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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踏浪行歌

[大话IT]《广州的一场春梦》作者:萧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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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14: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3节: 趁火打劫


"至于债务,我想你们要自己消化,我们只能用资金优势帮你们争取时间,给你们的客户一些信心。我想,你们的客户现在已经当你们说话是放屁了吧,哈哈。"

我脸上还堆着笑,但是手已经快要握断了手指。

杨洋的脸色极为难看,显然她也没有想到这帮家伙是来趁火打劫的。她一边应付着这帮人的调侃,一边极其忧虑地看着我。我冲她微笑,心里却在滴血。

最后,那些人觉得已经吃定了我们,更加忘乎所以,提出一千五百万收购盛世软件。

"我这几天待在上海,你叫上你们另外两个股东,尽快过来吧。想活命就得主动一点儿,现在不是你们牛逼的时候了,难道还等我上门给你们买棺材?"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微笑着说:"谢谢你。不过我想你还是留着这点儿钱给自己买花圈吧!我操你妈!"

他们中间有个人霍地把一个烟灰缸砸过来,我头一歪,烟灰缸擦着我的额头飞了过去。

血慢慢地淌了下来。杨洋尖叫一声,死命地护着我。那些人还不罢休,我指着他们,拿出手机:"要不要我打电话给藤条?"

几个人愣了一下,对望了一眼,终究没敢造次。

藤条是我在上海做律师的一个朋友的大客。他在上海跺跺脚,也是能让黑白两道的地面抖三抖的主儿。我有次在上海跟这位朋友喝酒时,藤条刚好在隔壁请客,于是一起喝了几杯酒,他还拍着我肩膀要我有事找他,并且真的给了个手机号给我。我估计这些做地产的混混不可能没听过他的名字,就搬出来压阵。

我跟杨洋走出饭店,杨洋用她的丝巾捂着我的额头,一个劲儿地哭,我则笑着安慰她。事实上,在我爆发的一瞬间我是被深深的绝望击垮了。

杨洋把我拉到会所的医务室包扎,医生说还好只是破皮,不需要缝针,给我处理了一下伤口,简单包扎,稳妥起见,还打了一支消炎针。

走出来之后,我却变得极度亢奋,我跟杨洋说:"我要喝酒!"

09

杨洋拗不过我,带我到一间酒吧去坐。

"东楼,你头上有伤口,不喝酒好不好?"

"你不陪我,我自己找地方去喝!"

杨洋红着眼睛,叫酒上来陪我喝。我很快进入状态,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自己想喝酒,前所未有地想喝酒。

我喝得最快,喝得最多,喊得最响。我不停地去跟邻桌的人玩"大话骰盅",不停去向别人挑衅。喝到最后,我依然精神百倍,状态奇佳。在最后两瓶红酒端上来后,我付了钱,出去撒尿。

没有人看到,我在一个转弯的角落里痛哭失声。我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样无助,紧紧抱住自己,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头看到了杨洋站在我的面前,她默默地流着泪,无声地看着我。看我抬起头,她蹲下来抱住我,抱得紧紧的。

我找到她的嘴唇,用力吻了下去,泪水很咸,嘴唇很冷。

我像一个迷路的人找到了指路的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不远处的包房里传出歌声,若隐若现。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

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

却找不到别人倾诉

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

我亲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10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的头疼得厉害,口干舌燥。

杨洋就在我不远处的落地窗旁边坐着,穿着一身helloketty的睡衣,头发披散着,望着窗外出神。

听到我的动静,她走过来倒了一杯水给我,我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不施脂粉的杨洋看起来清秀可爱,眉目动人。

她在床边坐下,一脸的关切:"怎么样?头还疼么?"

我咧开嘴笑了笑,摇摇头。

杨洋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脸和眼角,柔声说道:"东楼,有件事我想你考虑一下,好么?"

我看着她,点点头。

杨洋抓住我的手,说:"离开吧,东楼。"

"其实江川良先生一直跟我说他很欣赏你,希望你能加盟江川集团,他会给你很好的条件和机会。这之前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是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杨洋的眼睛又红了。"你知道么,东楼?昨晚的你让我好心疼好心疼。我想,你不必这样苦着自己,你一定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川良先生说如果你肯加盟,会任命你做江川软件中国华南区首席代表,并且由你组建江川软件的中国公司。"

"而且,三年时间如果你能达到董事会的业绩目标,你可以得到该公司10%的期权转股。"

老实说,这个条件很不错。

"如果是这样,公司允许我留在国内全力协助你公司组建,业务拓展以及跟总部的协调沟通,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杨洋眼睛里开始被一种希望点燃着。

"否则,我必须服从公司给我的安排,就是回日本总部任职。"

我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洋洋,谢谢你,也替我谢谢江川良先生。这个机会真的很好,江川先生也真的很看得起我。"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也很期待我们未来一起奋斗的日子,但是你知道,现在这一切都不可能。"杨洋起身又倒了杯水给我,我接过来,没有喝。

"首先,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弃老唐而去;其次,我就算走,也不可能到同行业去跟老唐他们竞争,落井下石。所以,不可能。"

杨洋垂着长长的睫毛,泪水渐渐滑了出来。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目前国内的软件行业大滑坡,跌入谷底,作为你,我想继续待在国内对你事业的帮助不大,如果有机会当然要选择回日本总部,虽然我很想你离我近一点。"

杨洋抬起头:"东楼,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在国内帮你,甚至我可以辞去……"

我握住她的手,摇摇头:"不要!"

我感到心里被巨大的矛盾困扰着,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走动着,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开口道:"洋洋,相信我可以解决好这个问题,好不好?"

我回头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捧起她的脸:"给我三年时间吧。三年!无论是重振盛世软件,还是选择新的生活。到那时,我会去找你;或者,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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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14: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4节: 你现在这样对我


我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可是如今,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过这样的生活。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自己去解决它。三年后,无论怎样,我们都要一起,就算是平平淡淡,好不好?"

杨洋趴在我怀里,拼命地点头,又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

我紧紧地抱着她,心如刀割。

我陪杨洋在上海待了两天,然后订了去滨海的机票,我要去找老九想想办法。

走的时候我坚持不要杨洋送我,但是终究没能挡得住她的泪水。

办完登机手续,她轻声地说了一句:"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现在却……东楼,我的心好痛。"我心里像被重锤狠狠地击打着,胸闷得几乎窒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抱着她。

杨洋死死地抱着我,不肯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场的扬声器里传出催促登机的通知,一遍又一遍。再久的拥抱也终于还是要放手,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转身向安检口走去。

回过头去,杨洋默默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流着眼泪,忽然,她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我用力点头,也竖起三根手指。

转过身我大步走去,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11

十二月的滨海已经接近零下的温度,让我几乎难以忍受。我在出发前就曾经打过老九的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听。我顾不得再考虑,决定直接到他公司去找他。

出了机场,我叫了辆出租,直奔市区。路上,我打开手机再次拨通老九的电话,还是没人听。我刚刚挂上,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看看是个陌生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

"东楼,你在哪里,为什么手机一直关机?"

