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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踏浪行歌

[都市] 中国式骗局大全——在这里,读懂江湖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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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14:55 | 显示全部楼层
高树林带着哭腔说:“只能这样了。”1 }3 j) z) H9 b( D
   树桩让我跟着他去集市上卖一匹马,其余的人在山洞里等着我们回来。大家饥肠辘辘,我们临出门的时候,有的说回来给他带上大肉馅的包子,有的说给他带上油麻汤。油麻汤,现在的名字叫麻花,是那个时候一种昂贵食品。
, R' a0 f9 p/ ~  A% m7 h2 j4 v: F   我们牵着马走上集市,就是昨晚我们走过的那个集市。一夜大雪,遮没了道路,我们不得不仔细分辨,才能够找到昨晚那条走过的道路。( N% g6 k+ ]# G+ [1 ]* K2 W8 }
   走到集市上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我们饿得前心贴着后背,摇摇晃晃,几乎要摔跤了。集市上没有几个人,街道边的很多家店铺都没有开门。树桩说:“你喊吧,你不喊谁知道我们是干啥的?”4 }# h& r' l) q, s  {& b
   我问:“喊什么?”( m" g2 T  f1 c
   树桩说:“就喊卖马。”8 w& i+ G' Y! h/ [- ~- u* \1 ^
   我喊了一声:“卖马了。”声音迟钝绵软,像一根煮熟的面条。
: [) y" r* z% U' W. w% M   树桩说:“声音再大点。”
, z2 d6 N5 g; b! f; j   我加大声音喊:“卖马了。”
( a1 p7 [( z4 g/ v6 X4 U0 u( R   前方就是客栈,从客栈里走出了一队骑马的人,他们已经背对着我走出了十几米,突然在身后听见我在叫喊,就一齐回过头来。我突然看到,那队骑马的人中,有小千的脑袋,小千骑在一个人的身后,抱着他的腰。% O  r6 D& A5 s% C
   ………  [9 W5 c% v" i$ o/ c# j) J
   我们想卖马,没有碰到买主,碰到了抓我们的人;高树林他们在山洞里等着大肉馅的包子,没有等到,等到的是还是抓他们的人。4 h/ |$ H3 x! x1 _* O
   我们一起被投在了县大牢里。
* @' \7 ~2 Y4 E0 x* X
3 H* F0 J( X6 p* T( ?1 ]  五天后,我被从县大牢里放出来了,一同放出来的还有小千,其余的人仍被关在里面。小万被狗咬伤了,伤得很重,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 @, {2 F: W0 x" U0 B# Z
   用今天的话来说,我和小千都属于未成年人,免于刑事责任。小千知道他家在哪里,他爹正在从老家赶过来的路上,准备把他接走;而我没有家,我不知道王细鬼现在在哪里,王细鬼死了还是活着,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把马戏团当成了自己的家,后来又把翠儿当成了自己的媳妇,把老太太的那个家当成自己的家,然而,现在马戏团散了,我也不知道翠儿在哪里,也不知道老太太的家在哪里,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e% `8 h) E7 Q, E, Q4 G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索性信步走出县城,沿着一条道路向前走,后来,道路越走越窄,行人越来越少,天色越来越暗,我的肚子越来越饿。( j: n4 ]8 j( D* P0 o$ M
   太阳落下山后,我终于看到远处有了一座村庄,但是村庄不大,只有几户人。有两户人家的窗口亮着灯光,还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我想敲门进去,去他们家借宿,但是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闻着身上散发出的馊味,我犹豫了。我想,他们肯定会把我推出来。1 X0 F1 o9 |; A2 v3 u! E6 j$ b, M
   后来,窗口的油灯光熄灭了,孩子的哭声停歇了,村庄陷入了一片寂静,一轮月亮升上来,照着这座孤零零的村庄。月亮虽然是残月,但是村庄的一颗颗树木,仍旧清晰可见。
# M. z7 U1 v' X   我估计他们都睡着了,就悄悄溜进了村庄。站在村道上,我看到有一户人家的门楼盖得很高,而且是砖瓦结构,这户人家肯定就是村中最有钱的人家。我走到他家门前,轻轻地推了一下,门从里面闩着。这种大门很厚很结实,而且防盗系统完备,即使用菩提那种刀片从门缝里伸进去,也拨不开门闩,因为门闩有一个凹槽,上面插着铁钉。即使你把铁钉取掉了,也仍然推不开门扇,因为门扇下面还有门槛板在挡着。8 w! b) o6 R8 K+ n& L
   这种院门是那个时候有钱人家常采用的一种门,想要打开它,先要从里面拔掉铁钉,抽出门闩,起开门槛板,这才能拉开大门,大门是向里面开的。, A  s0 B: _% |% B# U! N' k
   这种门的防盗功能可以说非常完善。
$ y4 i: z8 @, X8 T   但是我那时候很瘦很小,我可以从门槛下钻过来。有着这种门的大户人家,每天晚上先关闭大门,插上门闩,再按上铁钉,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会落下门槛板。木门和地面有半尺高的距离,这是留给门槛板的,也是留给鸡的。因为鸡在村外觅食,总是要到天黑才会回来。大门关闭了,鸡就会从大门下钻进来。鸡回到家后,门槛板落下来,一家人才会去睡觉。) B, I& d5 C& ?5 o3 q( r
   但是这种门有一种缺陷,小孩可以从下面钻进去。那时候在老家非常贪玩,夜晚回家,王细鬼生我的气,早早就把大门关闭了,门槛板落下了。我和长工家的孩子回到家中,进不去门,就折根树枝,伸进门槛板下,将门槛板抬起,然后钻进去。钻进去后,再把门槛板放下去。
. i0 L  P" u/ r/ U( t   现在,我虽然长大了,但是在马戏团东奔西跑,食不果腹,起开门槛板后,照样能够钻进去。
+ g9 J; u) }* N1 S5 I5 V( H- A   月亮升到了头顶上,大约是夜半时分,我钻进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看到他家有五间厦房,厦房的旁边是一间低矮的房屋,那肯定就是厨房了。
% \  ~* K2 w- H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门前,摸到了门插门环的地方,没有上锁。农村的厨房门一般都不会上锁,即使出远门的时候,也只会锁上房屋门,插上厨房门。( K1 Q( ~/ i9 y. N( p, F4 @
   我将门扇抬起来,免得门扇和门轴摩擦发出响声,门扇无声地转动着,我走进了厨房里。厨房里有一张大大的案板,案板上放着一堆盆盆罐罐,里面分别装着食盐、食油、醋、辣椒面等各种东西,案板的旁边是灶火,灶火上有锅,锅上有锅盖。
  }7 A6 M  K$ X! r$ |8 _1 U; X   我一走进厨房,就知道如果有吃的东西,吃的东西会藏在哪里。那时候,我和长工的儿子回家晚了,总是偷偷来到厨房找东西吃。为了防老鼠偷吃,农村人夜晚总是把吃的东西藏在铁锅里,盖上盖子,这样老鼠就吃不上了。
* L+ X* D; G' R; ~3 M% O) w   我一手揭开锅盖,一手摸近锅中,突然大喜,锅里不但有松软的馒头,而且还有一盘炒菜。
! K# T+ e' i6 ?0 o   我来不及找筷子,就一手卡着馒头,一手端着盘子,吞一口馒头,舔一口炒菜。5 u& S& O8 n4 p* B# X3 {' I+ `

3 d& }* {6 ]$ i   我正在大吃大嚼的时候,厨房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P* ]- Z/ S6 A
   我吓坏了,身体贴着厨房黑魆魆的墙壁,一动也不敢动,脚步声来到厨房门前后,我听到了一声男子的嘟囔:“怎么连厨房门都不插?”然后我听到了插销和铁链的声响。+ P- R$ u6 n3 z4 K
   那个男人把厨房的插销插好后,脚步声继续向屋后响起,接着我听到了一阵怒气冲冲的撒尿声,然后,那个男人又耷拉着鞋子回到了房间里。
8 J4 M3 W% j/ d8 y1 m* _7 Z# X0 h   很快地,房间里响起了鼾声,然而我却焦急万分,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因为我被关在了厨房里,出不去了。
4 q& H' E- J/ i2 f' K& q0 c  {   我在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天亮后,我被人发现偷吃他家的东西,一定会被打个半死。怎么办?怎么办?夜晚很冷,然而我却急出了一头冷汗。( a3 P9 F9 M' j$ V
   后来,我发现厨房有顶窗,顶窗在灶火上方,是为了方便炊烟飘出。顶窗有窗扇,但没有关。我站在灶台上,灶台上放着板凳,我站在板凳上,就能够够着顶窗,然后爬上顶窗,溜到了院子里。
4 v* |0 [: J8 g   那家男人的鼾声继续响着,我拔掉插销,打开厨房门,从厨房里找到一个油腻腻的布口袋,把吃剩的馒头全部装进去,临走的时候,我又把灶火前的炭锨拿走了。炭锨长约一米,生铁打造,木制手柄,是用来给炉膛里添加煤炭的。这个铁锨我是用来防身的,它的长短大小刚好合适。
! T# @( B) c1 s& o5 C1 F! X: L& C& `5 @   我又从门槛处爬出了房屋,来到了村道上。1 H: f% |! D" _' I! Z4 B2 A) D8 v: g
   我担心天亮后,这家人发觉厨房被盗,会追赶我,所以就沿着一条小路继续向前走。' {+ i/ S" A$ g+ D
   走出了大约一二十里地,来到了一座小山下。月亮快要西沉,我看到山顶上有一座房屋,只有孤零零的一座房屋,我判断那肯定是寺庙。因为没有人会孤零零一家人住在山上,耕种取水都不方便。但是寺庙就不一样了,寺庙有香客供奉,不愁没吃没喝。
3 n- Z: u4 ^  N% X3 `9 H   我来到了山顶上,看到那果然是一座寺庙。不过寺庙已经破败了,山门倾颓,山墙坍塌,一个大大的佛字,也只剩下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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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走进寺庙里,能够闻到一股积年的尘土的气息,那种气息刺激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喷嚏声在空荡荡的寺庙里回荡着,显得有些恐惧。
3 J$ j, T8 ]( _8 g/ l8 q# S3 D   我手握着炭锨,寻找能够睡觉的地方,地上显然不合适,要是我睡着了,来只狼,把我拉走了我都不知道;佛像前也不合适,佛像的脚距离地面只有一尺来高,站在一个台子上,狼一跃,就能够跃上去。
5 j3 S( e+ k% l! V   找来找去,我发现只有香案上最合适了。香案有一米多高,刚好能够睡下一个人。
0 G3 k2 m) M, K4 T/ t   我困极了,就合身倒在了香案上,头枕着装满馒头的油腻腻的布袋子,怀中抱着用来防身的铁炭锨。
5 B0 X3 w: z" x" ]   我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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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梦中,我看到我回到了家中,家中大院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坐着两个穿开裆裤的孩子,一边一个,我问那是谁,长工的儿子说,那是我的两个弟弟,我走了后,娘就生了一胎两个的弟弟,怪不得王细鬼不救我,原来他有了两个儿子,我心里很不高兴。我走进家门,来到厨房,看到有很多好吃的,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我一看到好吃的,就忘记了王细鬼对我的不好,一步跨到案板前,双手捧起一只烧鸡吃起来。刚刚吃了一口,突然案板上的鸡呀鸭呀全都活过来了,争先恐怖地跑过来啄我。我赶紧就跑,屁股上还是被鸭子啄了一口……
- g) H9 |& @# j3 k  v   屁股上的疼痛让我一下子醒过来了,睁开眼睛一看,看到天色已经大亮了,寺庙里站着好几个人,他们的头一齐凑到了我的脸前。
* ^5 ]' a, s8 R! t4 _# s   一个眼睛滚圆的人用枪管捅着我的屁股,他说:“这小子梦见什么好吃的了,一直砸摸着嘴巴,叫都叫不醒。你看看,口水流了都有二尺长。”7 j' _3 ^: @0 p
   其余的人一齐哄堂大笑。) n! Y1 X' ?) |# ]9 Y
   我知道他们是在取笑我,就非常不高兴,我没好气地说:“我梦见吃什么,管你们什么事情。香喷喷的烧鸡才吃了一口,就被你们吵醒了。”
" l/ v6 K/ t# A   他们有一齐笑起来。
; Q) T" \5 G' Q" l7 N( m   一个长下巴的人问我:“说,哪里来的,怎么会睡在寺庙里?”
