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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踏浪行歌

最后一个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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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不错!”傅斯年说:“查理,我早说过,凭你的才气,只要你坚持,一定能有很多做为的。”
  查理微微一笑。
  “斯年,你的腿——”查理显然早想问这个问题。
  “不小心摔伤的,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傅斯年轻描淡写。
  “那怎么不在医院里养着?”查理问。
  “那儿太闷了。”傅斯年说:“不到一个礼拜我已经受不了。”
  “确实是。不过没大事就好。”查理说着笑道:“斯年,怎么不介绍一下?”
  “还用介绍吗?柳盈盈,杨柳的柳,笑盈盈的盈,我老婆。”傅斯年牵过我的手笑着说。
  “斯年,你真是神秘。娶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连个招呼都不打。”查理埋怨道。
  “谁娶了漂亮女孩子敢告诉你啊?”傅斯年笑:“我宁可金屋藏娇。”
  “盈盈,你瞧斯年!”查理嚷道:“说是好朋友,背地里另一套!”
  我和傅斯年都笑了。真如傅斯年所言,查理蛮可爱的。
  三人沿着街道慢慢散步。五月的午后,太阳亮得出奇。自坐上轮椅之后,傅斯年的心情从来没有那样好过。他脸上挂着个沉静的微笑,听查理谈着哥大里的老师,哥大里的女孩子们,谈着有关哥大里的一切。很多时候,傅斯年只是个安静的倾听者。
  “是吗?”
  “哦?”
  他总是这样淡淡地应着。
  而查理则不同,他高声地说着话,并时不时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斯年!”查理总是热情地叫着:“教我们剪辑课的老师非常——非常滑稽!有一次上课,他差点从讲台上摔下去。后来我们才发现他的眼镜有一个镜片竟是空着的!”
  “盈盈!”他接着叫我的名字,好象跟我已熟识多年:“什么时候我和斯年一起带你去看看我们哥大的女孩子,一个个长得都奇形怪状,好象哥大是全世界女怪物的收容所!”
  接着,没等傅斯年和我说话,他自己就开心地笑起来了。
  我推着傅斯年,听着两人的交谈,不由悄悄打量着查理。他真年轻,站在那里,象一棵白杨树,挺拔,健康,特别是那双修长的腿,紧紧地绷在带弹力的牛仔裤中,似乎蕴藏着无穷的活力。
  我的傅斯年也曾有那样一双腿。
  晚饭后,三人登陆查理的网站。看着那一幅幅精美的图案,我简直不相信那是用沙子做成的。
  “真的是用沙子做的吗?怎么看不出来?”我禁不住问。
  “在网上你肯定看不出来了。”查理说:“但这些的确是用沙子做的。你看这个钟魁图,和这个古代仕女图,都是人工沙子和天然沙混合制成的。沙画现在在美国已经得到一部分艺术家的关注,然而在国内,却还没有成规模的画展。”
  说罢,他顿了一下:“其实你们不知道,沙画最早还是在我的家乡云南出现的。不过经过这些年,国内的沙画艺术反倒没有国外发展得快。主要还是推广得不够。我这次回来,不仅要办沙画展,还要办沙雕展。”
  傅斯年赞赏地点点头:“可是你的画呢?”
  “沙画我打算从美国寄回来。至于沙雕,现在还没想好要雕些什么。不过不着急,我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
  “真棒。”我说:“这里很僻静,这几个月你就安心创作吧。”
  查理笑着点点头。
  那个晚上安排了查理在另一个卧室住下后,我和傅斯年很早就休息了。
  “原来查理这么年轻。”我对傅斯年说。
  “哦?”傅斯年一愣:“你以为他很老吗?”
  “也不是以为他很老,至少不应该这么年轻。”我说。
  “他是很年轻。”傅斯年说:“也很健康,快乐。”
  傅斯年突然不说话了。
  那天,我们象往常一样失败之后,我有些扫兴地蒙上头。傅斯年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半夜的时候,在朦胧的睡意中,我感到一张嘴唇呵着热气,在轻轻地吻着我。
  我紧紧地搂住他,回吻着他。两个人渐渐都激动起来,隔着他的衣服,我用手去拨弄着傅斯年的身体,希望能突然之间出现奇迹。傅斯年呼吸急促地解开我的腰带,用他的身体猛烈地攻击着我。在他急躁而冲动的兴奋里,他又一次失败了。
  傅斯年支着头愣了一会,说:“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你可以试一下。”
  我摇摇头:“想想都害怕。我早还给姐姐了。”
  傅斯年不说话了。
  “睡吧。”我说。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由侧身去看傅斯年。借着淡淡的月光,我看到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好象并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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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28:00 | 显示全部楼层
30.
  第二日清晨,朦胧中听到洗手间的水哗哗地流着。我侧起耳朵,细细分辨着各种声音:洗脸声,刷牙声,咳嗽声,推门声。很快,厅里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斯年,你们怎么还不起床!”
  傅斯年陡然睁开眼应道:“马上!”
  我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先麻利地替傅斯年穿上衣服,然后是自己。
  “查理,这么早!”傅斯年说着摇着轮椅到了院子里,做了个深呼吸。
  查理正在院子里满脸大汗地做伏卧撑。他穿着黑色背心,肌肉结实而饱满。看到我和傅斯年,他倏地跃起身,愉快地叫道:“斯年,你这个院子真大,连跑步都没问题!”
  清晨的空气又甜又新鲜。我吸了一口气,再伸伸胳膊,伸伸腰,踢踢腿。
  “你不行。”查理看着我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得腰都弯了,他的眼睛跟着弯起来,神情非常迷人:“你上学时没学过广播体操?你们老师就这样教你的?”
  “就这样啊?怎么了?”我一边瞪着他,一边继续做操。
  “斯年,你瞧你们家盈盈,笑死人了。”查理笑得捂住肚子。
  傅斯年看着我也笑了起来。
  “我怎么了?”我的脸憋得通红。
  “你那花拳绣腿有什么用?姿势一点儿都不规范。”查理说着走到我身边,给我做了个示范:“吾,看到没?手朝左伸过肩,往右扭胯——”
  说着,他捏住了我的胳膊:“对,就这样,再朝上一点!”