是毛毛。

"我刚才在飞机上。怎么了,你在哪里?"

毛毛兴奋的声音:"我在白云机场啊!"笑了一下,"是不是很惊喜?"

我愣了半天,但还是有些高兴:"你怎么会去广州?还这么突然?"

"见面再说吧!你在哪个到达口?"

"我在滨海的机场高速上,出差。"

"回学校么?还是去找老九?"

"找老九办点事儿。怎么了,要不要我找人接待你一下?"

毛毛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失望:"那不用了,你要去几天?"

"还不知道,三四天吧。"

"那我不等你了,还是回上海了,本来人家是专门绕道广州来看你的。"

我不敢告诉她,两个小时前我刚从上海飞来。

"东楼,你办完事情来上海一趟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谈,很重要的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恐怕不行!我最近……很忙!"

毛毛沉默了一下:"那我去滨海找你!"

"到底什么事情?可以在电话里说么?我最近真的很忙!"我不想告诉她我这边的情况,那是一件很复杂的也是一件似乎很博同情的事情。

"东楼,我知道你最近的状况!我正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她补充了一句,"你还记得那两家风投么?那可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

我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一阵沉默。

"之前你们意气风发,我还在发愁怎么开口,现在我想也是时候了。东楼,跟我去美国吧!我这边已经都安排好了,我小舅舅在美国的那家企业准备再投资一个研发网络武侠游戏的公司,正好在办理筹备事宜,我已经按照投资移民的标准帮你准备好材料了。"

"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并且打到了国内一个账户,到时候转到你的名下后再打回来,你这边尽快准备个人资料,我这次带回来的一些资料也需要你亲笔签名……"

毛毛在电话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却再也无心听下去。我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一些,感到十分疲倦。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们的周大小姐还是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

"东楼?东楼!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

"你说好不好?原来你不肯跟我回上海,后来我也都想明白了,的确那样对你的压力很大,我不怪你。现在我终于想到,我们可以在美国重新开始啊。在这里,我们可以自己奋斗,不需要靠爸爸妈妈,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对不对?"

"嗯,可是我不会走的,毛毛。"我尽量还是用缓和的语气跟她说话,毕竟,她是爱我的,不是么?

"为什么?你们现在都这样子了,你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不可能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离开,毛毛,你知道我的为人的。"

"我知道了,你是股东,你还对你的利益有期望值对不对?没用的,这次是大势所趋,你怎么还这么糊涂!"

毛毛提醒了我,让我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客观理由:"对!我是股东,所以现在我们有债务我不可能走,你明白了?"

毛毛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出声问道:"那能有多少?"

我心中已经十分疲倦,就随口应付她:"五六百万吧!"

她轻松的笑了:"嗨!那摊到你身上能有多少。"

"就是摊在我身上的,至少有这个数!好了,毛毛,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回头再聊!"

就在车子驶入市区,快到老九他们公司的时候,毛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东楼,我已经跟家里和舅舅那边都商量过了,他们可以拿出这笔钱来换你的自由身。"

我终于忍不住了:"换我的自由身?赎身是吧?哈哈!我还就觉得在这个水深火热里舒服得不得了,不需要!"

"东楼,你怎么还是这么固执!"毛毛声音提高了,好像很生气。

"周萌!你也没有变!你还是想要替我安排我的生活!"我很伤感,"你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

"萧东楼!你不识好歹!为了你,我跟家里那边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你现在这样对我!你不是人!"

车已经到了目的地,我付钱下车,走进写字楼:"毛毛,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有些东西是不会重来的。对不起,我不识好歹,不识抬举,你并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的了。"

那边只有哭泣的声音。

"再见,毛毛!"我挂上电话,感觉一阵腿软,背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却找不到难过。

12

出了电梯,我直奔老九的公司去。

前台小姐换了人,并不是我原先熟悉的那个,我告诉她找你们老板,她有些狐疑地看着我。我有些不耐烦:"找成就!"

成就是老九的名字,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叫他老九的原因。

想不到那个前台小姐眼里更加迷惑。我靠,她不会不认识自己的老板吧!我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公司的牌子,没错啊。

小姐居然真的跟我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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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14: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5节: 绝顶聪明的人物


我想了想,说:"那我找李响,你们的办公室主任,这个人在么?"

那个小姐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李总是在的,不过你是……"

"你跟他说我是萧东楼,看他会不会冲出来接我。"

小姐打电话进去通报,我暗想李响这小子什么时候升官了,我还没想好,小姐已经站起身请我进去:"萧先生,李总有请。"

没有人冲出来接我,妈的。升了官,居然架子也大起来了。

小姐带我到一间办公室停下来,敲门,然后让我进去。这间办公室是老九的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大班台后面站起了一个人,李响。

李响的声音很热情,但是行动却很冰冷,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东哥,大驾光临,也不打个招呼,否则小弟也好安排接送。"

"不敢。从门口到这里这点儿路,都是自己走过来的,那么远就更是不必了!"我显然没好气。

李响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又微笑着请我在沙发上坐,可是自己却依然坐在大班椅上,甚是倨傲。

我顾不上再理他,直接问道:"老九呢?总不会又出门了吧!"

李响的神色很微妙:"嗯,也可以这么说,出了远门。"

"你丫别给我卖关子!"我开始恼火了。

李响这才从桌子后面走过来,逆光看去,李响的身影只能看到个轮廓,显得十分陌生。

"东哥你别着急啊。你还记得上次你来滨海时,老九跟你说我在哪里么?"

我犹豫了一下,"你在坐牢。"

李响拍手笑道:"对!不过确切的说,是在替老九坐牢!"

我注意到李响已经开始在用老九来称呼他,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九哥前九哥后的,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那我如果告诉你,老九现在也在坐牢,你会不会大吃一惊呢?"

我惊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什么?不可能!"

李响微笑着,细长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你看,挪用公款、贪污受贿、涉嫌走私漏税……"他掰着手指一项项数给我听,我觉得这个声音越来越遥远,几乎听不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喃喃地说。

"你也很久没跟他联络了吧?"李响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点燃了一根烟。

我想了想,大概也有两三个月没打过电话,最近的我已经焦头烂额。

李响说:"大概也就是两个月前吧,立案调查,然后刑事拘捕。"

"为什么突然会立案?"

"唉,一点都不新鲜,跟多数故事一样,有人写了匿名信。"

"谁?是不是你!"

李响又笑了,"当然不会是我。老实说,老九干的许多事情并不会让我知道得那么清楚。许多事情我只是知道局部,所以说,在调查中我的确很好地配合了公安部门,但是写揭发信,我的证据和素材还远远不够。"

"那能是谁?"我拼命在脑子里搜索,抬头看到李响诡异的笑,不由得脑子里灵光一闪,"是倪曼!"

李响哈哈了两声,不置可否。

"老爷子呢?老爷子怎么会坐视不理?"

