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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7 20:3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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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那位老同乡前ZF秘书长那张严肃的老脸,邓一群感到身上直冒冷汗。屋里静极了。他感到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个老人的手里。看起来是这样的可笑。作为一个小人物,是需要怎样地依赖别人。邓一群在那一刻有特别深刻的体会。在那一刻,他真想立刻跪在这位大领导面前(事实上,他在心里早已经跪下了),求他帮他一把——决定性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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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自尊,所有的体面,都不复存在。邓一群忽然就下了决心,一下就跪在了虞秘书长的膝前,说:“求您帮帮我吧。”虞秘书长显然吃了一惊,同时心里也非常地不快,说:“你这是干什么?”邓一群嗫嚅着,说:“……您要不帮我,我就不起来。”这时候邓阿姨就发话了,说:“老虞啊,你要不问问机械厅那边要不要人。帮帮他吧,你们还是老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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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c! j% o, }+ w 这一句话让邓一群感觉邓阿姨特别的可亲。在心里,他后来对她比对虞秘书长更感恩,要不是她发话,虞秘书长根本不可能帮他。虞秘书长坐在椅子里有半天没有动,后来好久,用沙哑的嗓子说:“倒是没想到。他出去开会了,也就这一两天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问问吧。” 3 j6 J% S6 q6 ?/ {7 q9 b4 i8 r m
- O, G( D7 E/ @0 f 邓一群那一刻,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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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4 d/ A) ~8 d4 V4 b2 a 三天后,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机械厅同意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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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J0 a, X* a! _6 j 邓一群都快高兴疯了。想不到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一跪,对他算得了什么?与他得到的相比,那根本算不了什么。除了虞秘书长和他的夫人知道,别人又不知道他当时怎样的低贱。只要没有别人知道,他邓一群仍然是荣光的。 5 P; t+ |2 L* ~4 b7 I7 y$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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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秘书长同机械工业厅的周厅长很熟悉,邓一群后来听虞老的老伴邓阿姨说,过去周润南在下面一个市里当副市长的时候,经常和他有接触。当时他当一个市的副市长,有很多难题,而他总是帮助他的。虞秘书长高兴时也会说起和周厅长的关系,说他帮助他解决过不少问题,具体解决了什么问题,虞秘书长没有说。虞老和他说话,从来只说半句。他喜欢别人去理解他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的意思。当官当的时间长了,经验。半句是指示,也是原则,别人怎么理解那是别人的事。进退都好办。邓一群当然不懂他很多半句话的含义。但邓一群不懂也不问。他什么也不表示,只会轻轻地笑一笑,表示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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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一群就这样到了机械厅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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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W/ `1 I/ p( C! n, _0 m 计划处是机械工业厅的重要处室之一,核心的一部分,统管全省的机械计划。全处17个人,一位处长,姓周,已经58岁了,三位副处长,分别为庞处长、姜处长、刘处长。邓一群具体分在第三科室,科室里共有5个人,科长姓朱。邓一群就在朱科长的领导下进行具体的工作。 8 ?2 d& V8 L5 N' J- X+ J& I
$ H" V$ i* e8 f+ Q3 f6 ] 朱科长很善待他,因为厅里渐渐地都知道,这个小伙子是有背景的,至于什么背景,不是很清楚,反正是周厅长点头同意进来的。 5 [ m+ E& M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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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一群很想看到周厅长,但他上了一个多星期班也没有见着。厅长办公室在16楼,外面有办公室和秘书科挡驾,据说只有处级干部汇报工作才能见到厅长,一般工作人员是不好见的。又据说这是周厅长在下面当副市长时养成的习惯。领导的习惯就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别人就不好破。邓一群想见他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向他表示一下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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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样的一种关系,我一定要好好干。邓一群想。只要他表现好,将来就一定会有前途。他要感谢虞老,感谢邓阿姨,感谢周厅长。他要牢牢地抓住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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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c9 Y- R0 t 上班的最初那段日子,邓一群给他的那些同学写信或打电话,告诉他们关于他分配的消息(一些人还不知道他分在机械厅呢)。他们当然都表示了祝贺。他们当然想不到他能留在省城,分配到省级机关。一切都是命运!邓一群对自己真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他也给陈小青打了电话。陈小青说她分在了县委宣传部,但她对这一工作并不热情,因为她说她对搞宣传很生疏。她说希望他有机会回去“检查工作”。邓一群谦虚地说:“我在这里不过是个小兵。”他和二十几位熟悉的同学都作了联系,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最在乎的还是王芳芳。事实上他第一个写信通知的,就是王芳芳。他在信里还特地用诗意的充满伤感的笔调,回忆了他们短暂的爱情。可是在信里,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那份得意。他想她应该感到深深的后悔,是她可耻的背叛,才葬送了他们共同的爱情。她应该为自己短浅的目光而感到痛责。与他现在的环境相比,那个市里的小小师范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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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0 X- m; z$ F* |5 E 他等着她给他的回信。在后来的相当一段时间里,他接到了不少同学的来信,甚至还有陈小青寄给他的贺卡,但却没有王芳芳的。于是,他在这之后又写了两封信去。他不相信她可以不回他。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并不按照他的意思发生。她像没有接到过他的信件一样。她是有意回避,然而这样的回避是多么地不讲情义,简直近乎于无理了。他想。 # _5 V# P7 o4 F3 ?4 j' F+ m" I
, L' g# I; _5 V( S5 z 邓一群这样做,明显是在向她宣战,而在她那一边,却根本不接受。这真是让他扫兴得很。她应该给他回信,并且在信里作一番忏悔,当然,作为她,肯定要为自己作一些开脱,他可以允许她这么做(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做到很大度了),但她却根本就是置之不理,这真是可恶得很! 1 [8 U8 c/ Q4 R- s* g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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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算什么,他想,他还有很多新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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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就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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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t4 c/ s/ I2 u# p1 J 他生活、工作在一个大城市里,一个自己过去想也不敢想的大城市。而现在,他成了这里的一个主人。 5 v# f7 o: G- `9 h* L
, d+ ^( v+ s4 _( R" g! p 邓一群简直有点不能相信自己是这样地适应城市节奏,他在机关里每天上班下班,感觉就像是天生于这个环境里一样。他真心地喜欢这样的工作,也喜欢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看上去是那样地古老。作为一个省城,光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多少人神往啊!他知道他已经实现了自己人生的很大的一个目标,完成了一个重大的飞跃,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高层次的社会领域。他已经成了那个阶级中的一员。他被这个阶级初步接受了。而将来必须要做的,就是在机关里老老实实地工作,不断表现自己,这样,才能有所进步。很多从农村出来而进入城市,在党政权力机关里的小伙子都是这样做的。这是一条必由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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