  我的脸有点红。我们不过昨天才见面!悄眼看下傅斯年,他好象并不介意,脸上的神情永远是那样淡淡的——
  
  转眼一个礼拜过去,却并没听查理提雕塑的事。
  “你的沙雕什么时候动工?”这天送走斯年我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碟边问查理。
  “我想做一副人物雕塑,这方面我是强项。”查理含笑看着我:“不过,具体的还在考虑之中。”
  “时间跟得上吗?你做一幅雕塑要多久?”我好奇地问。
  “如果能找到灵感的话,完成一幅雕塑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查理慢吞吞地说。
  “那你找到了吗?”我问。
  查理眨眨眼睛:“早找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问。
  查理颇为踌躇,还是说了出来:“盈盈,我想让你做我的模特。”
  “什么?”我惊讶地:“让我做——模特?”
  “是。”查理为难却又严肃地:“我一直有这个想法,但不好意思说出口。我顾及到斯年会不会——”
  “这有什么。”我低声:“斯年和我都是愿意帮你的。”
  “真的?”查理高兴地问。
  “真的。吾,只要不是——裸体模特——”我的脸红了。
  “怎么会?”查理慌忙解释说:“你的脸部很适合做雕塑,轮廓分明,却又不失东方女性的神韵。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有了这样的冲动——想画你的冲动。”
  “我纯粹是从一个画家的角度去看你。”没等我说话,查理马上补充。
  “我知道。”我笑了:“晚上斯年回来告诉他就行了。”
  
  那天晚上,傅斯年从店里回来,饭桌上查理讲了要我做他模特的事。
  “斯年,你不会有意见吧?”查理试探地问。
  “我有什么意见?”傅斯年讶然道:“不就是做肖像模特呗。我支持你办画展不是装样子。时间安排上你们自己商量吧。”
  “斯年,你真的不介意?”查理喜悦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别忘了,我也是搞艺术的。自己妻子做个模特有什么想不通的?”傅斯年皱起眉头。
  “那我明天就打电话定材料。”查理说。
  “具体你自己安排。”傅斯年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突然,他象想起了什么:“盈盈,你知道明天华星什么电影?”
  我摇头。
  “《汉城宝贝》。”傅斯年说。
  “啊?”我惊叫。
  “今天在店里听到顾客谈论。”傅斯年说:“这样吧,明天中午你去买票。我们三个去看晚场。”
  “好。”我应着,饭却难以下咽了。
  “时间过得真快。”傅斯年感慨地:“转眼间大半年已经过去了。”
  “是啊。”我说:“不过斯年,好奇怪,我一直觉得林欣儿没有死。每一次想起她,都觉得她还跟我们在一起。”
  “林欣儿是哪位?”查理愣住。
  “明天看了电影,你就知道了。”傅斯年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第二天晚上,在华星电影院门口,我揣着三张电影票等着傅斯年和查理的到来。
  先赶到的是查理。
  “斯年还没来?”查理问我。他穿白色V型领口的T恤,头发刚洗过,蓬松地舒展着,看上去很阳光。路边盯着他看的女孩子颇多。
  “我再打电话催催他。”说着我拨了傅斯年的电话。
  “怎么样?”查理问我。
  “他可能来不了了。”我失望地:“影像店的小全今天过生日,斯年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在店里喝酒呢。”
  “那怎么办?我们还等吗?”查理看着我。
  “不等了吧。”我看了看表,踌躇地:“再等就看不到片头了。我最害怕这个。咱们先进去吧。”
  查理点头。两个人刚坐定,电影院的灯光熄了。
  屏幕上晃动着林欣儿的影子。她的造型很野,妆也化得很好,非常适合汉城宝贝。
  “女主角很有味道。”查理附在我耳边说。
  “她就是林欣儿。”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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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啊!你们认识?”查理惊讶地。
  “嘘!”我朝他做个安静的手势。查理伸伸舌头,不再说话。
  散场了。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一身。
  “你怎么了?”查理惊诧地。
  “我和林欣儿是最好的朋友。这是她生前最后一部作品。”我说。
  “她怎么死的?”查理再次瞪大了眼睛。
  “你都想不到原因。”我说:“你想不到21世纪,还有因为拍裸镜而自杀的电影明星。”
  “裸镜?“查理惊讶地:“你是说刚才这部电影?”
  “是。”我说:“林欣儿那时因老公吸毒,经济、事业全受牵连。她接这部电影时正是她人生的最低谷。”
  “这是部很好的电影呀。”查理说:“至于裸镜,我都没怎么注意。”
  真是讽刺。
  “不可思议。”查理摇头:“这什么年代的事啊。”
  “跟年代什么关系?”我看着查理:“就算再过一百年,一千年,谁能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和他行至路边,两人停下来等傅斯年。
  “材料都定了吗?”站在路边我问查理。
  “打过电话了,明天就能送到。”查理说。
  我点头。电话这时响了。
  原来是公司的张总。趁着热映,《汉城宝贝》同时要投拍成剧集,我算是公司力将,被邀加入策划小组。
  “明天我会尽早回来。”合上电话我对查理说:“希望不影响你的工作。”
  “一定尽早。”查理说:“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一刻钟的光景,傅斯年却未现身。我急躁地转身,不经意瞥见前方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在一对男女身边戛然而止。女人似要上车,男人却牵住对方的手,依依不舍。
  我想要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再看清楚些。
  王瑞瑞和安迪!
  两个人并没注意到我。只是彼此深情对望,视芸芸众生为子虚乌有。
  我正惊讶着,傅斯年开着车过来了。我慌忙跳上去。
  “怎么了?”傅斯年看我行动敏捷异常,疑惑地问。
  查理这才跟着坐上来。
  “回去再跟你讲。”我对傅斯年说。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安迪他们。
  “电影怎么样,查理?”傅斯年边掉转车头,边问查理。
  “Terrific.”查理说。
  回到家,查理进房去了。我给傅斯年洗了澡。在床上,我讲起路上的事。
  “你没看错吧。”傅斯年边翻报纸边问。他对这种事不怎么感兴趣。
  “没有。两个人我都看得很清楚。”我说。
  “是吗?”傅斯年继续看报纸。
  “斯年!”我忍不住捧过傅斯年的脸:“他们两个怎么还在一起?安迪老婆都怀孕了!”