"老爷子现在自身难保了!退下来了还有人在揪辫子。"

我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我清醒过来,开始迅速整理思路,我把一些事情连起来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

我点上一根烟,冷笑道:"李响,你什么时候跟倪曼勾搭到一起了?"

13

李响哈哈大笑:"怪不得倪曼说东哥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果然果然。"

我压抑住心里的愤怒,接着说:"老九可是待你不薄。"

李响还在笑,但是眼里却闪了一下,好像有根针一掠而过。

"不薄不薄,哈哈。"他把头仰过去,"所以我要报答他啊,万死不辞,替坐牢,替顶罪,还要心甘情愿。到头来,都说我靠舔他的屁股沟子过活,他有没有出来替我说一句我们是兄弟?人前人后,我已经俨然成了奴才!"

我站起身,怒气冲冲:"那你就反过来落井下石,出卖兄弟!"

"兄弟?哼!"

我走过去,一脚踹在李响肚子上:"我操你妈,李响!我他妈看错你了!"

他没有防备,连人带椅子仰天跌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还在笑:"你骂得好!"

"你跟老九都不把倪曼放在眼里,但是我觉得她挺好,起码她对我好。"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倪曼疯狂的报复,也知道她看得很准,选对了李响,一剑封喉。

我看着李响,良久良久,无力再说什么。

李响开口说:"东哥,你那边好像也火烧眉毛了?倪曼说过,如果东哥你来要帮忙,我们会考虑的。"

我摇了摇手:"不用了!你告诉我老九在哪里就好,我要去看看他。"

李响写了张纸递给我,又打了个电话,然后跟我说:"有人会送你去的。"我转身出门,李响在背后突然说:"东哥,对不起!"

我回过头,李响眼里全是泪水。

"还是你跟老九是兄弟,想当初我坐牢,你也没来看过我,老九也只去过一次。"

我看着他,无声地笑了:"李响,老九跟我说不要去看你,因为他说你一定不想面对我们,因为那是一件并不好受的事情。"

"我明白他当时的心情,也明白你当时的感受。你记住,在我眼里,所有的兄弟都是一样!"

李响愣在那里,太阳照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如此黯淡。

老九不肯见我。

我在那里等了一个下午,终于还是黯然离去。

出租车在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飞驰,我从钱包里拿出那张照片,老九、李响、毛毛和我都在泛黄的照片里渐渐模糊,我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一点一点把它撕成碎片,打开车窗丢了出去。

那些碎片在风中翻飞,像蝴蝶,像往事,像青春,像理想,像祭奠的纸钱,离我越来越远,不再回头。

14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缘故,到哪里天都是灰蒙蒙的,回到广州也是一样。

我在电话里把上海之行和滨海的状况跟老唐做了沟通,他一直不说话,时不时轻轻地笑两声,最后却长叹了口气:"辛苦你了,东楼。"

我问他f省的项目如何了,他疲惫地说很艰苦,不过还有希望,估计这个月底会有结果,正式招标结果会在下个月初出来。

挂上电话,我心情十分沉重。走进办公室,我感觉到一股坟墓的气息,腐烂、潮湿、死气沉沉。偌大的办公区只有寥寥的二三十人,而且大家还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着天,看到我进来,他们迅速散去,像一群幽灵。

我无心指责他们,径直走向石方的办公室。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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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15:0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6节: 溺水而死的孩子


我拨他的手机,半天才接,他很短促地说:"东楼,我一会儿就回去,先这样啊!"我听到电话那头十分吵闹,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喝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抽第二支烟的时候,石方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我刚才在中信的物业管理处,他们说我们欠了大半年的物业管理费和水电费,要我们限期交上去,否则就停水断电。"

"欠了多少?"

"大概十来万吧。另外,东楼,我们的银行按揭款怎么办?也欠了好几期了。你走之后,我拿到卖车的十万块钱,本来准备先交一期顶上,可是两个项目组那边断粮失火,我只能先给他们分别打了几万过去,前线不能出问题啊。"

我点点头。

"上海那边怎么样?"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石方长叹一口气:"这几天又有好多人递了辞职报告,还有些人已经不怎么正常来上班了。我每天过来这边都十分害怕,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区和那么一点点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递了根烟给他:"客户那边怎么样?"

"很危险。有几家客户已经联手要起诉我们了,还有一批客户在催促我的周期。因为他们的硬件设备还有一批付了70%定金,但是没有到位。加上我们驻当地的项目组那边又经常断粮,工作状态也不是很好,这样下去,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收场。"

石方还忘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银行的贷款还有几百万。不过我想只要能有钱进来,我们可以先还再贷。

粗粗算来,我们居然还有近千万的资金缺口。但是如果缺口填上,项目组保证客户后续实施到位的话,我们应收款还有两千多万。那样的话,我们还可以转回近千万的资金,那么一切似乎都会好起来。

我拍拍石方肩膀:"我再去想想办法,别担心。"

我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个时候,我想惟一能帮我的,只有谭剑铭了。

坐在谭剑铭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居然是一件很难开口的事情。

谭剑铭笑眯眯地跟我说:"怎么了,东楼,这么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风格,说吧。"

我一向不大愿意张口向朋友借钱,老实说,没这个习惯。

我咽了一下口水,下定决心开口道:"老谭,我想跟你借点儿钱周转一下!"

谭剑铭笑了:"靠,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呢,要多少,我这就叫财务拿给你。"

"我要一千万。"

谭剑铭吓了一跳,紧接着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你是说你们公司要借钱对吧?"

"嗯,是公司要借钱。"

谭剑铭盯着我的眼睛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眼神里似乎给我的感觉是:悲哀。

片刻,他打破沉默:"对不起,东楼,不借。"

15

空气里透着干燥,像一桶火药,似乎一根火柴就可以轻易引爆。

我没想到谭剑铭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脸上有些挂不住,同时心里十分寒心。

谭剑铭叹气:"东楼,你真的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唉,你告诉我,你借一千万来干吗?"

我想了想,还是把大致情况跟他讲了讲,并且承诺他最多半年时间一定奉还,如果要利息要多少尽管开口。

谭剑铭重重地拍了我一下肩膀:"东楼,你不要生气,我告诉你为什么不借。"

"首先,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个人拿出一千万现金给你,甚至我不能为你作担保,因为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我挪出公司资金的一千万给你,那叫什么你明白么?"

"其次,东楼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如果你们公司垮了,钱还不了的话,你背得起么?如果你背得起,重新来过,你要多少年才能再从零挣到一千万?人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地去背责任呢?那样只能害人害己。"

"第三,那笔钱你们铁定打水漂。你们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不是全盘进入稳定期,客户已经不会再对你们有信心了。只要你们把设备送到位,他们就一定会翻脸,以合同超期违约为理由,解除合同,你们根本收不回后面的尾款。银行你们试试还了钱之后还能不能贷出一分钱出来?!"

