦带涮的话,可把胤祥给气炸了。他不顾大阿哥等人的劝解,更不看四哥杀鸡抹脖子地递眼色,愣愣地撂出了一句:“好好好,早知道出力受累的不落好,投机取巧的却得赏,我还不如学八哥那样在一边儿歇着呢!”
胤祥这话可说过头了,这不连皇上也埋怨上了吗?康熙虽然心中雪亮,可是也不能不管了。他厉声说道:“胤祥,你这是在朕面前说话吗?掌嘴!”
胤祥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下跪在父皇面前。心想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了吧:“皇阿玛,儿子是没娘疼的孩子,人家都多嫌我、讨厌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今日又出言不恭,冒犯了父皇。儿臣索性拜辞父皇,从此去了吧!”说着,“哐”的一下拔出腰刀就要抹脖子。几个侍卫连忙扑过来,抱着胤祥,夺下腰刀。胤祥却伏在地下放声大哭起来。张五哥抢前一步,跪在康熙面前说:“主子,奴才张五哥刚刚补到御驾身边,本来没有资格说话,更不敢为十三爷求情。但求主子看在十三爷今日打猎确实出了力的份上,由奴才替十三爷领罚罢!”说着,“啪啪啪”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老八澈禩也上前来劝谏:“皇阿玛,十三弟自幼失母,脾气太倔,说话没遮拦,惹父皇生气了。不过,今日这么多外藩王爷全都在场,责罚了十三弟,他脸上也不光彩。儿臣斗胆为十三弟求个情,免打了吧!”
康熙没再说话,他狠狠地瞪了老八一眼,转身就走,慌得在场的皇子阿哥、王公大臣、侍卫随从们,劝也不是,拦又不敢,只好簇拥着在后边跟着。四阿哥胤祯抢前一步,在康熙身边小声说:“父皇,今日之事全怪我和八弟没有尽力,惹得父皇没能玩痛快。父皇如果生气就责罚儿臣好了。如果皇阿玛明天有兴致,儿臣想请皇阿玛驾临狮子园,观赏儿臣猎狼。不知父皇可肯俯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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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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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活,康熙停住了脚步问:“什么,猎狼?为什么专一猎狼?”
“回父皇,一般打猎杀生太多,儿臣不忍,所以今日才采用守株待兔的办法。但是狼却不同,它生性残忍,为害苍生。前几年,昭乌达盟的王爷教给儿臣一个猎狼的办法,儿臣照他的法子在狮子园修了个土城,圈进去一群野狼。明日敢请父皇驾幸狮子园一观奇景。请皇阿玛赏儿臣这个脸面。”
听了这话康熙心中的怒火消了许多。今日打猎,自始至终,胤祯给康熙的印象都是比较好的。他劝阻使用黄如意作赏物,足见谋事之深;他不屑与兄弟争高低,表现了宽容大度;谁都知道他和胤祥最要好,可是今天,他不为胤祥说情,也可见他不拉小圈子、不护短;在父皇生气的时候,他不像老八那样出面说情装好人,也不像其他阿哥那样幸灾乐祸瞧热闹,却想办法来为君父分忧。嗯,专门猎狼,好主意,朕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猎狼法儿,便点了点头,然后径自回烟波致爽斋去了
晚膳以后,康熙斜靠在炕上,心烦意乱地想着白天这一场不欢而散的围猎。他想理出个头绪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却越理越乱。窗外起风了,塞外的秋风透着阵阵寒意。屋檐下的铁马、铜铃被吹得叮当作响,更令人难以安睡。康熙索性下了炕,要了一盏茶,慢慢地品尝着。
副总管太监邢年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
“主子爷,该歇着了。刚才太子过来请安,奴才听了听这殿里没了动静,以为主子爷睡着了,就自作主张,请太子爷回去了。要知道主子爷还没睡,该进来禀奏一声才对。”
康熙无力地叹了口气说:“唉!你没错,朕也不想见他。请安不请安倒是小事,他只要把朕交代的事办好,朕也就算烧了高香了。一个人贵在自强自立。不能自立于世,总靠老人扶持,能依靠多久呢?”