  “安迪怎么这样?”傅斯年这才放下报纸,睁大眼睛看着我。
  “是呀。”我忿忿然:“他老婆都怀孕了,他怎么这样。”
  “安迪确实有点那个。”傅斯年说。
  “那得阻止他们。”我说。
  “阻止?”傅斯年一愣。
  “王瑞瑞肯定不知道那么多。”我说:“明天去公司后,我就去找她。”
  “去公司?”傅斯年惊讶:“有事吗?”
  “开会。”我大概讲了翻拍《汉城宝贝》的事。
  “你去找王瑞瑞妥当吗?”傅斯年颇有些犹豫:“管人家的事——”
  “什么妥当不妥当。”我说:“我跟王瑞瑞算是朋友。她这样,不成了安迪的玩具了嚒!”
  “你看着办吧。”傅斯年显然不想多说。他伸了个懒腰,取下眼镜。
  “安迪真的还在想着王瑞瑞吗?”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我想起在医院里偶遇安迪爱人的事:“如果真是这样,安迪难道后悔了?”
  “什么后悔?”傅斯年没听明白。
  我摇头,侧身看着傅斯年。
  “斯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突然一个念头窜了出来。
  “什么?”傅斯年问。
  “你,真的不在乎妻子不是处女吗?”我附在他耳边,悄声地。
  “我说过我不在乎了吗?”他也附在我耳边,含笑瞅着我:"你——是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我脉脉含笑地。
  傅斯年激动起来,他紧紧贴过来。
  在他的抚摸下,我有一种想被撕裂的冲动。我起伏着身子,尽力地配合着他。
  “和安迪这样过吗?”他边冲动地吻着我敏感的地方,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没有。”我全身颤栗着,迅速替他脱去衣服,抖声说道:“斯年,我的身体只留给你。要我。你一定要——要我!”
  “盈盈,盈盈。”傅斯年低低地唤着。
  “斯年,要我,要我,我是你的,快。”我不停地呻吟着,狂热地回吻着他。
  “我会的。我会的——”傅斯年一边吻着我一边嚅嗫着。
  突然,“砰”地一下,客厅里仿佛什么东西被踢翻了。
  “谁?”傅斯年猛地停下来。
  黑夜里一片寂静。
  “斯年,不要停下来。”我低声哀求地。
  傅斯年重新行动起来。然而,不过一分种,他再一次颓然倒在我身上。
  “盈盈——我——我真没用。”傅斯年痛苦地。
  我用手缓缓地抚着他的头。他的头发湿润润的,有些潮热。
  月光从淡绿色的窗纱里照进来,象清凉的水洒在我的双腿上。
  我低头看着自己。月光里的两条腿,丰润,修长。
  是的。婚后这么久,我和傅斯年不曾有真正的性生活。但是,我的双胸却因为他每夜的抚摸而日益鼓涨。我的双腿也正变得结实。但是,我仍是一株没有真正开放的花朵。
  可我不是不想盛开。好想傅斯年能锋利地穿透我的身体。我要他尽情地享受我,尽情地折磨我。我想为他流出那——神秘的鲜血。
  一个女人的第一次真的会有血么?
  轻轻地把傅斯年安顿好,我突然幻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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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会议厅。
  “电视版的版权我们已经拿到,”老男人颇费力地握着一支白色羽毛笔,他胖胖的手指看上去简直有些肿胀:“不过,关于剧本的策划和改编,我并不放心一两个编剧的力量。”
  “张总的意思是?”穿着大红色连衣裙的中年女编狐疑地问。
  “这个故事需要年轻一代编剧的加入。”老男人显然已经深思熟虑:“因为汉城宝贝是个很现代的女性,与年轻编剧更有灵犀。所以,”他顿了顿,把新款的老板椅缓缓摇向我,眨着眼睛:“我请公司原来的行政助理,也是林欣儿生前的好友柳盈盈女士,加盟我们的策划小组。请大家欢迎。”
  “小柳以前做过编剧吗?”时髦的阿姨勉强堆起笑脸。
  “她在职期间也曾做过一些剧本策划,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新人。”老男人补充。
  众女编面面相觑。好一阵子掌声才稀稀落落响起来,三两声不等。
  见状我微微一笑表示友好:“谢谢各位前辈。在此我要向各位包括张总道歉。为了缅怀林欣儿,仓促中我接下张总的邀请。但不巧的是,最近家中事物繁忙,更因先生行动不便,一切起居需要我来料理,因此,实在遗憾,错失与各位前辈合作的机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张总,我先走了。”
  说罢,我站了起来。
  众阿姨——不,众姐姐,她们的妆化得其实比我斑斓——长出一口气。
  老男人一愣。不等他问话,我已走出会议厅。
  面对明显的排挤我不是扮清高。入行两年,我实在是了解编剧这碗饭并不好吃。有名气的尚可,无名小辈混到中年也只能是苟延残喘。我不同,当初下嫁傅斯年,并不曾浪漫到忽略经济问题。他的影像店和酒吧足以支撑两人的生计。
  因此,除了与张总相处两年的情谊,对这里,已经没什么顾惜。
  
  从公司出来,我匆匆赶到明光村,王瑞瑞却早已搬走。女房东告诉我:“她跟小张处朋友了。两人在中关村挣了钱了。前段时间搬到新房里去了。”
  “哪个小张?”我讶然。
  “就是原来住在对面的小张呀,”房东撇撇嘴:“早对她有那个意思啦。原来看不上人家,现在都住一起了。”
  “他们的新房买在哪儿?”我问。
  “好象是在西边,靠着香山。具体也不是很清楚。”房东说。
  “你有没有王瑞瑞的联系方式?”