  e0 O; G! e" |+ k+ [# Q7 g   我说:“我哪里来的,管你什么事情?”( u8 g  i7 ?. L( f
   长下巴的人举着手中的炭锨说:“这是我家的炭锨,你说管不管我的事情。”
' m8 C2 A1 g7 p$ e- D   我一想,坏了,昨晚偷了他家的蒸馍和炭锨,人家找上门来了。这可怎么办?我怎么就这么背啊。我的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就说:“凭什么说是你家的炭锨,这明明是我家的炭锨。”
; ^: b  {" R& F6 a' A3 A) p6 Y   长下巴说:“这臭小子又滑又硬。我家的炭锨上烙着‘陈记’两个字,是陈家村的陈老铁匠打的。陈老铁匠打的每件铁器上都烙着‘陈记’的字样。老铁匠说,标着‘陈记’字样的铁器,要是用不了三十年,他家自愿退钱,另打一副送给你。我家这个炭锨啊,还是洋鬼子进京,老佛爷落难西逃那年打的。”- r* @0 @' ~  i6 P' ~0 z
   坏了,撞到了人家的枪口上,这可怎么办?我争辩说:“我家的炭锨也是陈家村的陈老铁匠打下的。”- v8 B# d% W. c" f7 w) V
   长下巴动怒了,他说:“陈老铁匠长什么样子?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他家门前是两棵什么树?”
( h+ Z: R# ^& i   我瞠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c8 N6 j( v2 P+ [
   长下巴又说:“还有这个布包,是我家厨房的,挂在墙上放大蒜的,怎么也跑到了你这里?连这蒸馍都是我家的,我能闻出来,就是我家蒸馍的气味。臭小子,好好说,是不是偷了我家的东西,要不然一刀剁翻你。”# u, R5 A6 ]. a
   我吓坏了,不敢再和他说话。我问圆眼睛:“你们是干什么?”8 l+ {# p  H  g
   圆眼睛抖动着手中的快枪说:“我们是巡夜的。”8 [% y- u; x7 x1 m: r' W
   真是倒霉透顶,冤家路窄,连夜跑了一二十里,总以为安全了,谁怎么碰上了巡夜的,而巡夜的人里恰恰就有他。
% j& N- ~5 A3 `3 i$ e: }   长下巴问:“什么时候偷了我家的东西?还偷了什么?”' b1 W. g* O5 W0 |9 u
   我想,我昨晚去他家偷东西,他居然不在,看来他还没有回家看过,我想了想,就说:“这是我昨天下午在山下捡拾的。”) W$ ~9 r6 p$ o( J& n+ q1 f
   长下巴踢了我一脚:“妈妈的,这臭小子满嘴谎话,你给老子再捡一个看看。”2 z* d' A- F. o1 m  N8 P$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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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现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 o9 ?" i8 P; {! H+ k& @) h1 ?5 l   长下巴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偷了我们家的东西?还偷了什么?”
( f3 R; R6 c) }% a: Z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因为饿,才去你家偷;我在你家厨房偷了几个蒸馍,偷了炭锨,我再没有偷什么。”
2 Z/ Y2 }& h! H3 I   长下巴打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他说:“跟老子下山去,老子去家里和你对证。”( J# M9 e; B- S' b- U' u2 K
   我向圆眼睛他们求援,但是圆眼睛他们对我看也不看,好像完全就没有我的存在。没办法,我只能跟着他们下山。
1 g7 }/ l6 P% v. I2 r   山下,有他们的马匹,他们骑着马匹在周围几十里巡夜。长下巴用一根绳子把我的手腕捆着,拉在马匹的后面,向着县城走去。我冷得瑟瑟发抖,但是我的心更在发抖,我不知道来到县城后,他们会把我怎么处理。我刚刚被从县城放出来,如果这次再进去,会不会永远不再放出来。过去在私塾学堂的时候,老师说过: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跟着马戏团做了多少坏事,他们能够放我离开,如果我这次再去县城,就成了再三再四了,会不会砍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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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在紧张地思虑着,前方出现了一个骑马的人。马跑得很快,马的嘴巴里喷着白色的热气。那个骑马的人看到我们,就滚鞍下马,他对着长下巴说:“老爷到处寻你,你在这里。快点回去,你媳妇昨晚生了个大胖小子。”
2 a- O/ U7 w: U9 a# E# _: j2 _- q   长下巴高兴地喊了一声,其余的人也跟着喊。! c, g4 Q+ Y% ^6 _
   我一听这话,感到很奇怪。昨晚我就在他家的厨房里,怎么没有听到动静,怎么就给不声不响地生出来了。我听见长下巴问:“我爹家怎么样了?这个小贼昨晚进了我爹家。”
: h4 |- Y6 M6 p. _" M3 J   那个人说:“老爷早上起来开门,只看到门槛被人起开了,厨房里丢失了几个馒头,灶火前不见炭锨,再没有什么。”% h  t, @/ z! X* X
   原来我昨晚走进的,是他爹家。
, ]3 p% o( M- F2 D3 r0 }* J" K% [: y   长下巴转身对着我说:“老子今天高兴,就放你一马,以后再别来老子地盘了。再要是见到你,砸烂你的狗腿。”4 t" j8 x0 [) v0 ^/ a
   长下巴下马解开了捆绑我的绳子,我的手一松开,就转身走了。回头看到,他们打马奔出了很远。
  c: t6 ?6 X( \5 g/ K   我站在旷野上,天高地迥,嚎哭无穷,不知道该去哪里。& |- R) m6 C- M9 u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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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肚子里非常饿,但是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在寒冷的冬季,冬季的地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夏季有小麦,秋季有瓜果,有玉米红薯,而冬季白茫茫一片,连地上的虫子都找不到吃的,只能陷入冬眠状态。
4 s3 V" T' X% V! A5 }" g$ y   在老家的时候,我和长工的儿子曾经在冬季灌过田鼠。田鼠是一种狡猾的动物,它会在丰收的秋季给它把漫长的冬季需要吃的东西全部储藏好,然后在漫长的冬季里躲在洞穴里,连鼠洞也不出。我们从家里抬来满满一桶水,找到田鼠洞,灌下去,喝饱了的田鼠就会慢悠悠地爬出来。
' z5 d, u( r+ _: A$ M+ e: W   现在,我又想到了灌田鼠的好办法。
- Y: H4 {/ w1 \   我走到中午,看到了一条河流,已经解冻的河流在淙淙流淌,我沿着河流边的田地继续向前走,看到土埝下有一排排的黑洞,每个洞口只有手臂粗细,我知道那就是田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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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河流边,有一个打碎了的瓦罐。那时候的人去河边打水,有的用木桶,有的用瓦罐。我用瓦罐盛了半罐水,然后来到田鼠洞边,倒下去。水面先与洞口相平,然后突然降了下去。经验告诉我,先是田鼠在用屁股抵挡着水流,抵挡不住后,就会逃进鼠洞里。我挖过田鼠洞,我和长工的儿子曾经一人拿着一个铁锨,把田鼠洞掘开,我们看到田鼠洞的构造非常精妙,先是向下延伸,到了中途后,有一个伸向斜上方的洞穴,那是田鼠用来储存粮食的地方,所以,用水来灌田鼠洞,水太少了不行,因为水都流到了下方,而田鼠躲藏在储藏室里,安然无恙。
$ Y  b& G, Z! }/ U% e* X  V   我拿着破瓦罐,又来到了小河边盛水。我不担心田鼠会趁机逃走。事实上,田鼠生性多疑,它是不会逃走的,它怀疑灌水的人守在洞口,专门等着捉它,所以它不会逃出来的。
7 t1 V9 O+ w2 Z. s! X   我又把一瓦罐水灌下去,这次,水面依然与洞口相平,但是,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突然下降。因为第二次的水已经淹没了储藏室和田鼠了。6 e0 p& ?1 h/ K" d
   现在我需要做的,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田鼠爬出来。
8 e# V: ?/ x$ |9 F2 e$ |   大约一袋烟功夫,田鼠湿漉漉地爬出来了,它的肚子像个孕妇一样肿大,里面全是喝饱的水。在深深的洞穴里,田鼠以为它能够把我倒下去的水全部喝进肚子里,所以拼命喝水。等到它喝得头晕目眩,才醒悟过来,这才慢悠悠爬出洞口,想逃得一条性命。: z4 l9 s8 q5 J. p5 ~& j+ R6 y2 B
   我看着田鼠终于爬出洞口,再也没有力气迈动一步了。我抓着它的尾巴拎起来,它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x" \- C: T) _+ {: t
   有了田鼠,但是没有火苗。
: L5 N7 b7 b, F& ~4 O   我再饿,也干不出生吃田鼠的事情。+ _% i/ ]! v# h6 ]
   我提着田鼠向前走,每个遇到我的大人都闪在一边,他们不知道我这个打鼠英雄是个什么来头,而遇到的每个孩子都喜滋滋地迎上来,想要看我手中的田鼠。, m- \( H4 k/ B6 X: A% h; M: g1 U
   来到了一座村落边,村边两个玩耍的孩子看到我提着田鼠,就高高兴兴地跑过来。我问他们:“你们谁家有火?”$ C" t, x! h7 M# d. G
   一个孩子举手说:“我家有。”
' j4 S1 @9 J$ h1 `   我说:“你取火过来,我请你吃烤肉。”
  \/ I" m0 k$ {/ ^* _# L7 N. n2 b" q   那时候没有打火机,没有火柴,但是每个村庄里都有火印子。所谓的火引子,就是把北方常见的艾蒿拧成绳索一样的长条,用火点燃,艾蒿会慢慢地燃烧,因为拧得很紧,所以只能看到火星,而没有火苗。火引子也只有村中有钱人家才有,每逢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从火印子上引火。火引子要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燃烧,否则就不能做饭吃了。那时候我还见过火石火镰,用火石火镰相互撞击,蹦出火星,火星点燃易燃的线绒,会有火苗产生。但是,火石火镰非常罕见。绝大多数的村庄还是采用火引子。  E6 o: Q4 n, O; v7 Z1 n
   我把田鼠放在地上,用泥巴糊住它的全身,然后从地上寻找柴禾,较好燃烧的荒草,较难燃烧的树枝,都是一会儿要用到的燃烧物。我找到了一大堆柴禾,等着那个孩子过来。
& D* O! Y5 E! ]  V   一会儿,那个孩子拿着火引子过来了,我先把荒草点着,等着火焰腾腾燃烧的时候,再把树枝架上去。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我心中充满了惊喜。1 Z( i* h% o1 @; H% |
   树枝烧出了一大堆灰烬,我用棍子把灰烬拨拉出一个挖槽,把糊满了泥巴的田鼠放进去,然后再用灰烬埋住。8 u5 {6 O. s, C+ U8 }' {
   一股烤熟的香味袅袅升起。
0 k% |) e" a: b+ D   我担心田鼠不够我们吃,又问他们:“家里有红薯没有?”