康熙似乎是在对邢年说话,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邢年懂得规矩,清朝接受了前明亡国的教训,祖宗立下家法,严禁后宫和太监干预国政。今天皇上在精神恍惚之中脱口而出,说出这番话来,事关太子,事关国运,他邢年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接这个话茬儿。当太监的都机灵,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了主意。他转身从几案上捧过来一个金漆的盘子,那里面放着各宫嫔妃、贵人的牌子。邢年将盘子捧到康熙面前说:“主子要是一人待着太闷,传一位贵主儿过来说说话也好。请主子翻了牌子,奴才去传话。”
康熙随手翻了一个牌子,竟是贵人郑春华。他心想:也好,长夜难熬,就和她下盘棋去吧。邢年见康熙翻了郑春华的牌子,正要去传旨,康熙却说:“不要去传了,咱们过去吧。”
邢年连忙答应一声:“扎!奴才过去备轿。” N^.B`.帖^网
“哦,不用了,走几步路消散一下也好。”邢年连忙取过一件玄狐毛的斗篷,给皇上披上。康熙走出殿外一看,刚被提升的领班侍卫德楞泰和刘铁成、侍卫张五哥,正雄赳赳地站在门口,便随口问了一声:“哦,你们几个当值吗?鄂伦岱呢?”
德楞泰连忙躬身回奏:“回主子,鄂伦岱奉了张廷玉大人之命,明天就要出发去广西了,到那里当副将,所以今儿就不值班了。听说今夜十爷备了酒给他饯行呢。”
“哦,你们都要在鄂伦岱的事儿上长点儿见识。当侍卫的,在皇上身边虽是奴才,可到了外边谁敢小看你们,谁又敢招惹你们。所以,不要狐假虎威,时时处处都要谨慎、稳重。要学魏东亭,不要学鄂伦岱。骄横刁蛮,是要吃大亏的。刘铁成,你今晚在这里守护。德楞泰、张五哥,你们随朕到冷香亭去。”
“扎!”
在去冷香亭的路上,康熙随口问张五哥:“五哥,你在刑部大牢里蹲了多长时间啊?”
“回主子,奴才在里边押了八个月。”
“八个月够长的了,受了不少罪吧?”
“咳,主子,那还用说吗!大牢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当白鸭也不是个滋味。光奴才蹲的那个号子里,除了奴才,还有两个也是白鸭。”
听了这话,康熙猛然一惊。啊!老八的奏折里说,全国只有张五哥这一个白鸭,可是五哥这么一说,光刑部大牢就有三个呢!老八呀老八,朕没错看。你表面上慈悲,其实你是在耍弄花招,欺君欺父啊!咳——
就在康熙沉思之中,冷香亭到了。德楞泰懂得规矩,知道皇宫内眷居住之地恃卫们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来到园门外边,他拉了一下张五哥,正要停步,一抬头吃了一惊,不由失声叫道:“主子,快看!那……那是干什么的?”
康熙正在沉思中,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德楞泰,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他还要往下说,可猛然一抬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二十 乱宫闱太子闯大祸 防意外康熙布疑阵
德楞泰和张五哥,护送康熙去冷香亭,刚走到园门口,德楞泰忽然发现了什么,忍不住失声惊叫了一声。康熙抬头一看,也愣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原来,在冷香亭郑春华住室的窗户上,清清楚楚地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而且是紧紧地抱在一起的。康熙立时就气得浑身打颤,手脚冰凉:“好好好,宫禁重地,警卫森严,竟然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儿,你——你们俩说,那——那个男的是谁?”
谁?还能是谁呢,除了太子,谁有这个胆子,谁又有这个方便呢?德楞泰、张五哥早看清了,可是他俩哪敢说呀。其实,康熙也看清了。他不愿承认,更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一阵晕眩之后,康熙皇上终于忍不住暴怒了。他抡起巴掌“啪”的一下,打在德楞泰的脸上:“狗奴才,你这侍卫是怎么当的,竟然让外人闯到这里来?”德楞泰“扑通”一下跪倒地上,一声也不敢吭了,却听康熙又怒斥一声:“你跪下干什么?他们竟然干出这种事儿来,准有人在替他放风,还不快去给朕抓来。”
张五哥一听这话,“蹭”的一下就窜过去了。果然,有个太监在园门口东张西望地放哨呢。五哥也不言声,胳膊一圈,兜住他的脖子,就拖了过来。撂到地上一看,哟,用力太猛了点,那太监竟被勒死了:“主子,请宽恕奴才,用力大了,没能留下活口……”
“哼,死了更好,拖一边去!”康熙一边说,一边迈步上了台阶,走到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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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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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太子和郑春华正在调情呢。就听一阵淫荡的笑声之后,郑春华说:“太子爷,您放了我吧,万一皇上来了可怎么好啊!”
