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9-1-7 22: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93]
) m6 j1 N* H, Q0 m! ^5 j- X
+ l6 ~, L9 b: d0 l% _ 邓一群意志消沉,他感觉到自己的落魄。
) h9 u' I3 m. _8 m; E8 l0 g1 {
2 q- \. J% s) n1 |* V% A. p/ {" p0 W 回到科技处,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地架空了。离开了一年,处里的工作完全生疏了。不,事实上他并不生疏,问题是没有人让他干什么。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事做,只有他没有。没有人对他交待任何工作。
. |1 N5 A Z, C1 \5 C
1 Y9 C* [4 J9 W' T6 v" F 他所能够做的,就是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地来上班,然后坐在那张巨大的处长办公台前喝茶,看报。老潘这个狗杂种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说:“你身体不好,多注意休息啊。暂时就不安排你的工作了,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将来处里的工作要做一些调整,说不定你的工作也会动。”小人得志啊!邓一群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悲愤。老潘的那种得意,邓一群在心里能够感觉得到。真的。如果是他,也会这样的。这就是官场上的残酷。 & L) P" f( T5 p+ ^& m
邓一群那一阵灰头土脸的样子,谁都能看得出来,虽然他表面上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晚上失眠,觉也睡不好。肖如玉是不理解他的。她只知道他回来了。她希望他回来。她安慰他说:“你不要这样,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处长么?你就是一辈子当个副处又有什么关系呢?”邓一群不语。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她怎么能够理解他的痛苦呢?为了向上爬,他付出了多少的心计?那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目标。如果他不能实现,那么他的人生就是失败的。 $ M( T# R% g! K, F4 f0 ], R% B a, B
他盘算着,怎么才能再上去。一天早晨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头发在左侧白了一大撮,把他吓了一跳。他还没有老啊。这是焦虑的结果。他不能不焦虑。
3 z! q1 ^8 @+ Y0 E9 |/ U' d& [" H5 f) u
谈琴谈了新对象,关系发展迅速,据说正考虑很快要结婚。那个小伙子是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邓一群那天在电梯里看到了谈琴。整个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当时是他一个人从一楼上来的,结果到了六楼的时候,她一脚跨了进来。她那天很漂亮。看到她那样子,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尴尬和自卑。他心想:自己现在这样落魄,她心里一定很高兴。 9 F; r; S5 L/ ~
% \6 I5 n' y0 k9 q 他向她笑了一下,说:“你好。”
3 i1 O7 J6 h. L* M) |) w/ [( O: F6 j
4 n. S" ^0 h) L" l1 H+ D! y. A 她也笑了一下,说:“回来好久了?也没看见你。”
7 W" `5 a" G( C" K5 y
. D' m+ p* `4 x+ p) [ 邓一群自嘲说:“灰溜溜地回来,不必声张。我整天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 D( L; l3 |3 h
% |+ u, s! [* M 她看了他一眼,问:“身体怎么样?”
