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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书-小虫子

[历史] 超强巨贴《康熙大帝》完整版 作者:二月河,历时一个月翻贴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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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03:57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0 ' k& i2 {) |2 W4 {- X8 {4 Y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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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桂如此恭谨,如此循礼,安排了这么隆重的接旨仪式,使钦差折尔肯十分满意,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暂时放下了,说了声:“圣上躬安!”便将敕书一擎,算是代天受礼。接着换了一副笑容,将诏书转给身后的傅达礼,双手扶起吴三桂。自己单膝跪下,打了个千儿:“下官给王爷请安!给王爷贺喜!九年前在京曾荣见王爷一面,如今瞧着竟又年轻许多,王爷可谓福大如海呀!” 6 v7 D6 Z! O5 h) N
   “哈哈,老朋友了,不必客气。快请进,傅大人请!您也请啊!”吴三桂说着,一手扯一个进了王府正殿。
7 Q# u3 K5 H! u' S% P( G   等到钦差落座,上完茶,吴三桂笑吟吟说道:“二位大人,前不久,吴丹大人捧旨来云南,蒙圣上赏赐许多物件。吴三桂何德何功,能承受主子如此厚恩!其实,皇上有什么事,召小王进京面谕也就是了,这么一趟一趟地来,多费神哪!哎!康熙三年人觐,算来已是九度春秋,我心里着实挂念主子啊。大前年主子召我进京,我却正巧患病,曾托朱中丞面圣时代为请安。说是主上日夜勤政、清瘦得很,如今可好些了?必定又长高好些了——唉,人老了,远在这蛮荒偏敝之地,想见主子一面都不容易呀!”
$ r# u% ~- u$ C5 N7 X; g3 l" y% |   吴三桂这些话说得情深意切,十分诚恳,丝毫没有言不由哀的痕迹,傅达礼便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像朱国治说的那样坏,坐在那里含笑点头,放心吃茶。折尔肯却深知吴三桂的脾性,不能用常情猜度他,听完吴三桂的表白,十分爽朗地呵呵一笑,说道:“王爷这话说得极是。万岁爷也着实惦记着王爷呢!可谓关山万重,不隔君臣之心呐——傅大人,请将万岁手谕捧过来,呈给王爷过目。” ' t) Q8 z/ P" U, N* N8 U- @
   折尔肯这个安排,是他们早已商量好了的。按照正常的程序,吴三桂应该在门口跪接圣旨,迎入正厅,摆上香案,恭听钦差宣读。可是,折尔肯他们心里清楚,这道圣昏,是压到吴三桂头上的催命符,过于认真,恐怕马上就会激出变故。所以,他们在路上,商量了好几次,才决定,从权处置,不以常礼来压吴三桂,哄着他听从圣命,顺利撤藩。现在,钦差正使发了话,傅达礼连忙双手捧起圣旨,呈到吴三桂面前,让他自己接过去看。可是,吴三桂却不是好哄的,他才不上这个当呢,一见傅达礼捧起了圣旨,连忙起身离座站到下首,甩袖撩袍,口称:“奴才吴三桂恭接圣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 ?' G  d/ S1 D5 [% s5 S   然后,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接过圣旨打开来,先大声称赞一句:“好一笔字。”然后,才慢慢展开,仔细而又认真地读着。他这也是在演戏,圣旨的内容他早已知道了,也已安排好了对策,可此时,还像一点也不知道似地,连看了三遍,又规规矩矩地把御书捧着,供在正中香案上,这才回身坐下,诚惶诚恐,而又随和亲切地说: 9 L( |; c  j1 h& J" y