"第四,这个行业已经进入冬眠期了,清醒点东楼,现在许多企业就是在积攒能量,打算捱过这个冬天。目前的形势,扔钱进去那是无底洞啊。"

我默然无语。谭剑铭的话很残酷,但是句句在理。我突然发现我跟石方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在做不经大脑的挣扎。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跟老唐的那份感情?

谭剑铭在我旁边坐下,"东楼。过来帮我吧!"

我苦笑:"你觉得我可能在这种时候走么?"

谭剑铭看我的眼神又一次很奇怪地冒了出来,似乎我是一个即将溺水而死的孩子。

我叹口气:"你说的我都明白,也都接受。但是,目前的状况就是如此,我们至少要撑着等到f省的项目出来结果。可是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了。"

谭剑铭一定觉得我已经不可救药了。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办公桌前,打电话要财务准备一张一百万的现金支票送过来,马上。

"东楼,这个钱你拿着,不过我有个条件,等你认为可以走的时候,过来我这边,这个钱就当是我开给你的转会费。"

谭剑铭的这一百万暂时缓解了我们的矛盾。我们计划了一下,交了一个月的按揭款缓和一下跟银行按揭中心那边的关系,然后贷款那边清了一部分利息,争取了一些时间,物业管理那边交了一半的欠款,总算也暂时稳住。至于客户那边,我们实在无能为力满足设备进货的要求,厂商那边不可能给到我们任何条件,甚至我们还欠着他们一部分货款。另外,我们给几个还在实施的项目组打了一些钱过去叫他们安心做事。

最后,我给老唐那边打了二十万,以便他最后攻坚。我听那边的销售人员跟我说,老唐已经开始住招待所了,只有客户需要拜访的时候,才临时定酒店的房来应付。

那段时间,我避开很多朋友,经常和石方到一些大排档喝酒聊天至深夜。奇怪的是,我总是喝不醉。

这天晚上,我回到家时接到老唐的电话,说要我整理一份项目队伍的计划书,以便给客户信心。我开始了大量的案头工作。我从几个做人才中介的朋友那里了解到了足够的行业信息,整理消化后,做前期的项目分析。我要梳理出一个人才分布的脉络出来,并且对国内该行业的资源状况做一个对比。这是一项极其庞杂的工作。

我从吃过晚饭一直忙到两点多,才算理出了一个头绪。这期间我接到了许多人的电话,大多数是要我出来喝酒腐败,我一概谢绝。这中间也有谭剑铭的三个电话。后来,为了不受干扰,我干脆将电话调到无声状态,扔到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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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21: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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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j. z4 n# h' b# k: z4 M

第68节: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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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2 a4 n+ y4 H

7 B2 [5 T4 b( @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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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J' K5 b! {; f: A

+ S; W, B+ B* e. F" e6 ~

5 P5 D% C' s o% X

石方手里摆弄着一沓纸,他把它用订书机钉在一起,然后一页一页翻看着。

/ W+ ?" P5 N* Y0 A& ]' ~$ Y! e

我和老唐默默地喝着酒,一杯一杯碰着。服务员已经进来给火锅加了三次水,我们的菜还几乎没有动,可是一瓶泸州老窖已经下去得差不多了。

7 H. A/ D3 I9 x# p

石方一边翻动着一边念出声来:"两家厂商已经申请冻结我们的账户,四家客户已经起诉我们还发来了律师函,两家银行已经第二次发出催还贷款的通牒,还有银行按揭中心的催款通知,物业管理处的催缴函。另外,有几个员工到劳动仲裁委员会起诉我们欠工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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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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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看着我,我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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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省的项目已经正式宣告我们投标出局,最后一条路也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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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方问:"接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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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头也不抬:"融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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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现在除了融到资金,我们的确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北京那个客户已经是我们手里现在惟一的资源,完全凭老唐的面子还在给我们做着。这也是我们现在惟一保留的一个项目组,整个盛世软件现在不过剩下十几个人。无处话凄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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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明天飞去北京跟客户做一些沟通,同时去谈一个融资事宜,大概后天回来。我也卖了自己的车,把最后一笔资金拿到手用来做交际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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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个信封递给老唐,里面是刚刚拿到的卖车的钱。老唐眼睛有些湿润,他打开信封,拿出大约一半,剩下的还给我:"你跟石方留一些吧,这边还要你们照料。"

$ }: S$ p+ e. ?4 f' [1 s, ~+ u) u

老唐突然笑了:"来!吃点东西!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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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g& p) w/ x$ c

我没有告诉石方和老唐,过了今天晚上12点就是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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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换了衣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然后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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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楼,我明天去日本。我跟公司签了三年的合同。"

& R9 }7 W' A1 ]- F9 O

三年?呵呵。我们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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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楼,你那边还好吧?不要老是喝酒抽烟,要注意身体。"

- C+ c R: ]; w1 {5 L9 [

我轻声地笑着答应她。

) d1 W7 x3 |# s

"东楼,生日快乐!"

0 \: ?9 E9 {4 F+ q8 `

"你怎么会知道?"

2 j- i* Y- {* g8 V) U

"上次订酒店是我帮你订的啊,你的身份证号码上看得出来啊,嘻嘻。"

& N2 t: [" O- r; q% P- Q" W

"东楼,给你听首歌,听完就把电话挂上吧,不要跟我说再见,我怕我会舍不得走。"

( T8 j" W; T, ]: G

一会儿,话筒里传来老狼轻声的吟唱:

" w' J0 x/ l! v" ?, H2 R+ c$ R, U& y

4 b0 `4 q9 y) X( L* k; E" j

把烟熄灭了吧,

% l* ~0 M% M/ }9 s" f- E

对身体会好一点,

5 ]( f5 r+ L, Y* Y5 \1 R

虽然这样很难度过想你的夜;

; `& h; o/ ^* B* n; S6 B" L

舍不得我们拥抱的照片,

k% B# q& s$ r! F4 x

却又不想让自己看见,

$ b+ [( Z9 f# B; k

把它藏在相框的后面;

, R, j! Z+ f+ n6 W- {& \

! w9 [ D) w" Z

把窗户打开吧,

1 m, [/ X8 v0 S; Y

对心情会好一点,

7 E9 y# h$ L6 T# F7 h7 b& m( G

这样我还能微笑着和你分别;

1 t$ _/ H/ Y# W

这是我最喜欢的唱片,

2 v$ x+ }7 G" |% |' ?9 x

你说这只是一段音乐,

; Y) x3 p: E" ~

却会让我在以后想念;

9 A7 y P. o( W' ?/ m( F1 J9 q0 d

) g q2 d) d- s/ N( K* l& ~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

3 k6 U1 U1 |/ k6 e# u( @7 w3 s

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

7 `( ^# D" a8 N# g- A

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 d: D" a. K: e0 V

$ j8 I! Z Z3 y6 t

说过不会掉下的泪水,

5 }4 R% }4 y! _. i" l% L. b% ?