  “没有。小张的,我这有他手机号,不知道换号了没有。”
  “麻烦说一下。”我忙说。
  “13901051552。”
  “谢谢。”我记下号码。
  电话打过去,却是王瑞瑞的声音。
  “盈盈姐,是你!”很久没联系了,王瑞瑞很惊喜。
  “买了新房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又跑到明光村了。”我说。
  “不过刚搬,有时间过来玩吧。”王瑞瑞说。
  “现在在家吗?”我问。
  “过来吧。我在。”王瑞瑞说:“你搭车到香山公交车总站。到了打这个电话,我去接你。”
  “好。”说着我挂了机。
  王瑞瑞站在路边等我,看到我她笑盈盈地走过来。她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女人。没有人会明白为什么她的腰身那样柔细,胸膛却那样饱满。她穿着柔软的水红色真丝上衣,连走路胸脯都会颤个不停。
  “瑞瑞,你更漂亮了。”我说。
  “还不是老样子。”她一边说着一边牵住我的手:“你怎么样。还好吧。”
  “我也还是老样子。”
  两人说着上了楼。这是个不到一百平方的两居室,里面的布置虽然简单但还算雅致。
  “不错呀。”我一边打量着房子,一边说。
  “凑合吧。在北京买房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还好,这半年生意还不错。”王瑞瑞倒了杯水放在桌上:“随便坐。”
  “他呢?”我问。
  “谁?”王瑞瑞一愣。
  “当然是小张了。”我笑:“你还想瞒我啊。”
  王瑞瑞脸一红。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我问。
  “先不考虑吧。”王瑞瑞说:“我今年才21。还早着哩。”
  我笑了。
  “你怎么样?你和傅斯年都好吧。”王瑞瑞问。
  “马马虎虎吧。”我说:“一结了婚,不就那样嘛。”
  “柳姐,你肯定很幸福。”王瑞瑞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爱他,他爱你。”王瑞瑞说:“难道幸福的定义不是这样子?”
  “也是。”我笑了。
  是。如果傅斯年可以站起来,一切算是完美。
  “时间过得真快。”王瑞瑞感慨:“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我,林欣儿,大家各有归属。”
  “还有安迪。”我说:“他快当爸爸了。你知道吗?”
  眼睛先暗下去,接着低下头,王瑞瑞道:“我知道。他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你跟他——”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再抱希望。”王瑞瑞说。
  我知道她的话并不可信。
  “瑞瑞,不考虑考虑小张?”我调转话头:“你们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
  “我早晚要搬出去。”王瑞瑞说:“我们只是暂时住在一起。”
  “讲清楚点,我不明白。”我瞪大眼睛。
  “我也说不清楚。”王瑞瑞怔怔地,忽然烦恼地:“我只是需要一点儿安慰。咱们不要谈论这个问题了。”
  然而不等我发表见解,她自己却又叹了口气。
  “我一直在稀里糊涂过日子。”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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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是这样认为。”我坦率地:“我可以理解。但是再过几年,或是不久,看着安迪三口之家,不知道你自己会不会后悔。”
  “安迪,要跟他老婆离婚了。”王瑞瑞颇为踌躇还是说出来。
  “离婚?”我惊诧地:“他老婆都怀孕了呀!”
  “是怀孕了。”王瑞瑞闷声地:“不过,也就是前几天,突然流产了。”
  “流产?”我失声道:“怎么会事儿?”
  “她天天跟踪安迪,担心他在外面有人。就是怀孕期间也不例外。上次,安迪——”王瑞瑞吞吞吐吐地说:“安迪约我见面,被她跟踪。安迪非常生气,不小心把她推倒——”
  “孩子掉了吗?”我问。
  “还不至于这样严重。”王瑞瑞说:“是她怨恨安迪,自己溜进医院偷偷打掉的。”
  我愣住,不禁气恼地:“那你什么还要答应跟安迪见面呢?他已经不是自由身!”
  “我——”王瑞瑞喃喃地说:“安迪说他不爱他老婆。他爱的——是我。”
  “那又怎么样?”我的火气倏地窜上来:“他要真爱你,为什么当初离开你?再说,你现在还有个小张。你和安迪怎么都这么自私呀?”
  “我和小张——没什么的。”王瑞瑞红着脸。
  “你都跟人家住一起了,还说没什么。”我说。
  “真的没什么。我晚上——”王瑞瑞的声音细得象蚊子哼:“从来不让他碰我。他一碰我,我就哭。他就没办法了。”
  我瞪大眼睛看了王瑞瑞半天。
  王瑞瑞低着头说:“我也知道我不好。我可以跟小张一起生活,帮他洗衣服做饭,怎么对他好都行,但我就是不愿意他碰我。”
  “我真是服了你了。”我说:“我也真的不明白你。”
  “那你跟安迪的时候,不也是不愿意嘛。”王瑞瑞说。
  我一愣。
  “可我没跟安迪住一起呀。”我的脸也红了:“再说,我那时也没有其他男人。”
  “我会马上搬出去的。”王瑞瑞叹口气:“时间长了,对小张真的不好。他现在——”她的声音又低下去:“对我好得不得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是来劝她的,却反被她说了一顿。哎!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拎着个袋子走了进来。见到我,他愣了一下。
  王瑞瑞慌忙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说:“你回来了。”
  说罢,她把袋子放到桌上,倒了满满一杯冰水递给他:“外面很热吧。”
  小伙子脸蛋被热气烤得红朴朴的,接过水猛吸了一口。
  “这是盈盈姐,你们见过。”王瑞瑞这才介绍道。看得出,其实她对小张蛮好的。
  “面熟。”小张笑了。他看上去跟王瑞瑞年龄不差上下,还有些腼腆。
  “晚上就在这吃饭吧。”小张说:“我在家乐福买了点凤爪。”
  “不了。”我慌忙站起来:“不打扰你们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忙吧。”
  王瑞瑞陪我沿着小道走着。
  “我看小张挺好的。”我说:“安迪真的打算离婚吗?”
  “我不知道。”
  “瑞瑞,你就那么爱他吗?”我忍不住说:“这样不是耽误你自己吗?”
  “谈什么耽误?”王瑞瑞默默地说:“从十三岁到现在,我心里只有这一个人。”
  我不知说什么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
  “我走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等于没有来,有些气馁地说:“有时间也去我那边坐坐。”
  “好吧,有时间再过来玩。”王瑞瑞说。
  我摇摇头,跳上了出租车。
  
  到家时,傅斯年还没回去。院子里放了几个油漆桶,里面全是沙子。
  我正要发问,查理阴着脸从屋里走出来。
  “出什么事了?”我奇怪地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冷冷地。
  “去找朋友了。”我随口:“有事吗?”
  “有事吗?”查理气愤地:“你问我有事吗?材料一大早就到了。我等了你整整一天!你还问我有事吗?”
