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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那天我们分手》作者:hero0253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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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在南锡最昂贵餐厅里的这顿饭比我想象中要平静的多,以至于让代凡许为他们大失所望,在他们看来,一个男人和他的前任女友以及现任女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绝对应该是一场精彩万分的好戏,只可惜好戏并没有上演,燕红和苏琦看上去更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姐妹,彼此嘘寒问暖,几乎无视我的存在。
总而言之,这像是一个在和平友好气氛下进行的普通朋友聚餐。其间燕红接了一个电话,在通话过程中她不时飚出几句流利的英语,让我羡慕不已,在法国这几年我的英语水平退化神速,偶尔看到一个英文单词,脱口而出便是法语读音。
我觉得我们所有中国人都被中学课文《最后一课》给骗了,在我看来法语绝不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起码从读音上就不是,我第一次听法语磁带的时候还以为是在说日文呢,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自己操一口地道美国黑人口音的英语,反正现在全世界都流行嘻哈饶舌么。
苏琦中途要去洗手间,燕红说,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苏琦微笑着说,好啊。
两个女人离开后,代凡问我,她们好像很熟似的,你以前知道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她们俩有什么关系。
许为说,总感觉怪怪的。
我看着苏琦和燕红空出的座位若有所思。

吃完饭后燕红向服务员招了招手说准备结账,服务生拿来了账单,我问,多少钱。
燕红说,还好,两百四十多。
我说,这么贵,要不咱们大家AA吧。
燕红笑着说,你真没意思,都说了我请客,我都不嫌贵,你嚷什么啊。
燕红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付了帐,然后说,咱们走吧。
我们一堆人站在餐馆门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许为对燕红说,要不我开车带你到南锡城逛逛。
燕红说,不用了,我今天主要就是来看看你们,大家聚聚,等会儿还要坐火车回巴黎呢。
然后燕红对苏琦说,借用你男朋友一会儿可以吗。
我们听到这话一时间都愣住了。
苏琦看了我一眼说,当然可以。
燕红对我说,你陪我等等火车吧。
我没有想到燕红居然这么直接,我说,我们大家一起陪你不好吗。
苏琦说,你就单独陪陪燕红吧,我坐许为的车先回去。
我转过头看着燕红。
燕红说,放心,我保证把你完璧归赵。
这时我发现代凡和许为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神色,似乎心理上得到了某种变态的满足。

坐在火车站候车厅,我问燕红,你干嘛非让我一个人留下来陪你,苏琦会误会的。
燕红看了看我,然后说,耿小乐,你变了。
我说,我变什么了。
燕红说,你当初背着胡晓玲和我上床的勇气哪去了,看看现在的你,不知道是说你胆小还是薄情。
我几乎想冲着燕红发火,但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燕红说,算啦,我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就当是作为我请你吃饭的回报,你送送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我别过头没理燕红。
燕红说,哟,还真生气了。
我依然沉默着没说话,燕红也不再理我,掏出手机发起短信来。
过了好半天,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苏琦什么时候认识的。
燕红得意的翘起二郎腿,然后说,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吧。
我说,我随便问问,你爱说不说。
燕红说,我们以前在武大法语培训的时候,谁不认识苏琦这个大美女啊。
我说,你别哄我了,在法语培训中心的时候,我们在A班,苏琦在B班,怎么从来没听说你认识苏琦。
燕红说,有说的必要吗,我和苏琦又不是朋友,我也预料不到几年后她会变成你的女朋友。
我不再问什么了,过了一会儿,燕红说,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和苏琦在法语培训班前就认识。你和苏琦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说,快一年了。
燕红说,还好,总算当初不是和我刚分手就另寻新欢了。
我说,我没你说的那么薄情。
燕红说,小乐,你这个人太单纯,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了解苏琦吗,你知道她的过去吗。
我说,我不会在乎苏琦的过去,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她。
燕红说,看来你并不了解苏琦,而她也没有向你坦白一切。
我说,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既然我和苏琦在一起,就会接受她的过去。
燕红说,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苏琦以前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吗。
我摇摇头说,不想知道。
燕红说,哦,那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我忘了你一直都是个爱情至上的人。
我说,谢谢你的关心。
燕红叹了一口气说,小乐,其实这两年我心里对你一直都很内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会来法国,我不知道我当初的任性是否已经改变了你的人生,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
我说,燕红,我没有怪过你,真的,我从没有想过怪你,我一直都觉得有些事情是老天安排好的,也许我命中注定就要来法国,至于我和苏琦的事,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也信任苏琦对我的感情。
燕红说,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放心了,虽然我对苏琦的看法还是有所保留,但我相信你,我也会祝福你们俩的。
我说,别总说我,谈谈你吧,你移民办得怎么样了。
燕红说,加拿大没我想的那么好,人太少,太冷清,你知道我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我可能把硕士读完了就回国吧,出国这几年我也看明白了,这国外再好还是没有咱中国呆得舒服。
我说,那是,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哎,又有男朋友了吧。
燕红说,在加拿大有一个读博士的家伙正追我,我还没答应呢。
我说,找一个对你好的就行了,别找太帅的,靠不住。
燕红笑着说,还用得着你教。对了,代凡是不是跟何青青分手了。
我说,对啊,怎么了。
燕红说,难怪呢,我前几天在巴黎街上看见何青青和一个法国男人在逛街,态度好象很亲密的样子,我当时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所以没敢上去打招呼。
我说,不会吧,也许那只是何青青的一个普通朋友。
燕红说,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我说,不管真假,还是先别告诉代凡,这小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对分手的事后悔着呢。
这时火车站广播里开始播报开往巴黎的火车进站的消息,我和燕红来到站台,在上车前,我说,你要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在巴黎还有几个熟人。
燕红嗯了一声,转身准备上车,在车门口她突然回过头来大声的问,耿小乐,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笑了笑,说,当然。
燕红也笑了,然后她步履轻快的上了火车,身影很快消失在车厢拥挤的人群中。

我回到住的房子,透过楼下大门的玻璃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我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自己那张脸,确认没有任何怪异的表情后才放心推门而入。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苏琦正背面朝天的趴在床上看小说,这是她喜欢的看书姿势,尽管我常说这样会影响眼睛视力,但她向来不以为然。
苏琦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回来,或许她太沉迷于小说的情节,那是一本中国人写的法文小说,是她从一个法国同学那里借来的。
我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苏琦,眼神柔和或深情,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我的脚不小心碰了一下门,晃动的门发出了滋呀的响声,苏琦这才回过头看见了我,然后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刚回来。
苏琦说,燕红走了啊。
我说,走了。
苏琦哦了一声然后一边继续看小说一边问我,中午你吃饱了吗。
我说,没有,西餐怎么可能吃饱。
苏琦放下小说从床上爬起来,说,我也没吃饱,咱们再搞点东西吃。
我看着在厨房里开始忙活的苏琦,似乎燕红的出现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影响,她既不关心我和燕红维持着一种怎样的关系,也不担心燕红是否告诉我关于她过去的一切,仿佛这些都与她毫无关系。
我心里第一次不得不承认,我摸不透苏琦在想什么,我根本就不了解苏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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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以前大学寝室睡在我下铺的哥们结婚了,他把结婚照放到了校友录上,照片上的他梳着小分头,穿着黑色礼服,怀里搂着一个不算太漂亮的媳妇,两人均是一脸幸福的傻笑着。一时间我脑子里还无法接受在几年前还和我一起踢球,一起买黄碟,一起去泡酒吧企图艳遇的哥们变成了如今照片中这个事业有成已为人夫的男人。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觉得应该打个电话对他祝福,但我最终没有打电话,因为我害怕他最后会用羡慕的语气问我,在法国混得还爽吧,很多国内的朋友都曾经用这样问过我,但我从来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复活节假期结束后,我去学校的秘书处填了一份表,我决定放弃实习转而选择写一篇数十页的论文,如果六月底我通过了论文答辩,这个学期就意味着过关了。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写一篇论文绰绰有余,我如同放了一个悠长假期,有更多的时间和苏琦泡在一起。
这天我打电话喊代凡过来吃饭,代凡说,今天没时间,学联又要开始新的选举,我得安排一些事情。
我说,有什么好安排的,你连任没问题吧。
代凡说,我不参加竞选了。
我问他,怎么,不想玩啦。
代凡说,我准备去巴黎。
我说,你也去巴黎干嘛,不会是为了和青青复合吧。
代凡说,我没你那么痴心情长,既然分手了,就不会再想什么了。
我说,那你去巴黎干什么。
代凡说,打工。
我说,你不上学了。
代凡说,算了,没有心思在南锡读了,我准备下个学期报个巴黎的私立商校,比较容易拿文凭,不过学费得好几千欧。所以得先到巴黎去打工赚点钱。
我说,你真的决定了。
代凡说,说实话,咱们来法国也好几年了,浪费了不少时间啊。
代凡的话说得我一阵心虚。

我没有想到代凡去巴黎不到一个月就出了事。
在代凡出事的前两天,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数码产品,他说有一个朋友是搞代购的,所有的产品都可以打折扣。第二天,我给代凡打电话说我想买个数码相机,但是电话没人接。第三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那男人问我,你是耿小乐吗。
我说,我是,你哪位。
男人说,我是代凡在巴黎的一个朋友,想跟你说一下代凡的情况。
我说,哦,代凡有什么事。
男人说,他…他被抓进jc局了。
我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说,什么,他被抓进jc局了,犯什么事啦。
男人说,这个电话里也不好说,你还是赶快来巴黎一趟,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我说,好,到了巴黎怎么跟你联系。
男人说,我叫邱然,到了巴黎你就打这个号码,然后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挂了电话后,身旁的苏琦说,赶紧跟许为打个电话,让他开车,我们一块去巴黎。
我打许为的电话,他正在上大课,一听代凡出事了,连忙从后门溜了出来,开着车到我们家,然后我们三人直奔巴黎。
在车上,我又跟老王联系了一下,然后我问苏琦,要不要跟青青说一声。
苏琦说,当然要说,多个人多份力量,我来跟她说。
本来我还准备跟燕红打电话,但我看了看苏琦,还是决定暂时先不打。

