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轻轻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陪傅斯年。昏昏噩噩中,林欣儿朝我走过来,她散着头发,流着长长的眼泪,口中叫着:“柳姐,柳姐,我不想死——”。梦里我惊骇地翻了个身,朦胧中又看到傅斯年穿着一身雪白的运动衫,迈着他修长结实的双腿,绕着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我站在一边使劲喊道:“斯年,加油!”就在傅斯年激动地伸开双手,快要碰到终点线时,他的腿突然一软,就蓦地倒了下去。我惊恐地冲过去,叫道:“斯年,一定要站起来,站起来!” “斯年,站起来,站起来!”我大声喊着猛地睁开了眼。 “盈盈,你做恶梦了?”傅斯年在我身边关切地问。 “斯年,我梦到你跑步时摔倒了!”我气喘咻咻地说。 “盈盈,你太紧张了。”傅斯年伸手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 “斯年,你一定要站起来!”我紧紧地抱住了傅斯年。 那天我和傅斯年回到昌平的家,外面又飘起了小雪。在摇曳的烛光里,在温暖的床上,我和傅斯年的“洞房之夜”以失败告终。整个晚上,我们是在聊天中度过的。 第二天,傅妈妈端来早点。 “昨晚睡得好吧?”她以探究的目光看着我和傅斯年。 “挺好的。”傅斯年边说边喝牛奶。突然而至的灾难似乎并没有对傅斯年产生很大的影响。他的情绪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分别。 “哦,那就好。”傅妈妈说。 “盈盈,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年年现在这样,你那份工作就先辞了吧。”傅妈妈说。 “我已经辞职了。”我说:“我也想在家好好照顾斯年,同时多陪陪你们。” “那就好。”傅妈妈满意地说。 “那怎么行?”一直低头吃早点的傅爸爸皱起眉头:“年轻人怎么能不上班?盈盈,你不要为了年年丢掉一份工作。” “没什么,现在公司也没什么事。”我连忙说:“况且,我们经理说了,等斯年的身体好一些,我还可以再回去。” “反正年轻人千万不要无所事事。”傅爸爸说。 “你总是对孩子们这么苛刻。”傅妈妈不满地说:“以前你这样我不说你。但现在年年已经成这样了,没个人照顾怎么行呢?” “爸,妈,你们放心,我可以照顾斯年的。”我连忙说。 “唉,你们要是早些去加拿大就好了。”傅妈妈看我一眼,叹口气。 “妈,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傅斯年不满地:“谁知道到加拿大又会出什么事?” “唉,”傅妈妈还是叹了口气:“原来呢,我和你爸爸计划等你们在北京办了事就跟我们一起到加拿大,现在看起来真是计划跟不上变化。” “妈,在北京生活也挺好的。”傅斯年说。 “好是好。可是,等你们有了孩子,谁来照顾?”傅妈妈说。 我和傅斯年彼此看了下对方,都没有说话。 “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有一个孩子。”傅妈妈说:“年年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他妹妹的孩子都四五岁了。我想抱孙子都想疯了。我真想等着你们把孩子生出来再走。” 我的脸红了。 “妈,您也太心急了。”傅斯年笑:“从我二十五岁以后您每年都在重复这个话题。” “可你什么时候让我这个心愿了结过?”傅妈妈说。 “妈,我想,我和斯年很快就会有孩子的。”我尴尬地说。 “希望如此吧。”傅妈妈说。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等傅爸爸和傅妈妈去卧室休息了,我推着傅斯年进了卧室。我和他都冲动得不行。傅斯年的动作很猛烈。然而,他很快从我身体上下来,闭着眼睛直喘气:“我不行。” 我有些急躁地:“斯年,再来!” 傅斯年摇摇头:“盈盈,我真的不行。再来也是白费劲。” “斯年,我们说说话吧。”我安慰着傅斯年。看到他不痛快真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 “盈盈,我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傅斯年双手支头,望着天花板。 “怎么会。”我马上否定:“你只是腰和腿受伤过重,只要我们按医生说的去做,你应该是过段时间就好了。” “盈盈,是真的吗?”傅斯年侧头看着我说:“我现在下身一点力都用不上。我担心——” “斯年,不要瞎猜。”我截住他的话:“你会好的,而且不用很久。” “但愿如此吧。”傅斯年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半夜的时候,黑暗中我感到一双手在我身上不停地摸来摸去,摸来摸去。我睁开眼,只见傅斯年喘着粗气正在我身上活动。 “我感觉我比刚才强了一点儿。”傅斯年说着把手探到了下面。 我的身体马上有了反应。 然而,这一次他又失败了。 这个晚上之后,傅斯年不敢再轻易尝试了。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当北风改变了方向,变成潮润润的小南风,我和傅斯年竟然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夫妻生活。 而傅妈妈已经有些着急了。那天清晨,天空红红的一片,院子里的美丽云草在微寒的风里摇摆,傅妈妈边收拾桌上的饭碗边悄声问:“盈盈,你最近有没有反常的反应啊?” “什么反应?”我一愣,随即脸红了。傅爸爸在院子里打太极,傅斯年在给那些花草浇水。 “你和年年,有事不要瞒着我啊。”傅妈妈说。 “妈,我们没什么事瞒着你。”我说。 “那时间也差不多了。你最近真的没有什么反应吗?”傅妈妈不相信地问。 “真的没有。”我心虚地摇头。 傅妈妈沉默了会儿。 “年年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傅妈妈问。 “没问题啊,他的身体很好啊。”我说。 “真的?” “真的啊。”我笑着说。 “你们结婚已经三个多月了。不过,可能是我的心太急了。”傅妈妈说。 “妈,您是有点急。”我笑。 傅妈妈还要说什么,傅斯年在外面喊:“盈盈,再接点水过来!” “来了!”我急忙走出去接过傅斯年手中的水壶,也逃开了傅妈妈那难堪的追问。 然而,又一个月过去了,当外面街道上的柳树开始抽条,当附近绿化带的草坪变成令人可喜的嫩青色时,当轻风吹得人昏昏欲醉时,当傅斯年的妹妹从加拿大打过来电话,催促二老马上回加拿大时,傅妈妈终于没有耐心了。 那天在早餐的桌子上,突然一阵令人发呕的感觉涌上来,我跑进了洗手间。 “盈盈怀孕了吧。”傅妈妈高兴地脱口而出。 “是吗?”傅爸爸停下来问。 傅斯年低头吃着早餐没吭声。 “我说的没错吧,年年?”傅妈妈望着儿子。 “吾,我不知道呀。”傅斯年忙说。 “肯定是!今天我陪盈盈去看医生。”傅妈妈兴高采烈地说。 “我可能昨晚着凉了,不好意思。”我从洗手间跑过来,重新在餐桌上坐下。 傅爸爸笑得眼睛弯起来,傅妈妈的脸阴下去,傅斯年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 那天早餐吃得很不开心,因为我明显感到傅妈妈的失望。在卧室里换衣服时,我听到傅妈妈低声问傅斯年:“年年,你们两个是怎么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