  “对不起。”我诧异地:“我们并没有约好时间。”
  “约好时间?”查理瞪着我:“昨天你说过会早些回来,却又食言去看朋友。你把我的事放到心上了吗?”
  “查理,我——”我张口结舌地。
  “算了,我怎么敢麻烦让你做我的模特!我看我还是不要什么雕塑了!”他说着迈步上前掂起一个油桶就滑拉滑拉把沙子倒了出来。之后,他又掂起一个。倒完,又掂起一个。
  “查理!”我连忙拦住他。
  “松开!”查理粗暴地甩开我。
  “查理!”我愣愣地看着他:“难道我不能有点自己的事?你别忘了,我只是在帮你!”
  “是!你是在帮我,我是在求你!”查理脸青了:“所以,我不敢再麻烦你了!”
  一会儿工夫,他把十几桶沙子都倒了出来。之后,他站在一堆沙子旁边,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你太不近人情了!”我忿然道,并不被他吓倒。
  “你——”查理的脸色乌黑,非常骇人。
  就在这时,斯年驾着车回来了。
  “怎么了?”他惊讶地看着我和查理。
  “没什么!”查理没有表情地,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房门被“啪”地一声关上了。
  “查理怎么了?”斯年看着我。
  “鬼才知道!”我生气地说:“真是莫名其妙!”
  “你们今天没有开始工作?”傅斯年问。
  “就是因为我回来的晚点,他就发那么大的火。”我咬着嘴唇说:“自己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以为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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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怪不得。”傅斯年笑了:“你不太了解查理。他没把什么放到眼里过,除了他所追求的艺术。说我们搞艺术,其实还是靠艺术吃饭。但查理不是,他是个真正的艺术家。从才气,到脾气,从外到内,他都是真正做艺术的人。所以,他怎么能容忍你对他工作的疏忽?”
  “可他又没跟我说到底几点。”我不服气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什么要对他的艺术那样关心?”
  “算了。”傅斯年说:“以后你尽量听他的。”
  “他的脾气可真够呛。”看傅斯年很疲惫的样子,我无奈地匆匆结束谈话:“我去做饭了。”
  饭摆到桌子上,查理仍然没有出来。
  “查理!”傅斯年皱起眉头叫道。
  好一阵子,查理这才慢吞吞走出来。
  “我刚才有点失态,对不起。”查理坐下后先道歉。
  “那有什么?”傅斯年若无其事地说:“以后你们把时间定好不就行了?”
  “斯年,盈盈,你们是不是真心支持我?”查理问道。
  “是。”斯年说。
  “盈盈呢?”查理看着我。
  “我当然跟斯年一样了。”我低声嘟囔。
  “我很感激。”查理说。
  “怎么这么客气?”斯年笑。
  “我有一个请求。”查理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
  “什么请求?”傅斯年一愣。
  “我想,接下去这两个月,盈盈最好就留在这里给我做模特,不要去上班了。至于她的薪水,我会按标准付给她。”查理说。
  “什么?”我瞪大眼睛:“需要这样吗?”
  “你说过是真心支持我。”查理头也不抬地说。
  我还要说什么,斯年一挥手。
  “盈盈,就按查理说的。”斯年说:“不过就两个月嘛,很快就过去了。再说,这样可以使他更安心地创作。就这样吧。至于薪水,查理你太见外了。我影像店的生意还凑合,就算盈盈不上班,经济上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就谢谢了。”查理说。
  “客气什么。我等你的画展早些开始。”傅斯年说。
  晚上,休息前,我忍不住问傅斯年:“斯年,你不觉得查理有些过分吗?”
  “哦?”傅斯年问。
  “你不知道他下午的样子有多可怕。”我说:“我第一次见有人发那么大的火。”
  “查理是个非常非常认真的人。”傅斯年说:“不要看他平时一副活泼随和的样子,如果你拿他看重的事情不当一会儿事,他是会很生气的。”
  “可是,我没有不当一会儿事呀。”我委屈地:“我只是去王瑞瑞那儿看看,回来晚了点,他就气成那样。他的脾气那样坏,也就你能容忍。”
  “我很欣赏他。”傅斯年认真地说:“甚至,我很佩服他。”
  “没看出来他还有让人佩服的地方。”我说。
  “你对他还不了解。”斯年摇头:“他在哥大是非常有名气的一个男生。不是因为他帅,而是因为他的才气。更因为他的勇气。他当时刚到美国时,身上不过揣了300美元,他是先在美国打工,然后才进了哥大。其实当时纽约大学艺术系想收他,但还是因为学费不够,他才不得不选择了哥大。”
  “看上去他似乎是个富家子弟。”我奇怪地问。
  “没错。”傅斯年说:“但是,他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自食其力,从没有向家里要过钱。所以,他才提前到美国,打了两年的工,后考进艺术系。”
  “看不出。”我说。
  “其实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傅斯年说:“最让我羡慕的是,他搞起创作来,就象疯了一样,真的可以几天不吃不喝,达到物我两忘。”
  “啊?”我惊讶地:“那我还能做他的模特吗?”
  “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傅斯年笑了:“这两个月,可能会比较辛苦。不过,还好,模特总没有画家那样辛苦。”
  “其实我蛮愿意帮他,如果不是昨晚他发那么大的火。”我说:“到现在我都感到莫名其妙。”
  “他的想法我也不一定全都理解。”傅斯年说:“不过很多时候,他还是很好相处的。”
  “是吗?”我缓缓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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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32
  第二日一早,查理与我约法三章。
  第一:除了陪傅斯年,否则我无权擅自离开查理的工作间(我们家腾出的一件空房)。
  第二:休息和工作时间都由查理决定(当然只是白天)。
  第三:除了充当查理的模特,我还要替他烹制午餐。当然,什么时候吃饭,还要他说了算。
  这三条是查理提出来的,至于同意与否,我有最终的表决权。
  “我没什么意见。”我说:“查理,斯年说你是个一流的艺术家。我相信斯年,所以,也相信你。”
  “同意了就不能反悔。”查理严肃地说,全然改掉他活泼的作风:“我不能要求你象我一样认真,只希望你尽量认真。Doyouunderstand?”