现在沸腾着我的双眼,

. ^ y- V ~! h% w; |0 I; F' j

爱你的虎口,

- V H5 W8 J) W% Q, i

我脱离了危险。

) U7 D& O$ ~, D% i" m* b) W2 C

) f& {2 Q; K' |. o4 `

听完后,我轻轻挂上了电话,心里空荡荡的。

* V1 Y* t3 |' m' t g0 g0 K

过了不知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我以为是杨洋又打了过来,立刻拿起来接听,然而电话里传来的是毛毛的声音。

9 }" [; w/ n9 L5 z

"东楼,你那边怎么样了?"

3 \1 s. ?* c" Q; T

"我还好,你在哪里?还在上海?"

# k. E; i) @( F

"我回美国了。今天这么个日子,不知道是你该祝福我好呢,还是我应该祝福你。"

$ Q3 n6 P3 |2 e) v

我有些愕然,不知道这话从何讲起。

. _8 s4 ]; a4 y

"我先祝福你吧!生日快乐,东楼!"

* X8 M0 t s6 t& U# b% W4 d( ]

"谢谢!"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5 F* T% i3 h# L8 w5 o0 U, n

"接下来该你祝福我了。今天我结婚!"

% d* j$ @* j9 {: Q0 {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之前她还口口声声要和我在一起,怎么今天就结婚了呢?!

: y+ T4 p$ p7 c: M2 v

"你是说真的?"我声音有些颤抖。

7 t5 ]3 g3 X, P `. U

"当然!我小舅舅的一个朋友,旧金山知名的大医生david。我在等他们来接新娘,盛装待发。你不祝福我么?"

7 z5 B2 N8 S- @0 d' P3 q

"毛毛,你不要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对不住你,但是……"

, C/ y* k% J. ~2 Q" }& f+ s# `. x

她忽然厉声说道:"我还会有幸福么?"

1 Q) K$ ]1 a* G' p) g

我感到十分心痛,说不出话来。

" u7 o5 d( L& j

"其实,有时候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恰恰是幸福的。萧东楼,知道我为什么选在今天结婚么?我要你永远记得我,哪怕是恨我!我要你在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记得今天这个日子,这不是很好?我不会担心你会忘了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很妙?"

+ \& t0 E: B* _9 d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我在电话的这端却毛骨悚然。

9 v$ i0 D. @ Q0 V9 @6 r

- d& @- D0 o& `! Y

0 ^, ~ G8 z* T! s8 i {9 F' t( Z- C

04

6 r( ^" U7 {3 ?9 Y* }; C

7 \5 G7 M$ @! f. r8 W; A4 d

2 p( h+ \% R: j, W4 G

办公室里漆黑一片。

% c9 w0 G# ^5 L5 e. \( J

物业管理处的人在最后通牒的时间没有收到钱,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源。写字楼的通风几乎全靠抽风口和中央空调,尤其是高层,窗户是打不开的。

( v. R6 y6 k, d" k6 ]* y

空气不流通的感觉十分难受,闷得压抑,尤其抽烟多了简直令人窒息。

9 ?% |. p2 M/ j$ y/ V

我和石方在满屋烟雾里窒息着。

1 V2 m+ o8 z8 [$ p

窗外阴云密布,一眼望下去,看不到地面,十分恐怖。

6 U+ ?! h9 a' Y8 K r1 @# N

# s3 |" g# d% m6 i( z

老唐回来的日子推迟了,整个公司目前在上班的只剩下几个人,在黑暗中默默地坚持着。每次看到,我都有想哭的冲动,那是一种绝望的姿态。

% r' i, J+ ?/ N O

银行按揭中心宣布要收回楼盘进行拍卖,用以偿还我们拖欠的近百万按揭款;而物业则勒令我们搬迁并把办公家具等东西留下抵债;厂商等小债主则每天守在我们公司等待清盘时尽可能拿回值钱的东西。

7 n( F: l& L N1 x6 o; s% _: }( K

事实上,许多办公用的电脑早就被离职的员工拆走了,主机的核心部分,只剩下显示器和空壳,一是泄愤,一是挽回一点欠发工资的损失。

L. n* u$ c& A, K% R

我记得我们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办公区,石方眼睛里十分空洞地说:"兵败如山倒啊!"

U; Z' x) |- \9 k# C8 }

' e, b* {8 c! R4 t# ]& X% D

老唐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就被银行过来的人通知三天之内搬迁,否则会强制执行,直接封门。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无挽回的余地。无论我们怎么解释或者承诺一个月之后会全数还清都无济于事,因为一再的承诺已经让所有人对我们丧失了信心。

1 q) \3 q# M' g6 v5 _, Q& f" L, M

大撤退的那天,回来了不少盛世软件的老员工,他们接到通知后赶来帮忙清理和搬运。拍卖行的人在办公室里清点财物,所有的办公家具和办公设备全部被封存。而机房里昂贵的开发设备和服务器则被厂商的人申请执行抵债,我们能带走的就是大量的资料。

0 b2 y" F: C5 \8 _5 ^

所有的人都在忙着给资料打包装箱,撕胶带和粘胶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反复回响,不绝于耳。

/ a& O, o" G4 W5 n( B' O8 c+ l

我把自己办公室里的一书架书全部送给了那些员工,自己只抱着谭剑铭送我的那尊玉佛走了出来。

/ J: i+ `4 ?# }

物业中心来了许多保安,意在监督我们不得带走相应财物。那个保安队长看到我怀里抱着的玉佛,一脸狐疑地走了过来,并示意我放下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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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21: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69节: 欲哭无泪


我忍住怒气告诉他这是我的私人物品,不在公司财产之列。他居然大声地呼喝着说放下,"给我检查过才知道是什么,你说了不算!谁知道你们这些人现在会怎么干?"

这个家伙以前见到我时大老远就会弯腰打招呼。我也经常会扔盒烟给他,有时候搞活动送纪念品如果他在场也一定有份,逢年过节为了我兜里厚厚的开门利是,他都会像只哈巴狗一样摇头晃脑。可是现在,他龇着牙冲过来,凶狠地吠着,甚至于还想在我身上咬上两口。

拉扯之下,玉佛跌落在地上,虽然地上铺着地毯,但还是碎裂成了几块。

这是谭剑铭生前留给我的惟一一样东西,我的心也跟着碎了开来。

那个家伙还在用脚踢着那几片碎佛,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哝着什么。

我的血哗地涌上头来,回身操起一把电脑椅,冲过去朝着他的脸上就砸了下去。

最后的场面险些演化成群殴,当110接到通知过来的时候,双方群情汹涌。那个保安队长满脸是血,在那里用其家乡话边哭边骂,而我的手则因为去捡那些碎片时被割得鲜血淋漓,石方在用纸巾给我处理。

过来的几个jc有两个我还认识,跟他们的顶头上司更是很熟。他们愣了一下,看看这满目凄凉的场景,心里大致也明白了八九成。

他们疏散了群众,然后给我们两个做笔录。问清楚后,他们要我们和解,互不追究。那个家伙自然不肯,大叫大嚷,一个jc恶狠狠地按住他:"你他妈也放老实点,自己狗眼看人低,找着挨打!好,你不肯和解,他来赔你医药费,你赔他的玉佛好了!你还真不长眼,看你卖了自己够不够钱?"