5 X% s6 S# k* i0 o, S7 A- k" E0 ^6 Y4 O% z- n, W
他心里生出一丝感动,说:“现在很好。不要紧的。谢谢。”
! U3 r. W; @/ P ?$ ]
) X: D- Y% [( S' h9 D 十二楼,停。 1 x: H% O4 `- J/ R( Y+ ?' n- M
N: \7 R, m3 `" e8 g/ @7 t
他突然有句话要对她说,话到嘴边,出来的是“祝福你”。
3 W$ m& c7 f0 D- o, ^, l9 y5 ~: D/ B
) S1 N$ }* c3 v& E 她一脚已经跨出了电梯,回眸一望,那眼神里却是什么都有了。
7 n5 \( E" ]( H5 M3 I/ d% L) f0 E5 Z- M& c+ }
邓一群呆呆的。
. e* e. k0 |/ K( j3 {& o! A9 c% k- [5 B9 l
她那一望,把他的魂都勾走了。他也知道,那一段过去烟消云散了。是他自己太势利,迷醉于官运前途,放弃了自己可能有的幸福。
4 a1 A$ P* L' Z8 r% V' N2 r4 i" O& l" [6 E! d* t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根本还没有能让邓一群反应得过来。过了一个很不愉快的春节,在机关里上了不过一个多月的班,邓一群就再次回到了沟墩乡。
8 e( [2 J' l9 s' i0 i, O: k. Q) n1 m4 n9 e- [. s1 J/ i
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 |( s/ B$ a1 _% `) Z7 n" J
7 t" Q$ L h/ W% | 根据省委的决定,全省扶贫工作继续进行。原则上,扶贫工作队队员还是前一年的同志,但考虑到实际情况,各个单位可以自行安排。苗得康自然是不再去了,他手上的事情太多,于是,省委办公会议决定,这次扶贫工作,由省委农工部部长张冲担任组长。
8 H/ h' |% Z* b9 L8 W
: b# I' }, R" R# i 像邓一群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再下去了,因为他前一年生病刚好,而且一个同志也不能下去太久,对家庭、工作都不利。邓一群打听了一下,原先的那几个组员也都不去了。最让他感到不平的是,那些人回去以后,都得到了程度不同的提拔。这差不多已经是惯例了。别的不说,下去一年,功劳没有,苦劳总是有的吧?况且他邓一群下去,还是有很大成绩的。为什么他就得不到提拔呢?
, m& s$ r: o. D$ }: K
8 k' m& m/ Y" m1 w. Z# N5 C 现在,他甚至也不指望得到他们的提拔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要打击他。这太恶毒了,他想。 3 t) t. T% T9 P, Y8 _
: q+ k, V0 \0 h0 [8 L' v( w; L6 e2 I 又要扶贫了。这样的机会,让别人去吧,他在心里想。自己下去一年,没有得到提拔,这次谁下去,回来是一定会提拔的。谁会去呢?小赵、小倪,甚至田小悦?他们得到了提拔也好,这样就有比较了,也让机械厅的人看看,他邓一群是遭到了怎样不公正的待遇。回家的时候,他对肖如玉讲了。肖如玉说:“你管他谁去呢。反正这次你是不要再去了。”邓一群说:“已经伤透心啦,我再也不卖命了。我去年差点就把命丢了。”他是铁定心不去的。 : j* _/ V' H0 [3 L: T
4 B9 J! a: t L, |
然而,机关里很长时间也没有动静。 7 l5 c8 p9 Z; U# x7 e+ G% w4 k6 S, T
- g$ b3 p' }1 P( O 他感觉很是奇怪。 . {% v1 L5 J3 [% r/ g$ [/ u% U4 }
7 b& }8 d3 l* ] i) u# e
他忍不住问老潘,老潘诡诈地笑了一笑,说:“不知道。下去的都是领导有心要培养的骨干。也许领导已经有安排了吧。”
! R- [1 a& O) z% A. Q
" I1 s/ F |1 L- s- G9 ^8 d1 \ “这种事总会有人去的。人家回来就一定能提拔啊。”他酸酸地应付说,心里骂娘,面上却不好发作。 / E/ h8 q/ G* z. L0 x
6 U* O! }2 e& A
“也不见得,像我这种人不图进步,就不想下去。”老潘淡淡地说。 ' \* K% p) Q0 x$ P* O/ j% ~
* L! e: w# p$ X: g6 y
邓一群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像在大街上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昔日的荣耀,今天正在付出代价。他不得不忍受老潘以及机关里所有仇视他的人对他的揶揄、讥笑和嘲弄。老潘现在是他的领导,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不得不忍着。
+ u- T4 s: s$ E% l; g; [4 Z7 E2 q% G9 w' ]& q
这是一种污辱。 2 F/ ~% D9 x& R( F$ f
! H; r S! X0 ]1 G, A, L
找他谈话的时候,人事处处长明白地告诉他:这是组织上已经定下来的事。换言之,就是服从也得服从,不服从也得服从。虽然人事处处长找他谈话的时候笑容很亲切,说领导怎么怎么重视他,怎么怎么根据实际需要安排他,他还是感觉到这里面强烈而巨大的欺骗。他们的理由很充分:你邓一群在下面一年,工作的成绩很大,对那里的情况又比较熟悉,所以决定还是让你去,为机械厅再增光彩。 $ q- D9 r2 B" E
1 m& a3 [& a* `0 b) t 谈完话后,邓一群陷在沙发里,双腿发麻,四肢无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感觉自己都快站不起来了。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他们把他当谁?当成一个傻瓜?