  “我明白。”他的肃穆竟使我有使命感。
  “那好,现在我们就开始。请坐到靠窗的位置,面上不要有阳光。”查理说。
  我坐好。
  他在桌子旁坐下,桌上放着一些颜料,地上是两个沙桶。
  “怎么舒服怎么坐,坐好了就不要再动。”他边说边把沙子倒在桌上,迅速揉成一大团,然后又揉出一个大概的模子来。
  “把头发散下来。”他命令道。
  “嗯,把碎发拨到耳边,不要遮住面颊。”他补充道。
  我都依言去做。
  说是怎么舒服怎么坐,其实他每时每刻对我都有新的要求。
  “头朝右偏一些!”
  “脖子尽量拉长!”
  “眼睛睁大,不要打磕睡!”
  一个上午过去,我脖子都酸了。
  查理却很满意。
  “下午继续。”他从桌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是个天生的模特。”查理说:“面部的轮廓非常非常好。”
  “是吗?”我如释重负站了起来,好奇地走过去看。这才发现他只完成一个脸型的轮廓。
  “做了一上午,就只弄个脸型?”我嚷。
  “你懂什么?就这个脸型都还要反复修改。”查理边说边用布把模型盖住:“你以为做一个雕塑是容易的事吗?”
  “累吗?”他现在倒很体贴。
  “有点。”我坦言。
  “那我们出去走走。”他说。
  我刚要举步,却听到他大叫一声。
  “什么?”我被他吓一跳。
  “蟑螂,房间里有蟑螂!”查理惊讶地叫着,一边惊恐地躲到我身后。
  “不会吧。”我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地低头去看。果然,地上有只小小的蟑螂在慢慢地爬动着。
  我一脚踩上去。
  “连蟑螂也怕?”我笑。
  查理的脸都白了。
  我跟着他沿着院子外面的街道走着。小鸟儿清脆地啼着,微风轻轻地吹着,柳絮直往人面上扑,扰得人脸痒痒的。
  “斯年的腿到底怎么会事?”查理问。
  “没什么。”我说。
  “他这样有多久了?”
  “没多久。”我说:“也就一两个月。”
  “不会吧。”查理说。
  “真的。”我说。
  查理摇摇头。
  “如果斯年只是瘫痪了一两个月,他根本不会急着去影像店。一两个月的时间他还能没有?我觉得,他可能瘫痪很久了。”
  “他没有瘫痪。”我不悦地说:“这两个字太严重了。”
  “对不起。”查理抱歉地说。
  两个人继续走着。
  “你跟斯年怎么认识的?”查理问。
  “介绍的呗。”我说。
  “是吗?”查理有些惊讶地问。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象两个黑亮的小湖,湖水深不可测。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看了他一眼。
  “介绍?真有意思。”他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可笑的?”我的脸红了。
  “哦。”他收住了笑,微微严肃了些:“那你们是一见钟情吗?”
  “算是吧。”我说。
  “你喜欢斯年什么?”查理问。
  “跟你什么关系吗?”我笑。现在的我也很放松。
  “没有关系就不能知道?”他歪着头看着我,样子很可爱。
  “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全部。”我说:“外表,性格,气质,包括他给我一种安全感。”
  “什么安全感?”
  “我不是女强人。如果有男人给我他的肩膀,我还是很愿意靠一靠。”我笑:“最起码,在我不愿工作的时候,我不必担心饿肚子。”
  查理也笑了。
  中午,查理自己提出下厨,算是对我的犒劳。
  没想到,他的厨艺一点都不输给斯年。简单的材料经过他的手,顿时成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不错呀。”我赞叹道。
  “小意思。”他笑着夹块肉丁在我碟里:“跟斯年比怎么样?”
  “味道不一样。斯年做菜,喜欢清淡。而你的风格,似乎偏浓烈。”我说:“这不能比。”
  “那你更喜欢谁做的味道?”他不放松地。
  “我吃斯年的菜已经习惯。”我说:“你做的菜,别一种风格,也不错。”
  “你在绕圈子。”查理不满地:“告诉你,我不轻易下厨的。嘴里吃着我的菜,却一边耍嘴皮。”
  “谁让你象小孩子,连做菜都要比来比去。”我笑了。
  一天下来,真有疲惫不堪的感觉。傅斯年回来,我算是得到解脱。
  “今天怎么样?”傅斯年问查理:“盈盈还胜任吧。”
  “再胜任不过。”查理说:“斯年,如果不是因为盈盈已为人妻,我一定要她做我的私人模特。”
  “我可不感兴趣。”我笑:“我今天才发现,木偶要累过制造木偶的人。”
  “盈盈不愿意的事,我不敢勉强。”傅斯年笑,三人坐下来吃饭。
  桌上查理接了一个电话。原来他托美国的同学帮他寄送沙画已到北京,明天就可到去邮局领取。
  “太好了。”傅斯年高兴地:“是Susan帮你寄的?她现在怎么样?”
  “她还好吧。”查理的脸却红了。
  真是奇怪,直到吃完饭,他脸上的局促和尴尬都没有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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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33
  
  第二天,我陪查理去邮局领取他的沙画。几个集装箱,只搬上出租车就累得两人出了一头汗。
  运到家,查理把集装箱一只一只打开。
  “好精致的艺术品!”我惊叹,细细摸着那些图案。
  “每一幅画,都凝聚了我很多心血。”查理凝视着这些画:“为了凑够买材料的钱,我在外面打了很多零工,拍片子给电视台,去快餐店洗盘洗碗,做家教,甚至给同学们理发收取小费,总之,一切手段都想到了,也用到了。想在想想,真是非常怀念那段日子。”
  “真是不容易。”我感慨。
  查理看着我:“盈盈,如果我的画展成功,你有一半的功劳。”
  “我什么也没帮你。”我奇怪地。
  查理摇头:“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不知为什么,我很想从你那里得到鼓励。也许我很想证明自己给你看。”
  “为什么?”我问。
  “可能是因为斯年在釜山得奖,让我感到了压力吧。”查理笑了:“你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斯年不过是个业务爱好者。但是,当我偷偷看了他的那部《OneNightinAmerica》之后,真是令我大吃一惊。现在,我只能尽力把自己的另一项特长发挥出来,才能恢复我的信心。”
  “为什么一定要跟斯年比?”我低声地:“斯年对你很欣赏啊!”