太子一边淫邪地笑着,一边说:“哎,我的小心肝,你别怕。告诉你,我刚才借请安为名去探听过了,老头子早早地就睡下了。”
“那——那也不好,这地方人多嘴杂,万一露出风去……”
“谁敢胡说!告诉你,我早有觉察,父皇对我不信任了。反正我这太子当不长了,混一天,我就要快活一天……”
站在窗外的康熙皇上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只听他一阵仰天大笑:“哈……说得好,真好啊!你还算聪明。告诉你,你这个太子不是当不长,而是当不成了!”说完,康熙皇上转身就走。却不防,一个端着参汤的宫女正巧过来,和皇上撞了个满怀。康熙二话不说,“咚”一脚把那宫女踹倒在地:“张五哥,把这小畜生宰了!”张五哥应声而至,手起一刀,那宫女惨叫一声倒地而亡了。
这一声惨叫,也使康熙惊呆了。恍恍惚惚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三十多年前,假朱三太子聚众造反,宫中叛逆的太监也乘机作乱,宫女们被惊吓得失声惨叫的情景。那一次,如果不是皇后从容镇定,力挽狂澜,后果将不堪设想。就在那天夜里,皇后生下了胤礽,自己却因难产而死。也就在那天夜里,在皇后咽气之前,康熙不顾祖制,御口亲封胤礽为大清国的第一个太子。时光真快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这个逆子,却干出了与母妃通奸[被过滤]的丑事!康熙想到这里,百感交集,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德楞泰和张五哥快步上前,一边一个,架住了这位老皇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烟波致爽斋走了过去。
在烟波致爽斋守夜的侍卫刘铁成一见这歪歪咧咧,踉踉跄跄走过来的三个人,又一看皇上那蜡黄的脸色,满头的冷汗,疲惫的身子和抬不起来的脚步,简直吓坏了。刚才离开这儿的时候,皇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成了这模样了呢?他来不及多想,抢上一步,抱起皇上,送到殿内的大炕上躺下。总管太监李德全,副总管太监邢年见此情形,全都慌了神儿了,又是给皇上服用安神丸,又是替皇上摩胸捶背。邢年有点迷信,以为皇上中了什么邪气,忙着叫人到外边去烧纸送鬼。好家伙,这一通乱,这一通忙活啊!还不错,康熙长出了一口气,总算醒过神儿来了。众人刚要上前问安,就听刘铁成在殿外一声高喊,“鄂伦岱,你想找死吗,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刚醒过来的康熙勃然大怒,却又无力起身,他挣扎着对德楞泰说:
“出去看看,刘铁成为什么这样大呼小叫的,不能让朕安生一会儿吗?”
德楞泰还没抬脚呢,外边又传来鄂伦岱粗野的号叫:“好啊刘铁成,主子不在,你就敢来教训我吗?哼,别说在这儿,就是乾清宫,老子也敢撒尿。你能把老子我……怎么样……”
他正在发疯,不防一抬头,见康熙皇上在太监的搀扶下,已经走出来了。吓得他张着大嘴不知如何才好,迷迷糊糊地跪下:“呃,呃,主子,奴才喝醉了酒……呃……这才……”
康熙怒气冲冲地说:“醉了?醉了就上朕这儿耍酒疯来了,是吗?刘铁成,把他捆起来!”