我们开车赶到巴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我跟那个邱然打了电话,他说约在十三区意大利广场的肯德基门口见。
由于不熟悉巴黎的路,我们怕耽误时间,于是把车停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停车场,然后坐地铁去意大利广场。到了肯德基门口,由于门口周围聚集着不少华人,我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邱然的号码,然后我看到有一个人也在掏手机,我连忙走上前去问那个瘦瘦的男人,你是邱然,男人看了看我说,你是耿小乐。我和他握了一下手,然后苏琦和许为也走了过来。我们走进肯德基坐下来。
我问邱然,代凡究竟出了什么事。
邱然抓了抓脑上有些泛油的头发说,其实这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时贪心……
我打断邱然说,说重点吧,我们都比较着急。
邱然说,是这样的,我和代凡在同一家中餐馆打工,平时也住在一起,之前有个熟人给我介绍了个赚钱的门路,就是去代购一些最新的数码产品,然后可以提成,我问代凡愿不愿意,他说行,然后我们两个就去做了,我没有想过真的会出事。
我问,什么代购,你们怎么提成。
邱然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说,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说,我当然不知道,麻烦你说清楚一点。
邱然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的说,所谓代购就是替别人买东西,一般会有一个负责人跟我们碰头,他会给我们一张代购产品的清单和一张信用卡,信用卡是那种不需要密码直接刷的外国信用卡,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商店用信用卡购买产品,买完后把商品交给负责人,之后我们会获得一定的提成。
我问,那些信用卡都是偷来的吧。
邱然,我想应该是的,但这都是上面的事,我们只负责去购买,然后交货,平时也不会多问什么。
我说,代凡是怎么被抓的。
邱然说,这种事虽然是犯法的,但我们做过几次后,觉得危险性也不算太高,但是今天上午,我和代凡分别去两家商店买产品,我先买完后就在路边等代凡,结果过了一会儿,忽然看见有警车来了,然后就看见代凡被几个jc从商店里带了出来。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代凡进jc局后有跟你联系过吗。
邱然说,没有,他的手机放在房子里充电,我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平时代凡和你的联络最多,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我看了看苏琦和许为,然后说,咱们能做些什么。
苏琦说,等老王和青青来了一起商量吧,他们在巴黎呆得久,听听他们的意见。
过了一会儿,老王和青青陆续赶了过来,我把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老王皱了皱眉头,说,最近这个盗窃国外旅游者信用卡然后迅速超消费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正是风口上。
我说,那代凡这回的事会不会很严重。
老王说,我也不知道,我等会儿跟我老板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比较熟的华人律师。
青青一直在旁边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说,我觉得找法国律师效果比较好一些,因为案子毕竟是华人搞出来的,如果再找个华人律师为代凡辩护,我想法官的心理上肯定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如果用法国律师也许会对代凡更有帮助。
我们大家都表示了赞同,然后青青说,我有一个法国朋友的父亲是律师,我看能不能请他来帮代凡打这个官司。
我说,那事不宜迟,现在就打电话吧。
青青走到旁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她过来一边收拾包一边说,我现在就去我朋友家一趟,跟她父亲详细说说这个事情,对了,代凡被关在哪个警局。
邱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抵给青青,说,这是jc局的地址,我打听过,代凡出事的那一区归这个jc局管。
青青接过字条看了看,放进了包里,然后她问我,你们待会去哪儿。
我说,应该是去老王家吧。
青青说,哦,那行,我事情办完了就去老王家找你们。
青青又对苏琦说,晚上到我家去睡吧,我们好久没见了。
苏琦说,好,我等你。
青青走后,邱然也说要先走了,我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他,是谁教唆你们去做这个事的。
邱然愣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我不能说。
我有点生气,但只能说,算了,那你走吧。
邱然临走时问我,你们明天去jc局不会让代凡把我供出来吧。
我有些厌恶的看了邱然一眼,说,代凡是讲义气的人,他不会出卖你的,我们也不会。
邱然说,你们别怪我,不是我不想站出来帮代凡,但这个事牵扯太大,那些人我惹不起的,我能做的只是通知你们来巴黎。
我看了看苏琦,她轻轻的摇摇头,然后对邱然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邱然点点头然后就走了。
我们几个人找了家中餐馆吃了晚饭,然后一起去了老王家。老王的家就在十三区,他现在在一家中国人开的外贸公司工作。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青青赶到了老王家。
青青说,我朋友的父亲答应为代凡打这个案子,而且他还专门打电话到jc局了解了一下情况,jc局的人说,代凡在刷卡消费的时候无法出示相应的证件,然后他急于离开引起了店方的怀疑,于是报了警,jc后来发现代凡的护照和那张信用卡用户名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于是便把他当作盗卡嫌疑犯扣押。
老王问,那律师觉得替代凡脱罪的希望大吗。
青青说,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明天早上我会和律师一起去探视代凡,从他那边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才能决定这个案子该怎么打。
我叹了一口气说,看来一切都只有等到明天了。
青青拉着苏琦准备一起离开,我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吧。
青青说,我朋友的车在楼下等着呢,他送我们回去。
我说,那就好,我们明天早上jc局门口见吧。
青青和苏琦走了,我从窗口看见她们在楼下上了一辆黑色的尼桑,司机位上坐着一个法国人。我又抬头看了看天,原本一轮明亮皎洁的圆月,但却被乌云遮盖得若隐若现。
我望着天空发呆,老王和许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老王递给我一支烟,然后替我点着火,我狠狠的吸了一口后吐出烟雾,然后说,不知道明天天气怎么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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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08: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我和老王许为赶到jc局门口的时候,只看见苏琦一个人,她说青青和律师已经进去了,于是我们就在jc局对面的一家咖啡馆坐着等。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青青才和一个五十多岁的法国男人一起走出jc局,我们连忙走了过去问情况。
青青介绍说那个叫皮埃尔的法国男人就是律师,也就是青青所说的她一个朋友的父亲。
皮埃尔问青青,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青青说,是的。
皮埃尔说,要不我先回办公室,你和你的朋友们说说具体情况。
青青说,好的,这个事就拜托您了,非常感谢您。
皮埃尔笑着说,不用谢。然后他很亲切的和青青贴面礼后,再和我们一一握手说再见,最后才开车离去。
我问青青,快说说代凡怎么样。
青青说,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一点,jc对代凡的审讯过程中,代凡一口咬定那张信用卡是自己捡的,只不过一时贪心才去商店消费,而jc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代凡参与了盗卡集团的犯罪活动,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偷窃了那张卡,所以皮埃尔估计代凡最后的定罪可能只是非法滥用他人信用卡。
老王问,这个罪名轻吗。
青青说,具体的判刑我没有问,但应该不至于很严重。
我们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许为说,代凡这小子脑瓜就是好使,居然想到骗jc说卡是捡的,要是我被抓进去,肯定什么都招了。
我打了许为一下说,别乱说。
青青说,不过皮埃尔说因为这个盗卡集团的案子还在追查中,而案子的进展也是有可能影响到代凡的判罚。
我问,那代凡一直要呆在jc局里吗。
青青说,那倒不用,今天下午就能办理保释。
许为说,正好,我们可以一起等代凡出来。
青青犹豫了一下才说,要不…要不你们先回南锡吧,代凡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
我说,我们来了巴黎一趟总得见见代凡吧。
青青说,其实是代凡现在的情绪有点问题,他不太想见人。
我们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最后老王说,算了,小乐,毕竟代凡出了这样的事,可能确实挺难为情的,我们大家都理解一下。
我对青青说,那好吧,我们就不见代凡了,等案子开庭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们。
青青说,我会的,你们别担心,在巴黎有我和老王,代凡不会有事的。

回南锡的路上,苏琦见我闷不作声,就说,别想了,青青对代凡的感情可比咱们深,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我说,我当然放心了,只是我在想,这次来巴黎感觉青青好像变了一个人,她说话的语气,做事的风格,甚至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让我觉得很陌生。
在前面开车的许为附和着说,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青青比以前酷多了。
苏琦说,人家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白领了,当然不可能还和以前当学生时一样。
我说,环境这么轻易就能改变一个人吗。
苏琦说,你们知道那个法国律师和青青是什么关系吗。
许为说,不是说她的朋友的父亲吗,难道不是,莫非他们两个……
苏琦打断说,就知道你会乱猜,那个皮埃尔的确是青青朋友的父亲,而且是男朋友的父亲。
我和许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我说,原来青青真的有法国男朋友了。
苏琦问我,你之前有听说过吗。
我说,上次燕红说她有一次在街上看见青青和一个法国男人很亲密的在一起,我当时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许为叹了一口气说,女人啊女人。
苏琦似乎还想再为青青辩解什么,但最后只是说,算了,有些事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代凡的案子开庭那天,我和苏琦准备出发去巴黎,结果被青青的一个电话硬生生的按在了家里,原因是代凡不希望在我们的注视下以一个被告者的身份出现在法庭上。我仔细想想,倘若换作是我,多半也会如此。
晚些时候青青打来了电话,她说,代凡的判决下来了,由于皮埃尔所准备的材料相当充分,所以罪名很轻,但是检控方最后提出,鉴于代凡以外国学生的身份在法国做出了违法行为,所以必须要在限期内强制代凡离开法国境内返回中国,法官同意了这个提议。
我在电话里叫了起来,什么,要遣返代凡,凭什么啊,上诉,一定要上诉。
青青说,皮埃尔也说要上诉,而且他很有信心上诉成功,但是……
我问,但是什么。
青青说,但是代凡提出放弃上诉了,他决定回国。
我沉默了几秒后说,他考虑清楚了吗。
青青说,应该是的,代凡说即使没有遣返的判决,他也不想再呆在法国了,所以最后我们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我说,也对,回国没什么不好的,法国这种蛮夷之地,不呆也罢。
青青说,好了,先跟你说这么多吧,我还得去帮代凡把剩下的一些手续办完。
我问,代凡什么时候回国。
青青说,因为皮埃尔做了担保,所以遣返有一个月的期限,但我想代凡应该会尽快离开的。
我说,青青,这次多亏了你,谢谢你。
青青说,如果是因为代凡而感谢我,那真的没有必要,我和代凡之间不需要谢谢。