那个家伙果然老实了很多,jc接着说:"顺便通知你们公司,现在带你们回派出所,我看你也先停职再说吧!"

那个家伙马上跳起来说他愿意和解,不再追究,并签了字。

jc走的时候,看着我们说:"别让我们知道你们私底下还有什么打击报复,否则后果自负!"送他们到门口时,我认识的那个jc过来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萧总,你保重!"

我苦笑着点头。

这一切过程中,老唐都在办公室的一角注视着,一言不发。他的目光似乎涣散无神,又似乎幽深如井,让人害怕。

05

一片狼藉中,人逐渐散去。

我站在空旷的大厅里,百感交集,却又欲哭无泪。

石方无声地在我背后拍拍我,拉我离开,我们走出公司大门,走进电梯。电梯门关闭的时候,我看到保安们锁上大门开始张贴封条,我的眼前一片灰暗。电梯门完全合拢的一瞬间,我神经质地用手扒住它,不肯松手。石方拉住我,有些哽咽地说:"东楼,别这样!"我松开手,门合上,电梯开始下降,我的心也随着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手脚发软。我看到许多人开始流泪,而老唐则一直微笑着。

在楼下,大家纷纷散去。我跟石方老唐分别,自己却悄悄地又返回中信广场。

天阴沉沉的,开始下起小雨。冬雨十分冰冷,我却毫无知觉。我摸出手机,一个个拨打电话,试图跟一些朋友借到些钱。毕竟接下来我们还要重新寻找一个地方守住阵营。

然而,这段时间我的状况众人皆知,许多所谓的朋友早就避我惟恐不及。许多我当年曾经不遗余力帮过的人,如今连区区的几万块钱都在跟我哭穷不肯拿出来。

我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个厂商的朋友,当年我曾经帮他借壳做过一单假公济私的生意,这家伙个人就从中捞了几十万的好处。当时他要分钱给我,我笑着跟他说先放在你那里吧,以后我需要再找你拿。

可是接到我电话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挂掉了,再打他竟然关了机。

我心里说不出的气苦,坐在广场的花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华灯初上,这个广州最繁华的地段仍旧喧闹无比,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伤而有所改变。我看到宝马香车络绎不绝,看到满肚肥肠的大款们进进出出,看到纸迷金醉的人们醉意醺醺,看到美丽妖娆的女人又开始出没于夜色,看到乞丐在沿街乞讨,看到许许多多曾经的自己。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站起身时,脸上全是水珠,不知道是雨还是眼泪。

06

我慢慢踱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天河城的时候,我回头望向中信。由于阴雨连绵,整个中信大厦伫立在一片云雾之中。离得远,下面几乎看不清楚,仿佛飘浮在半空中的海市蜃楼。

它的两只角清晰地耸在空中,上面的灯不停地闪烁着。几道射灯的灯柱不规律地扫射着,整个场景看起来,竟有着说不出的妖异。

07

谭剑铭曾经对我说:"人生就是一个轮回的游戏,没有人会知道结局,更没有谁会为谁负责,因为,谁也不是谁的谁。"

如今,他的天下集团因为他的意外辞世而迅速分崩离析,几个股东互相怀疑又难以驾驭彼此,就在最短的时间脱手股票套现。新加坡总部方面派人过来善后,一场轰轰烈烈的事业也终于黯然收场。

我们没有再去寻找新的办公地点,只是靠电话联络,需要的时候就在外面找地方碰头,继续维护着北京惟一的客户。

令人头痛的是债主们起诉后带来的种种麻烦。

我经常一个人深夜坐起来发呆,继而会一个人喝点闷酒。有一次在洗手间滑倒,头撞到硬物后短暂晕厥,醒来时一时间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忍不住会想,在这个城市,再也没有人会关心我的存在。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死去,可能都要很久才会有人知道,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的不存在。就像已经死去的谭剑铭,他原先的朋友如今每晚还不是歌照唱,舞照跳。

我有时会悄悄地拨着他的手机号码,听到里面传出"对不起,您拨的是空号!",然后安然睡去。

这天晚上,出国了许久的华总打电话给我说他回来了,叫我出来到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坐坐。见到我时,他几乎吓了一跳,大概是我凌乱的头发、许久没剃的胡须或者是空洞无谓的眼神让他吃惊。

我冲他笑了笑,叫侍者给我来一杯黑牌威士忌,不要加冰。

华总叹了口气,递了根雪茄给我:"东楼,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我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干掉,长吁一口气:"我还好,只是公司不太好了。"

"我都听说了,所以我想帮帮你!"

"怎么帮?"我摇摇头,把手里的雪茄端详了一下,接着点上。

"我帮你联系了一家很大的上市地产公司,他们了解过你们的实力,表现出极大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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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22: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0节: 臭味相投


我有些疲惫地摇摇头:"他们能做到什么啊?"

"首先肯定是在做完详细调查后可以承接你们所有的债务,其次他们本身也还看好你们的一些项目,另外,他们自己目前也有一些软件项目要开发。你明白了?"

我仔细想了想,告诉华总我会尽快跟老唐他们商量。

谈判于两日后在对方的公司进行。

之前的两日我们送去了目前的资产负债表和他们要求的一些资料,他们必然也从侧面对我们进行了调查。不过事到如今我们倒是坦然,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

意外的是,谈判的进度出奇的迅速和顺利,我想大概归结于我们的心态和对方的诚意。

最后,我们达成了三项关键共识,基本敲定了这次合作或者说收购的主要条款。

首先,他们承诺接手我们列出的所有债务,当然也接手所有的债权。

其次,他们负责投入一笔资金,保障目前我们手头项目的顺利完成,同时两个新项目的研发和实施的费用也由他们提供。

第三,新的办公场地由他们提供,办公设备的投入由双方协商后对方出资。

作为我们付出的代价就是让出68%的股份给对方,另外带着北京的项目和华总的那个办公系统的项目进场,华总在谈判桌上暗示了这个项目将由我们接手。

谈判桌上,老唐出奇的心平气和,这令我和石方都感到十分欣慰。

最后,老唐提出希望公司能够拿出一笔钱来先结清拖欠员工的部分工资,对方简短商议后爽快答应。

老唐义无反顾率先在合同上签了字。

接下来的进度很快,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一切进入有序状态。

新的办公场地也在一个月后正式投入使用,作为一家实力雄厚的地产公司,这个实属轻而易举之事。部分客户在亲赴广州了解到新的格局后,开始对盛世软件重拾信心,合作也得以延续。

在石方和我的努力下,部分技术骨干也陆续回到公司,一切终于进入一个稳定的状态中。我的心也终于落在了地上。

这个春日的午后,我走进老唐的办公室,递上了我的辞职报告。

08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现在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疲倦。

一切的不理解,不接受,挽留都不再重要,我内心告诉自己的只是要一种解脱。也许,我需要找一个地方,静静地舔一舔自己的伤口。

我自愿无条件放弃我在盛世软件的所有股份,并在一份协议上签了字。如今的盛世再也不是当初我们谁说了算的地方,为了能顺利离去,我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

回公司签字的那一天,老唐和石方执意要我留下来吃晚饭,我笑着说不准灌我酒。

晚饭在我们常去的一家火锅店。

酒过三巡,我们都有些醉意,话题开始发散开来。

老唐说:"石方,你还记得我们当年一起出来下海的时候么?我看得出你很怕,哈哈!"