鄂伦岱是人醉心不醉,一见皇上要动真格的,他嬉皮笑脸地说:“哟,主子爷何必……生气呢。想当初,主子南巡时在骆马湖遇上强盗,那杀人的主儿是刘铁成,保驾的可是奴才鄂伦岱。现在,主子……让他捆我,这……”
康熙早已怒不可遏了:“满嘴放屁!刘铁成,把他捆结实点,重责四十鞭子,放到马棚里去醒酒去。刘铁成,你不要怕他,也不要心软,给朕狠狠地打,打这个不识抬举的奴才……”
康熙刚说到这儿,突然觉得一阵心慌,脸色煞白,头上冷汗直流,一个站立不住,差点摔倒。李德全、邢年他们连忙上前抱住,又把他送回殿里躺下。李德全便慌着派人去叫太医,却被康熙阻止住了。
今晚上一连串的打击,一连串的非礼行为,真把康熙给气坏了。他是急火攻心,才失去了自制的。他的心中,比平日还清醒呢。太子的事,不用说了。就是鄂伦岱这个奴才,敢上头上脸的这样狂妄,恐怕也是有背景的。老十为什么要请他喝酒,喝酒时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喝醉了为什么敢上这儿耍酒疯,这里面大有文章啊!而且连续发生的两件事,都不能张扬出去。所以,他虽然闭着眼睛躺在炕上,脑子里却在紧张地思考着应变之策。一听李德全要派人去叫太医,马上便摆手制止了:“李德全,三更半夜,折腾个什么呢,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朕更不能安生了。朕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着急生气罢了。你去把朕亲自配的苏合药酒取来。”
康熙皇上是精通医道的。这几年,他老了,总感觉头晕心慌,便自己开方,亲自配制了一种药酒,用来救急。李德全把药酒取来之后,康熙只用了一小杯,马上就镇静下来了,脸上也渐渐地有了血色。他睁开眼睛叫道:“刘铁成,你去传旨。叫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还有马齐和张廷玉立刻到这里来。要一个一个地叫,不许惊动别人,明白吗?”
“扎!”刘铁成答应一声,飞快地出去了。康熙挥手命太监、宫女们全部退下,只留下德楞泰和张五哥两人:“你们两个跪近点,到朕的御榻旁边来。”俩人一听这话,连忙解下腰刀,趋步向前,跪在康熙的御榻旁边。康熙无力地闭上眼睛,粗重地喘着气,过了好大一会儿,好像是恢复了精神,这才慢慢地说:
“五哥的身世不用说了,你怎么来到朕的身边,也用不着再说它。德楞泰你是康熙三十五年到朕身边来的吧。”
“是,皇上记得一点儿不差。”
“嗯,一晃十三年了。记得那年蒙古王公会盟比武,你当时还是个奴隶,可是勇猛过人,一连摔翻了十几个蒙古武士,得了蒙古第一英雄的称号。朕怕你身份低贱,日后遭到别人的暗算,把十二颗东珠赏给了你们王爷,也买下了你,留在朕身边当侍卫。这内情,你……知道吗?”
德楞泰满含热泪,呜咽着说:“皇上请不要说了,这些情形奴才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的。皇上的深恩厚泽,奴才死也难以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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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7 22: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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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又说:“不要这样说。你们蒙古汉子最讲义气。五哥呢,也是血性汉子,今天的事,你们俩都在场。依你们看,该怎么办呢?”
“那,那还不好说。太子他不对嘛。他应该向皇上请罪。”
德楞泰这话一出口,张五哥就接上了:“皇上,奴才虽然无知,可这种事儿,大户人家见的多了。皇上如果为此事生气,伤着龙体,倒不值得了。至于奴才和德楞泰大哥,就是有人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也不会透出半个字儿去。请皇上放心。”
听了这话,康熙觉得心中踏实了些。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说:“你们俩今天晚上不能睡了。德楞泰,你拿着朕的宝剑,火速赶往喀喇沁左旗,命令狼是带着他的三万精兵,星夜兼程,来承德驻防。张五哥你马上带几个人去把冷香亭封了。朕估计,郑春华这个贱人,可能已经自裁身亡,如果她还没死,你要把她和那里的宫女、太监一个不留地全部拿下,而且要连夜送回北京,交内务府严加看管。这两件事,都要办得十分迅速机密。如果走漏了一点风声,朕要对你们军法从事。你们明白吗?”
“扎!”二人战战兢兢地磕头辞去了。
他俩刚走,外边传来太监的喊声:“皇子胤禔、胤祉、上书房大臣马齐、张廷玉奉旨进见皇上。”
康熙振作精神,响亮地说了一声:“进来吧!”