   “我料定皇上待我恩重,必定俯允我的呈请。这诏书里说我功在社稷,那是万岁的过奖。俗话说‘落叶归根’,我是北方人,我早想回北方去,团团圆圆安度残年。在外边日子久了,难免有个人在圣上跟前挑拨是非,万岁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万岁这才叫体天格物,善知老年人的心哪!” 1 O2 P% o$ C% e9 a0 S6 e
   傅达礼觉得吴三桂和蔼可亲,根本不像折尔肯和朱国治说的那样,便笑着躬身问道:“不知王爷车驾几时可以起程?皇上已在京营造王府,迎接王爷入京,大世子也日日盼望王爷北上,阖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请王爷赐下日期、路径,下官也好奏明皇上,早作准备。”
$ q8 I  b- i7 Z" G1 O, O) C   “哈哈哈,傅大人,咱们过去虽未见过面,一望可知你是位明事知理的国家栋梁。我的事还不好说?这会儿起身抬脚便可跟着二位走。只是贱内、家眷们婆婆妈妈的事多。贱内日前又染了风寒,一时动身不得。这些琐事倒罢了,最缠手的还有下边这些兵士军将,都是跟了我多年的。现在云贵各地,谣言很多,对皇上很是不敬。我虽然惩治了几个人,可还是镇压不住。二位钦差一来闲言碎语就更多了,假若抚慰不当,激出事变来就不得了!” / c5 L  E! u( ~
   说至此,吴三桂抬头看看傅达礼失望的神色,不由心里暗笑。口里却接着说道,“大约十月底——”一言未了,便听殿外一阵喧哗,一个“国”字脸的中年将军双手推开殿前护卫,大踏步挺身进来。脚下雪亮的马靴踏在大理石板上,发出铮挣的金石之声。 / K8 l$ M6 s4 U( s) p) z
   吴三桂见有人闯殿打断了他的话,满脸地不高兴,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手下将领马宝,便厉声喝斥道:“是马宝吗,孤正在与二位钦差大人议论撤藩大事,你未经传唤,又不事先禀报,却竟敢擅自闯殿,这成何体统?嗯!”
* B4 t; @6 J1 L/ D  q   马宝昂然向吴三桂当胸一揖,却不回答他的问话,猛地一转身,冷冷扫视折尔肯和傅达礼一眼,“你们就是钦差了,我听说你们在逼我们王爷上路?” 6 B3 @3 a) E- }$ T. ?9 l; Y: Y
   折尔肯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事前排好的一场戏。原来也料到吴三桂会耍些花样,可是没想到开台这样早。见马宝目光寒气森森,一开口便欲翻脸,便冷静地端起茶碗,瞟一眼木然呆坐的吴三桂,又漫不经心用碗盖拨着浮茶,毫无表情地答道:“谈不上‘逼’字。王爷自请撤藩北归养老,皇上恩准了,我们不过代王爷筹划一下归途事宜。这位将军不曾见过,不知贵姓台甫,也不知你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2 v1 ^- z' u3 J* p   “不敢!我乃平西王帐前管军都统马宝!钦差既知王爷是‘自请’撤藩,归途日程当然也由王爷‘自定’!你们两个一进门,杯水未饮便催问行期,这是什么意思?” + ?' g0 i; ^4 I/ Y- `8 V4 z0 P! Q% Q
   吴三桂涨红了脸,“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马宝吼道,“放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三桂我带兵四十余年,没见过你这样撒野的兵痞!来人!”“轰出去!”