代凡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起码比我要聪明的多,当年高考他是堂堂正正第一批被武大录取的,而且在校园里混得如鱼得水,交游广阔,人缘极好,上至学校领导任课老师,下至看门大爷保卫科干事,无论是成绩优秀的尖子,还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几乎无人不识代凡,无人不夸代凡,我一个在武大的高中同学听说代凡和我一块出国后,当时断言此人必能在国外干得一番大事业。
以上对代凡的评价是我对苏琦讲述的,苏琦听完后说,或许代凡这一路走来太顺,应该接受一下失败和挫折的磨练,这是每个人早晚都要经历的人生必修课。
代凡的案子结束后,我跟他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他的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我想或许代凡只是想安静的离开这块伤心地吧。
这天我在家上网查资料写论文,苏琦在准备晚饭,忽然听到门铃响,开门一看是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站在外面,我正准备问是谁,不料男人喊了一声,小乐。然后他把墨镜拿了下来,竟然是代凡。
我使劲的摁了一下他的头,大声说,我操,你小子原来还没走啊,怎么打扮得像个特务。
代凡笑着说,还不是怕被熟人认出来,我再过几天就回国了,你很想我走啊。
我说,兄弟,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你走。
代凡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对苏琦说,美女厨师,今天做几个好菜吃吧,就当是给我送行。
苏琦说,行,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我赶紧给许为打电话说,快来我家,代凡来了。
许为说,我马上来。然后我听见他话筒还没放下就冲张思晴喊,快点换衣服准备走,代凡回来了。
苏琦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我到楼下的TABAC买了一整条万宝路,许为的车上拖来巨大一箱啤酒,我们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在反射一个信息,这将是我们和代凡在法国的最后一餐饭。
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尽管早已知道有这一天,但当代凡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说再见的时候,我们的情绪似乎有些准备不足。
最后还是代凡首先拿起了酒杯,说,这次我回南锡一是为了收拾下行李,二是为了和你们这些好友告个别,大家好几年的兄弟朋友了,来,我先敬你们每人一杯,女士优先,从苏琦开始。
苏琦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端了起来。
代凡说,苏琦啊,你是我在南锡…不,全法国所见到的中国女生中最漂亮最有气质的一个,我不骗你,说真的,小乐和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啊,你说这么漂亮的女生,又有学识,又会做饭,夫复何求啊,来,干杯。
苏琦的眼眶有点红了,她仍然微笑着和代凡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代凡又把酒倒满,然后端到了张思晴面前,他说,思晴,以前为那个工作的事和你闹过一些不愉快,都是我不好,这里再跟你陪个不是了。
张思晴在这样的气氛下眼泪直掉,她说,别这样说,代凡,那都是我的错。
代凡摆摆手说,好啦,以前的事都别提对错了,你是许为的女朋友,就是我弟妹,我们干了这杯。
代凡喝完后又倒满,对许为说,哥们,咱们这几个兄弟里面啊,还就属你最能学习,好好干,读个医学博士,我以后在国内看病可就全指望你了。
许为叫道,别说这些废话,你先回国休息会儿,兄弟我随后就到,来,喝。
最后轮到我和代凡喝了,我说,咱俩别扯那些没用的东西,直接干,一切尽在酒中。
代凡拉住我说,不,不,有一句话我必须得说。
我说,好好,你说。
代凡说,给我把苏琦娶回家,我等着喝你俩喜酒。
我说,废话,这还用你说,喝酒。
当酒精的作用在我们每个人的体内发挥效用的时候,这样一场悲伤的最后晚餐突然间回复到了往日欢乐的气氛中,在杯碗盘筷彼此的撞击声中以及酒精尼古丁的混合气味下,整间屋子充满了我们的欢笑。
干完最后一瓶啤酒后,我们虽然个个面红耳赤,但谁都没有倒下,只是不擅酒力的张思晴有些头晕,苏琦扶她进卧室休息了。
许为拿起一个空瓶子放在眼前使劲的瞅,边瞅边说,这法国破啤酒多少度啊,喝了这么多瓶愣是没什么感觉,不行,我明天得找超市去算账,卖这他妈什么酒。
我没理许为,对代凡说,你回国前得好好和青青告个别。
代凡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嗯,我知道,我这回闯的祸全亏青青在照顾我,我欠她的情。
我说,我觉得青青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代凡说,小乐,你知道这次青青请求她现在男友的父亲来为我打官司,我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吗。
我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代凡说,青青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是我后来问那个律师才知道的,我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我没有能力留住自己的女朋友,而那个已经离我而去的女友还要反过来拯救我,我有一种强烈的悲哀感。
我说,代凡,你别这样想,每个人都有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只是这次凑巧是青青。
代凡说,别担心我,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很多问题,我选择回国就是为了重新开始,我希望将来能用自己的能力把青青找回来。
我点燃一根烟塞到代凡的嘴巴里,说,你是代凡,你想做到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当我站起身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许为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两个空的啤酒瓶正好歪倒在他的头上,最终他还是成为了他自己口中法国破啤酒的牺牲品。


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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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Post=1]

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我总是希望自己能同时拥有完美的爱情和友情,那种爱情和友情同时笼罩在身上的感觉很好,国内大学时代便是如此,而来到法国后我也希望如此,但代凡的回国和青青的远走巴黎,忽然让我发觉自己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在我完成论文答辩后,暑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许为告诉我他将离开南锡去里昂读医科博士,张思晴也会跟他一块儿去。
记得一个老留学生曾经对我说,我们留学生注定要经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以前不信,但事实证明我们这帮朋友最终逃不过合久必分的命运,那分久必合呢,意味着我们最终会相逢在国内吗。
送走许为后,我的孤独感进一步加重,进而产生并发症——思乡情绪开始泛滥,国内的任何一点正面信息都会引发我回国的冲动。
这天我在MSN上先是碰到一个在北京工作的高中哥们,他给我发了一组我们以前高中班同学在北京聚会的照片,看着那一张张欢笑的熟悉脸孔和那丰盛的酒桌还有几乎快被我遗忘的卡拉OK,我心里就如同有个小老鼠乱窜般躁动和发痒。
之后丁武也上线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武汉刚开了一家新洗浴城,昨天刚刚去试过,很爽,你快点回来吧。
我说,我还有一年没读完呢。
丁武说,还读个鬼啊,当初要是你没有中邪去什么法国,现在在国内不知道多爽。
我有些无语了。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渴望一种怎样的生活,记得在来法国前我妈对我说,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就好了,那么大学毕业后我们会帮助你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替你物色一个优秀的丈夫,你结婚生子后我们再为你带孩子……我妈是一个传统的女人,所以我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女孩,虽然选择来法国在最初主要是因为燕红,但其实我的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能走得更远,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经历,而且法国也算是我梦想中一个国度吧,倘若当初燕红拉我去非洲,那我死都不会和她一起去。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在法国近三年的生活,我所经历的那些人和事,似乎已经让我感到了一丝丝的疲倦,倦鸟思归,古人的话是有道理的。