! ~8 V) U4 m( W8 `) l, z( Y+ ~7 ]8 [   他们争先恐后地说:“有。”' \; W' T& I. }7 {6 \; ~
   我说:“每人拿两个大红薯过来,红薯拿来后,就能吃烤肉了。注意,别让你家大人看到了。”
0 Y4 d' Z/ p# u: B3 {7 I   两个孩子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我闻着愈来愈浓的烤肉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阳光很好,照在我的身上,一股久违的幸福覆盖了我的全身。: R# {' y/ F8 b7 w$ Y+ g" m
  t" o+ s: Q2 b6 a9 ?
   那两个孩子对我很崇拜,他们觉得一个能够把田鼠从洞里灌出来的人,绝对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所以,他们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们每个人拿两个大红薯,他们果然每个人拿了两个大红薯;我让他们不要告诉家人,他们果然没有告诉家人。- h/ \# ?: }9 q' L% X  ^2 b0 [
   估计田鼠烤熟了。我把田鼠刨出来,用外面已经烤得炸裂的泥巴剥开,泥巴带着田鼠的皮毛一起被剥开了。田鼠的肉很像很细,比猪肉要好吃多了。4 _  T4 C3 f* ?2 E+ `) F# W" V
   我们三个人吃完田鼠,仍然意犹未尽,我说:“大家一起捡拾柴禾,吃烤红薯。”3 v1 i, J( W! y9 J
   他们又高高兴兴地捡拾柴禾了。! i2 D) R' O! K1 |. I2 b
   我把柴禾架起来,火焰又腾腾燃烧起来,我把红薯扔在了火堆里,看着火焰舔舐着红薯,看着红薯红色的皮变成了黑色,红薯那种甘甜的气味,也飘散了出来。0 A* w: Y& t' U9 C" e3 |# e
   红薯烤熟后,我们把外面一层烧焦的黑皮剥开,红薯瓤子已经被烤成了白色,咬一口,很面,很粉,那时候我觉得世间的美味,莫过于如此了。
9 a, M  R; h3 q5 \! J# j% I& j1 k( ^0 n   红薯吃完后,我想再向他们要点红薯,以备下次吃。可是,村口出现了一个女人,他在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和我一起吃烤红薯的一个孩子应声跑了过去,另一个孩子也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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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 @" z) e& ?# T   现在,剩下了我一个人。9 y* c6 o/ M& s
   那天下午,我在那座村庄踅摸来踅摸去,盼望着会在村道上遇到那两个孩子。如果能够遇到他们,我的下顿饭就有着落了,因为他们吃了我的田鼠肉。! {4 J+ P3 R8 ]- @7 l4 B1 b
   可是,等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有看到他们再次出现。2 ~2 @; N3 K9 C" I. |" S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赶路。8 Z; H/ ^$ Q# A! |7 |
   翻过一道丘陵,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县城。县城在小盆地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大。
) U2 J/ w& ^+ i: u& a   有县城的地方,一定就有我吃饭睡觉的地方。
+ U9 E) V5 `% Y, ^8 _; z+ q+ v- l   在县城城门口,我看到一个年轻的保姆手中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应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从他的穿着打扮能够看出来。他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金项圈,这个金项圈看起来就很值钱。9 J  u. f+ Q3 p" W8 ~, a6 X, G& A
   从城门里闪出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我看到他对着小孩做鬼脸,逗引得小孩咯咯大笑,他说:“我娃长得真俊哪,世界上再没有比我娃更俊的娃娃了。”小保姆听他这样夸奖自己怀中的孩子,也开心地笑了。6 ^9 y& v) V9 f8 C" U# O
   中年人把孩子脖子上的金项圈摘了下来,然后对着孩子说:“叫伯伯,快叫伯伯,叫了伯伯我就给你。”& p( w5 @& Z& F8 |* r, K' x
   保姆说:“还不会叫呢。”
, `' I+ G5 K; `  z$ J0 M   中年人说:“咋不会叫嘛,上次在他家我都听见他叫了。”. O7 O) L, ]; }8 M& _3 |# g! u6 Z
   保姆以为这个中年人是孩子的亲戚,就乐哈哈地看着中年人的表演。3 }4 w# b% G( X% w; f( w6 H- i- N1 B
   中年人做着要离开的姿势,对孩子说:“你叫了伯伯,就给你。你不叫,可真的走啊。”
1 S  W$ f8 F! k( f5 ~/ J   孩子看到中年人和他在玩耍,就呀呀地欢叫着。. K* G6 f% p+ Y; @7 z2 n& w4 j
   中年人拿着金项圈藏在了城墙外,口中叫着:“走了走了。”突然闪身出来,孩子看到他突然出现,认为是在做迷藏,所以高兴得手舞足蹈。9 t1 o8 q# b4 s- b- b( L: m$ [' M) q
   中年人走进城门,把金项圈戴在了孩子的脖子上,又夸奖了几句孩子的长相,然后又把金项圈摘下来,走到了城墙外:“快点叫伯伯,不叫就走了。”
: ~' d- y/ F& s. r4 ]   这次,中年人在城墙后呆的时间更长一些。
3 u6 ^  ?# [+ L  e- @: E   孩子和保姆等着中年人出现,中年人突然再次从城墙后出现,大声叫着:“伯伯来了。”孩子又被惹得哈哈大笑。
6 d6 }( ?( q6 I; W0 Q+ C   中年人又把金项圈套在孩子的脖子上,然后又夸奖了几句孩子,再次把金项圈摘下来,藏在了城墙后。
! j  q5 _; \& R9 Z# F4 m  K7 _$ [  L   保姆和孩子都等待着中年人再次出现,然而一直没有等到他出现。保姆抱着孩子急忙跑出城外,这才发现城外早就没有了中年人的影子。
. r0 `# Q# B. R   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中年人轻而易举地骗走了孩子的金项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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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那个骗走了孩子金项圈的人给了我极大的感悟,我亲眼看到一个人能够依靠小小的骗术,轻而易举地骗走了一件很值钱的东西。我虽然年龄小,但是我知道金子是很值钱的,那个金项圈就更值钱了。
- x% X5 H6 `4 o3 F   我想,这个中年人为什么能够骗走这个金项圈,根本的原因在于骗取了小保姆的信任。只要取得对方的信任,那么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2 {3 ]/ x" J( w$ B+ k$ E
   其实这就是骗术的诀窍。世界上任何一种骗术,都是首先需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后来的很多年里,我想这个下午自己看到的想到的,我觉得我有当骗子的天赋。这么深刻的道理,而我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居然想到了。6 f# R, d5 [) P* e. G( m9 |; S
   马戏团以前是偷,而中年人是骗。偷有很多风险,比如害怕被人发现,被狗咬住,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而骗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因为他取得了你的信任,你乖乖地就把钱财送到了他的手中。骗比偷来钱快得多,骗比偷来钱也简单的多。6 y' ^$ S' h% t' H, T% I) m' I8 b
   这天下午,那个中年人是我的启蒙师傅,我在这里得到了人生的感悟。
9 c; v- ?8 m& i0 w7 F   这一生我要做骗子,不做小偷。
; a9 }6 Z$ @5 t% f9 S9 ~   那天晚上,我走进了县城里,看到一家饭店门前的炉火还没有熄灭,上面加盖着厚厚的一层沫煤,我就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不再寒冷的夜晚。可是,我刚刚把全身烤暖和,从街道那边来了一群丐帮的人,他们一个个拖拉着棍棒,看到我站在炉火边,就用棍棒驱赶我,我害怕挨打,赶紧离开了。1 H0 d$ d/ B1 L
   丐帮中的一个人说:“这是我们的地盘,你滚远点。”
& u& M. t) k- V  c; B   我只好包紧棉衣,走进了街道畅通无阻的风中。后来,我来到了城隍庙门前。我想这里面肯定没有人,就推门走了进去。& H! G2 G+ u) `! Z/ e9 f2 Y
   昨天夜晚,住在庙里,被人捉住;今天晚上,再次住在庙里,我担心再次被捉,就用门口的石凳,顶住了庙门。, N* ~2 E7 l  U% H' I0 @
   我再次躺在香案上,舒舒服服地摊开四肢,想好好睡一个安稳觉,突然,我听见佛像说话了,他说:“小施主,你为什么睡在了我的面前?”
# t. P: `/ Z# b* \   我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出去,庙门已经被石凳堵住了。. b, l- v2 E& t( q* D5 L4 T

& n8 F  H, }! V, A   我跪在地上,浑身像筛糠一样,此刻,这座散发着陈年烟味的城隍庙里,只有我和一尊会说话的佛像,恐惧像寒冷一样覆盖了我的全身,难道是我做的坏事太多了,惊动了神灵?我想大声呼救,可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喊不出来。其实,就算我大声喊出来,也没有人能够听见的。每座大小城市都有一座城隍庙,每座城隍庙都修得非常宏伟阔大,而且城隍庙一般都修建在城市里人烟稀少的地方,因为每年盛大节日,比如春节、清明这些节日,前来城隍庙求神拜佛的人非常多,修建在闹市区会影响交通,而且也会有火灾隐患。
" H2 }; ^% C$ r* w   佛像又说话了,他说:“我看出来,你做了坏事,是不是?”" C5 u$ d, L) u8 w7 `
   我想起了自己在马戏团的日子,赶紧呜呜答应了,点点头。
! Y& E9 {5 q/ ]$ W3 L" D2 @+ e' e   佛像说:“我现在问你什么,你要如实回答什么,你敢有半句谎言,就马上七窍流血而死。”
  k! {0 [4 g8 q+ w   我又赶紧呜呜地答应了。( ]0 ]3 T) e' F; T- e' r+ u9 Y/ u
   “你从哪里来?”
% \& l2 P. S; _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人贩子贩卖了,我想不起老家的名字。”
. K) g- D3 u2 f7 S. \& D! S   “你叫什么名字?”  s& z( v5 {5 J, ?: k5 D9 t% T8 P
   “我叫呆狗。”
! n( y* [: \3 O8 o! ?   “嗯,是呆狗,呆狗的所作所为,我这里全部都有记录。说,你都做过哪些坏事?”
+ t% H& `- S, c* q8 ?0 @   我仔细想了想,感觉自己做的坏事确实很多,这些坏事都说不出口,然是既然佛像在问我,而且我做的所有坏事他全都掌握了,我就不再隐瞒了。我从在马戏团里做眼线开始说,说到吃了翠儿的**……
* O$ b5 b9 m* u   “翠儿**大不大?香不香?翠儿长得漂亮不漂亮?”8 g7 y: p" E& ~, i
   我说:“翠儿非常漂亮,我再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了。她的**又大又香。”
# I0 V: p: R, P   佛像突然嘎嘎笑起来,他说:“小小年纪,居然敢犯yin戒,你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到时候,你要被野狗分吃了。”
& f- k/ J' z5 z/ ?   一听到被狗分吃,我就非常恐惧。我见过狗吃死尸的情景。有流落异乡的人死了,本地人匆匆掩埋,第二天就被野狗刨出来吃了。吃了人尸的野狗,眼睛通红通红,见到活人也会扑上去攻击。
5 U5 W% _6 @' O1 i/ s; e   我连连叩头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野狗吃。”+ t2 _+ J' q4 l8 L9 w
   佛像说:“不想被野狗吃,也可以,把你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放在香案上,赶快离开,不准回头。一年内不能再来这里。如果你回头,如果你回来,报应立刻兑现。”! Z& H, `6 M; e# Y, b
   我哭哭啼啼地说:“我没有钱。”( I7 S  |2 J: \3 E

9 |5 o- C0 b! D( ]. c; ^" s8 l   佛像好像很生气,他说:“你有什么?”0 Y  i4 |2 h3 P, |; A; J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身上除了这件棉衣,再什么都没有了。”
% D  c1 Z" K$ A3 a   佛像沉默了一会儿,说:“也罢,你转过身去,面对庙门,我踢你三脚,你就免除了血光之灾。”5 _7 q* O' {# S& r- X9 a4 O' [: X
   我顺从地转过去,面对着庙门,等着挨踢。佛像那么高大,他的腿脚那么粗,他要是踢我三脚,还不把我踢散架了?可是,我没有钱给他,只能挨踢了。* n5 k% W* g! d% `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在我的身后停止了,然后,我的屁股上挨了种种的一脚,我疼得想喊,但不敢喊。
4 z8 S/ J, J: Q/ F- g   三脚过后,身后那个声音说:“转过来。”
( J8 n! @% A8 Q4 y  I   我转过身去,突然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黑影。
+ S6 I% M7 w% t6 c8 w
2 Y1 V4 o  E4 `) D( z# s3 q   我正在疑惧中,黑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我说:“怎么样,我这个骗术怎么样,你上当了没有?”
5 T1 S" r- o5 F   一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人,我不再害怕了。我生气地问他:“为什么要捉弄我?”
4 w) |/ A& e4 X* K   那个人狂妄的说:“捉弄你?我要捉弄世间所有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草根百姓。你知道我是谁?”