$ [$ |# x6 S/ x# B   “哈哈哈哈……”马宝仰天大笑,笑得折尔肯和傅达礼面容失色,汗毛直乍。吴三桂勃然大怒,双目圆挣,厉声喝道:“你笑什么,不知本藩三尺王法厉害吗。叉出去,重责四十军棍,打掉他的匪气!” + a4 N% X3 f) q  C' l0 h) Q
   “扎!”几个护卫答应着一拥而上。马宝却毫不让步,一个箭步窜至殿口,“唰”地拔剑在手,大声叫道:
' m" Y% J, _: B8 o3 ], {6 q: Z   “谁敢向前,立时叫你血染银安殿!王爷,末将大胆,你要撤藩,撤你的就是,但是,行期、路径却要由我马宝来定!我已传出将令,云贵两省各路要隘已经封死、没有我的信牌。一只老鼠也休想出去!你两个酸丁钦差,好好在这里候着,短则十天半月,长则十年八年,等王爷撤藩的各项事宜办妥了,咱们再说上路的话不迟!王爷恕罪,末将告辞!”一拱手冷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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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35:25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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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q# H# [6 `+ m   眼看着刚才还是规规矩矩,亲热融洽的气氛,忽然之间却变得杀气腾腾。马宝的话里,又已明白透露了要扣留钦差的意思。折尔肯的心里迅速筹划对策:“看来,事情比原来预计的要严重得多。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干脆来他个反客为主。把话挑明了,看他吴三桂怎样回答:“王爷,咱们的交清已有三十多年了,你是知道我折尔肯的,今日下官乃系奉旨行事,并非有意与王爷结冤。适才马将军如此说话,倒让下官不解了。如果王爷已经有了安排,就请直说了吧。要怎么办,下官和傅达礼,定遵命行事。” 8 M# D" [) U3 D) h/ j$ l
   “哎,这是哪里的话!折大人多心了。你还不知道我吴三桂么?这个马宝,原是张献忠的手下。他兵痞出身,懂什么礼仪?我自请撤藩的折子递上去后,下边议论猜疑的人很多,刚才讲的“抚慰”,就是这个意思了。二位不要与这等野人一般见识,先在此等待一时,云贵两省,还是我说了算的。大约十月底之后,我们一定行——这是朝廷大事,也是我多年的宿愿,由不得这些小人!你说是吗,傅大人?”
' `5 @- R  f6 ?/ t3 {) ]- p" Q% I   傅达礼深感受欺受辱,早已怒气填胸,可是此时此刻,又无法与吴三桂翻脸,咽了一口唾沫,胀红了脸答道:“下官深领王爷的情份,福晋既然欠安,下边军将又这样不听指挥,就迟几日也无妨。今日下官回去后即拜折奏明皇上,说明其中情由也就是了。”
* V- Z' d) ^- D0 W   “怎么,难道二位不肯赏光住在寒邸么?”吴三桂说着,又转脸看折尔肯。 $ t7 H- B- @* _: G0 O
   折尔肯心知大事不妙,便欠了欠身子,“回王爷的话,驿馆已经安排好了。朱中丞也曾邀我们住在抚衙,我们也请免了。客走主安,我们实在不愿多有搅扰。” . P2 U" a+ Y. ^& R7 L  b) C* M1 I: M1 T
   吴三桂知道他们故意表示与朱国治的距离,便宽容地说:“其实住哪里都一样。你们是大使,只好随你们的便了——传谕:设宴为二位钦差大人洗尘!” * S. ?; K/ @8 Z" T! r; k$ o
   一言既出,管弦齐鸣、鼓乐大振。一桌桌现成的酒菜,由四个校尉抬着依次布了上来,霎时殿中酒香四溢。乐声中,吴三桂麾下文臣武将鱼贯而入,拿着手本履历拜见两位钦差。两位钦差也都起身一一还礼。折尔肯的熟人多,间或还拉手寒喧。方才那剑拔弯张、杀气腾腾的气氛,变戏法似地又呈现出一派和谐热烈的场面。胡国柱职为司筵,忙得一头热汗,一眼瞥见汪士荣进来,便凑上去悄悄问道:“王爷不是叫你去西安的么,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1 I/ P/ Q. W( K
   “吃了这杯壮行酒上路也不迟呀,我给你说个信儿,广西的孙延龄这会儿只怕也在摆酒呢。好戏一场接一场,慢慢儿瞧吧!”