我问苏琦,你为什么要来法国。
苏琦说,女孩子嘛,不都是想来浪漫之都看看。
我说,我怎么看你都不象。
苏琦说,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来法国。
我已经习惯了苏琦这些敷衍的言语。
然后我试探性对苏琦说,要不咱们回国吧。
苏琦看了我一眼,说,行啊,暑假回去玩几个月。
我说,我的意思是说彻底的回国,不再来法国了。
苏琦怔了一下,然后说,你硕士可还有一年才毕业啊。
我说,不想读了,没什么意思。
苏琦说,那你觉得怎么才有意思。
我说,不知道,只是不想在法国呆了。
苏琦说,现在国内的就业竞争压力那么大,回国不一定是好事。
我说,不回去怎么知道不好,再说我回国怎么也算是海归吧,找工作还是有优势的。
苏琦说,你来法国快三年了,连文凭都没有拿到,你觉得这样的海归有价值吗。
我被苏琦尖锐而现实的话语刺得有些痛。
苏琦有些不依不饶的说,还有,你现在回国就算过得了你自己那一关,但你怎么向你父母交待,他们花钱可不是让你来法国混三年就回国的。
我有点大声的说,说到底,是你自己不想回国吧。
苏琦愣了一下,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回国,还偏偏要替我找那么多的借口,摆出一付为我好的样子。
苏琦的脸上忽然变得面无表情,然后冷冷的说,对,我就是不想回国,你想走就自己走吧,用不着和我商量。
苏琦说完后转身就走进了卧室并关上了门。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恍惚,这是我第一次和苏琦吵架,也许还算不上很严重,但鉴于所争吵的内容是一个对留学生来说最敏感的话题——回国,所以我意识到这次分歧的最终结果对我和苏琦的感情发展会有直接的影响。
苏琦在最初吸引我的不是她的美貌外表,而是她身上的神秘感,她就像是一个不理人间世俗的仙女,当这个仙女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希望她能蜕去那层神秘的外纱回归现实,虽然现在的苏琦早已不是我初次相见的那个冰山美人,但我能感受得到她的内心深处依然紧紧裹住某一个地方不肯放松。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对自己坦白,我也不例外,但我同时也知道苏琦隐约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去,所以我尊重苏琦的选择并且努力不去介意,她不说我也不会问,但我终究不是圣人,当一个更现实更实际的问题出现的时候,苏琦一如既往的闪烁其词让我心中积压的情绪有些爆发的迹象。
我心里越想越闷,于是坐在桌前玩电脑游戏舒缓心情,这时手机响了,我一接,是燕红。
燕红说,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加拿大了。
我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也许我们还可以抽个时间见个面。
燕红说,不用了,咱们以后又不是永远见不着。
我说,那倒是。
燕红说,你和苏琦还好吧。
我说,还行。
燕红说,不象你说话的语气啊,怎么,你们吵架了。
我说,没有。
燕红说,那我也不多问了,反正你和苏琦嘛,如果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什么,过去的事你改变不了,将来的事你也无法确定,那么就珍惜现在的每一天吧。
我说,谢谢你,燕红。
燕红在电话里笑了几声,耿小乐,你现在真有礼貌。
我也笑了起来。
挂了电话,我脑中回忆起我和苏琦从最初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无数的事例都证明我爱苏琦,而苏琦也是爱我的,当我确定这一点后,以往苏琦对我的种种好一下子全部涌到了面前,我之前的郁闷也顿时烟消云散。
卧室的门依然关着,也听不见里面任何的声音。我走过了敲了敲门,说,苏琦,我能进来吗。
门内传来的苏琦的声音,进来吧。
我走进去一看,苏琦正躺在床上看杂志,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说,你不生气了啊。
苏琦说,生什么气,谁生气了。
我说,那你刚才怎么跑进房了。
苏琦说,我那个来了,肚子不舒服,在床上躺一下。
我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说话不好听。
苏琦说,我也是一样,来那个的时候情绪容易急躁。
我笑着说,那咱们就算和好了啊,之前说的那些话就忘记吧。
苏琦说,那回国的事,还是要慢慢的商量吧。
我说,不用商量了,我想好了,你说的对,我现在回国太仓促也太不负责任了,我必须把最后一年读完拿到了文凭再回国。
苏琦说,你想清楚了吗。
我说,想清楚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跟你提这个事了。
苏琦哦了一声,然后翻身下床往外走。我说,你干嘛去。
苏琦说,肚子饿了,做饭去。
我似乎觉得做饭是苏琦用来隐藏内心喜悦或悲伤以及其他任何内心活动的一种方式。

我还得继续留在法国,尽管我的选择有些委曲求全的味道,但毕竟留下来无论是对苏琦,还是对我个人都有好处,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必须得强迫自己去做些看上去有益但内心却并不太想做的事,这就叫成熟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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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夏天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在夏天里总会发生一些事让我充满了期待和憧憬,这种感觉就好像坐过山车到达了最高顶点然后忐忑不安等待着疯狂下落,无论最后的结果好坏,我都会非常享受激情过后的平静。
但在来到法国后,那些周而复始并且枯燥麻木的日子,使我开始对夏天失去了特别的感觉,就如同一个阳萎的男人面对街上的丰乳肥臀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热,气温持续创法国新高,无数老人死于中暑。
我和苏琦整个暑假都呆在房子里,没有打工,没有旅游,甚至没有多余的户外活动,唯一的运动就是步行半个小时去超市买菜,即使是买菜也由以前每个星期三次缩减为每个星期一次,反正酷热的天气让我们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这天吃完晚饭后,窗外起了阵阵微风,苏琦对我说,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我伸头到窗外看了看,晚上七点多太阳早已下山,但天还是大亮,法国的夏天一般要等到近十点天才会黑。我说,好,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我们家这一片属于南锡老城区,是昔日法国洛林王的皇宫所在地,房子后面还有一个大公园,估计以前也是皇家园林,所以这附近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我和苏琦在公园里观看了一些动物,有山羊,野猪,还有火鸡。
穿过公园就来到了南锡最著名的斯坦尼斯拉斯广场,广场正中央是洛林王的雕像,我们坐在雕像下面的台阶上,感受着阵阵晚风吹在身上带来的惬意,旁边坐着一对老夫妇互相依偎着,附近有一帮年轻人在练习街舞,还有一对年轻父母在教他们的孩子学走路,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欢笑,我仿佛也被这样一种氛围所影响,入夏以来原本因天气而一直烦躁的心情似乎陡然变得好起来。
我拉着苏琦的手说,咱们以后每天晚上都来散步吧。
苏琦说,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我说,是啊。
苏琦突然问我,小乐,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当然快乐啊,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苏琦说,我只是觉得其实在法国我们也能过得很开心。
我说,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无论在哪儿都能开心的生活。
苏琦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说,你是对我没自信,还是对你自己没自信啊。
苏琦摇摇头说,都不是,我只是喜欢瞎想。
我说,我们是不会分开的。
苏琦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散完步回到家,我无意中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今天是立秋,夏天终于要进入末期了。我想这应该是我在法国度过的最后一个盛夏。

九月初,新的学期开始了注册报名,我还得继续硕士第二年,而苏琦又准备换专业了,这回她选择去读MBA工商管理。
我劝苏琦说,你应该找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读,否则太浪费时间了。
苏琦说,我也不晓得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先读了再说吧。
我知道苏琦现在读书的目的是为了陪我,但在感动的同时我隐约还有一种感觉,苏琦似乎并没有刻意去构划自己的未来,而只是仅仅希望这样在法国一天天的飘着。当然我更希望这种感觉是一种错觉。
MBA工商管理是南锡二大最好的专业之一,录取学生也是最严格的,除了学历要求,还得通过笔试和面试。但是苏琦却看上相当轻松,在考试前一天还在猛看网上下载的电视剧,然后第二天从学校回来后轻描淡写的对我说,我被录取了。
我说,录取结果不是过几天才出来吗。
苏琦说,面试完了后那个女考官私下告诉我的,她说我非常适合读这个专业。
我知道苏琦说话从不夸张,不可否认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相比之下我就要逊色很多,连我妈都常说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充其量算不太笨,当然我向来对此不以为然,我根本不介意我的女朋友比我强,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女人都会介意男朋友比自己差,幸好苏琦属于那小部分中的一员,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拥有一个漂亮并且脱俗的女友。

最近上课我常常走神,走神是因为我在幻想,我幻想着我和苏琦回到国内,在北京上海,或者武汉也行,我俩分别找到一份不错工作,依然同居着,每个周末我会开着一辆凯悦去接苏琦下班,然后我们找一家餐馆吃饭,吃什么好呢,火锅,烧烤,还是西餐……每当我仔细思考吃饭问题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孙阳就会用手捅捅我,说,你怎么又流口水了。
孙阳是我班上的新同学,整个班上只有我们两个中国人,前两个学期认识的那些哥们竟像人间蒸发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孙阳是一个看上去相当单纯老实的男生,但我总觉得他的外表都是假象,如果我是他,一定不会从中央电视台辞职,也一定不会离开相爱几年的女朋友跑到这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法国来留学,所以我断定孙阳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内心深不可测。面对这样的狠角色,我希望和他保持距离,但他初来乍到,法语也不太灵光,于是每次上课哪怕我坐在最后的角落他都要千里迢迢跑过来和我挤在一起,为的就是上课有听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屡次打断我那些美好的幻想。
当一个人从幻想突然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是非常痛苦的,我大概可以理解迪厅里那些狂磕迷幻药的都市男女了,只有在那种毫无意识状态下的疯狂才能让人真正远离现实。

举例:我每天早上都幻想能吃上豆浆油条热干面,最后却只能啃面包喝牛奶。
结论: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任何一件美好的事情如果干得人多了就将变得不再美好,出国留学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八九十年代的留学生何其牛叉,就算你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回国也能谋得一个满嘴挂油的差事,于是中国父母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把子女送到国外,到了千禧年代,大批留学生一下子全变成了海龟和海带,比国内大学本科生强不到哪儿去,而且人家本科生一个月一千块人民币都肯干,你留学生肯干吗,只能灰溜溜的走开最多背地里吼上一句,老子在国外洗盘子也不只赚这个数。
以上理论是韩成在MSN上跟我说的,他堂堂一个法国计算机硕士回国居然干起了卖保险的行当,我说早知道你回国干这个,当初还出国留学干嘛,又花钱又浪费时间。
正当我和韩成在共同批判留学无价值的时候,我妈给打来电话,她说有个同事的女儿也想出国,想问问我的意见。我说我的意见就是,老老实实在国内呆着。

留学生在国内日益艰难的生存环境并没有降低我对回国的渴望,我依然喜欢在上课的时候幻想,每天如此,幻想的内容就好像肥皂剧,一集接着一集
苏琦似乎对她的专业产生了兴趣,开始正儿八经的上课了。她的课比我还多,经常出门比我早,回家比我晚,于是我慢慢开始成为家庭主男,开始做饭,开始洗衣服等等,我开口喊累,苏琦说,你才干了几天啊,上个学期我可是整整伺候了你一年啊。
我无话可说,因为苏琦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如果没有她的陪伴和支持,我上个学期肯定无法通过考试。
苏琦学习的时候有一个习惯,要不停的喝开水,于是我必须得不停的烧开水。为此我故意骗苏琦说,少喝点开水,对皮肤不好。
苏琦说,真的假的,没听说过,我上网查一下。
我说,网上查不到,这是我奶奶说的,你看我一年四季喝凉水皮肤多好,连颗痘痘都不长。
苏琦看着我的脸半信半疑,我连忙说,就喝矿泉水挺好的。
苏琦想了想说,那你先把开水烧开,然后等水凉了我再喝。
我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