) Q% i  i: d3 q. ^   我问:“你是谁?”
; i0 X6 e4 r1 b  a9 q/ z1 t   他洋洋得意地说:“我是相术大师。我略施小计,你就中套了。今晚你要是个公子哥儿,还不把身上所有东西掏给我。”, E1 o9 `+ p/ m4 o
   我听说过相术,相术通俗地来说就是算命的,预测人一生命运,为人避灾求福的那种人。这种人经常游荡在乡间的道路上,他们走路像风一样轻盈,寻常人哪里能够和他们搭上话,他们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事实上他们就是高深莫测,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整天在想什么。) e  n; K, `' z, D" o+ _
   我走投无路,才来到城隍庙栖身,而相术大师怎么也会来到这里,我感到很疑惑,就问他:“你夜晚来这里干什么?”
+ G# W+ ]- h3 x# x) J   他说:“今晚我们能够相遇,就是有缘。你无家可归,我也无家可归,我们以后搭伴行走江湖。行不行?”
3 n3 R3 n0 r" X/ b- }# t) z   我心花怒放,能够和一个相术大师一起走江湖,这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美好事情。我赶紧说:“行行行。”" ^4 m8 o8 C' S  U1 E! B
   他说:“你把你的一切告诉了我,我也把我的一切告诉你。我好上了一个女人,前天晚上在她家睡觉,后半夜的时候,他做生意的男人从外地赶回来了,把我堵在了房子里。我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都给了他,才放过了我。那个地方呆不成了,我就来到这里了。”
( v+ a. z1 L; h* J7 u   原来他也是一个穷光蛋,我也是穷光蛋,我感到自己的腰身一下子挺直了起来。我故意大咧咧地问:“你一个大男人,穷得叮当响,怎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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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哈哈大笑,轻蔑地对我说:“你居然敢嘲笑我?好吧,今天赶在午时前,我拿回来一百块银元。”
2 X8 V0 ^( T! w' M2 `& V   我也哈哈大笑,我说:“我见过能吹牛的,没见过能吹到你这种水平的。”+ Y$ c5 F4 }/ T% n4 T4 u' t3 K# V
   他说:“你敢小看相术大师?好的,天亮后,你跟着我,一句话不要说,看一百块银元在午时前怎么进我的腰包。”3 t; B, ]  J" ]" |0 y9 w
3 H0 f& Y* Y) S* W
   这个人叫凌光祖。他娘生了他,他爹给他取名光祖,目的是为了光宗耀祖,他是个坑蒙拐骗的相术大师,他家祖上真的是光芒万丈啊。# r/ D% f$ ]2 @$ j' U) p, U
   菩提很忌讳说偷,他把偷叫做取。他说世间钱财无数,总是在人们的手中流转,你能从别人那里取,我也能够从你这里取。钱财不是谁他妈给谁生下来的,所以我从别人手中取走合情合理,因为你也是别人手中取走的。" }" f/ d& v# c/ a- e/ N, @
   凌光祖丝毫也不忌讳自己的骗术,他说他的钱就是从别人那里骗来的。他认为世间所有事物,其实就是一个骗字。婚姻是欺骗的,婚前把自己的缺点全部掩盖,婚后一切暴露无遗;至于那种包办婚姻,更是彻头彻尾的欺骗。友谊是欺骗的,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没酒没肉,没有利用价值,谁和你当朋友?亲情也是欺骗的,父亲在孩子面前假扮成正人君子,孩子在父亲面前假扮成乖孩子。至于和其他人的交往,更是无处不在欺骗。官员假公济私,暗地里中饱私囊,是欺骗;军官为了升职,让士兵充当炮灰,是欺骗……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欺骗;世间所有人都是骗子,大骗子坐在庙堂之上,人五人六,接受别人的顶礼膜拜;小骗子终日碌碌,见人点头哈腰,也不过是为了一碗饭吃。9 }" B. S7 r4 [7 ^5 d6 n
   凌光祖问我:“你现在说说,世间谁不是在行骗?”
# ~' U8 g, k5 m7 T0 m7 r   我想了想说:“是的,都是骗子。”
( s& _# C1 x5 i  N# K- B! ?   凌光祖说:“人人都是骗子,但没有人承认说自己是骗子。只有我承认自己是骗子,所以我是世间最光明磊落的那个人。”
, f, t) Z1 c( {2 m- W   我说:“我也想行骗,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行骗。”$ ]' I& w+ G, R8 d! Z
   凌光祖说:“你以前做过眼线,你以后继续做我的眼线,跟上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M8 G+ c2 K. g% C' w$ I
   我说:“那太好了。”/ I) o% Y6 N6 ?$ U* q
   那天晚上,我们在寺庙里说到了很晚,黎明时分,我们才曚昽睡去。
& m( C1 j# N- j" g+ {9 q% D9 \   我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很高了,我想起了凌光祖昨晚说的话,他说会在今天午时前拿到一百块银元,现在距离午时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怎么拿到呢?! ]1 _( g0 p( u: c* C
   凌光祖看到我睡醒了,他从庙门外不慌不忙地踱步进来,他像个行吟诗人一样悠悠说道:“东方明亮,西方阴暗,云层厚重,不日将有大难降临。”
$ q. K( F" \* [5 a# E" Z+ V8 c5 a2 |, ^   我没有接过他的话头,我故意问:“现在到午时还有多久?”
6 `& @" z) r7 b; c8 x   凌光祖说:“早着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午时拿回一百个银元吗?你不相信我?“
8 e; u9 X) i7 [+ v) h. s   我说:“你从哪里拿银元?”- O- ]* n7 K5 u: y9 c
   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 j) C( z% k+ u4 \) F   我从香案上爬起来,想着他会催我出门,没想到他居然说:“庙前有香炉,庙后有水井,把香炉洗干净,盛上水,架柴烧开,喝饱水再出门。”
, f( `6 t  d$ T   我说:“我饿,我不想喝水,我只想吃东西。”( L; b' q3 C2 f% E, O
   他说:“我也想吃东西,午时后保证让你吃上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还用热水把肚子填饱。”
) e* v/ Z1 @8 |; a$ Y4 G- p7 e   为了能够在午时后吃上他的东西,我赶紧按照他的去做,烧开了半香炉开水。; m% E. n4 A: Q2 G! n3 n9 Z
   我们用热水填饱了肚子后,就出门了。走到一道街巷后,凌光祖让我在巷口等着他,我害怕他跑了,就坚持要跟着他,他说:“我去有钱人家的屋里,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不用问就是个叫花子,人家会让你进门?”% q$ o& F+ C/ A% w) N
   我看看凌光祖身上那套新崭崭的棉衣棉裤,和凌光祖用水抹出来的发型,自惭形秽。我说:“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9 g5 o3 ^% }' @; ?: p
   凌光祖不屑地说:“一百块银元,好大一堆,我还等着你给我扛着呢。”
( R' d$ H% X8 C, h; ]   凌光祖走进了街巷中,我站在街巷口观望。
& b) r- Q' M) D( l* g   那天巷道是弯曲的,我看了一会儿,就看不到凌光祖的背影了。巷道里走来了几个和我年龄一般大的孩子,他们看到我,就向我丢石子,骂我是叫花子,我也向他们丢石子。可是他们人多,我架不住,被他们追得满街乱跑。: D2 l# l& k6 d- a; p& p' k
   后来,估计那几个孩子走远了,我又觅路来到街巷口。一来到街巷口,就看到凌光祖站在那里,他把一个白布口袋丢给我,意气风发地说:“一百块银元,不多不少,替老子扛上。”
& L- ?6 l7 E4 ~6 U# X, K6 L3 f% f: m! z+ r
   我抬头看看太阳,还没有升到头顶,也就是说,此刻还不到午时。- V2 J& c7 D% p/ B
* o6 b3 K3 l* D7 N* x1 z" T  J  T  i
   我打开白布口袋,看到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元。我惊异地问:“谁给的?”
) Q( N! A( a0 t+ R* M$ U   凌光祖说:“此地不宜多说,先去吃饭,去最好的饭店。”
+ |$ l4 J' L) Z" J3 B/ k0 W) i   县城最好的饭店,其实就是一座临街的二层楼房。那时候县城的人每天都只吃两顿饭,午时不是吃饭时间,所以,我们在这个时间段走进去,饭店里空无一人。$ d% l' V" o- R7 G
   我们找到一个临街的窗口坐下来,坐在这里,能够俯瞰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还能看到远处的建筑物,包括昨晚我们睡过的城隍庙庙顶。
' W: ~- L: l3 L, Z& }+ d. q" k   刚刚落座,我就急切地问:“谁给了你这么多银元?是不是你家亲戚?”
' [8 [7 ?- H0 I, w   凌光祖笑着说:“亲戚?亲戚都是互相利用的。能用上你,你就是亲戚;用不上你,你就不是亲戚。亲戚就是世间最势利的那类人。”
' |, {1 R, r- S5 N# u   我问:“那是谁给的?”5 s7 V$ \' F. M6 E) L) o1 R+ I
   凌光祖说:“说来话长。”5 A& p8 @! t' t( o2 W4 C
   小二给桌子上送来了茶果,是一小碟小果子,一小碟葵花籽。我一看到小果子,满眼放光,抓了一把放进肚子里。小果子,是一个个的小面团,比指甲盖还小,用油炸熟,沾上炒熟的白芝麻,就成了一种很美味的糕点小吃。( c, Y% G6 j$ G3 I) Z
   凌祖光说:“这是县城最高档的饭店,你看看你那个饿死鬼的样子,还能不被人笑话?”2 T! V, p) `# c' G
   我偷眼望去,看到两个小二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捂着嘴巴偷笑,那一定是在笑话我,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N* H7 a2 A* B5 \
   凌光祖和我一样,一晚半天都没有吃东西,但是他很沉稳,大腿压着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夹起一颗小果子放在嘴巴里,用一种倨傲的眼神斜睨着小二。凌光祖说:“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有钱人了,你得像个有钱人的样子来。吃完饭再给你买身新衣裳,把这身烂皮丢了。“
4 _, w8 w* Y  v1 l. D" A/ F: L   我高高兴兴地点头称是。; p* V" Y& w5 [0 S* O! |1 @8 e* I4 S
   我问:“谁给了这么多钱?”# b9 y9 t* q0 B; |2 X# B
   凌光祖斜睨着四周,看到周围没有人,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座县城有一条仁德巷,巷子里住着一个高老太爷。高老太爷家财万贯,但始终有一块心病,没有后。高老太爷在五十岁的时候,娶了一房小,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可是这个儿子是羊癫疯。”
% ^0 Z6 J! z$ Y9 d   小儿端来了两盘炒菜,一盘洋葱炒肉,一盘酸辣白菜,又端来了一盘馒头。凌光祖咬一小口馒头,夹一片洋葱。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尽管我的肚子见到肉片翻江倒海般地欢呼,但我也只能夹着洋葱,装着不喜欢吃肉。
. o0 t0 ^( H: M; }% v   凌光祖接着说:“高老太爷为了治愈独生儿子的羊癫疯,走了很多地方,上北京,下南京,用了各种偏方,都治愈不好。高老太爷后来说,谁能够治愈儿子的羊癫疯,愿捧出万贯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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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听到这里,就自作聪明地说:“我知道了,你治愈了老太爷儿子的羊癫疯。”