& O; D! V4 }' x2 l+ O   “好!我静候你这小张良的佳音!”胡国柱说着,见一切齐备,便站到吴三桂旁边,大声唱赞道:“祝吾皇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千岁!祝二位钦差大人福体康泰!”众将听了一齐举杯称赞,唯独那个“撤野”的马宝没来。他早已在外边传了平西王的命令:“云贵两省自今日起只许进入,不许出境!” / [1 R5 x0 d3 _9 L, R2 n/ V( S
   汪士荣说的一点不假,千里之外的桂林,在孙延龄的将军府里,也摆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筵宴。 4 ?& Y* T* I6 M0 F: k
   自从孔四贞在宅中收服戴良臣,夺取了中军调度权之后,孙延龄一直郁郁寡欢。他本是个心性极高的人,入京后受到康熙优礼接待,又将四贞晋升为公主配他,满指望以额驸身份荣归桂林,将马雄和王永年两部镇住,做个威镇四方的名将。不料孔四贞却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子,闹得他不但树不起威风,连原来在军中的一点威望也全没了。现在表面上发号施令的是他孙延龄,其实事事要瞧公主的脸色行事。背后就不免有人指指戳戳,骂他“怕老婆”。孙延龄装着一肚子的火气,却是无处发泄。气得他推说患了风疾,自去下棋,饮酒。 6 g- s* Z) g8 s& K' {0 }# X
   那一天被孔四贞轰出翠仙楼的汪士荣,虽然不敢再来找孙延龄了,可是,却没有回到五华山,在一次孙延龄出城打猎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孙延龄正是满腹牢骚一肚子的委屈,怎能抵挡汪士荣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利口,便上了汪士荣的贼船,并接受了吴三桂颁给他的密召,当了那尚未开国的“大周朝”的临江王。
. @, G& b' ^$ T" I   就在吴三桂扣留钦差的同一天下午,孙延龄和马雄联起手来,以召集军事会议为由,摆下鸿门宴,一举将王永年、戴良臣等十一位将领和广西巡抚,全都扣押了起来。
- V4 P0 g7 X$ K  D' K* T2 M+ E+ c   大变猝然而来,孔四贞却被蒙在鼓里。这些日子她接到各处急报说道,尚之信和吴三桂军队调动频繁,一种不详的预感不时地袭扰她。孙延龄和自己虚与委蛇,她也早瞧出来了。为防止桂林城兵士突变,她派戴良臣日夜守护将军行辕,每日晚间二更回府禀报一天事务。但今夜已过三更,戴良臣连人影儿也不见,心中便有些疑惑,令人搬来一张春登儿半躺在上头,从窗格子里眺望着天空的星星发愣。 ) R# O4 w% ?5 B+ T7 O: C
   朦朦胧胧之时,听得从行辕方向隐隐传来号角声音,接着便是爆豆似的马踢声,惊得一街两行犬吠声此起彼伏。孔四贞一跃而起,正要派人出去打探,听院子里的墙上藤蔓叶子“唰唰”几声急响,便厉声喝道:“谁?” . F7 D0 B$ }5 `7 F' ^% M$ h; n% f; Q( I7 U  x
   “我……”随着这一声。青猴儿提着一把半截剑,踉踉跄跄跌了进来,浑身上下像被泼了一桶血水,鲜红的血顶着裤脚在往下滴。他用手扶住门框,脸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姑姑……兵变了!您快、快走!”
$ R  C6 j( @3 H, X( c$ T1 L! I   孔四贞惊呼一声:“什么,你快说,是怎么了?” : M2 ^1 X. [- z2 a
   “孙延龄变心了!趁他们还没赶来,您快走!到苍梧傅大人那儿去……”这句话没说完,青猴儿身子一软蹲卧下去,只用那把半截剑支撑着身子,虽然没有倒下,却是再也不动了。
; r* U' }+ C5 f  f   孔四贞惨叫一声:“青猴儿!”扑了上去,颤抖的手抚着他乱蓬蓬的头发,失声痛哭道:“是姑姑害了你,不该带你到这里来。”忽然她停住了哭声,回身取下墙上悬着的宝剑,朝后边大喊一声:“孔家包衣奴才们,都出来!”可是,想不到家奴一个没有,应声而出的却是丈夫孙延龄。他冷笑一声说:“别喊了,没用了。”一边说一边跨了进来,对孔四贞道:“我为光复汉室基业,受了临江王封号,现在外有千余将佐,已把府邪围住了。请夫人不要作无益之举!”
7 l6 U9 O- I8 a3 ^   “什么,什么临江王?是吴三桂封你的吧?” & m8 {" u) A6 V2 M' }( S
   “就算是吧。不过你放心,我们是结发夫妻嘛,我不会难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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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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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四贞盯着孙延龄忽然狂笑起来:“恐怕未必是夫妻之情吧?你留着我,是想在朝廷那边留一条后路,是不是?” . j6 {* N' X) D+ t) G$ H" I
   “四贞,你……”
6 |2 |1 Y: W2 ?- ~6 O! \9 }   “不要再说了,后边这座楼,是先父定南王殉节之地。你既念我们夫妻一场,还是叫我死在那边吧!”