我每天见孙阳的时间比见苏琦还多,为了换得我朋友般的信任,他不惜出卖自己的情感经历讲给我听,当然那些经历都是他和他前女友的,无非是些诸如他前女友如何嫌弃他没有前途和他分手之类的老套桥断。其实我对别人的私事没什么兴趣,尤其是那些没见过面的人,于是他不得不拿出他前女友的照片给我看。
我说,你怎么还保存着前女友的照片。
孙阳说,我怕有一天我忘了她的长相,走到街上认不出她。
我说,原来你还惦记着她哦。
孙阳说,是惦记着打她一耳光。
我说,那就说说你现在的女朋友吧。
孙阳似乎来了精神,开始大夸现在的女友如何温柔可人。
我说,你有那么好的工作单位和女朋友,还出国干嘛。
孙阳叹了一口气说,别看我在中央台工作,说出去挺唬人的,其实我只是一个小编导,每个月就那么点钱,我和女朋友在一起已经四年了,按道理也差不多应该要谈婚论嫁了,可女朋友的家里一直不同意,说我连房子都买不起,北京的房价你也知道,所以没办法我这才想出国读个硕士,到时候回国再找一份更好的工作,然后才能堂堂正正的和女朋友结婚,我出国的钱还是找家里的亲戚朋友借的。
我不知道该对孙阳说什么好,只能祝他好运。
出国越来越像是一个围城的状态,里面的人想出去,而外面更多的人却想挤进来。这的确是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跳板,但真正有多少人能借助这个跳板到达自己希望的彼岸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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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入秋以来,南锡便再也看不见太阳,每天都是阴云密布,死气沉沉,时而刮风时而落雨,这样的气候一直要持续到来年春天,跨度长达半年,于是我们常说南锡一年其实只有两种季节,有太阳的季节和没有太阳的季节。
天气好坏是可以影响人心情的。从初中开始,我就特别讨厌下雨,因为下雨会让体育课和校季足球联赛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这对当时嗜球如命的我是无法接受的,这种习惯延续到了今天,虽然天气对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难再造成什么影响,但每天早上起床看不见太阳,我依然会眉头直皱,并且整日心情不佳。
苏琦她们专业进行了两门课程的结业考试,苏琦的分数高得惊人,之后她便开始肆无忌惮的看电视剧和玩电脑游戏,并声称已经掌握了MBA专业的命门。
说起电脑游戏,一向喜欢走小资路线的苏琦在最初是非常厌恶的,自己不沾,而且也不喜欢我玩。后来有一次我故意说,玩游戏也是需要动脑筋的,笨人才不敢玩。苏琦说,我知道你在玩激将,好,我就来挑战一下,把你现在玩的游戏让我来玩,看看我到底笨不笨。于是我就找出一张《新仙剑奇侠传》的游戏碟扔给她,说这是入门游戏,先搞定了再玩别的。
苏琦用一个星期的夜晚时间在不借助任何攻略秘籍的条件下玩穿了《仙剑》。之后苏琦便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玩遍了《仙剑》系列和《轩辕剑》系列,以至于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帮她下载新的游戏。苏琦唯独对网络游戏坚决抵制,她讨厌那种虚幻与现实交错的感觉,在某些方面她是一个极端的人。
无论是学还是玩,苏琦的表现总会让人眼前一亮,我似乎开始慢慢接受她是一个成都女孩的事实。苏琦是成都人,知道的人并不多,高中时她才随父母搬到武汉。我印象中的成都女孩应该是漂亮的,泼辣的,能喝酒,善打牌,敢爱敢恨……但除了漂亮,苏琦并不像成都女孩,而她精致的外貌和冷艳的气质更像是一个生活在上海的女孩。
当然,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苏琦的内心深处有隐藏一些东西,不仅是她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情,还有一些原本属于她的真性格,或许苏琦已经最大限度把她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起码在表面上看来我俩的感情发展风平浪静,彼此恩爱有加,互相帮助,其实做人应该知足才好,我经常这样麻痹自己。

这天上课我照例坐到了教室的后面角落,试图等会儿有机会打一下瞌睡,老师走进教室准备开始上课,我正在奇怪孙阳怎么还没来,然后就看见他跟着老师的屁股后面冲进教室,貌似迷茫的随便找到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自开学以来,孙阳破天荒头一次没有坐在我的旁边,以往就算他迟到半个小时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到我身边来。我相当诧异,一时竟有些不太适应身边的安静,但随即转念一想,这样不正好可以安安逸逸的打瞌睡嘛,于是我便左手撑着腮帮子,右手拿着笔作写字状,再戴上一副平光眼镜,然后闭上了眼睛。但说来奇怪,平时就算孙阳在旁边不停发问,我也能安然入睡,可现在天下太平倒反而睡不着了。在轮换了几种姿势后,我的大脑依然清醒无比,于是索性认真听起课来。
下课后,我在整理笔记,只见孙阳像一阵风般冲到我的面前,说了句,喝酒不。
我说,为什么。
孙阳说,是哥们儿就陪我去喝酒。
我心想我俩什么时候变成哥们儿了,我看了看孙阳,只见他满眼通红,仿佛我不陪他喝酒就要活吞了我似的,我只好说,行行,喝酒去。反正自从代凡和许为离开南锡后,我也很久没喝过酒了。
我经常会同情一种男人,那就是喝不了酒的男人。无数兄弟深厚情谊都是在酒桌上建立的,所以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不会喝酒,简直就是一种悲哀。可惜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些男人喝不了酒,比如说有的男人酒精过敏,沾酒便满身红疹,这属于不能喝酒,还比如说有的男人沾酒便醉,一醉便吐,一吐便倒,这属于不会喝酒,很遗憾孙阳就属于后一种。
我和孙阳在超市里买了一箱24瓶装的啤酒,然后来到他家。我问他,有下酒菜吗。
孙阳从冰箱里端出一盘炸花生米和一瓶腐乳,我说,没了啊。
孙阳说,要什么菜,直接喝。说完他就撬了一瓶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我说,嘿,臭小子,叫板。
原本以为可以和孙阳大战几个回合,谁知他才喝了两瓶,脸便成紫红色,第三瓶才喝了一口,就直奔厕所一阵狂吐,吐完后脸色煞白。
我连忙说,算了算了,不喝了,真没劲。
孙阳愣了一下,突然掩面而泣,边哭边说,连你也瞧不起我啊。
我被吓了一跳,说,你干嘛啊,我哪有瞧不起你,只是想问问今天到底为什么喝酒。
孙阳抹了一把泪说,我失恋了,国内的女朋友和我分手了。
我问,就为了这个喝酒。
孙阳说,失恋的人不是都要喝酒吗。
我说,就你这酒量还学人买醉,小心喝死你。
孙阳说,喝死倒好了。
我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失恋了,装什么纯情。
孙阳说,我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如果不是她家里反对,婚都已经结了。
我问,你女朋友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孙阳说,她家里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说什么条件还不错,年龄也合适,所以她迫于家里的压力,说恐怕等不了我了。
我说,你女朋友多大年纪了?
孙阳说,今年二十五。
我说,也就是说等你明年毕业回国,她就已经二十六了,然后她还要继续等你找工作,赚钱,再存钱,你算算等你凑齐买房首期款的时候,她应该多大年纪了。
孙阳沉默不语。
我说,算了,如果你真的爱她,放手也未尝不是好事,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如果再不现实一点,就真的太傻了,女人的青春有限,不象咱们男人到了三十还是一朵花。
孙阳说,难道爱情真的那么脆弱吗。
我说,兄弟,听说你也上了好几年班,在社会上也混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开窍呢,爱情怎么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双重摧残啊。
孙阳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出国。
我说,所以我刚开始就纳闷啊,谁能保证你出过国再回去就一定能混得比以前好,这根本就是不靠谱的嘛。
孙阳说,你说我以后还敢再相信女人吗。
我笑着说,得把眼光放远一点,和咱们同年龄层的那些女人就不要指望了,她们找男人都是直奔主题的,最起码得有车有房的那种,我们呢,先回国搞点事业,然后国内大把的青春漂亮美眉就任咱们选啦,到时候你也赶个时髦,找个小你十岁的当老婆,多牛叉。
孙阳也笑了起来,说,你想的倒美,怎么没见你和你女朋友分手。
我说,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和苏琦天天都在一起,想分开都难。
孙阳说,那等你们回国后呢。
我愣了一下,说,回国后,那也不会分开的。
孙阳说,维持一份感情不容易啊,希望你们俩能走到底。
我说,我们会的。

我应该算是一个极度自信的人,而且我的自信常常是毫无根据的,打个比方,有一次考试小明考了100分,我考了80分,我不会有任何沮丧,并且认为自己不比小明差,第二次考试小明又考了100分,我只考了70分,这时我依然会认为自己不比小明差。所以用我爸的话讲,我的这种心态叫盲目自信,或者叫自以为是。
我回到家,看见苏琦正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的玩《幻想三国志2》,旁边放着一碗吃了一半的炒面。
我问,还有炒面吗。
苏琦说,没了,我只做了一人份的,你不是在电话里说去和孙阳喝酒吗。
我拿起苏琦吃剩的那半碗炒面吃了起来,然后说,别提了,饭没吃到,酒也没喝好,倒是费了我一堆口水。
苏琦说,这个游戏又快玩穿了,三代什么时候出。
我一口面差点呛住,好半天才说,当初真不该让你玩游戏。