7 Y, j9 o6 M9 `  C! S   凌光祖说:“我要是能够治愈,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吃洋葱炒肉了。”
3 N, ~! P- I8 D) C3 L3 K   我问:“那是为什么?有人治愈了吗?”
: e3 t7 p4 G* x3 D4 y8 v; A* M   凌光祖不回答我的话,他依然慢悠悠地说:“我三年前就知道高老太爷的这块心病,所以我三年前就开始留意他。但是,这三年来,我一直没有找他,今天早晨,我才去找他。”) z* M8 E% U9 s
   我问“你怎么找他的?他为什么要给你一百块银元?”, R( }# S: Q' Q, c; X" Q$ @
   凌光祖说:“今天早晨,我走进高老太爷家,我给他算了一卦,我说他有一块多年的心病,我知道是什么。他说让我说出来,我说这块心病就是您老的儿子羊癫疯。他说确实是这样,但不知道怎么治愈。我说这种病不是医学能够治愈的,你看你去了那么多地方,看了那么多一生,儿子病情丝毫没有好转,这种病我有办法,可以替你祛除病根。他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你儿子有羊癫疯,是因为有人在你家埋下了诅咒,你儿子自从出生后,就受到了这种诅咒的蛊惑,所以有了羊癫疯。他问诅咒在哪里,我说我需要找一找。”
- c4 I' a9 v! _5 _4 n- r! c   我问:“真有诅咒吗?你怎么知道在哪里?”0 m) p& Z5 i  I5 r
   凌光祖没有回答我的话,他说:“我走在前面,高老太爷走在后面,我们在他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了他家院墙后,我指着院墙后的荒草堆说:‘就在这下面,这下面埋着一颗羊头,所以你儿子得了羊癫疯。’高老太爷和下人们都不相信,这里荒草覆盖,郁郁苍苍,完全不像有人挖掘过的样子。我说:‘没问题,挖下三尺,就有羊头。羊头取出,疾病祛除。’高老太爷就让下人挖掘三尺,果然找到了一颗已经沤烂了的羊头。”/ T% ?1 q9 z8 [. h0 O0 `. u0 T
   我问:“怎么会有羊头呢?怎么会有羊头呢?”6 Y: }: N( d, R. d5 M! O% N
   凌光祖依然不回答我的话,他说:“回到屋子里,高老太爷问我要什么报酬,我说我只要一百块银元,等到孩子病好了,报酬多少就随你了。高老太子很爽快地让下人包给了一百块银元。”6 H5 t+ [7 E; m. E3 n
   我迫不及待地说:“你还没有说高老太爷家院墙后怎么会有羊头。”
# y4 D8 R3 S+ R3 C0 E% [" y. J5 }   凌光祖平静地说:“那是我三年前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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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为什么要用三年?一年不就行了?去年埋了今年刨。”
3 t9 J, D/ Q+ F! I: x. Q9 z8 E   凌光祖说:“你以为高老太爷是傻子?你以为有钱人的钱就那么好骗?凡是能够成为有钱人,都是人中的人精,他们比穷人更见多识广,比穷人更聪明,想要骗到他们,难上加难。然而,只要对症下药,不留破绽,就不愁骗不到他们。”! ~0 V5 u- \: r# d! Z
   凌光祖顿了顿,又说:“你想想,把羊头埋在院墙后的深坑里,把深坑填平。不论怎么说,只要你动过了土层,就会留下痕迹。深坑上面的土壤颜色明显比别的地方新鲜,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你得等。第二年,深坑上面就会长出小草,落了树叶,但是你还要等,因为这些小草明显和旁边的小草不同,稀稀拉拉,茎叶单薄。第三年,深坑上面覆盖了一层枯草,还有第二年的新草,土壤表面长出了一层和旁边一模一样的青色苔藓,苔藓上还有随风飘来的一层落叶。到这时候,深坑上面和旁边没有丝毫差别,再去刨挖,没有一个人怀疑是你事先挖掘的。”
4 e" ?1 k0 ^2 I- \8 {* h" i   我想了想说:“三百了六十行,行行皆学问。可是你用三年才骗到一百块银元,未免时间拖得太长了点。”5 F' w* h3 m, l$ T
   凌光祖说:“你居然也敢小看我,好的,我明天再给你骗一笔钱。”4 G) c% m0 q/ n; E
   我问:“骗多少钱?”- G/ V  M, i! H9 y; q0 i
   凌光祖说:“很难预测,但是保证会是一大笔,让你对老子心服口服。”
' q) P" b- T( @/ N  x   我看到他这样自负,就故意说:“如果你明天这个时候能够骗到一大笔钱,我就永远听你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 q- K9 Z7 g* [7 K' K   凌光祖说:“一言为定,别耍赖皮。”! Z# P+ D, m1 _! l! N
   我说:“一言为定。”
: k+ P# c  F# `7 r   吃完饭后,我们来到了大街上。凌光祖说他要给我做一身新衣服,我穿着这一身破衣烂袄,简直丢他的人。
/ X  S. |3 i* }& V   裁缝铺里,有五个人,一个给儿子做衣服的老太太,一个陪着丈夫来做衣服的妻子,一个带着丫鬟来做衣服的阔太太。* I5 D. y: W3 S5 i; `: [6 v
   老太太向旁边的人炫耀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那个做衣服的丈夫面上表情尴尬,一直竭力挺直腰杆,查看妻子的表情;那个阔太太脸上带着鄙夷的表情,对着老太太暗暗撇着嘴巴。  t& H2 x  v, ]# _% X
% D* G9 n0 J  A+ G) J0 U& s
   这一拨人全都走了,才轮到我们做衣服。
' T3 I. p# [. p. R% y2 y9 u4 H   裁缝问:“给谁做?”4 u* e( h) s, E/ l( L* k
   凌光祖说:“给我这位弟弟,做一套学生制服,开年就要上中学了。”, _8 r! X0 Y5 s6 m/ r: M' f
   裁缝说:“那就做制服,穿上我做的制服,人整个就换了一个。”
0 ~7 e6 h9 B/ l0 H3 B   凌光祖对我说:“你先呆这里,我出去解个手。”
5 w3 Z" k. q. C   裁缝给我量好尺寸后,凌光祖进来了,凌光祖说:“我们明天取衣服。”. |$ b  Q1 h7 [5 `$ V; o
   裁缝说:“明天不行,那个老太太的要先做,他后天要托人给儿子带过去。”
' z( W8 o* N1 c; s& d/ x9 V   凌光祖说:“那我们看后天来取衣服。”
/ w3 W0 R3 q8 A+ ~( S   走出了裁缝店后,凌光祖对我说:“下一笔富贵有了着落,就在刚才裁缝店这堆人里面。”2 J  o& N  u* s% l) o, q. u

/ |: X6 Y5 G) R   我问:“是哪一个?”
& Q% S- G& z' U. m( N   凌光祖说:“那对夫妻,男的在县衙里当差,身上没有几两油水,不值得去找他;那对主仆,男人是本地的大官,说不定就是县长,不能轻易下手。这类人需要放长线钓大鱼,我们急切间也不能下手。倒是这个老太太最容易上钩了。”
  A" _* s% ]2 `; D4 i  V$ P   我问:“你怎么知道?”+ G' a) z! i# K
   凌光祖说:“ 那对夫妻,男子倨傲,女子谦卑,听老太太说自己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面露尴尬之色,明显是县衙里的小角色,挣钱不多,谱摆的不小。那对主仆,听到老太太说自己的儿子在省城做大生意,丫鬟没有表情,因为她经多见广,能来主人家里做客的,非富即贵,啥人没见过?阔太太面露鄙夷之色,说明她家钱财超过老太太家。在一个小县城,家产超过省城做大生意的,能有谁?只有县衙里的高官了。这个老太太喜欢炫耀,唯恐人不知道她家有钱,这类人稍微下套,就会咬住。”# O$ C( @$ w1 u$ Z5 x/ B
   凌光祖又对我说:“小子,跟着师傅好好学着点,这察言观色,是相术的第一步。”
  W7 q' E# R' A2 K1 c8 U7 A) Y   我连连点头。
9 S1 I/ n3 G/ b* j8 a0 x. k3 f. u4 F4 L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一处茶馆,茶馆对面是一户人家,砖砌的院墙,铜环的大门,黑门红边子,大门边还有两个半人高的石狮子。石狮子边是几个拴马桩。一看这户人家,就是有钱的大户人家。0 n/ Y- l3 w" j8 K" k
   邻座来了一个老年人,抽着用烟叶包卷的香烟,一看就是本地人。本地盛产烟草,广为种植,将烟叶摘下晾干,烘烤揉搓,就是烟末,可加工成香烟,进行出售。但是本地很多人嫌这种香烟劲儿太小,干脆自己用烟叶包卷,不用揉碎,这样的香烟免除了几道工序,所以较为便宜实惠。% j% Y( q( W3 M( I  y! E+ ^0 v% \
   凌光祖看到老人还没有点茶,就走过去对店小二说:“这位老人的茶钱算我的。”' _/ D" d/ h0 G$ c% d
   店小二给老人端上一壶茶,刚要掏钱,店小二指着凌光祖说:“那位先生已经替你付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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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20:57 | 显示全部楼层
   老者羞赧地站起来,凌光祖笑吟吟走过去,他说:“我看你面善,就想和你攀谈,相见就是缘分。”
- |2 x0 w  _! n! X# v/ `7 W2 n   他们开始聊起了家常,从天气说到了收成,从收成说到了风土人情。说着说着,对面那户人家开门了,走出来了一个女子。女子长辫子,水蛇腰,身材高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凌光祖装着不经意地瞥一眼,对老者说:“这家人估计算我们这里的财东家。”
* R7 M: A) b6 M9 z6 \" @   老者认真地说:“可不是咋的,人家娃在做大生意,钱海得很,刚才那是他闺女。”
* @8 [) G5 ?9 Y& r9 |   凌光祖问:“做啥生意?能这么有钱?”/ S) R7 x' M; ?1 @$ P5 o* D: ~
   老者说:“做木材生意。”0 F7 @/ _' _# R
   凌光祖问:“他有几个娃?”7 L3 A+ S& x7 o; I& @
   老者说:“有三个女子,想生个儿子,看了多少先生,就是生不出。”
& O: ^' F4 D4 [- J* f; h$ U   凌光祖问:“老太爷呢?”" ^/ G; V4 ~% r' v8 Y  s) c: Y/ N
   老者说:“老太爷前年死的。”
/ k* @1 z! o4 y2 c   凌光祖问:“怎么死的?”$ t3 z5 ^9 J) V
   老者说:“被雷击死了。小雨天躲在树底下,被雷击成了黑色,好惨啊。”
& E& _; S# R3 H0 T- s; H" |   凌光祖不再问了,他继续和老者聊聊家常,然后就告别了。! ?4 J  e! @( m& b8 N7 ^  @4 O5 a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了县城最好的一家客栈。第二天中午,凌光祖带着我来到了昨天那家缝纫店,他叮咛我一句话也不要说,只看看他怎么下套就行了。
5 q3 ?* i# D+ |0 `9 |# C   过了一会儿,那个爱炫耀的老太太来取衣服。
2 n# G  ^# F* {6 {( {; ?' X/ b   老太太取走衣服后,凌光祖赶过去,拦住了老太太的去路,他用探寻的眼睛看着老太太,欲言又止,让在了路边。老太太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她又被凌光祖拦住了,凌光祖又是欲言又止,又让在了一边。老太太这次开腔了,她问:“你拦住我干什么?你是谁?”# A  Q+ G: h' t) }. |  W/ g: [