- ]! v! h# R2 d) F   孙延龄叫了两个校尉走进来,把孔四贞手中的剑夺了过去。这才笑道:“不管怎样,你们孔家最讲三从四德。只要我没写休书,你仍是我的妻子。在家从父,出门从夫。我不让你死,只是自今而后,你不是什么四格格,四公主,乃是我临江王的王妃!你知道么,陕西王辅臣也已高树义旗,要不了多久,三王将会师直隶。爱新觉罗·玄烨,就要完蛋了!” ( O. d* T#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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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骊山游抚慰马鹞子 长河断死难经略臣! i# \: t; \6 m; {: A* x6 a
   王辅臣确实是叛变了。不过,那里的情景与广东却大不相同。是由于莫洛重回陕西引起的。
( E/ G7 }$ I' @4 q7 }' \) |   原来,康熙清楚地知道,只要三藩一叛,西路的马鹞子王辅臣就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不叛,吴三桂就失去了呼应;而他若叛了,朝廷将腹背受敌。   {0 h, h' q! R
   尽管康熙对王辅臣恩宠倍加,抬了他的旗籍,又赐了豹尾枪,可是对他却还不能完全放心。为确保西北的稳定,康熙给兵部尚书莫洛,加了西北经略大臣的职衔,并让他立即赶赴西安,抚慰马鹞子王辅臣。按说莫洛曾当过山陕总督,驻节西安十几年,与王辅臣之间早就有些隔阂,派他去并不十分合适。但莫洛在陕西政绩显著,百姓拥戴,只要能对王辅臣待之以诚,消除前嫌,很可能建立一个军民同心的局面,把西北的局势安定下来,朝廷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全力以赴地对付西南的吴三桂。
- V8 J; E9 |! [   莫洛来到西安的第四天,便约了王辅臣,同游俪山,归途上,他们迎着落日,信辔由僵,一边慢慢走着,一边闲谈,莫洛向王辅臣问道:“辅臣,这几年,兵好带吗?” 3 ]' Y* M0 x5 ^' p
   一天来,莫洛带着马鹞子在骊山温泉、始皇陵墓游玩散心,吃酒闲谈,一句议论朝政局势的话都没说。此时,落日昏黄,身在归途,却忽然冒出这一句问话,倒使王辅臣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搭讪着应付:“回莫大人,我的部下都跟了我多年了,还算听话吧。” 3 S, m% @$ Z- _/ H1 U1 g
   “军门,我这次重来西安,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你畅谈,几次张口,却又吞了回去,怕说出来会使你疑心。所以,所以……”王辅臣突然勒住马缰,吃惊地看着莫洛,想听他倒底要说什么。莫洛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将军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些年,我人老了,世上的事也看透了,看破了,早年的凌人盛气,早已荡然无存。不管怎么说,咱们总是在陕西共事十几年,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只想和你交个心,也交个朋友。 " f1 y. [) i$ W! Z! [* S. [
   王辅臣听他说得诚恳,便用鞭子向山坡上一指,坦诚地说:“莫大人要和我私谈,回到城里倒多有不便。我们在那边山石上小坐如何?”莫洛点了点头,让随从们在山坡下候着,便和王辅臣一起,纵马上山,在一块大青石旁坐了下来。 5 \2 V: V. H" h/ b6 `
   看着前边夕阳抹红了的云霞,莫洛心情沉重地说:“将军,我向你透露几个消息。朝廷派到云南的钦差,到那里两个月了,却是音信皆无,生死不明,最近又有快马报来,说孙延龄已经扣下了四公主,竖起了反旗。福建的尚可喜父子,广东的耿精忠爷们,也有异动的迹象。看来三藩叛乱在即,大变就要到来。此时此刻,不知将军有何想法?”