这四个人来的时候,三更已过,整个避暑山庄早就笼罩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今天白天打猎,不管是参与的,还是旁观的,因为皇上御驾亲临,都支着架子撑着劲儿呢,一个个累得筋疲力尽,此刻早已进入梦乡了。可是,这皇上御驾驻晔的烟波致爽斋大院里,这时却是灯火通明。太监、宫女,像穿梭般地跑来跑去;侍卫们肃然直立,戒备森严。不用问,准是出了大事了。来的四个人听见皇上传唤,连忙躬身进殿,叩头行礼。这四个人里头,数马齐最没眼力,皇上没开口呢,他倒先说话了:“皇上深夜之中宣召臣等,不知有何要事?”
张廷玉最是明白人,一听这话就有点着急:心想,马齐你这不是废话吗?没事三更半夜的把我们叫来干啥呢?还有大阿哥和三阿哥,皇上平日很少叫他们,今天急如星火地把他哥俩也召来了,能是小事吗?
他这儿正琢磨心事呢,康熙却微微一笑开口了:“哦,大事嘛是没有的,不过认真说,也不算小事。今儿晚上,鄂伦岱喝醉了酒,冲撞了朕,闹得朕睡不着觉。想叫你们办几件事儿,来和朕聊聊天儿,消磨长夜也不错嘛。”
四个人听了又是一愣,怎么,半夜里把我们从热被窝里叫起来,就为这事儿?
康熙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事:“你们不要疑虑,不要胡思乱想。头一件要办的事是侍卫的调换。这事要快办,不能拖。鄂伦岱不要派往广西,也不要让他当什么副将,明日把他打发回京师,在赵逢春的手下当个参将也就行了。嗯,领侍卫内大臣,原来是你们上书房大臣兼着,现在把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派作领侍卫内大臣,由大阿哥统管。你们说,这样办行吗?”
康熙说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养神,又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听了康熙的话,这里的四个人最兴奋的,要算大阿哥了。按着封建制度,皇帝传位有三种方法,第一是立嫡——就是立正宫皇后生的儿子。无嫡则立长,皇后如果没儿子,就立老大。要是老大也不行呢,那也好办,谁贤惠立谁,这叫做“无长立贤”。这老大胤禔,因为二弟是正宫皇后生的,被父皇立为太子,所以他白当了四十来年的大阿哥,眼看着江山锦绣和自己无缘,他能不着急吗,可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今儿个好了,父皇深更半夜召他来,封他了个“领侍卫内大臣”,而且是由他大阿哥“统领”。大阿哥马上想到,父皇这儿准出了什么大事了。在父皇御驾身旁发生重大变故的关键时刻,父皇不用太子,不用一向深受老人家喜爱重用的老四、老八他们,却单单地把他大阿哥叫来委以重任,明摆着太子不行了,父皇可能要“废嫡立长”了。太子一倒,那继承江山的,除了我老大,还能是谁呢?想到这儿,他心里那个美呀,就别提了。他差点没笑出声来。为啥,他深知父皇的脾气,太轻狂了,说不定这到嘴的馅饼,还会跑呢。所以,听完康熙的话,他压下心头的兴奋和喜悦,答应一声:“儿臣遵旨。”
老三胤祉和大哥想的不一佯,烟波致爽斋今晚出了事,这是确定无疑的,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出来。可是父皇不说,他也不想问。他这个人,城府很深,精通韬晦之术,什么事都藏而不露。太子懦弱,大哥轻浮,他都看得很清楚。老大、老二如果不行,皇位不该传给我老三了吗?可这想法,他从来不外露,只是把父皇交办的编书差事办得规规矩矩,扎扎实实,以讨得父皇的欢心,等待机会。他与太子接近,并有“**禁语**”的称号,其实也是做给皇上看的,以此证明自己没有野心。果然,今晚父皇这儿一出事,就把他召来了,还封了“领侍卫内大臣”,这已经是前进一步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一切都得小心谨慎,一步走错,全盘皆输。所以,大阿哥的话一落音,他就接上茬儿了:“皇阿玛,秋高风凉,霜重雾浓,还要保重龙体才是。如果皇阿玛心绪不宁,无法安睡,儿臣给皇上读几首唐诗如何?说不定,皇阿玛心情一疏散,还真能睡着呢。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他这话尚未说完,康熙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倦容,两眼放出明亮的光彩:“老三,你孝心可嘉,读读唐诗,也未尝不好,不过,这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睡觉,嘿嘿……不但朕不能睡,你们几个今儿晚上谁也别想睡了,替朕办几样大事吧。”
四个人被康熙这突然而出的话惊呆了。他们扑通一下,全跪在御榻跟前,静待着康熙皇上吩咐。张廷玉心中一沉,嗯,看来“垫戏”已经唱完,“正戏”就要开场了!