   凌光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啊呀,很严重啊,说给你听,就是泄露天机;不说给你,又良心不安。”
! B. R9 y  u5 P# f, |   老太太问:“什么很严重?我昨天就见过你,你不就是来裁缝店做衣服的吗?”  g- Q# p. _3 U; D. }( Q" U: P
   凌光祖说:“就因为我昨天遇到了你,说明有缘,所以才想说给你听,昨晚想了一夜,今天才决定要找到你。”
/ b* _! N. _" O) S. N: y   老太太说:“我又不认识你。”
3 z% T) q, j  A7 [4 D4 f2 I   凌光祖说:“我也不认识你。但是你印堂发黑,双眼无神,主儿子有灾。”
# v' J2 M7 c9 N: f+ g) K4 u% K3 g   老太太一听到儿子,似乎一惊,他说:“我儿子平平安安,能有什么灾难?”6 [. s! r5 o  v& e0 f% e" ~: Q
   凌光祖说:“三年前你有过一灾,今年,你又有一灾。三年前灾在丈夫,三年后灾在儿子。”6 v8 O  K+ Y4 Y" E4 a5 w' s; [( a. i( t
   老太太脸色变了,脸颊的肉突然抖动了一下。
' ?3 k6 @3 s9 l# z. J   凌光祖说:“我问你,你只要回到是,还是不是。我说的不对,你就说不对。”- x! _; w$ z$ n# Y: a+ W
   老太太说:“好。”! [3 c( ]. b% x. t* N
   凌光祖说:“从你眉毛上看出,你老伴三年前死于横祸,很可能是天大五雷轰。”; b# h) u8 w% X
   老太太一言不发。
9 v0 B+ J. @7 F5 p4 U   凌光祖继续说:“你儿子在省城做生意,做的是非法生意,赚钱太多,所以你老伴才有此报应。从你的嘴角看出来,你儿子也有了报应,只剩生了三个女儿,不生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大不孝。”
! f- [  R6 q2 b% X   老太太面露凄然之色。, ~% c% u" v8 p7 m# r% L# Q& X) I& U
   凌光祖又说:“你儿子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遭受和他爹一样的报应。”
7 E7 k/ ~& c8 j) Q   凌光祖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也不犹豫。走出了十几步,失魂落魄的老太太在后面拉住了他。老太太泪流满面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E$ a5 _' s- I- g
   凌光祖面容沉稳,慢腾腾地说:“要避此灾祸,唯有一法,将家中所有金银全部打包,背到北门外两里处,有一棵老柏树,埋在树下,三日后再去取,保证儿子一生安然无恙。”
$ n5 u% j$ m% ~# @   老太太连连点头答应。
8 U; a* W$ ~/ t3 I1 F/ q4 R   凌光祖又说:“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否则就不灵了。”- @: u1 |- [( H$ |

& E4 d& {" S+ x" r9 E   老太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凌光祖带着我走出县城北门,端直走了两里路。这里是一片乱坟岗,凡是死后没有亲人的,流浪此地的,都被埋在这里;一些作jian犯科的人被处决后,也被埋在这里。这里果然有一棵老柏树,足有一搂粗细。一棵柏树要能够长成这么粗,少说也长了几百年。柏树的生长速度非常缓慢,慢到长了十年,也只有一根筷子那么粗细,完全违背了十年树木的自然发展规律。
  q! b$ l& a" ]   凌光祖让我藏在乱坟岗后,从荒草的缝隙中观察那棵老柏树,他则藏在更远的一堵断墙后。凌光祖说:“老太太埋好金银后,你给我打个暗号,把手臂举起来,我就过来。”
7 Y5 F7 g: o2 s4 u, Z( g  u; s& O3 h& B* `! Y
   我疑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老太太就一定会来?”
3 _/ {4 c8 z' E0 P# g0 h5 z   凌光祖说:“老太太要是不来,我今晚把头割给你。”! A" q. o' |; a$ V- p
   尽管我对凌光祖崇拜得五体投地,但是我还是对这件事情有点怀疑,老太太凭啥就相信她的话,凭啥就会把家中的贵重金银埋在荒郊野外。" \2 h/ a( W; Z% J/ d/ [
   然而,凌光祖却坚信,老太太绝对回来的。
1 O/ _" @* i8 m; E2 i   那天下午,我们来到了北门外的乱坟岗旁,静静地等候着老太太一个人来到这里,一个人把金银财宝偷偷地埋在老柏树下,等到老太太离开后,我们再偷偷地刨挖出来。- x$ k* f1 B5 C5 I  `: h& g* N" K. v- |
   可是,我们一直等到了黄昏,也没有等到老太太出现。+ ]. [9 k7 x8 B) x5 W
   乱坟岗里没有人来,只有孤零零的树木和萋萋荒草来陪伴,只有旷野的风和凌乱的雪来光临。黄昏的乱坟岗有一种巨大的恐惧,似乎有无数的孤魂野鬼,从一座座坟墓里悄悄爬出来,无声地行走在一座座因为无人料理而荒废的坟墓间。我不敢再呆在这里,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覆盖了我的全身。! Y! P3 g; i! e+ {1 E
   我回到了县城北门,凌光祖跟在了我的身后,看起来他的情绪很低落。等到他赶上了我,走在我的身边,我说:“今晚你要把你的头割下来了。”
8 H  r  ?( v0 m8 o   凌光祖立即恢复了他的洋洋得意,他说:“这是一颗世间最伟大的相术大师的头颅,怎么能随便割下来?”
; S  Q- E8 t  X5 `0 d2 Q( T# k   我们刚刚走进北门,就听说了午后的一场灾祸。一个老太太怀揣包裹去往北门,被一辆受惊的马踩死了,老太太怀中的包裹打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2 ]0 F. f. A- B% u' T. [- o+ P  q/ A; [  f( p. w
   我现在已经忘记了,我们在那座县城里呆了几天,也许是五天,也许是七天,但绝对不会更久。因为凌光祖说过,如果在这里呆到更长的时间,就会有生命之危,或者牢狱之苦。醒悟过来的高老太爷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 F( O. s4 ^5 j, V/ r! E   我们在那座县城里一共做了三天事情。第一件是从高老太爷那里骗走了一百块银元,第二件是阴差阳错把那个爱炫耀的老太太送进了地狱,第三件是给一户人家下了诅咒。
6 l' O# Y4 b+ F  ?( i6 s   所谓的下诅咒,通俗的说法叫下套。
: c7 n3 m/ g2 V5 F4 Y. l0 [   我从小就喜欢雕刻,我在这方面可能拥有天赋,如果八岁那一年没有被绑架,如果绑架后王细鬼愿意出点钱把我赎回去,我的人生肯定就是另一番模样,长大后的我,也许能够成为雕塑学家。即使不能成为雕塑学家,至少也会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 x0 c: F+ d5 J$ ^   我小时候喜欢雕刻,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叫雕刻,乡下人认为我刻刻画画,不务正业。我有一把小刀,我经常把这把小刀揣在怀中,遇到合适的机会,就要刻划一笔。私塾学校的每张凳子下,我都偷偷刻下了图画。我的凳子下面是小燕子,别的同窗的凳子下面,有的是螃蟹,有的是蜘蛛,有的是蟾蜍,而先生的方凳下面,我刻了一只王八。每次上课的时候,看着先生在上面正襟危坐,一脸正经,我想到他坐在了王八上的滑稽样子,就想笑。有一次,先生没有坐稳,凳子倒了,这才发现了我刻划的秘密。先生展开了大调查,终于把我揪了出来,我的手掌都被先生用戒尺打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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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在马戏团,我天天忙得像龟兹,哪里有时间刻刻画画。龟兹是我们那一带对吹鼓手的叫法,遇到红白喜事,吹鼓手一曲接一曲地吹吹打打,人家吃饭,他们都不能吃饭,他们是红白喜事上最忙碌的人。' ]& n7 ^3 t2 o* ?# [7 A" \
   现在,来到这座小县城,难得有几天清闲时间,我雕刻的爱好又死灰复燃。
4 s  ~) L( O' q   县城里有一个刻章子的,是个年轻小伙,我一有时间就跑到了他的跟前。他刻得全神贯注,左手握胚子,右手握刻刀,每刻一刀,就吹一口气,把从胚子上刻下的碎木屑吹走。我在一边看得如痴如醉,他那种专注的神情让着迷,他所刻出的印章同样让我着迷。有一次,我看到一滴清凉的鼻涕挂在了他的鼻尖,摇摇欲坠,他忘记了擦拭。我想,一个手艺人能够对自己的手艺专注到这种程度,那么这种手艺就一定是伟大的手艺。
" e' F7 }/ ?/ k( W0 `7 \( K, O# H' W   小伙子的摊位上有几把刻刀,呈四棱形,刀刃很短,亮晶晶的,刀柄很长,通体乌黑。我以前的那把刀片是自己用废铁片打磨的,哪里有这种专用刻刀漂亮?! H; ]- C0 Y) ?) l( ?! b4 D
   我给小伙子说:“能不能叫我摸摸你的刻刀?”
/ s4 G1 t, t. {2 D  J: ~; l5 Z4 A( M   小伙子不高兴地说:“去去去,手艺人的工具,就是手艺人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摸?你把你的腿子褪下来,站在大街上,让人随便摸你的**,你愿意不愿意?”
. X9 |8 D9 [' p8 v& V, J% l   我一想,是这个道理,可是,我是在想拥有一把这样的刻刀了,就说:“那你卖给我行不行?”* T2 v. U# [9 L0 V# {9 C
   小伙子说:“你见过卖自己饭碗的吗?去去去,呆一边去。”
5 ~2 n! z  j% \( u   我还不死心,赖在他的摊位前说:“你就说说哪里能买到,好吗?”
  d( U4 @9 l4 z3 r   小伙子说:“南门里,有一家铁匠铺,你去那里问。”3 F! i" ?( l* P% g
   买一把刻刀,需要钱,可是我没有钱。我找到凌光祖,我说想买一把这样的刀。凌光祖想了想,立即爽快地给了我一块银元,他说:“好好学,好好刻,学好了以后大有用处。”  `3 \$ I4 d. ?: K/ T8 e2 k
   我拿着一块银元来到南门,果然在南门里找到一家铁匠铺。南门里是一个地方,一条街巷。铁匠铺里的炉火烧得正旺,炉火上盖着一张瓦片。老铁匠系着皮围裙,小铁匠拉着风箱。风箱呼呼地响着,火苗呼呼地窜着。老铁匠左手持着铁钳,从炉膛里夹了一节烧红的铁器,放在铁砧上,右手操起小叫锤。拉风箱的小铁匠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操起了一把大铁锤。老铁匠的小叫锤敲在了烧红的铁器上,小铁匠的大铁锤立即砸下来,小叫锤落在哪里,大铁锤砸在哪里,小叫锤像小鸡啄米,大铁锤像霹雳雷霆。大铁锤一砸下去,一层层铁屑就飞溅而出,从红色变成了黑色,落在老铁匠的皮裙上,落在乌黑的铁砧上,落在凌乱的地面上。- g, B, t' t$ L5 s* S
   那个烧红的铁器,颜色慢慢变暗,形状慢慢变弯,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把锄头的模样。
0 c( [1 ]- `+ ~! f+ M# e   老铁匠和小铁匠都是一脸汗水,他们终于停下手来。老铁匠看着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他问:“你干啥哩?”