8 H/ q, M& N3 \, X' K$ e9 P   “噢?莫大人,皇上派你再次出镇陕西,是不是怕我王辅臣也生外心,跟着三藩闹事?”
' o+ I6 q( }  y$ d   “不不不,皇上决无此意,我出京陛辞的时候,圣上扶着他那支豹尾枪说,莫洛,无论发生了什么意外,你都不要怀疑王辅臣。朕对他期望很重。你要与他义结同心,共赴患难。” . M5 Y; b) |, d/ z
   “谢皇上圣恩,谢莫大人对未将的倚重信赖。”
. S% ~, k  {/ V, g   王辅臣心情激动,正要说下去,莫洛摆手止住了他:“将军,请听老夫一言。皇上对你视为股肱大臣,也寄托着厚望。老夫岂能不听圣上的旨意。但是,老夫有句话,却又非说不可。”
1 L0 h7 V+ @( P, B7 z) i   “啊,莫大人请讲?” , S! `4 L, D1 o) H: P
   “嗯,我担心的是你的部下,你能担保他们个个忠心吗?”
$ y8 O# K3 q* S' o! P  |, j" s   王辅臣被这忽然而来的问题问得楞住了。是的,他的部下,都是他的老部下。可是,他们的出身,却又各不相同。他这支部队,约有四万多人,分别由马一贵、王屏藩、张建勋三个人统带,另外,是龚荣遇的三千中军。马一贵和王屏藩,是李闯旧部,素怀二志,尤其是那个马一贵,野性难改,兵士们有了错,他总是大棍责罚,这大棍又粗又重,马一贵又心地狠毒,常常一棍下去,就要了兵士的小命,所以绰号又叫马一棍。张建勋呢,实力最为雄厚,是个酒色狂徒,也是吴三桂的谋臣汪士荣的死党。当年,吴三桂受封藩王之时,大摆庆功筵席,张建勋喝得酩酊大醉,竟口出狂言,调戏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吴三桂一怒之下,要砍下他的首级,亏得汪士荣保本,才饶了他一命。所以,张建勋把汪士荣这个救命恩人的话,奉为圣旨。只要汪士荣从中一调唆,说不定头一个叛乱的就是他。马一棍、王屏藩和张建勋,这三个人匪性难改,他们的部下亲信,也都是些亡命之徒。只有龚荣遇,与王辅臣患难十几年,义结同心,为人又正派。他的三千铁骑,军威整肃,军纪严明,战功也比较多。所以王辅臣把这支队伍当作中军,可是,人数毕竟是太少了!目前,他们不知三藩的动静,还肯听他王辅臣的节制,如果一旦形势大变,他们又将如何呢?王辅臣思来想去,这个保票是打不得的。可是,在莫洛面前,又怎能将这些苦衷和盘托出来呢?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以问作答:“莫大人所虑很有道理,请问大人有何良策,确保西北平静?” : D1 B2 q& ]7 ~! ]0 _
   莫洛在陕西多年,王辅臣手下几个将领的情形,他了如指掌,王辅臣此刻的心情,他也明若观火,但见王辅臣不明说,自己就不便点破,只好含而不露地说:“皇上对你圣眷极深,老夫虽身为经略大臣,也唯将军的马首是瞻。依我看,如果没有意外,你我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一旦有变,将军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跟着他们一起背叛朝廷,要么身死家亡。除此之外,将军别无选择。”
$ E; J0 E# ~/ L" \8 \, u# w   “嗯,莫大人所言很是。我马鹞子乃血性男儿,既受恩于朝廷,岂肯再做背叛君父的事?但是,如果大人估计得不错,我又当何以处之呢。” 9 O3 F. F8 H' D
   “王将军,请恕老夫直言,到了那一天,谁也救不了你。所以我们必须防患与未然,先走一步,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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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36:02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3 ( U# t3 ]# ~+ r

3 a7 a$ Z7 L- Q  x# }. L4 s   “好,请大人指教。”
) M( n- [/ R' M; t' r6 d& T   “第一步,先把马一贵和张建勋的两部人马一部向西,一部向北,远远地调离西安。万一三藩叛乱,使他们无法互相勾结。” : B; Y% E6 J) H8 i" R
   “好,未将遵命,请问,第二步。”
0 t) F8 v1 J  W$ t1 i) F   “千总以上的将领要全部更换可靠的人担任。” ( G  w9 \0 ?" k
   “哎呀,大人,这点未将可办不到了,我哪有那么多的人呢?” 9 J7 {" ?7 Q" I" e3 ?) C! ?