二十一 愚太子临渴才掘井 明四哥未雨先绸缪
康熙皇上深夜下旨,召见上书房大臣和大阿哥、三阿哥,要商议大事,他们当然是不能睡觉了。其实,这避暑山庄里,今夜不能睡觉的人多着呢。有的人就是想睡也不敢睡。谁呀?就是那位太子呗。刚才他和郑春华调情,正在兴头上,忽听窗外康熙皇上一声断喝,接着又听见宫女死前的惨叫,太子胤礽的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和郑春华两人,四目相对,面如死灰,却不知如何是好。别看太子平日色胆大如天,可到了这会儿,却一点主意也没有了。郑春华倒显得比太子冷静。她镇定了一下慌乱的情绪,起身走进里间,拿出来一个小瓶子,掀开盖儿,倒出了几粒殷红的药丸,想了想,又装了进去,望着变貌失色的太子说:“太子爷,看见了吗,这是鹤顶红。我只需吞下一粒,马上就可以解脱了。这药,还是那天……太子爷和奴婢第一次有那事之后准备的。我知道,干这样的事,早早晚晚,没有不露馅儿的。原想熬到太子登基,就脱过了灾难,可没想……唉,如今说什么也晚了。我死了,一文不值。可是我一死,太子爷可就说不清这事儿了。所以,我不能死,我要来担这个‘勾引太子’的罪名,好洗脱你。能保住青山不老,将来总有出头之日……”
书-小虫子
发表于 2009-1-27 22:23:30
康熙大帝 TXT 349
郑春华说得十分动情,也十分凄婉。太子不由得一阵激动:“春华,唉!我是看到这太子越当越没盼头,才胡打海摔,寻欢作乐的。可没想,倒连累了你。得,今日咱们就死在一块儿算了。”说着,跨前一步,就要抢那个小药瓶子。郑春华手疾眼快,忙把瓶子藏到了身后:“太子,你何必如此呢。我已想好了,服毒自尽和千刀万剐,都是一个滋味。趁着皇上此刻还没下手,你赶快走,找几个贴心的人,想办法把你保下来,不要再耽搁了。”
“这,这……这事情没闹明白,你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郑春华急了:“你,你真是窝囊废。你也不想想,皇上能善罢干休吗,说不定这时已经派人来抓我们了。你,你想让皇上滚汤泼老鼠,一窝端了吗?”
太子这才明白过来,抬腿就走,又回过头来,叮嘱一句:“春华,顶住点,过了这个坎儿,也许还有出头之日。”说完,快步走到院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跑出去二里地远,在马上回头看时,只见在灯笼火把照耀下,一队御前侍卫,已经把冷香亭给围上了。
逃是逃出来了,可找谁才能救命呢?谁又肯在皇阿玛盛怒之下出面作保呢,唉,这些年自己办事太绝,把阿哥们都得罪了。出了事,他们幸灾乐祸。踩死我还来不及呢,岂肯为我帮忙出力。朱天保、阵嘉猷职位太低,此刻他们恐怕见皇上都很难,说话就更不灵。师傅王掞如果在这儿就好了。可是这老夫子留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老四倒对我忠心耿耿,可这事我又怎好向他明说呢?再说,他一向正派,要知道我干了这等事,还肯帮我吗?可是,不找老四,又去找谁呢?