我坚信我会和苏琦永远在一起,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中国。尽管我总是劝那些失恋的人不要太执著于爱情,要面对现实,但其实我比谁都相信爱情,对于那些被寄予希望的美好事情,唯有相信,才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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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某个周末,我和苏琦跑到了里昂,一来是为了见识下这个法国第二大城市的庐山真面目,二来也可以顺便看看许为的近况。
相对于巴黎的古典与怀旧,里昂是一个更具现代化更有时代感的都市,宽阔的街道和无数的高楼在法国是相当少见的。
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篇关于里昂的贴子,许多留学生都说里昂像自己的家乡,有的说像天津,有的说像深圳,当时我还在想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城市。而苏琦走出里昂火车站说的第一句话,这不就是武汉嘛。我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里昂有多么的神奇,只是中国的大城市之间越来越同化成一个模样而已。
事实上法国也在转型,越来越多的法国人开始厌倦那些文艺感十足的老房子,他们渴望美国式的高楼大厦,即使在南锡这样的小地方也经常可以看见,一排极具韵味的旧式建筑旁边竖着一栋现代化的大楼,显得不伦不类,格外突兀。

许为来火车站接我们,他看上去比以前更邋遢了,乱糟糟的头发,许久未刮的胡子,身上那件宽松的针织毛衣上的毛线已经稀疏,还有脚上那双穿了N年的旧皮鞋。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文革期间被劳动改造的犯人,如果他以这种形象蹲在火车站门口,面前再放个碗,一定会有好心人往里面扔上几个铜板。
我说,怎么说你也是医学博士,注意点形象好吧。
许为说,请在博士前面加上“在读”两个字。
我说,你每个月赚那么多钱,就不能买几件新衣服啊。许为现在相当于在实验室为他的导师打工,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
许为不以为然的说,我每天除了去实验室就是呆在家里,穿新衣服给谁看啊。
苏琦说,你就不怕张思晴嫌弃你啊。
许为一脸坏笑的说,不怕,现在她对我好着呢。
我说,为什么,以前你不是挺怕她的吗。
许为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为带我们来到里昂的大学城,他现在和张思晴都住这里,门对门。
在等电梯的时候,有几个中国女生经过我们身边,她们热情跟许为打招呼,并且眼神魅惑。之后苏琦对我开玩笑,那几个女生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还没回答许为就急着说,错,她们是在看我。
我说,你在自作多情吧。
许为嘴里切了一声,然后不屑的说,现如今不流行小白脸和帅哥了,流行咱这样的,真的汉子。
我说,别逼我打你。
许为说,我跟你说真的,现在这些来法国的女人都贼精,尤其是那些大龄女青年,一部分专找法国男朋友,还有一部分就专找我这样读博的高级人才,前途有保障啊,这大学城里读博士的几个中国男的可吃香了,就算是像我这样已经有女朋友的,照样一堆女人对着你放电。
我半信半疑的说,什么世道啊,连你都可以走红。
苏琦说,难怪你说现在不怕张思晴嫌弃你了,相反她应该更紧张你才对。
许为得意的说,聪明。
我和苏琦对视了一下,很想笑,但没笑出来。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夸奖张思晴说,几个月不见,厨艺见长啊,没少下苦功夫吧。
张思晴不好意思的说,一般而以,熟能生巧嘛。
我故意问许为,看样子平时都是张思晴伺候你啊。
许为傻笑着没说话。
张思晴连忙说,没有啦,我和他是轮流做饭的。
许为说,平时我比较忙,张思晴做饭多一点。
张思晴又说,这也是应该的,女孩子还是要贤惠一点。
听了张思晴的话,我和苏琦面面相觑,这还是以前的那个任性的张思晴吗。我看了看许为,他一脸麻木,只是一个劲的催我喝酒。
关于张思晴的转变,许为后来对我说,也许她是准备死心塌地跟我过一辈子了吧,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我没有理会许为的感慨,只是说,走之前我拿你几包烟回南锡啊。
许为说,你不是戒烟了吗。
我说,谁说我戒烟了,只是平时舍不得买而已,你现在每个月拿工资还心疼这几包烟。
许为笑着说,你真黑,再也不敢让你来了。

我和苏琦在里昂玩了两天,本来很开心,但临走时苏琦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对耳环不见了。
我问苏琦,是什么样的耳环。
苏琦说,就是去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施华洛世奇的。
我说,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有取下来过。
苏琦想了一下后,马上叫了起来,糟糕,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把耳环取下来了,放在浴室的台子上,之后可能忘了拿。
我说,啊,忘在大学城的公共浴室里了啊,那完了。
当时我们正在去火车站的公车上,连忙在中途某站下了车,然后跑到马路对面去坐反方向的车回大学城。
在公共浴室里,我和苏琦仔细的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耳环,然后我们跑到楼下问管理员有没有人捡到东西来挂失。管理员在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说只有这个,是你们的吗。
苏琦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这时正好有几个阿拉伯人有说有笑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愤愤的说,肯定是这些阿人给拿了。
不知是我的声音太大了,还是我的话里面有一个“阿”字,那几个阿拉伯人居然回过头来看了我几眼。听许为说有很多阿拉伯人听到“阿”字就会以为在说他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许为现在管阿拉伯人叫“神灯人”。
苏琦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我说,不找了啊。
苏琦说,你找得到吗。
我哑口无言。
一路上我都在安慰苏琦,劝她想开一点,说以后会再送其他礼物给她,但苏琦却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上了回南锡的火车,苏琦闭上眼睛头靠在窗户上,像是在思考又像是睡觉。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用瞌睡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中途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苏琦正看着窗外发呆。我说,不要再想了,只是一对耳环,对这些东西你不是向来都无所谓的吗。
苏琦看了我一眼,慢慢的说,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我愣了一下,说,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我再买一对同样的耳环送给你。
苏琦生气的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丢了就是丢了,就算再买一个同样的东西也弥补不回来,感觉和意义都不同了。
我说,就算你再生气,也不能改变什么啊,我们只能面对现实。
苏琦叹了一口气,算了。
我们陷入了沉默。
我当然知道这对耳环的重要性。
去年苏琦过生日前我无意中知道她一直喜欢这对耳环,但南锡的施华洛世奇店里却一直没货,于是我跑去店里找经理说我想要买这对耳环当女朋友的生日礼物,能不能尽快从其他的店进货,我可以多加钱。那个经理打了几个电话后,我终于在苏琦生日的当天拿到了这对耳环。当苏琦收到耳环的时候,她惊喜又惊奇问我,你在哪里买到的。我故意淡淡的回答,正好今天进了新货。
这对耳环理应成为我和苏琦感情的见证物而被永久保存,但遗憾的是它现在不见了。当一个错误已经发生的时候,我会习惯更多考虑之后该怎样面对和弥补,而不是一味陷入错误所带来的痛苦中。
过了一会儿,苏琦对我说,对不起,其实我是在跟自己生气,是我粗心大意弄丢了你送我的礼物,我心里难受。而且我总觉得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苏琦摇了摇头说,反正我的感觉就是特别的不好。

回到南锡后,一切生活又回到了轨道上,只是苏琦从此不再带耳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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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又是圣诞节,然后又是异国他乡的春节,年复一年,我已经对东方和西方这两个最重要的节日感到了厌倦,更糟糕的是今年甚至连个聚餐都没有,只得我和苏琦两人世界,苏琦做了一桌子菜,还开了瓶红酒,然后让我给她照像,我拿着数码相机,看着屏幕上的苏琦坐在桌前摆出一付喜庆的模样。
我对苏琦说,你每年都照像,连姿势表情都一样,腻不腻啊。
苏琦说,那没办法,我得把照片发给我爸妈看,免得他们担心我在这边受苦。
我说,你什么时候受过苦了,南锡就属你最有品位,连买鸡蛋都得挑名牌,我就纳闷这普通鸡蛋和名牌鸡蛋究竟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母鸡下的蛋。
苏琦瞪了我一眼说,你真啰嗦,从昨天说到今天,累不累啊,不就几个鸡蛋嘛。
我说,好了,我不说了。
苏琦是一个追求生活高品质的人。租房子一定要卧室加客厅再带独立厨房卫生间的那种;买菜要去中高档超市而且专挑品牌货,并声称自己只是买最好的,不买最贵的,但在我看来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她甚至连买个草纸都要精挑细选,以前我单身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一种草纸厕所厨房饭桌通用,之后在苏琦的带化下家里至少有了三四种类型的纸巾各司其职;至于苏琦自身的衣着打扮就更不用说,从小T恤到大皮包,件件都是名牌,但苏琦的优势在于她有足够的气质能压住这些名牌,这和那些暴发户或者败金女有根本的区别,所以当你见到苏琦的时候只会被她的人所吸引,而她身上那些名牌永远不会喧宾夺主。
我总对苏琦说,你这么奢侈,我以后怎么养得起你啊。
苏琦就会掐着我的脸说,谁逼着让你养我了。

这天上课前,老师问我们大家,还有多少人没找到实习,举下手。
班上稀稀拉拉冒出几支歪歪扭扭的胳膊,其中就包括我和孙阳的。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拉孙阳到教室外抽烟,孙阳说,我没烟。
我说,我有啊。然后我递给孙阳一根万宝路,问他,你在中央台干了几年啊。
孙阳扳着手算了算,两年多不到三年。
我说,那应该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吧。
孙阳说,还行吧。哎,你问这个干嘛。
我嘿嘿的笑了几声,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不能动用一下以前的关系把我弄进中央台实习。
孙阳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世界上果真没有免费的烟抽。
我说,你就帮个忙,让我也进中央台感受一下。
孙阳说,全中国学新闻的大学生都想混进中央台实习,哪有那么容易。
我说,你不是有熟人嘛。
孙阳说,这个嘛,还是比较有难度。
我说,好小子,想当初你失恋的时候我可是又陪你喝酒又听你诉苦的,现在立马就过河拆桥啦。
孙阳说,你又扯远了,好好,我明天打几个电话试试看,不保证能成啊。
我笑着把一整包万宝路塞给孙阳,然后说,你办事我放心。