   “我送给你!我这次来,带了二百多名包衣家奴,现在全都转送给你。”莫洛说着,从靴页里抽出一张纸来,“辅臣,你已是汉军正红旗籍了,有几个奴才不更好?收下这张转赠文契,你便是他们的旗主儿,操着他们的生杀大权。有这些人在下边做宫,这个兵不就好带了,你这提督不比如今做得更稳些?” ' P6 P/ j( B: r# E
   “莫大人!”王辅臣颤抖着双手接过这张纸,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一份厚礼可说是万金难买。因为这些包衣旗人,哪怕将来入相出将,封侯称王,也仍是他王辅臣的奴才!一霎间,他觉得过去与莫洛的不和,全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怪不得西安百姓称莫洛为“莫青天”……
* B& X2 t! Y: o1 F8 o+ [3 d   莫洛这个计划,如果能顺利进行,当然是不错的,但是,很可惜,他已经晚了一步。那个以小张良自诩的汪士荣,带着吴三桂的密令,已经在莫洛之前来到了西安,潜伏在张建勋的兵营里四五天了。他是张建勋的救命恩人,他的话张建勋奉若圣旨。早在莫洛和王辅臣游俪山之前,他们已经订下了兵变计划,静等时机了。 $ {+ E& |/ e; i0 A
   第二日下午,王辅臣在提督府聚齐众将,宣读钦差西路经略大臣莫洛的调兵将令:命令张建勋率领所部人马,移防宝鸡;马一贵部调防杨家陵;王屏藩部暂留原防地,但要做好准备,开拔到陇南。西安的防务,全部归由龚荣遇的中军接管。
4 E! Q% F7 L' O+ i   命令读完,王辅臣轻松地一笑说道:“咱们兄弟几个一向情同手足,今日为了防务暂时分开,待北方宁静之后,自当重新调回,再次团聚。来人!摆酒,与各位弟兄践行。弟兄们,请罢,请入席,哎——怎么都不动,建勋老弟,来来来,请这边座。” 9 O$ W4 N. h+ b' @
   “啊!哦……好好好,大家请,大家请。”张建勋一边搭讪着,应付着,一边趁着兵士抬桌搬椅,上酒上菜的机会,向自己的亲兵头目耳语几句后,然后从容人席,坐下来吃酒。他们都是多年在一起的老弟兄,从来是猛吃猛喝,不讲规矩的,但今天这桌酒席却吃得冷清,尴尬。王辅臣心中清楚,也并不见怪。突然,龚荣遇神色慌忙地从外边跑了进来,向王辅臣耳语了几句,王辅臣勃然变色,站起来大喝一声:“你们几个听着,是谁把兵马调进城里来了?嗯,为什么和我不打个招呼?”
$ z9 [+ C& F7 L% ~$ E3 S. g. z1 n   没有人答话,也没有人走动,大厅里霎时安静下来,沉闷的气氛压在众人的心头,一个个茫然四顾,表情痴呆。就在这时,辕门外突然传进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叫骂声和兵器的撞击声。王辅臣推席而起,回身取过一支金箭:“龚荣遇听令。持此金箭到外边去,传我的将令,命令入城军士全部回营,不得在此骚扰生事,违令者处以军法。” 4 N( Y% F8 L8 s3 ?, y$ w
   龚荣遇尚未答话,却见张建勋站了出来,一阵冷笑,径自抢过令箭,放回桌上:“大哥,晚了,外边的兵士是兄弟我的部下。”
6 U/ l" f  D2 D/ f% o$ {0 u   “你,你要干什么?”
. j5 n; J1 M' C0 f   张建勋走到桌边翘起二郎腿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干什么?哼,什么都不干,就是想多活几天。军门,咱老张明人不做暗事,这是我一手发动的兵变。那位当着西路经略使的钦差大人,此刻恐怕已经人头落地了。兄弟我的标营铁骑,已经占领了西安各门,连军门的这座提督衙门,也被兄弟包围了。大哥,您坐下咱们有话商量!”