茫茫秋夜是这样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是这样的静,静得如入鬼域。太子像游魂似的,在这关外旷野里徘徊,最后,终于来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合住的狮子园。
四阿哥胤祯和十三阿哥胤祥都没睡觉。明天一早,皇上要御驾亲临,来这里看猎狼,他们不得不督促家人,做好一切准备。门上的人进来通报说太子驾到,四阿哥胤祯大吃一惊:心说,这么晚了,太子来干什么呢?出了什么事儿?他看了看胤祥说:“十三弟,太子深夜来访,决非好事。我先不见他,你替我顶一阵,就说我喝醉了酒,睡了。”
太子来访,谁敢挡驾啊。时间紧迫,这哥俩来不及再商量,老十三快步迎出里屋的时候,太子已经到了外屋门口了。十三爷连忙见礼,把太子让进屋里,在热炕上坐下:“太子,不知你这时候来,四哥他今晚吃了酒,醉得像一滩泥,不能来见太子了,我替他告个罪吧。”老十三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太子。心说,嗯,四哥估计得一点儿不错。太子神色慌张,眼神飘忽,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敢点破,只随便问了一句:“太子,这么晚了,你出来走动,怎么连侍卫都不带?唉,这班太监、侍卫是该管教一下了。”
太子可没闲心与十三弟神聊,如今时间对他来说,是一刻千金哪!见十三弟一味地打哈哈,他心想,人人都说,老十三是四弟的影子,果然不错。今晚肯定是老四起了疑心,不肯见我,才让这位“拼命十三郎”来打头阵的。可这话,他也不能直说。自己落水,求人家帮忙,哪能再摆太子的架子呢。于是他勉强笑了笑说:“嘿……十三弟,哥哥我今晚走了困头,怎么也睡不着了,想……想来和四弟你们聊聊,哎聊聊。这个,这个……老十三,你说,我这个太子,平日待你如何?”
太子这一问,露马脚了。老十三是何等聪明啊,越发认定是出事了。但他一向坦诚,从不说假话,听见太子问话只得如实回答:“太子,你待兄弟恩重如山,没说的。我老十三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事,你放开说吧。只要我能尽力的,决不推辞。”
十三爷这话刚一出口,太子突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十三弟,你救救我吧。”
胤祥一见这阵势吓慌了,虽是兄弟,君臣有别呀!他也急忙跪下:
“太子,你,你这是怎么说呢,快起来,不要折杀了兄弟……”
太子泪流满面地说:“十三弟,不瞒你说,有人要害我,父皇信了,我即刻就要大难临头。我知道十三弟你一向仗义,你,你不能袖手旁观哪!”
老十三连忙又拉又劝地说:“太子,你,你先起来,慢慢说。你这样跪着说话,让外人瞧见不好……”
太子慢吞吞地站起身来,颓然坐下:“十三弟,我刚才得到消息,父皇就要下旨废掉我这太子了……”
老十三大吃一惊:“什么,什么,废掉你太子,这传言决不会是真的。今儿白天,父皇还带着你陪蒙古王公们吃酒,圣眷隆重得很哪,怎么无缘无故,说废就废呢?”
太子一听,这不明明是问话吗?什么缘故,我干那事能向兄弟说吗?可不说,又怎么能取得兄弟信任呢:“十三弟,此中情由,一言难尽。我,我也说……说不清楚,但愿是一场虚惊。不管怎么着吧,只要兄弟你帮我脱过这场大难,哥哥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的。”
十三爷可不敢领这个情,忙说:“哎,太子这话差了。从公说,你是君,我是臣;从私说,你是哥哥,我是弟弟,怎么说到‘恩’呢?好了,你尽管放心,四哥酒醒了,我马上告诉他。我们哥俩,将全力以赴帮你渡过难关。不过,你也想想,再多找几个人一起上表保你才行。夜深了,又有这事,小弟我不敢留你了。”
太子也觉得,话已至此,再待下去,也确实不便,便告辞了。亏得他走的早,再迟一步,就给老四他们添大乱子了。胤祥送太子出了大门,还没来得及回身呢,就见那边灯宠火把照耀之下,走来一队人马。近了,看得清楚了,明黄的灯笼上有四个大红字:“烟波致爽”。啊,圣旨到了!
他正要回身去叫四哥,却听胤祯在身后说:“十二弟,我出来多时了。太子和你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他刚走,圣旨就到,且看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吧。哎——十三弟,你看前边骑马的不是总管太监李德全吗?连他都派出来了,可见今晚的乱子不小,皇上是让人分头传旨了。”
两人说话间,李德全带着几个护卫的太监已经来到门前:“请四爷,十二爷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