  “好朋友归好朋友,但是在我在乎的东西上,我可不想输给他。”查理说着拍了下我的肩膀:“好了,开始工作了。我要把你雕成一个斯年从没发现过的柳盈盈,让他大吃一惊!”
  两个月过去了,当我和傅斯年打量着他已经完成的杰作,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天!这是我吗?”我瞪着桌上那个几乎陌生的头像,看着查理。
  “一点都不象。”傅斯年诧异地:“查理,你怎么搞的?”
  “我就是要雕出一个你们所忽略的盈盈。”查理反不慌不忙地说:“盈盈看上去很平静,很安静,但是,你们看了我的雕塑之后有什么感觉?其实她很压抑。”
  “压抑?什么意思?”傅斯年的脸白了。
  “原因我不知道。”查理看着傅斯年:“但是,这就是我看到的盈盈,一个真实的盈盈。雕塑不仅仅讲究形似,更高一层的境界,那是神似,它能让观者通过一团冰冷的沙子看到人物的内心,看到她被忽略的东西——”
  “查理,你的雕塑是失败的。”斯年突然冷冷地打断他:“你看你把她雕得多颓废,多悲苦,这是盈盈吗?盈盈很压抑,被什么压抑?”
  “斯年,我说过这是我所看到的盈盈。”查理硬硬地说:“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也很奇怪。”
  “我也很奇怪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心里一震,勉强笑道:“不过,查理,你画得真的不象我呀。你看,平时我的眼睛明明是睁得很大的,可是到了你手里,我就成了半睁半闭;我的嘴唇是合着的,你却把它们弄得翘起来;甚至从第一天开始,你就告诉我不要让头发遮住我的脸。可是,你自己雕出来的,我的脸却被一大缕头发所遮盖。我真不知道,我辛辛苦苦给你做了两个月的模特,你却搞成这样!”
  “你们懂什么!”查理看我也数落他有些生气了:“包括盈盈,你敢说你对你自己很了解吗?雕塑是私人的艺术,我只雕我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你们别再批评我了!”
  这时查理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Shit!”没听他说两句,就脸色阴郁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傅斯年问。
  “他们不早说,现在才说要在我的画展上做一家食品加工厂的广告。这不是耍我吗?”查理气愤地说。
  “你不愿意?”我问。
  “鬼会愿意!”查理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搞的是纯艺术,凭什么要他们来污染空气?”
  “纯艺术也要有投资商投资才行呀。”我说:“你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吧。”
  “shit!”查理没理我,只狠狠地击了下桌子。
  “算了,这件事查理再考虑考虑。不过,总算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我们出去吃饭,放松一下吧。”傅斯年提议。
  “去斜阳居。”我建议:“好久没去那里了!”
  “那是什么地方?”查理问。
  “那是我和斯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说:“是一个很别致的地方。”
  “哦。”查理却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查理满心不高兴,但为了实现多年的愿望,他最终还是向投资商屈服。
  画展就设在民族文化宫,效果颇为理想。众多媒体和业界人士给查理的作品以很高评价。出乎我和傅斯年的意料,查理的雕塑较之沙画却更受人欢迎。因为这个,查理被聘为一家设计公司的艺术顾问。
  “我的论文只能在北京写了。”看得出查理很开心。
  斯年和我也为他开心。
  查理接手的这项工作非常轻松,却有一定的收入。因此,画展之后不久,他便提出搬出去住。
  “怎么,在我这里住得不舒服?”斯年问。
  “没这个意思。”查理慌忙解释:“我已经打扰你们很长时间了。现在画展也结束了,我需要一边工作,一边赶着写毕业论文,出去住,两下都方便。”
  傅斯年并没有着意挽留查理。
  “那好吧。”傅斯年说:“正好盈盈跟她姐姐住的那套公寓一直在空着。那个地方离国家图书馆也很近,你查资料也比较方便。”
  便这样说定。
  晚饭后,在床上,我和傅斯年却意外接到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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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竟然是斯年的妈妈,问斯年的腿怎么样,我身体怎样,有没有做孕检,是男孩还是女孩以及平时大概都吃些什么。
  “啊。”斯年接到电话,一时竟有些语结:“我还好,现在都不坐轮椅,换了拐杖了。至于盈盈————她也很好——”
  “孕检,做了啊,大夫说——没什么问题。”斯年支吾道。
  “男孩女孩,医生也不告诉我们。”要斯年编造谎言是件痛苦的事,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尴尬。
  “妈妈要跟你说话。”斯年把电话交给我,方大出一口气。
  “妈,您放心了,一切都很正常。等孩子生下来,我和斯年再跟你打电话。”
  “你要经常检查,以防胎位不正。”斯年妈妈有耐心地:“我生斯年的时候就是大意。结果是坐化生,吃了不少苦。你可要预防。如果胎位不正,平时要多做些活动,孩子不知不觉就转过来了。”
  “好的。”我都没听明白对方说什么:“妈,放心吧。我和斯年,吾,还有孩子——现在都很好。”
  傅妈妈在电话里再三叮嘱,我颇有耐心地听完。电话一搁,我咯咯笑着,往床上一倒。
  “斯年,到时我生不出来怎么跟你妈交代呀。”我笑着看着斯年。
  “我怎么知道?”傅斯年一脸苦笑。
  “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去医院抱一个。”我说:“专捡大眼睛的漂亮小孩子。”
  “别开玩笑了。”傅斯年不悦地。
  “我可没开玩笑。”我笑:“你要男孩还是女孩?”
  傅斯年没说话。
  “说嘛!”我坐起来,搂住傅斯年的肩:“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我这才发现傅斯年的脸色很差。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
  “没什么。”他闷闷地说。
  “没什么怎么会这样?”我问。
  他蹙起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盈盈,你快乐吗?”他看着我。
  “快乐呀。怎么了?”我瞪着他。
  “真的快乐吗?认真点。”傅斯年看上去很严肃。
  “快乐。”我说。
  傅斯年凝视着我,摇摇头:“你在骗我,也在骗自己。”
  “干嘛要骗?”我说:“难道你觉得我不快乐?”