4 W/ c1 G0 q' M5 k: S1 \   我说:“我想买把刻刀。”- D5 q5 ~! Y% l. D. [3 C
   老铁匠问:“什么刻刀?”
* o# d/ o: {  Z; s8 W$ D- Y+ l   我说:“就是刻章子的那种刻刀。”
0 d# J+ G# X9 A   老铁匠说:“没有。”
  _' a$ K% `  n3 r3 {   我说:“那你给我打一把吧,城隍庙跟前那个刻章子的说你会打。”% m$ B2 w: w$ V5 c1 Z4 a6 j
   老铁匠说:“哦,你说的是刻章子的鳖娃,行,给你打一套,这一套要五个。”/ ^. I. a! \1 N" `; U4 m2 ?
   我说:“我不要一套,我只要一个能刻的就行。”
; F* h3 o* W1 \9 t: h7 f$ ]5 J7 X; O   老铁匠说:“一个就一个,你坐在这里等会就好了。”
$ {8 s6 @( V& s: J. z' b   老铁匠从满地的杂物中找了找,找到了一根铁条,然后丢在了炉火中。不大一会功夫,老铁匠就夹出这根烧红的铁条,用小叫锤敲敲打打,打成了四棱状,又把一头打成了斜面,他说:“好了。”8 K' f+ \; o9 o
   我给了老铁匠一块银元,老铁匠给了我一把票子,我装着这根冰冷了的铁条,来到了河岸边,在岸边的石头上精心打磨,终于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刻刀。0 p, `* m$ k$ y$ _, `
   这把刻刀成为了我最珍贵的物品,我怀揣刻刀,见到什么都想刻上一刀。凌光祖问:“你会刻东西吗?”; D. h0 B5 v0 V  Z8 |" \
4 [) N" i9 p' y2 p
   我说:“小菜一碟,你让我刻什么,我就刻什么。”# i4 s" k8 P' X! P* C
   凌光祖说:“你在门槛上刻一辆架子车。”
( `! Q  D# V2 d' I8 e   我把客栈的门槛板抽起来,抱在怀中,手持刻刀,不一会儿,门槛板上就有了一辆架子车。% T5 |$ {! ]$ o4 H  j7 R
   凌光祖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今天我们就出去,找一家盖房子的人,给他把诅咒下了。”; i0 w# a. r8 b

" d; u9 g* i. b* ~1 g1 \. h   我们走出了客栈,沿着街巷慢慢地向前走着。我跟在凌光祖的后面,凌光祖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一样,一路都在寻找商机。遇到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凌光祖就会停下来,观察着,琢磨着,思考着。遇到有好奇的人询问,他就说:“我来投靠亲戚,忘记了他家在哪里。”人家说:“你亲戚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凌光祖就说:“我只知道我亲戚小名叫做呆狗,大名不知道。”人家在努力想着,想谁的小名叫呆狗,我在后面听着,差一点就笑出来了,呆狗是我的小名。看到人家想不出来,凌光祖又说:“我能找得到的,不麻烦你了。”然后我们继续向前走。) k" ?' \$ \$ a) B% i9 o+ Q
   转了半个县城,我们来到了一户正在盖房子的人家,砖墙已经砌好了,盖房子的木料放在一边。那时候的房屋不是楼板房,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子。盖一间房子,需要檩条、木椽、木柱等,还需要砖头、瓦片、白灰等。盖房子的时候,先挖好地基,用石柱一脚挨一脚地夯实地基,然后瓦匠将白灰与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搅拌,和成灰浆,灰浆涂抹在砖头的里面,就能够把砖头和砖头粘接起来,这样就成了一堵墙。现在用的是水泥沙子。  h: }! @$ U$ I+ Y/ l; |5 a
   砖墙建好后,瓦匠休息一段时间,轮到木匠开始忙碌了。木匠把木柱竖立在墙根,把檩条架在木柱上,有把木椽夹在檩条上。这样房子的结构就成了。
8 c) ?0 e. @7 h   瓦匠和木匠干完后,理论到泥水匠上场了。泥水匠把芦苇变成的簿子铺在木椽上,簿子上薄薄地铺一层麦秸和泥巴和成的泥浆,泥浆上一张挨一张铺上瓦片。这样一座房子就成了。
" m$ f# A7 a6 n# \; H   有钱人家盖的是砖瓦松木结构的房子,砖瓦需要掏钱买,松树生长缓慢,松树价格高昂。而且,越是有钱人,用来做檩条和木椽木柱的松木越粗。至于那些没有钱的穷鬼,要么是用土胡基垒砌的屋墙,用杨木桐木随便盖间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要么干脆在悬崖上掏一面窑洞,用土胡基垒道窑门,或者挖个地窝子,像田鼠一样住在地底下。土胡基,是把土壤泡湿,倒在长方形的木条里,用石柱夯实,去掉木条,湿土就能够凝结成体,然后晾干,就成了土胡基。
' ^. ^( m- U1 @% X   那家盖房子的人家,应该很有钱,因为他家放在地上的檩条足有一抱粗,就连木椽也有我的大腿粗。檩条和木椽的剖面,是细密的年轮。就连我都知道这户人家很富裕。! S; _! M. ~2 V& ^; X) C$ E7 \
   此时,做工的匠人们都回去吃饭了,看场子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老者眼圈红肿,身材矮小,衣衫破烂,一看就是受苦受难的窝窝囊囊的劳动人民。
3 r$ f" n' N8 `& c3 K  q! ?   凌光祖悄悄告诉我说:“我把老者缠住,你去给檩条上刻一辆架子车。注意,刻在正中间,一定要刻得很小,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
  s& Z% b( j3 Y* B) S   我悄悄地问:“刻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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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凌光祖没好气地说:“叫你刻,你就刻,哪里来这么多屁话。”
6 D2 i+ f9 O  |* X   我赌气说:“你不说,我就不刻。”我知道他现在离不开我,有求于我。
- u' N: a# W7 U- Q' o   凌光祖笑着说:“好了好了,你刻完后我告诉你。这辆架子车要换一百块银元哩。”# H6 \6 O' }; \7 S6 Z
   凌光祖走过去和老者打招呼,然后和老者攀谈起来,他故意让老者背对着我。趁着老者不注意,我来到了那堆木材里,掏出刻刀,在那根最粗的木料中间刻了一辆蜘蛛大小的架子车。2 R" Z/ F4 E2 o$ @% p. \$ s
   我刻好后,走向了他们,凌光祖向老者摆摆手,我们就离开了。
* I' h& J7 ~- [# \3 k/ ]+ J1 [/ H   那天晚上,睡在客栈里,我问起了下午雕刻马车的事情。
: h* N& I( C# L0 a5 A   凌光祖没有解释自己的用意,而是给我讲起了一个故事。他说,清朝光绪年间,有一户人家,盖了大房,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这户人家自从盖了这个大房后,就祸事不断,先是儿子溺水身亡,后世女儿暴病而死,接着是父亲瘫痪在床,而且家中失窃不断,火灾连连。曾经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不得已只好变卖家产,把家中能卖的都卖了。后来,实在再没有能卖的值钱东西了,就拆房卖瓦,当把檩条拆下来后,人们惊讶地发现,他家的檩条上画了一辆马车,原来这几年,是这辆马车把他家的家产一车车拉了出去。谁画的马车呢?是木匠师傅画的,这户人家在盖房子的时候,没有招呼好木匠师傅,木匠师傅就给他家做了手脚,下了诅咒,他家万贯家产都流逝了。9 k" u* r! y) h8 t6 P
   凌光祖讲完这个故事后,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还是在清朝,不过年代是在道光年间,有一个大户人家盖房,盖完房后,家中就出事了。这户人家的儿子本来学业有成,都考上了举人,而且成绩优异,以后考中进士也是没问题的。考上了进士,皇上就会封官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儿子喜欢上了赌博。赌博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都填不满。人生无毒是吃喝嫖赌抽,前两项还不要紧,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后三项可是要人命的,多少富贵人家都是栽在了这三项上面。这户人家的儿子欠下了人家的赌债,赌债也是债,债主上门讨要,他爹没钱还,就扒倒房子变卖。房子后的背墙拆开后,发现夹墙里有一块砖,砖上刻着一架马车。这户人家的钱财也是被架子车一车一车拉走的。这是盖房子的时候,主人家没有招呼好瓦匠师傅,瓦匠师傅给他家下了诅咒。' `) ~; \2 F$ v" U, l
   我想,原来车子是诅咒啊。有钱人家的墙上喜欢张贴字画,这些字画有山有水,有虫有鱼,有虎有马,有刀有枪,可真的没有见过一户人家的字画中有车。车子会运走你的万贯家产,你即使富可敌国,也能变得一贫如洗。( l- e' ?0 @2 M' t
   凌光祖说:“现在明白我让你给那户人家的檩条上刻车的用意了吧。”) m2 A9 Y& Y# v3 j# q" b
   我问:“你认识那户人家?那户人家得罪过你?”