; j! E2 {+ V4 T! W1 z' B" W5 F. h
8 D: i2 o' H/ A8 ?( g3 X6 ? 这是疯狂的打击报复!不,它就是一个巨大的政治迫害。整个厅领导班子都在合谋报复他。他由最初对姓孔的一个人的仇恨,扩大到了整个班子。是的,如果他们没有参与,他们为什么不提出反对。即使他们保持了沉默,也是帮凶。合谋犯罪,共同迫害。迫害他什么?他邓一群过去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他们。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他?他想不通。他更没有得罪过孔子悦,甚至他一调来,他就想靠近他。但是是孔子悦自己不让他投靠。 : [: W7 a0 P! n4 u |+ T% o
+ r3 i2 Y8 u( I$ `: I1 i 如果说下来一年还称得上是镀金的话,那么,现在的第二年,对邓一群则明摆着是一种惩罚。
7 h" I ]. y* ~: u- a' Y/ ? i2 q( i- n9 r' k3 M
没有人能够分担邓一群的这种痛苦。肖如玉对他这次下乡则更加不解,她也感到十分的气愤,说要去机关找孔子悦说理,但被他挡住了。怎么能够呢?那样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家里可能只有老岳父并不反对他下去,他说还是要听从组织上的安排,年轻人就是要吃点苦,能多做点工作就尽量多做。他的话当然遭到岳母和肖如玉的痛斥,她们一致认为他已经有点老糊涂了。的确,他那脑筋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的水平上,非常僵化。肖国藩知道后,安慰他,让他先下去,然后再做疏通。他说:如果你硬顶组织,那不会有什么好处。 3 q' p {1 Y" m9 `, e
" w( u- ]: O5 O* U) X& |
邓一群是知道组织厉害的,只好就服从了。
9 k1 r( i' U( z$ `2 w/ _% L! E6 r9 m) P( g- d! V3 m% U5 a) F
但经过这件事,邓一群知道,肖如玉对他伤透了心。他们间的裂痕已经是越来越深。她相信他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把过去对他的那点爱,统统化成一种憎恨,憎恨他的虚伪、虚弱,憎恨他的势利、钻营,憎恨他的一切大大小小的做法。 ) P6 Y7 D4 e- |/ i! t0 K
5 i$ F N; D" B, N 邓一群感觉自己不仅被单位抛弃了,也被家庭抛弃了。
0 |- X. ?# A) M0 C* Z: O
; t, `' W+ O6 v5 K2 h8 W 肖如玉说:你就坚决不下去,看单位能把你怎么样。如果你下去,我就不跟你过了。
4 ?! A2 b, C* l7 \+ t5 S. t
, f D9 I6 M2 K 邓一群说不出话来。他能怎么样?他还得下去啊,即使肖如玉抛弃他。
3 [* Z* S8 C& t& K7 [2 F3 t* S4 u* ]" P
正是因为怀有这种强烈的被抛弃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在叶媛媛那里找到了理解,找到了失落的自尊和骄傲,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所有的一切。 . y( i* c- ?. r& N+ ]! ?
~' O/ C- |0 |
如果肖国藩帮他打通一下关节,他是有可能不下去的。是他没有这样的关系,还是他根本就不想去做这样的努力呢?邓一群心里不由对他生出了一种怨恨。他对他的关心是不够的。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就不必对他们友好。
3 G* F2 Y! Q- o/ ~# v: N! L# ]: I% }9 Y$ Y! g5 X+ H0 ]! g
对肖如玉的感情,他也就越发淡下去了。这不能怪他,要怪也只怪他们。他不必内疚。他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