  “你不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压抑?”傅斯年问。
  “压抑?”我想起查理的话,摇了摇头:“我没觉得。”
  “真的?”傅斯年显然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说:“你是不是太在意查理的话了。他那个人的想法有时候是很奇怪的。”
  “他的想法也不是没道理。”傅斯年说:“毕竟爱情不是抽象的。”
  “什么抽象?”我问。
  “没有性的爱情,就是抽象的。”傅斯年说。
  “性有那么重要吗?”我一愣。
  “你认为呢?”傅斯年反问。
  “我不知道。”我说。
  “你看,你说不知道,”傅斯年凝视我:“而不是‘不重要’!”
  我的脸红了。
  “盈盈,我欠你的。”傅斯年说。
  “那个对我来说,还很神秘。”我低着头:“我承认,有时候,我特别想。不过,不是总那样。”
  “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傅斯年问。
  “哪有那么多失望。”我说:“我们两个在一起,能和睦地相处就很好。至于那方面,”我害羞地一笑:“我会等你。”
  “盈盈——你真好——”话说到这里,傅斯年的脸贴了上来。我感到他浑身都在发颤。
  “知不知道你很诱人?”他轻轻咬着我的耳根:“你的腿,很结实。你的胸脯,很软很软——”
  他悉心地挑逗着我,手指在我两腿之间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悄悄地深入——
  “盈盈,我很想让你知道那种滋味。”他悄声说着,一边继续深入——
  我浑身颤抖着,突然一阵疼痛袭来。傅斯年猛地停住。
  “我弄疼你了?”他紧张地问。
  “没有。”我低低地说,并不睁开眼睛。因为我想要傅斯年继续。
  但傅斯年的手却不敢再深入。
  “这样对你不好。”他悄声说:“人手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他停止了一切行动。
  拉了灯,在黑夜里,我睁着一双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然而没多久,身边传来傅斯年稳定的呼吸声。
  我缓缓地起身,披上睡衣,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走到院子里去。
  四周一片寂静,美丽云草在稀疏的月光下清晰得几乎能看到叶子上的脉络。我不由俯下身去,摘下其中的一簇。好香啊。但我却莫名地烦躁着。
  我在花丛中不知蹲有多久,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
  我猛地回头。月下一个瘦高的影子,穿着白色的睡袍,手里捏着一支烟,静静地依在门边。
  “查理。”我惊讶地:“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那个白色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看到他手里烟头在闪烁着。
  “兴奋得睡不着?”我轻轻笑着:“你的画展很成功。”
  “那得谢谢你。”查理说:“那些艺术家们最认可的,是我的那幅雕塑。”
  “我只是模特而已。”我说:“该谢的,是你自己的灵感和才气。”
  查理摇头。
  “为什么睡不着?”他转变了话题。
  “没有为什么。”我笑:“不是每一次睡不着都会有一个理由。”
  “可是,你应该有一个理由。”查理说:“因为我相信斯年现在睡得很香。”
  “那又怎么样?”我奇怪他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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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1-6 0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睡得很香,而你却一个人出来院子里散步。难道不奇怪么?”查理说:“至少说明,你不想他知道你的烦恼。”
  “我有什么烦恼?”我一怔。
  “一种最基本的要求不能被满足的烦恼。”查理说。
  “你说什么。”我的脸红了。
  查理说话好不遮拦!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查理说着走过来。天,他脸上竟有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如果不是这个,你和斯年真是非常完美的一对。”查理说:“不过,现在这个如果不成立。看来我说的没错,斯年这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又怎么样?”我不悦地。
  “这是你的口头禅?”查理问。
  “什么?”我一愣。
  “‘那又怎么样’是你的口头禅吗?”查理问。
  我脸红了。
  “盈盈,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查理说。
  “我奇怪吗?”我不由鄂然。
  “你天天骗自己,不觉得累?”查理问。
  “哦?我骗自己什么?”我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斯年和他都觉得我在骗自己?
  “你在骗你自己你对这桩婚姻无怨无悔,骗你自己一切都很PERFECT!”
  “查理,我没骗什么。我也不需要骗。”我摇头:“如果就因为我和斯年之间那些小小的不如意而判断我对我们的婚姻不满,你实在很自以为是。”
  “是么?”查理凝视我:“你觉夫妻之间的房事只是小小的不如意?”
  “你——”我的脸肯定非常红。
  “你脸红的时候很美,我非常喜欢。”查理说。
  “你在说什么?”我低声嘟囔。
  “你真的不明白?”查理盯着我:“我以为你早明白,从我住在这里的第一天起。”
  “你说什么?”我懵懵懂懂。
  查理没有回答我。
  “你为什么会是斯年的妻子?”他看着我,默默而又无奈地。
  我一震。因为不敢确定他的意思,我保持沉默。
  “为什么?”查理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查理。”我说。
  “你就这么喜欢伪装?你是迟钝的女孩子吗?”查理看着我:“你没有注意到当你和斯年卿卿我我的时候我是多么嫉妒?甚至,我害怕夜晚。因为,我实在无法承受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她的老公就在我隔壁发出那样的声音!”
  “查理——”我局促地:“说话注意一点,请保护我的隐私。”
  “我倒希望自己什么也没听到过。”查理说:“可是,这套房子隔音效果实在是差。盈盈,我几乎能听到你的——每一声呻吟。”
  “别说了!”我难堪地阻止他:“请尊重我——尊重斯年。”
  “斯年真幸运。”查理说着脸上浮起一个笑容,一半是苦涩,一半是嫉妒:“哪怕再多呆一天,我肯定我会发疯。”
  “既然你知道我和斯年很好,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这些?”我震惊。
  “为什么?”查理看着我:“明天,我就搬走了。我再不会见到你,再不会为了能天天看到你而承受那么强烈的嫉妒,承受那么强烈的痛苦。”
  “我真的没想到。”我脑中一片茫然,愣愣地:“你知道,我和斯年都希望你能办好那个画展。”
  “你们都是好人,我很感激。”查理黯然地说:“所以,我也不想再给你们增添任何的麻烦了。夜很深了,你早些回屋休息吧。”
  说罢,他扔掉手上的烟头,正欲进屋,又转过头来:“如果我刚才说的话,令你不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不安,”我低声地:“我只是奇怪——你有那样的想法。”
  “那就好。”他点点头,朝我做一个奇怪的笑,转身进屋了。
  我在花圃前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来,有几片花瓣悠悠地飘下来。我忽然感到有些凉意,便进屋去了。
  还好,当我返回卧室时,傅斯年睡得很稳,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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