% `+ H0 r8 u7 L   凌光祖说:“我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得罪我,但他家有钱,有钱人都是我的仇人。世间钱财,每人都有一份,但是他们夺走了我的那一份,也夺走了你的那一份,我一定要给我们夺回来。”
& O" }/ l1 g' D/ }3 |) P7 `   我问:“怎么夺?”3 P* a9 J4 @. X9 J
   凌光祖笑着说:“三年后我们再回来,你就能看到结局了。”
$ @( s, W; N+ F" }/ ^3 K' s( _. m4 U8 o8 r" v! `* S8 o' z1 m
   那时候我虽然很小,但是我也在江湖上行走了好几年,积累了丰富的江湖经验。江湖险恶,风云莫测,但是我已经能够预想到三年后,当凌光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结局,这户正在盖房的人家,会是一个什么结局。
3 c7 E+ v6 h$ t+ W# F# ^+ o: l" z! j   和高老太爷家中的羊头是一样的,这架蜘蛛般大小的马车,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在民间传说中,羊头与羊癫疯有关,马车也与家道中落有关。
( j; G7 n$ [& E1 C$ d8 i   那个木匠的诅咒,和那个铁匠的诅咒,在北方流传极广,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即使到今天,你去北方乡村询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还会绘声绘色地给你讲起这两个故事。( y% n9 u7 [# n"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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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们就离开了那座县城,向南面走去。南面有一座山,叫大别山。大别山中有成百上千座村庄,交通不便,与世隔绝,彼此之间几乎没有来往。* B6 R& M! t. m3 {. P0 ?2 ]% \
   来往于这些村庄之间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风水先生,一种是货郎。
; R8 h: b# {2 B5 Y. O$ O   北方农村对那些操持着受人尊敬职业的人,都统一称为先生。私塾教书的叫先生,给人看病的叫先生,为人看风水的,还叫先生。
2 z3 W2 X4 b9 a9 b. J   在古代,私塾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儒学,看病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医学,风水先生从事的学问叫堪舆学。堪舆学是一门非常古老的学问,它研究的是如何选址建房,如何选择墓地。今天,在广大的乡村,还有风水先生生存的土壤,他们主要从事的是选择墓地。8 X0 j; W5 G- ]/ Y. [2 }- e
   货郎就是卖货的。在自给自足的农耕文明社会里,棉花布匹依靠自己,粮食蔬菜依靠自己,食油酱醋依靠自己,犁耧耙耱依靠自己,人们不与外界来往也能生活很好。但是,针头线脑自己不会生产,盐巴炮竹自己不会生产,这些东西,都是依靠货郎来提供。货郎通常会拿着一个拨浪鼓,他每次走进村庄,都会摇响手中的拨浪鼓,孩子们就会欢天喜地地跑出家门,孩子后是年轻媳妇,媳妇后是老太太。每一个货郎的到来,都能够引起全村的轰动。" q. v% V1 d& A) Y3 T
   我一直觉得堪舆学算不上一门学问。人死就死了,哪里还需要选择一块风水宝地,保佑后代飞黄腾达。堪舆学中最喜欢举例说明的是南京城,说南京城三面依山,一面邻水,在风水学中,这是最好的虎踞龙盘之地。然而,凡是在南京城建都的王朝,都成了短命王朝。
0 b3 H, L( y2 w   说得太多了,回到正题上,接着说我和凌光祖的故事。' W3 @2 H: V, E! b
   凌光祖有一个弟弟,名叫凌耀祖,在大别山中当风水先生。这弟兄两个,对外都号称自己是祖传绝学,一个掌握了祖传的相术绝学,一个掌握了祖传风水绝学。凌家弟兄的父亲是大别山的一个普通农民,他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起这样的名字,是想让他们光宗耀祖。$ ^$ U, V( E, ^, N
   凌光祖的家在大别山的更深处,凌耀祖的家在大别山的山口。凌耀祖是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在过去,上门女婿是一种极端卑贱的身份,不是家中一贫如洗的人,谁愿意让儿子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秦始皇当年修筑万里长城的时候,下令让奴隶、俘虏、囚犯和上门女婿都去。可见,凌光祖家确实不是一般的穷,所以他爹才给他们兄弟俩起了这样的名字。7 ~5 D0 |# ~1 V; c
   凌光祖的父亲是不是相术和风水双料大师,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的。至今在广大的农村,那些给人相面和给人看风水的人,一般都比较穷。人们对此的解释是,他们只能预测别人的命运,但看不清自己的命;他们能给别人看风水,但不会看自己家的风水。然而,在今天的城市里,风水大师非常流行,也非常富裕,公司开业在哪一天,公司选址在什么地方,一般都会让风水师来看。都市风水师和农村风水师的命运,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0 `, `: j5 E  J. u  S2 X   在凌耀祖家中,我见到了他的弟弟和弟媳。和凌光祖不一样,凌耀祖看起来很老实,皮肤黝黑,身体粗壮,丢在村庄里,立马就找不到了。凌光祖的媳妇不是很漂亮,但属于那种狐媚的女人,这种女人从骨子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妖气,通俗的说法叫女人味。有了女人味的女人,不管长相如何,都会吸引男人。
& Y, B! O# [. L' T, K   凌光祖说他要回家一趟,大概来回需要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让我一切听他弟弟的。+ X! n/ V' j; X) I: s( }2 W" B
   凌光祖走后,凌耀祖指着他媳妇对我说:“这段时间里,你要叫他姐姐,我是你哥哥,我们不是两口子,记住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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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4-15 22: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点点头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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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7 T: \5 u' e  p& ]   在凌耀祖家的第二天,我看到他家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老太。老头非常精瘦,全身除过骨头,再没有几两肉。他留着稀疏的胡须,胡须像老鼠尾巴一样有事没事总会动一动。他的眼睛凹陷,两颊无肉,让人感到恐惧。老太却与老头相反,脸颊丰满,身体饱满,眼睛灵活,有着和她这个年龄段不相称的皮肤。嘴边有一颗巨大的黑痣。按照相面学中的说法,这样的女人**。
5 S( ^' J# G/ ~* q; u   老头沉默寡言,老太叽叽喳喳,老头落光了头发,老太一头浓密的头发半黑半百。老头就像痨病鬼,老太就像媒婆。
7 W8 h3 A& A1 A7 }  X; [. g   凌耀祖的媳妇让我把这个老头叫爹,把这个老太叫娘。我听到老头老太把凌耀祖的媳妇叫小乔,我不知道这是她的真名还是假名。
) j$ V9 g; D% ~" I' }) {   老头老太和凌耀祖夫妻不是一家人,因为我看到老头老太在开着他们夫妻的玩笑,而且那种玩笑开得非常过火,都说到了身体上的部位了,一般的长辈,谁会在晚辈面前说这样露骨的话?但是,他们却像一家人一样,看起来很默契,即使谁也不张口,气氛也不会尴尬。我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他们家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么多人,先是我和凌光祖来了,后是老头老太来了。在这个偏远的乡村里,平时难得见到一张生面孔,而现在,这么多人聚集在凌耀祖家低矮的房屋里,总让人感觉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0 m9 P5 C3 g# @9 L9 b4 ]  J
   当天中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了,向着大别山深处走去。$ J; ]/ ~) H7 {2 c; Q3 _
   我们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们一行五个人,那四个人中,也就凌耀祖看着老实可靠,我就问他我们要去哪里,他摇摇手说:“我也不知道。你只管跟着走就行了。”
! ]" b9 k  D' A: P6 Z   我心想,既然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还跟着走什么呀。可是,凌光祖离开了,我走投无路,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4 W7 ~: I/ p) e   大别山陡峭难行,山路崎岖盘旋,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需要攀着葛藤才能够走上去。在这里,一座村庄距离一座村庄足有几十里路,有的时候攀上了一座山顶,心想着能够喝口水吃口干粮,可是走进村庄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村庄早就荒废了,只有乌鸦落在破败的屋梁上嘎嘎尖叫;有时候远远望见山下有人在晾晒粮食,走过去后才发现,整座村庄只有一两户人。
# |% n/ G5 P" f- }8 I, @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非常枯燥,但是春天来了,山中的青草开始泛绿,粉红色的杏花已经开放,天空中有了燕子翻飞的身影,空气中也氤氲着一种泥土苏醒过来的芳香。
, t' O6 i$ Q. E$ f# d& t# d& C   走在这样的山路上,我权当游山玩水。
* O2 S# P$ ~6 h( d: J   黄昏来临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叫石头崖,有二三十户人家,不过都居住得很分散,七零八落,像随处丢弃的一堆石子。在大别山里,这已经是比较大的村庄了。
% m3 ^+ c. ~) y+ R4 t   我们走近村庄的时候,就看到田地里有一个手持铁锨翻地的小伙子。小伙子从第一眼看到小乔,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小乔故意走得风摆杨柳,摇摆着丰腴的屁股,每走几步,就对着小伙子粲然一笑,用勾魂的眼睛把小伙子电一下。小伙子也像遭受电击一样痴痴地站立着,我看到一滴光亮的口水从他的嘴边滑落,落在了他新翻的土地上,但是他浑然不觉。0 x6 _6 U5 x, I  r3 X/ b6 e
   听人说,色鬼见到漂亮女人会流口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原来传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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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U3 X- u% U7 u/ p& k   我们走到了村口,看着散布在斜坡上的村庄,不知道该去哪家投宿。, t, q, J$ }! a0 E& @% }( D; a
   小乔走到了那个小伙子面前,那个小伙子面容僵硬,连怎么笑都不会了,只是痴痴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小乔。小乔问:“你家能住宿吗?”
  r/ K5 Z$ U* t: R1 |! t1 A& Y   小伙子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说:“能,能。”
1 R4 U* f; ?% J8 H3 _- ?   小乔问:“你家有几间房?”( [) [) f8 Z2 y# o0 Q- |
   小伙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满脸都是笑容,卑躬屈膝地说:“两间,两间。”/ _' z4 ?- }: K% v$ A- W
   小乔落落大方地说:“那带我去你家啊。”
# D" u& J( M- t: R* P" t3 _  o$ u% ^   小伙子说:“行,行。”
8 N& H, h/ a4 Y   小伙子的家没有院墙,这些依山建筑的房屋大多都没有院墙。小伙子的家一共有两间房屋,一间小房屋是他住宿,一间大房屋是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住宿。/ S  s- v' \. V  g8 j0 N; U. t
   小伙子的父母对我们的到来很热情,但是也很遗憾地说,他们家只能腾出来一间小房屋供我们居住,让他的大儿子搬到大房间里和他们一起住一晚。/ n  Y  G# A2 u& X
   小乔说:“一间小房屋就足够了,今晚我睡在这里,他们会另外找房子住在别人家里。”我看到小伙子听到小乔这样说,高兴得眉毛都在颤抖。
6 A7 F: c- V" ^) N   山里的人都很穷,没有更多的房屋让我们居住。那天晚上,小乔住在那个小伙家,我和老太住在另一户人家,老头和凌耀祖和我们还没有住在一家。; c+ @7 `6 u: M6 n* y
   我和老太住的是一间房屋,老太打水洗脚,问我要不要洗。我说我走了一天,不想洗脚,困了。老太洗完脚后却又出去了。我躺在床上,想着这个老太有点奇怪了,小乔也太奇怪了。老头和老太看起来是夫妻,他们怎么不在一起睡?小乔和凌耀祖是夫妻,怎么也分开睡?老太洗完脚,不去上床,却要跑出去,到底为为什么?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要到哪里去?6 R" s8 q5 |& H& _
   走了一天山路,确实很累,我尽管还想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但是眼皮已经在打架,拉开床上仅有的一床棉被,盖在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 c5 Y$ S$ n2 p, g   黎明时分,睁开眼睛,借助着射进窗棂的天光,我发现昨夜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不是老太,而是小乔。昨天晚上,我们盖的是同一床棉被。山中的夜晚非常寒冷,别说是春天,就是大夏天的,夜晚也需要盖被子。天快亮的时候,小乔把被子全部缠在了自己身上,我是被冻醒的。9 }$ @9 r" S; Y# c1 D
   我想从小乔身下拉出被子,可是她身体沉重,我拉不动。我又推了推,她睡得很香甜,依然没有动静,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轻轻地挠她的脚心,她终于蜷起双脚,转过身去,留出了半张棉被。
- |$ |! D+ N/ ?( s( G* q( i) T3 c2 R   我刚把这半张棉被盖在身上,有人敲门了,我得不得起床,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立的是老头和凌耀祖。+ ?- y3 g% P' W1 r* D
   老头过去把小乔叫醒,让她赶快穿上衣服,跟着走。小乔没有问去哪里,就穿上了衣服。  d7 v% V% o8 \1 M
   他们三个人走出了房门,我懵懵不懂地问:“你们要去哪里?我去不去?”- ^( ~0 O  ]1 W  g3 e9 L
   走在最后的小乔说:“你想来,就跟着来吧。”8 `4 ^, e6 D# J7 y% N0 ^! Z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向昨晚那个小伙的家中。农村人没有时间观念,一般起床都比较晚,尤其是农活较少的寒冷季节。我们走在村道上的时候,村道上还没有一个人,只有几只叫鸣结束的公鸡,在山道上优哉游哉地散步,商量着去gou引谁家的母鸡。3 U/ N4 e) H1 {. k4 H2 f1 o
   小伙子家一间大房,一间小房,我们径直走到小房门前,一推,小房的房门居然虚掩着。我们走进去,看到床上有两具luo体紧紧地抱在一起,上面是昨天的那个小伙,下面是老太,小伙似乎是要挣扎离开,老太双手紧紧缠着小伙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s' H% q6 J9 Y3 o' ]0 C
   小伙看到我们来了,停止了挣扎,脸都吓白了。$ D& L$ W$ k( |, i. V* V* Z
   老头走到床边,怒不可遏地指着小伙的鼻梁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坏种,怎么连我老婆都不放过,我老婆都能给你当老娘了。”
/ {5 t1 y/ r. {) a   小乔上去叫娘,凌耀祖也上去叫娘,老太在小伙的身下,扭过脸说:“甭叫我娘,我没脸给你当娘了。”
+ Q1 _) M( n4 m$ L4 \: j5 y   老头继续训斥小伙:“你现在说怎么办?你睡了我老婆,还让我三个娃都看到了,你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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