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折不挠
小白站在病房里,仿佛牢狱里等待审判的犯人,然而这牢狱是叶浅带给好的,也只要他的一句话,就可以救她逃脱生天。 然而她等待着,在众人灼灼如灯的目光之下,却听到叶浅丝缎一般的声音在耳边一炸:“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白完全惊呆了,她是谁他能够不清楚么?难道……小白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心里就是一阵焦灼:“你……你脑子坏掉了?” 苏冉不动声色的抬指轻弹,小白只觉得肩头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碰的一声跌到了墙角。苏冉冷冷的看着她:“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是谁让你进来的?”她提高了声音“医生,阿里克斯医生?” 金发碧眼的阿里克斯果然闻声而至,笑嘻嘻的探进了头:“谁惹苏小姐这么生气了?” 苏冉抬手指了小白:“请您不要让这些闲杂人等来骚扰病人。” 阿里克斯不以为忤,笑着拍了拍小白的头:“我以为她是叶先生的朋友呢,看来是我搞错了,这位小姐,人家不肯认你,干脆跟了我走吧。” 阿里克斯是情场老手,争风吃醋的场面见得多了,一手拉着呆若木鸡的小白走出病房,一面笑着安慰她:“好了好了,不要这么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嘛,好男人到处都有,比如我,我就要比那个薄情负心的家伙强多了,要不要考虑一下看看哪?” 小白回头看着阿里克斯,忽然之间,他们看她的目光都成了陌生人,就像是一场早已窜通好了的骗局“你……不认识我?” “认识啊。”阿里克斯笑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小白低下了头:“你们都在骗我,我知道。” 然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小白不明白。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不肯明明白白白告诉她,为什么近在咫尺却装做看不到,为什么要耍这些蹩脚到极点的小把戏? 是再一次的考验么? 小白依着墙壁缓缓的坐了下来。阿里克斯有些吃惊了:“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小白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然而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她的心就像是顽冥不化的陨石,很偶然的映上了叶浅的影子,除了叶浅,再没有人能够填满那样的空隙了。 “小姐,你快点跟我回去吧,杨妈还在家里等着呢。”司机可怜兮兮的哀求她。 小白干脆把头埋进了膝盖里。阿里克斯不禁笑出声:“我是这间医院的医生,我来照顾她好了。” 司机迟疑着,终于还是轻信了这头色狼的话。 阿里克斯笑着看向小白,她整张脸都陷进了衣物里,只留下份外洁白的额头和一双细长的眉,黑白掩映,不禁令人想起眉目如画这个词来。阿里克斯忽然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很久以前就曾渴求着什么,心头碰碰的跳动着,阅人无数的阿里克斯也有些慌乱了:“不会吧……” 他怎么会爱上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呢?当玩伴都嫌太呆板了些,但那种异样的熟悉感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忍不住步步后退,仿佛小白会突然变身为怪兽向他扑上来。事实上的情况是,小白对他的举动一无所知,她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已经在方才那场浩劫中所剩无几了,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空白。却反而使目标更为明确,心思更加坚定,就算是死,她也要一个清楚明白的罪名。 天气有一点点凉了,小白抱紧了双膝,夕阳的余辉像流水一样温柔的笼罩在她身上,黑色的短发上深红色的日光,衬得那张瓷白的脸庞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她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熟过去了,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他们说什么,她听不清楚也不大明白,是天生的声音么?好像是卫青衣低低的笑了。 “开始以为是只小羊羔呢。”卫青衣雪白的手指在她短发间轻轻拂过,笑声里明显带了几分戏谑的意味“没想到——根本是爬虫类的生物么。” 天生也显得有些困惑:“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已经……” “这就是天意喽。”卫青衣用一种吟唱般轻松愉悦的口气说“天意如此,我们怎能不帮她。” 天生轻叹了口气:“你确定我们是在帮她吗?” 卫青衣笑了:“至少,目前是,至于将来,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天生微屈了手指:“真想用占卜术问个究竟。” 卫青衣呵呵一笑:“不要白费功夫了,如果事事都明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天生一笑:“算了,说不过你。” 卫青衣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脸颊,她长长的睫毛像小动物一样困苦的挣扎着,终于清醒过来了,静若深潭的黑眼睛,处在学茫和透彻之间,是最原始的诱惑力。 卫青衣微笑了:“欢迎你回来。” 小白微微和歪过了头,她的智力注定了她绝不擅长打哑谜。他们承认她了么?还是说,这又是新一轮游戏的开始? “这样就灰心了么?”卫青衣缓缓的把手笼进了衣袖中“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呵。” 她的为人?她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呢?小白不知道。 小白所能知道的是,她在他们之中,永远是一无所知的,任人摆布的,玩偶一样的存在,可是—— “你不是喜欢叶浅么?” 是呵,小白下意识的望向天生,仿佛要寻求一种什么肯定似的,天生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先爱上的人输了整个世界,她爱叶浅,所以,永远都没有退缩的余地。 “这很简单哪,让他也爱上你,你们不就站在等同的位置了了么。” 是这样么?这样的轻易? 小白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毫无疑问,他们是在鼓励她的,然而这鼓励后面不知为什么就藏了许多阴谋的意味。小白对他们已经有了点了解,所以迟疑着,揣度着,微蹙着眉头打量他们。 天生首先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你看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卫青衣也笑了:“如果我说,叶浅也是在为你着想呢?” “咦?”小白微微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叶浅这个人,嘴要比心硬得多,如果你不去努力,就永远都没有了解的机会了。” 努力?要怎么努力呢?小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这世上的事情都像她的手指这样简单明了,那该有多么的美好啊。 “你不会——连追求男人也要我们教你吧?” 就是要你们教啊。小白丝毫也不觉得羞愧,这种事本来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会的嘛。 卫青衣微微也了眼神看着她,心想难怪她叫小白呢,她父亲早已有了先见之明,只是,那么含蓄的,把痴字隐去了,只留下了无限的供人猜想的余地。