石方笑:"那时候的确很怕,刚毕业没两年,工作那么稳定,突然要自己敲碎它,真的有些不舍得。"

老唐搂着我故作耳语状:"东楼啊,他们不知道,其是我也很害怕,哈哈!"

石方说:"东楼刚来的时候我也挺看不惯他的。表面谦虚,实际上骨子里清高得不得了,靠!不过,我得承认,我也是这种人!"

"所以才会迅速臭味相投啊!"

"那时候我们只有一个项目,每天起早贪黑地做,人也不多,十来个,但是很开心。公司里面也很简单,我回忆起来的时候,总是会给那段场景蒙上一层阳光。"

"那时候我们的理想是要占住一席之地,然后拓展第二个项目,最好还能有辆车。"

"很快我们不就有了么?滨海那个项目现在想起来还紧张后怕到起鸡皮,真玄!"

提到这个项目,我不禁默然了一会儿,想起了老九,想起了李响,也想起了倪曼。

"我们第一次搬家的时候多兴奋啊!终于可以进写字楼了!"

"第二次搬家不更过瘾,一下子鸟枪换炮了,几千平米,还在中信!"

"可是我们的理想呢?我们当初说要做最好的金融软件商,说要在应用软件方面做行业翘楚呢?东楼,你的书你的电影你的游戏呢?"石方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啊,我们的理想呢?

难道时光总是可以改变我们,要我们背弃初衷,碾碎青春,践踏理想?

可是时光不会回头。

我们后来到一家ktv去唱歌。我跟石方老唐一起点了首《永远不回头》。

在天色破晓之前

我想要爬上山巅仰望星辰

向时间祈求永远

当月光送走今夜

我想要跃入海面找寻起点

看誓言可会改变

年轻的泪水不会白流

痛苦和骄傲这一生都要拥有

年轻的心灵还会颤抖

再大的风雨我和你也要向前冲

永远不回头不管天有多高

忧伤和寂寞感动和快乐

都在我心中

永远不回头不管路有多长

黑暗试探我烈火燃烧我

都要去接受

永远不回头

看着画面上闪过那些熟悉的身影,我们不禁更加感伤。

张雨生死了,王杰没落了,东方快车早已不知所踪,那些用青春嘶吼的少年们呢?那些陪伴我鼓励我长大的歌声呢?都不见了。

我们固执而无耻地要他们帮我们镇守黑夜,却不允许他们染上尘埃。

分手的时候,我觉得老唐的脸苍老了很多。

09

我卖掉了自己最后的一点点不动产,带着一个大背囊,准备出发。

我换了一张新的手机卡,把号码通知给了家人和极少数的几个朋友。

走之前,我打给华总,向他辞别。他先是十分惊讶,继而竟然为我高兴:"东楼,没想到我这个忙帮得你迅速离去!不过也好,出去走走吧!洗掉那些不必要的沉淀!"

最后他说:"一路顺风!东楼,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电话!保重!"

我说:"谢谢你,大哥!"

"好了,到时候我就不送你了,什么时候你回来,我一定去接你!"

关上门之前,我留恋地看着这个我住了五年的地方。客厅的窗帘曾经被我撕掉一角一直没有修理,墙壁上有我用涂料喷上的"握紧刀锋"几个字,吧台上还有我没喝完的半瓶酒,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散落着书本和打火机,唱机里还有我昨天听了一半的cd。关上门,我流着眼泪背上行囊,突然,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大作,似乎是一种挽留,我没有回头,按下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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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22: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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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尾声

1 x+ u7 ^- ^2 X3 _
7 W0 L2 l8 Y& D1 Q H8 ]: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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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颤抖中升起,脚下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终于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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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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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站来到云南大理。在我眼里,那是一幅百米的水墨长轴。云雾散去,它就变得雄浑壮阔,有山还有水,洱海、泸沽湖、碧塔海,就是无意间散落于高山之间的翡翠,让山有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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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双版纳是我长久以来向往的地方。茶马古道和南方丝绸之路从这里经过,茶叶和马帮打开了通往印度、缅甸的商贸古道,但这些只能算是掀开了云南自然与人文这本大书中的一角。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还有太多的风光和风情。

; T1 h! n' M( J# b# Z

这里还深藏着一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它不是某个饭店的名称,也不是文学作品中虚构的场景,而是一个跋山涉水才能到达的地方。这里有透明的蓝天,有灿烂的阳光,有峡谷,有高山草甸,有漫山遍野的鲜花。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和谐相处的山水、人群和动物,有纯朴的民风,这一切都足以让我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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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来到凤凰古城时,一出机场,一面墙上有着这样一句话,让我在刹那间泪流满面:"一座城,已经为你等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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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辗转了湖南、四川之后,最终在广西的阳朔驻足下来。

1 v0 p7 V$ i5 O1 Z

# V; K- `# m3 ?8 F9 K' ~: o

踏上阳朔西街的第一步,我就疯狂地喜欢上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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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条街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生活节奏和心理节奏在这一瞬间全部被放慢。由于是旅游淡季,我找到了一家旅馆。一个单人套房才收我不到一百元钱,里面虽则简单但却设施齐全。当我表示可能会在这里住多一段时间时,老板很爽快地又给我一个诱人的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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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行李,梳洗一番,我换上了极其休闲的衣服,准备去吃晚餐。西街里面多数是西餐为主,而步出不远,则有好多中餐馆,里面有当地最出名的菜式:啤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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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菜上来的时候,坐在藤椅上抽烟,抬头可见苍翠的青山,低头可见裹挟着阳光远去的漓江水。黄昏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我身上,导游的小黄旗小红旗小绿旗耷拉着脑袋,领着一群群东张西望的各色人等哗哗地走过。

' B4 Q1 Y& {! N

我分明感觉到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在心底发芽。

1 G% J7 |+ D" x$ \

啤酒鱼的好吃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一个人居然吃掉了两份两斤的乌骨鱼,喝了一瓶当地的冰啤。

" L* E( N- c7 Q! J) T+ L' {. ~) L

阳光一点点地挪动,天一点一点地黑,灯一盏盏地亮,我则一点点地沉溺在这个奇异的街道。找了个酒吧的二楼靠窗坐下,看着人来人往,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杨洋。我想,如果此刻身边有她的话,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 m) V4 h6 J- H3 T; {" ?( Y