第二天上课前,孙阳一来就对我说,你实习那事啊,基本没戏。
我说,这么快,你怎么知道没戏。
孙阳说,实话跟你说,中央台对于我们这些主动辞职的,从来都不会讲任何情面,没人会卖你人情,以前再好的朋友那也是生活中的,只要提到跟工作有关的事那就基本扯淡,不用指望了。
我问,你那都是些什么朋友,这么靠不住。
孙阳说,也不能怪他们,权力有限,毕竟又不是领导,说话也没分量。
我说,真的不行了。
孙阳说,不行了,我昨天不是说了不能保证吗。
我说,那好,把昨天那包烟还回来,无功不受禄。
孙阳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没劲。
我并非在法国找不到实习,只是根本没有认真找过,一开始我就瞒着苏琦打回国实习的主意,但没有想到我的央视美梦破碎的如此之快如此彻底,我不得不告别了与李咏朱军为伍,和董卿周涛相伴的最终幻想。
我退而求其次在武汉的电视台找到了实习,就是我大四那年实习的那家电视台,当年是燕红帮我找的,他叔叔是主编,现在已经升到副台长了。所以这次依然还是燕红的一个电话帮我解决了问题。

当我小心翼翼把回国实习的消息告诉苏琦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然后说,你有快两年没回家了吧,回去呆几个月也挺好。
我说,你不怪我吗。
苏琦说,为什么要怪你,实习而已嘛,我早就知道你有这个心思,之前让你多寄几份实习申请你就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材料也不好好准备,我就猜到你根本就不想呆在法国实习。
我说,我还不是怕你不高兴,所以就……
苏琦说,所以就先斩后奏了。
我说,要不咱们一块儿回国吧。
苏琦摇摇头,我这边的实习公司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再说我也不想回国。
我说,为什么不愿意回国呢。
苏琦说,算了,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你回国在哪儿实习啊。
我说,回武汉,就是以前上大学实习过的那家电视台。
苏琦忽然愣住了,看着我没说话。
我奇怪的问,怎么了。
苏琦好半天才说,是燕红给你介绍的吧。
这回轮到我呆住了,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琦淡淡的说,哦,还真被我说中了,只是直觉而已。
我说,那也太准了吧,你应该去给人算命。
苏琦说,别转移话题。
我说,其实我也没特意找燕红,就是……
苏琦说,你不用解释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想知道。
我说,你千万别误会什么。
苏琦说,我没误会。
我说,可你明明就不高兴嘛。
苏琦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你和燕红的。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苏琦说,你回国实习,咱们要分开三个月,你很高兴吗。
我没话说了。
我并不想和苏琦分开,但此刻回国实习这件事情仿佛产生了巨大的魔力把我深深吸引并且不由自主向那个方向靠拢,我鬼迷心窍,走火入魔,如同一个自私的小男人般隐瞒和欺骗苏琦以达到我的最终目的;我莫名其妙的兴奋着并且憧憬着未来三个月的生活,我不再关心苏琦的感受,不再考虑我和她的关系,又或是苏琦足够的独立能力让我放下了很多的本该属于男朋友对女朋友份内的担忧,我就像一支失去控制的火箭不顾一切的脱离轨道冲向未知的世界。

在机场里,我拿着登机牌和苏琦坐在离登机通道入口不远的座位上。苏琦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面对越来越近的飞机起飞时间,之前一直在心猿意马的我此刻开始有些紧张。
我看了一眼苏琦,她也看了一眼我,我们依然没有说话。
离起飞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的时候,我站起身来对苏琦说,我要进去了。
苏琦慢慢放开我的手,突然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脸,然后笑着用很小的声音说,耿小乐,我爱你。
我愣了一下,忽然一阵伤感,我一把抱住苏琦,然后在她耳边说,我也爱你,其实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
苏琦笑了一下,说,但愿如此吧。
事后我仔细回味她的最后一笑和最后一句话,竟有些凄凉的味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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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在北京下飞机后,我多逗留了两天,为的是要见见代凡。代凡现在在北京一家保险公司上班,他的个性倒是非常适合这个工作的环境,能说会道,善于交际,于是半年时间他已经升到一个部门的主管,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代凡请我去一家韩国餐馆吃饭。我们喝了几小瓶清酒,但毫无感觉,于是我问那个穿着朝鲜民族服装的女服务员,你们这儿就没有度数高一点的酒吗,比如二锅头什么的。
女服务员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卖国产酒。
我有点生气,代凡说,算了,待会我们去酒吧喝。
吃完饭,代凡带着我去了一家小酒吧。酒吧里面放着爵士音乐,人不是很多,而且大多在小声聊天,所以整个空间显得很清静。
代凡和吧台调酒的男孩打了一个招呼,然后问,大伟呢。
调酒男孩说,老板今天有事出去了,喝什么,照旧么。
代凡说,对,两杯伏特加兑雪碧加冰块。
我问代凡,你经常来啊。
代凡说,一般在饭桌上只是谈生意,要是和朋友聊天就会来这家酒吧。
我再次打量了一下整个酒吧的环境,说,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嘈杂热闹的地方呢。
代凡笑了一下,说,我现在喜欢清静。
我说,转性了吗,这种地方可很难泡妞啊。
代凡说,不泡了,没有精力。
我说,难道你正经的交女朋友啦。
代凡说,没有女朋友,只是偶尔喝醉后会和陌生女孩上床。
我笑着说,生理需要嘛,可以理解。
代凡说,当我喝醉的时候总是会发现一些女孩很像青青,也许是因为一个眼神,也许是因为一个动作。但第二天醒来后看着身边陌生的身体和面孔我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我说,还想着青青呢。
代凡说,你和青青还有联络吗。
我说,很少,春节的时候通过一次电话,她现在工作很忙。
代凡说,还和她法国男人在一起啊。
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怎么不打电话自己问问,她的手机号码没变过。
代凡苦笑了一下然后问我,你在国内要待多久。
我说,大概三个月吧。
代凡说,这么久,苏琦怎么不和你一块儿回来。
我说,她要留在法国实习。
代凡说,你不该丢下苏琦的。
我说,我也觉得这样不好,但我就是特别想回国待一段时间,但苏琦不肯回来,就当我自私一回吧,以后我会好好补偿苏琦的。
代凡说,你就祈祷这三个月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说,你别吓我。
代凡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踏出天河机场,回到了久违的武汉,似乎连空气的味道一下子都变得亲切起来。我没有让任何人来机场接我,自己一个人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大巴。
沿途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不由感叹道,武汉变化真大。
身边同座的中年男人问我,有很久没回武汉了吧。
我说,哦,一两年吧。
男人说,那难怪,现在武汉发展速度很快,每天都有新变化,你是在外地工作还是上学。
我说,上学。
男人说,将来毕业后还是回武汉来创业吧,武汉迟早会赶上北京上海的。
我点点头说,我会的。
回到家,爸妈居然做好了饭在等着我,自从我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很难在家中同桌吃饭了,面对这样的场景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妈妈笑着上来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说,怎么又瘦了啊。
爸爸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拍着我的肩膀说,快去洗把脸来吃饭。
家庭的温暖让我找到了一种失落许久的归属感,我原本就属于这里,我原本就是一个恋家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妈妈问我,听丁武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骂道,这个大嘴巴,就喜欢说人八卦。
妈妈说,难道你还想一直瞒着我们。
我说,那倒不会,只是觉得时机还没成熟,所以就没说。
妈妈问,那女孩是哪儿人,性格怎么样,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妈,你又来了,我每一次交女朋友你都这么问。
妈妈说,我这还不是关心你,你年纪也不小了。
爸爸对妈妈说,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儿子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妈妈说,就是这样我才更担心,他谈了两次恋爱,两次都被人甩了。
我说,妈,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好吧,什么叫我被人甩,那叫友好分手,就和协议离婚一个性质。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难道你还指望我谈一次恋爱就坚持到结婚,我倒是想这么省事,可哪有那么容易。
妈妈还想接着说下去,爸爸抢先说道,吃饭吃饭,儿子刚回来你就啰嗦个不停。
妈妈瞪了爸爸一样,说,好,我不说了,到时候你儿子在外面搞出什么事你负责啊。
我说,越说越离谱,能出什么事啊,得了,我跟老妈你交个底,我现在这女朋友很漂亮,性格很好,其他的事我以后再跟你们说。
妈妈不依不饶的说,人家漂亮姑娘能看上你吗。
我说,你这意思就是说以前胡晓玲和燕红这俩姑娘都是丑女罗。
妈妈笑了起来,终于不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了。
晚上我给苏琦打电话,法国时间还是下午,她正在实习公司上班。
我说,苏琦,我爹妈刚才还在逼问我关于你的情况呢。
苏琦说,你都说什么了。
我说,就说你长得漂亮了,其他什么都没说,等以后我直接带你去见他们就行了。
苏琦说,哦,你去电视台报到了没。
我说,明天去。
苏琦在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我说,你干嘛不说话啊,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苏琦说,没有,我不生气,听得出你回国心情挺不错的,我也放心了。
我说,要是你也在国内就更好了。
苏琦说,你自己也说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和苏琦的对话波澜不惊,但在放下话筒后我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在我离开苏琦后就一直伴随着我,我自我定义为内疚,除此之外我暂时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第二天我拿着实习合同副本和介绍信去电视台人事部办手续。
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轻女孩,长得很标致,电视台里压根儿就没有丑女。我把合同和信递给她,她看都不看就放在一边,只是扫了我一眼,之后便把注意力放到电脑屏幕上,电脑里不时发出QQ的音效声,她一边在键盘上敲打着一边问我,是来实习的吧。
我说,对。
女孩说,有介绍人吗。
我说,有,信上写着呢。
女孩不耐烦的说,我忙着呢,你直接说是谁不就行了。
我说,是你们燕副台长。
女孩愣了一下,盯着我说,谁。
我重复了一遍,燕副台长。
女孩连忙看了看介绍信,然后跑到隔壁桌去和一个男工作人员讨论了几句,那个男工作人员走过了来笑着对我说,你是燕台长介绍来的啊,哟,怎么看你挺眼熟的。
我说,以前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我也来台里实习过。
男人说,难怪呢,你一进来我就觉得眼熟,我姓张,叫我老张好了。
我说,我叫耿小乐,对了,以前人事部的李大姐呢。
老张说,她啊,去年就调到省台去了。
我说,哦,台里变化蛮大的。
老张说,那是那是,你先坐,我帮你办好手续,你想去哪个组实习。
我说,能去《江汉纪事》吗,以前我就在这个节目实习的。
老张说,行,我帮你安排一下。
这时那个刚才对我一脸不屑的女孩搬了把椅子过来,说,你坐会儿吧。
我坐下后冲着她笑了一下,说,谢谢。
女孩对我回笑,然后说,你在法国留学啊。
我说,你怎么知道。
女孩说,刚才我看了一下你的材料。
我故意说,你不是挺忙的嘛,还有时间关心我啊。
女孩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法国是不是真的很浪漫啊。
我说,还行吧,有空你去瞧瞧。
女孩嗲声嗲气的说,我哪有钱去哦。
我指了指女孩椅子上挂的LV包说,别骗我了,你都用得起LV,还会没钱去法国。
女孩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老张走过来对我说,别和小女孩一般见识了,她没来几天,什么都不懂。
我说,没有,她懂得可比我多。
老张笑了笑,然后递给我一张纸,说,搞好了,你直接去节目组吧。
我说,谢谢您啦,改天有空请您喝茶。
老张说,客气客气。
离开人事部办公室,我的心情忽然变得特别的好,于是哼着小调一步步晃悠着向楼上走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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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 19: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实习记者的工作算不上很辛苦,除了偶尔写一些新闻稿,在采访和制作节目的大部分时候我只是一个抱着学习态度的旁观者,但即使如此我依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足够充实,起码我可以最直面的接触到社会的不同层面,在一个个新闻中体味冷暖人生和悲欢离合。
我是一个极度注重生活现实性的人,就正如我喜欢贾璋珂王小帅这些第六代导演们的电影一样,真实的近乎残酷的画面,深深震撼我的心灵并改变着我精神世界的道德价值观。
有一期节目的主题是关于下岗工人和工厂之间的劳资纠纷,我跟着一个资深记者老胡去某个下岗工人家采访。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苦家庭,全家三代五口人挤在一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里,每月只能靠几百块的最低劳保生活,男人含泪向我们痛斥工厂领导贱卖国有资产并占用公款等种种恶行,我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而老胡却只是淡淡的安抚了一下男人和他全家,然后临走时留下了两百块钱。
出门后,老胡问我,晚上不用和女朋友约会吧。
我说,您别瞎说,我女朋友还在法国呢。
老胡笑着说,那正好,晚上有个饭局,你和我一块儿去。
我问,谁请客啊。
老胡说,就是刚才那个下岗工人痛骂的工厂领导。
我有些傻了。
晚上在一家新开的高级餐馆,面对一桌奢华晚宴大餐,我却毫无胃口,只是默默看着老胡和几个工厂领导把酒言欢。饭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家伙分别塞给老胡和我一个信封,老胡很轻松自然的把信封顺手放进了提包里,然后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我说,把信封收好。我偷偷把信封口打开瞄了一下,里面放着一小叠百元钞票。
一走出餐馆大门,我就把信封交给老胡,老胡说,你拿着吧。
我说,我只是个实习生,这样不好吧。
老胡说,没什么好不好的,见者有份。
我说,那这个报道该怎么写。
老胡笑了笑说,能怎么写,照实写呗,你不用操心了,这个我来办。
过了几天节目制作出来了,我先看了一遍样片,无论是采访画面还是画外音报道都很正常,如实的反映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我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后来老胡替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节目本身的态度太过于客观和中立,既没有偏向下岗工人,也没有袒护工厂领导,仅仅只是毫无感情的叙述一件事情。
老胡说,那几个工厂领导上下跑了不少关系,就是希望能把这件事情低调处理,咱们节目本就是保持新闻客观性的立场,所以也不用特别怎么做,反正最后皆大欢喜,至于事情本身的对与错就留给法庭去处理吧。
我已经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牛犊了,有些行规我能够理解,即使不太赞同但也只能遵从,我没有妄想能改变什么,那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所能做的只是去尽量适应这个环境。

