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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05-11-1 14: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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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 由建筑的样式和材料看来,应该是四十年左右的老房子。 这房子在很深的巷弄里,有两层楼,占地并不大。 楼下有间套房,还有客厅和厨房;楼上也有个房间,房间外有个浴室。 房子周围有大约一米五高的围墙,围成的小院子内种了些花草。
这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楼梯并不在室内,而是在院子旁围墙边。 楼梯是混凝土做的,表面没做任何处理,保留了粗犷的味道。 经过长年风吹日晒雨淋,显得斑驳而破旧,有些角落还长了一点青苔。
屋主把楼下的房间稍微清理一下,然后把所有杂物堆在楼上的房间。 因此他虽然把整个房子租给我,但只算我楼下房间的房租。 房租便宜得很,我觉得很幸运;唯一的缺点是楼上看起来有些阴森。 不过这没关系,我考虑把它借给电影公司当作拍恐怖片时的场景。
苇庭在我搬进这里后的第三天,离开台南,到台北工作。 她走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过日子? 不知道该吃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入睡; 更不知道该如何不想起她。
相聚的时间突然变得珍贵,我开始后悔不够珍惜以前的每次相聚。 我空闲的时间比较弹性,星期三或星期四都有可能; 但她空闲的时间一定是假日,而且假日不一定空闲。 刚开始分离时,我大约每两个星期上台北找她。 我们会一起吃个饭、逛逛街、看场电影、出去走走。 后来这种时间间距慢慢拉长,变成一个月,甚至更久。
如果你每天看着一棵树,即使连续看了一年,可能也看不见树的变化。 但如果你每10天或是每个月才看一次树,你可能会发觉: 树干粗了、树枝长了或弯了、叶子多了而且颜色变深了。 我每次看见苇庭时,都有这种感觉。 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棵树已经变得陌生。
有次我到台北找她,那天下着雨,打算出去走走的念头只好作罢。 我们在一家意大利面餐厅吃饭,餐厅内几乎不亮灯只在餐桌上点蜡烛。 苇庭一定会认为很浪漫,但我觉得点那么多蜡烛只会让空气变糟而已。 微弱的火光中,她显得娇艳,有一种我以前从没看过的美。
离开餐厅后,我撑起她的伞,她的伞有些小,于是我们靠得很紧。 我很讶异她似乎变高了,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踩了双高跟鞋。 可能是她穿高跟鞋的关系,我已经不容易掌握她走路的速度, 只得快一阵慢一阵地走,配合她的步伐。 以前在台南时,别说是步伐了,我们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相当一致。
我们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在巷弄间随处走走。 记得第一次跟她吃饭时,饭后也是这般漫无目的乱走。 『说真的。』我想起那时的对白,便停下脚步说:『我们要去哪里?』 苇庭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似乎也忆起当时的情景。 「说真的。」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我也笑了起来。 在那短暂的一分钟内,我们同时回到过去。
「我们要去哪里?」苇庭说,「我不知道。」 『嗯?』 「我们要去哪里?」她又说,「我不知道。」 正想问她为什么重复两次自问自答时,她却怔怔地流下泪来。 我右手把伞撑高,左手环抱着她,轻拍她的肩膀。 「你该走了。」 她停止哭泣,轻轻推开我,然后用手擦了擦脸颊,勉强挤出笑容。
上了出租车,隔着紧闭的车窗跟她挥挥手。 车子动了,她也往前走,那是她回去的方向。 车子在雨中的车阵走走停停,有时甚至比她走路的速度还慢。 我望着窗外,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单。 然后又看见苇庭。
她并没有看见我,只是往前走。 而我随着车速忽快忽慢,有时看到她的正面,有时看到背影。 车子停在一个路口,红灯上的数字为88,雨突然变大了。 车窗越来越模糊,苇庭的背影也越来越远,最后她转了弯。 绿灯亮起后,她的背影已消失不见。
「是女朋友吧?」司机问。 『嗯。』我回答。 「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他说。 『谢谢。』我挤了个微笑。 然后我闭上眼睛,回忆脑海里所残留的她的背影。 她的背影看来有些陌生,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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