[em13] 圣玛丽医院的殉难日就定在了小白入住的这一天。 至于小白为什么会住院,原因很简单,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你想接近一个病人,有什么会把自己也变成一个病人更能缩短距离呢? 苏冉对小白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苏冉一向十分理智,是淑女中的淑女,她一生中只有这三个字玷污了她高贵的用语记录。然而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她又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眼前的情形。 小白也很无辜,她只是听卫青衣说,追求一个人,自然是要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更近一些才好,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现在这种百口莫辩的场面了。 苏冉难得会显得气极败坏:“医院里难道就没有其他的病房了吗?” 卫青衣很悠闲的微笑着:“啊,最近天气热,中暑的人实在太多了。” 初春时节二十三度的气温会让人中暑么?苏冉有些愤恨的想,这个人说谎话的时候为什么就能连脸都不红一下呢:“那男女病人也应该分房入住,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对不对?” 卫青衣欣赏着自己修长玉洁的手指,口气份外轻快的说道:“唉,这么紧迫的时候,还讲究些什么呢?有地方可住就好了。” 紧迫?苏冉瞪着他,你脸上有一丝丝紧迫的意思么? 卫青衣叹了口气:“如果男人要说谎,那他就一定有说谎的理由,做为女人是不应该追根究底的。” 苏冉只觉得一种微苦的涩意从心底蔓延上来,那个痴痴呆呆的女孩子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 在帮她? 卫青衣笑了笑:“姻缘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苏冉一指硬扒在叶浅床边的小白:“她难道就不是强求么?” 卫青衣仿佛被轻微的噎了一下,这个……要怎么说才好呢? “她的反应比较好玩一点吧。” 卫青衣感到无数道凌厉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有些心虚的笑了。 苏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来,这个人的出发点竟是这么的简单,竟只是为了——好玩? 苏冉忽然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 她想杀人。
如果追求一个男人,距离越近成功系数越高的话,那么小白想,她现在至少要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了吧。 然而叶浅厌憎的目光说明,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卫青衣所谓的坦诚相对的理论是狗屁不通的。 叶浅说:“小白?” “嗯?” “你就没有一点羞耻心么?” 小白说:“有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因为这屋里没有其他的床啊。”小白说得非常之理所当然。 “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躺在床上呢?” “因为我是病人啊。” “你哪里有病?” 小白想了想说:“他们说我全身都有病。” 叶浅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我看你除了脑袋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没病。” “你怎么会知道啊?”小白有点纳闷了。 “看你就知道了。” “可是——”小白沉默了一会儿,一手轻轻摁住了心口“我心里,很疼很疼——不是头,是这里,很疼很疼的——” 她很认真的蹙着眉头,仿佛完全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呢?她想叶浅这么聪明,一定会给她一个答案,然而叶浅漠然的别过了头。 小白只觉得心里的疼痛更加深刻了。她真的是有了病的人呢。小白咬住了手指,漫无目的的思忖着。 苏冉杀人一样凌厉的目光她也根本没感觉到,她眼里看着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只有那一个人。苏冉不禁微微咬紧了牙关,她竟如此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仿佛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是不具备任何威胁性的,这对于爱情本身是一种更为严重的打击。 苏冉当然不知道以小白的智力,是没有办法兼顾情人与情敌这们复杂的关系的,她的衔恨完全是个并不美丽的误会。苏冉想起小白的无畏与执着,那种丝毫不理智的盲目的冲动,一向坚定的信心忽然就动摇了。 叶浅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因为厌恶她么?为了摆脱她么?叶浅从来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如果他的话像卫青衣所说,一定要从相反的方向去听的话——苏冉心头微微一沉,那么她在这场欲迎还拒的游戏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苏冉可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操纵的女孩子,为了爱情她或许可以主步,可以忍耐,甚至不顾脸面的去争取,但绝对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利用和被玩弄。 叶浅,她在心底暗暗警告着这个男人,你可不要欺负我哦。 叶浅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眸光微转,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卫青衣忽然就笑了:“啊呀,不得了,哪来的这么浓的火药味。” 叶浅没有说话,对这件事他也有些郁闷,从始至终,小白的所做所为就完全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外,他们为她铺好的路,就没有一件事是按照既定路线仲规仲距的走下去的。事到临头,所有的理论在她身上都派不上用场,他们对她来讲是外星生物,而她对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叶浅讨厌这种不能够一手掌握的感觉,他憎恨一切扰乱了他生活规律的人和事,他潜意的要排除他们,不惜使用一些近乎卑鄙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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