爸妈要请燕红一家吃顿饭,包括燕红的父母还有燕红的二叔燕北生夫妇。这顿饭包含两层含义,首先是因为我爸和燕红她爸在省委属于同一阵营,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那种,所以有必要时常联络一下感情;其次是为了感谢燕副台长对我进入电视台的帮助,也为我将来回武汉工作做一个铺垫。爸叮嘱我一定要到场,我不喜欢这样功利气息十足的饭局,不喜欢那种各怀鬼胎的虚伪气氛,但我清楚的知道这和我的家庭以及个人事业有莫大的干系。
吃饭这天,我在电视台交了几篇稿子,然后走到门口准备打的去餐馆。这时从台里驶出的一辆别克停在了我身边,车窗摇下来后,一个中年男人说,小耿,上车吧,一块儿走。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了车,说,那麻烦您了,燕台长。
燕北生笑着说,下了班就别叫我台长了,叫叔叔吧,你以前也是这么叫的。再说,今天是你们家请我吃饭,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燕北生无论从外貌气质还是从家庭事业来看都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四十多岁可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在台里拥有大批女性粉丝,也是许多年轻记者崇拜的偶像,台里盛传他是下一任台长的大热人选,更有传言他会上调到北京。我不过只是沾了一点和燕北生的关系,连节目主编都对我客气十足,由此可见燕北生在电视台的影响力。
燕北生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聊着天。他问我,在台里感觉怎么样。
我说,很好啊。
燕北生说,你们节目组的老胡说你干的不错,很虚心,也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我说,老胡太客气了,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燕北生说,你去法国有好几年了吧。
我说,已经三年多了。
燕北生说,有没有想过将来的打算。
我说,毕业后肯定还是回国发展的。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想到了苏琦,于是连忙加了一句,如果有好机遇,也有可能留在法国。
燕北生点点头说,年轻人是应该在外面多闯闯,对了,你是在法国哪个城市上学。
我说,南锡,一个小城市。
燕北生的眉头皱了一下,嘴里念叨了一声,南锡。
我说,您知道这个城市吗。
燕北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你出国是通过哪个中介办的。
我说,好像是省外办,在武大法语中心培训。
燕北生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那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有个叫苏琦的女孩你认识吗。
我愣了,多问了一句,谁。
燕北生说,苏琦,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
苏琦的名字从燕北生的嘴里说出来,我的第一反应是想到了那个一直伴随苏琦的传闻,然后我努力让自己的脑子转得更快,以便迅速分析出苏琦和燕北生之间种种关系的可能性,但我平庸的智商负荷不了,只能选择下意识的回答,认识。
在那一瞬间,燕北生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仅仅是那么一下然后就恢复了正常,他淡淡的说,你真的认识啊,看来你们那个城市的确很小。
我说,您怎么认识苏琦的。
燕北生说,哦,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你和她关系熟吗。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不是太熟,只是认识而已。
燕北生说,她过得怎么样。
我说,好像还不错,学习成绩很好,然后交往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说完这句话,我就一直偷偷观察燕北生的表情,但他却只是一笑,然后说,不错不错,苏琦这孩子一直都有很多男生追求。
之后燕北生便转移了话题,不再谈论苏琦。
我开始怀疑燕北生和苏琦的关系,但我其实并不希望我所怀疑的就是事实。苏琦从最初就对我明示她有一段不算光彩的过去,但她在和我恋爱后便不再重提往事,我不需要知道她过去的真相,也不会计较事情本身的意义,但我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车子开到餐馆,我和燕北生一起走进包厢。大人们开始热情寒暄起来,而满怀心事的我无心顾暇他们的话题,找个位置随便坐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我突然听见有个人在我身边说,在傻想什么呢。
我被这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是燕红。
我叫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燕红说,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燕红妈在旁边插话道,这个丫头干什么都是自作主张。
我只是附和的笑了笑。
饭局在融洽的气氛下开始,众人谈笑风生,而我仿佛显得格格不入,与前女友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别扭的事,偏偏两家人还摆出一付无比熟络的样子,仿佛我和燕红根本就没有分手。所有的莫名其妙再加上我对燕北生和苏琦之间关系的揣测,让我如坐针毡。
爸爸见我半天一句话都不说,于是教训我道,怎么办天都不啃声,还不快跟几个叔叔阿姨敬酒。
我无奈的站起身来,拿着酒杯向燕北生和燕红爸敬酒。
和燕北生碰杯的时候,他笑着对我爸妈说,小乐这孩子有前途,我看好他的。
我爸说,他那点出息,还不是瞎混。
我喝完酒,头一偏发现燕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意味深长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饭吃完了,大家散伙的时候,我瞅准四周无人便问燕红,你二叔为什么认识苏琦。
燕红似乎一点都不惊奇,只是说,苏琦没有告诉过你吗。
我说,废话。
燕红说,你不是说对苏琦的过去不感兴趣嘛。
我说,你二叔果真和苏琦的过去有关。
燕红说,你应该去问苏琦,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我说,你是不是故意帮我去你二叔电视台实习的。
燕红冷冷的说了一声,无聊。然后她甩下我径直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说,有些事情你迟早都要知道的,既然你说你是真的爱苏琦,不会计较她的过去,那么就应该勇敢的去面对一切。
我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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