杨洋笑着说:"我去过的,我也曾经想过有一天会和我爱的人坐在那里。我想,我们有机会一起再去的,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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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是的。楼下的吧台有人在唱歌,我告诉杨洋不要挂电话,然后冲下楼去跟乐队商量,要求借他们的帮助唱一首歌给我远在日本的女朋友。他们的友善让我感动,包括下面的客人都一起鼓掌,我把手机放在麦克风合理的位置,接过键盘手让出的位置,熟悉了一下手指,让音符缓缓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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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 C3 K$ T: r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

1 g" A+ q/ ]. F

这里的小吃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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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latte不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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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夜景很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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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2 M* q! l1 W# ], ]7 Y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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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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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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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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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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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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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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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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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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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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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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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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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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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呆在房间里看书或是上网,晚上就到酒吧喝酒散心,后来酒吧的老板因为我的那场即兴演出而邀请我客串演出,我便因此获得了免费的晚餐和酒水,实在是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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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我过得舒适而惬意,没有人打扰我,也没有人再跟我探讨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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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一个不经意的夜晚,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我很奇怪是因为我的新号码只告诉了有限的几个人。对方是一家猎头公司,有一个职位要推荐给我,我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委婉地推辞掉。我不可能再到竞争对手那里去对付盛世软件。我只是会好奇地询问他们如何得知我的电话,他们只是客气地回避,令我只能感慨他们的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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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之后,不同猎头公司的电话开始络绎不绝,令我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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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还是最初那家猎头公司的老总打电话给我,很直接地问我一个问题:"萧先生,你有兴趣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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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假设,但却忽如其来地激发了我的好奇心和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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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居然聊了很久,最后居然还敲定了意向,确定了时间。我答应去尝试着担任他们公司的项目总监,大概是这个神秘的行业和来自另外方向的挑战激发了我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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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阳朔的前一天晚上,我唱完自己的最后一首歌后,坐到一个角落独自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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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久,几个年轻人围过来跟我一起喝酒。这里的气氛就是这样友善,很多人可以毫不费力地在一个晚上交到朋友。他们七嘴八舌询问我一些问题,其中一个女孩子问我从哪里来,我据实相告,说我来自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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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不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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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是一个好地方。"我微笑着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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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来这里待着呢?听说那里的生活工作节奏都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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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口酒,笑着说:"混不下去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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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善意地开始安慰我,我笑着接受并表示感谢。说真的,我喜欢他们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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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男孩子站起来:"我下个月就要去广州了!我一个朋友在那里开了家软件公司,我要过去给他帮忙。虽然现在it行业比较低靡,但是我相信我们会有机会,也会有作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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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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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坐到我旁边跟我碰杯:"你知道it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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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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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将来回广州就来找我吧,我想也许我能帮到你。"男孩子热心地看着我,并在一张酒牌上写地址给我。我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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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来一定会在行业里闯出名堂的!广州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地方,it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行业!"男孩子眼里满是自信和向往,周围的人为他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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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表示我的理解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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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赶往桂林乘早班机飞回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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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窗外云淡风清,我喝着咖啡,翻看着手里的杂志,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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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机舱的时候,我被阳光刺到了眼睛。阔别已久的广州,冬日的阳光虽然慵懒却依然灿烂,洒满了整个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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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2 22: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2节: 无人喝彩


六年前的萧东楼,也是这样站在白云机场,背着行囊。那个时候的他,充满理想,充满希望,笑容里全是懵懂,但也全是阳光。

那个时候,一切原本有无数种可能。

无人喝彩

--代后记

2002年的时候,我的生活出现了点问题。

我曾经想过要离开这个行业,要离开这个城市,要离开这些我曾经熟悉的生活。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觉得疲倦。我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个戏子,当帷幕落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欲哭无泪,孤单无助,所能想到的就是赶紧卸妆,擦掉自己脸上浓重的油彩,抽离自己扮演的角色,离开这个我熟悉的舞台。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看着脚下的灯火阑珊,感到无比的寂寞。我想,我是个空心的人。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一个人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人们匆匆地赶着路,奔向他们忙碌或者盲目的一天,感到十分的难过。我想,我是个多余的人。

后来,我换了种姿态,默默无闻地进入了一个新的行业,沉默寡言地开始新的生活。我不愿向任何人提及我的过去,努力地让自己也去忘记那些伤痛,然而,事与愿违,我很清醒。

终于,我决定去讲述一个这样的故事,在我回忆之前,忘记以后。

故事讲得并不顺利。我总是主观地想要赋予人物太多色彩,而忽略了他们本身的存在。终于在几易其稿后,我明白我要认真地去讲一个故事,而不是要借他们的口说出什么样的话。

最后一稿的写作,是我自己备受折磨的一个过程。故事里的人物一个个丰满起来,我开始觉得失控。他们挣扎着走向自己的轨道,而偏离了我给他们设计的命运,我终于知道他们的命运是由他们的性格决定的。许多次我纠缠在他们的悲欢离合、命运转承之中,痛苦得夜不能寐,在我写到谭剑铭的死亡时,我感到心中的某种寄托在崩塌,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一切还是如同盛宴之时,都有谁在我的左右,如今曲终人散,杯盘狼藉,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这里?

究竟是盛宴的尾声还是葬礼的序曲?抑或这盛宴本就在坟场中觥筹交错,缺了谁都无不可?

故事接近尾声时,所有的人物都好像在泛黄的照片里渐渐模糊,然后一点一点变成碎片,随风飘散。那些碎片在风中翻飞,像蝴蝶,像往事,像青春,像理想,像祭奠的纸钱,离我越来越远,不再回头。

生活就是这样,一切本都有无数可能,谁能强求?也许青春存在的意义,就是只等散场。

在写作的过程中,不断有朋友问及我这些人物的原型,甚至有人固执地认为这就是自传,更有甚者还去调查里面的细节,并考证出子丑寅卯。我喜欢他们的执着,但是并不认同。

我说过,这只是一个故事。但是不可否认,任何故事都会有它的生活元素,我想,这本身是有趣的。作为第一部深度讲述it行业的小说,我想许多人可以在这里找到共鸣,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当然,也许有人并不喜欢这个故事,我也一样喜欢着他们的不喜欢。

因为,早就习惯了寂寞;也许,更加习惯了,无人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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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3 11: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自已也在IT这一行混了好几年,很多人都给我说这个行业是新兴,很有前途,也是因为新兴,面临着很多的问题,有很多企业快速的掘起,又快速的倒下.从产业的先驱成为先烈......东楼兄是站在比较高的起点去从事这个行业的,我倒是比较低层的建筑者.

上年自已所工作的公司,盛极一时的十几年老IT在几个月内倒下,年产值十亿也成为过去的历史,让我困惑了好长一段时间.让我看到了这个行业的浮燥,或者说是中国人对事件的态度,这部小说的情节让我倍感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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