: @! q" p, Q5 l* t, k. a- n* Y   “你,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是谁让你这样干的?”
. u. m& N4 b/ n3 P* M/ K" e# i   张建勋尚未答话,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是我让他这么干的。”随着这一声,走进一个人来。只见他,虽然粉面朱唇,美如妇女却透露着阴险和奸诈;身穿布衣,背上插着宝剑,手中拿着一柄玉萧,迈着沉稳的方步走进门来,向王辅臣略一拱手含笑说道:“王提督,久违了,还认得故人汪士荣吗?”
7 b* O/ p7 ]% w% A* `- i   王辅臣猛然惊觉,原来是吴三桂派人来策动的兵变。他一跃而起,大喊一声:“来人,把这奸细与我拿下!”
: P# [1 ]) U" V   门外“扎”的答应一声,一下子拥进二十多个人来。王辅臣定睛一看,竟没有一个是自己的辕门亲兵。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人下了武器。此时;手下众将,连自己也在张建勋的刀剑之下了。 6 u4 \- j" `: M: n, [# ?
   汪士荣摆弄着手中的玉萧和颜悦色地对王辅臣说:“辅臣兄,你我均是平西王的帐下旧臣。今日虽各为其主;也不该这样对待老朋友嘛。你看,随随便便地就要下令拿我,闹到现在这种局面,倒伤了和气多不好啊。建勋老弟,下个令,让你这些亲兵退下,咱们老兄弟在一块谈谈不好吗!” * O- D$ Z( ~( f8 h- ^
   张建勋把手一挥,让兵土们退出厅外。王辅臣阴沉着脸向汪士荣问道:“把话说清楚,你们想要干什么?”
) e( i/ b) I1 q   “好,既然军门垂问,在下也就不再隐讳了,何况,今日在座的都还是老明友呢。在下奉了平西王爷将令,专程赴陕,要收回王爷的这支部队。如今,平西王已经在五华山举起义旗了,要推翻满清,光复汉室天下。诸位将军如果归顺,则今天驰骋疆场,异日封王封候,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呀!” * D; w$ I# @. q* G

5 X" Q, @4 {! R三十三 散资财叛王买死士 斥奸贼忠臣勇捐躯
! M/ @$ F; `  \   汪士荣奉了吴三桂的命令,到陕西来策动兵变,正当王辅臣召集众将,宣布莫洛命令,要调开马一贵、张建勋的部队时,他的督军行辕却被张建勋派兵突然包围了。 & u3 M2 u& A- }/ t1 P
   汪士荣见顺利得手,便公开露面,要挟王辅臣及其部将:要么跟随平西王起事共享富贵,要么就兵戈相向,刀枪见血。王辅臣正无计可施呢,叛将张建勋的把兄弟马一贵先就表态了。 ! O( Z$ x* q% j) n* [# z( l4 ^' z7 Z
   “嘿,这还有什么说的。汪先生是平西王驾前亲信谋士,您说到哪,兄弟我跟到哪儿!” , b" T# A+ G+ K9 i2 Z
   王屏藩也急忙答腔:“我说建勋兄弟呀,有这样的好事,你昨个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想抢头功是怎么着,好了好了,还说废话干啥,咱们跟着汪先生,跟着平西王,打康熙这小子去!”
: p2 f4 V" s; n; y: F% M   汪士荣把玉萧一摆,冲着大伙说:“好,兄弟们,我替平西王爷谢谢各位。辅臣兄,您说话呀,只要你不嫌弃,帐下众将,还是你的忠实部下。如果你执意不从呢——只怕惹出乱子来,伤了咱们兄弟的和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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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M2 ]4 l- ^! N* P   转眼之间,众叛亲离,王辅臣欲哭无泪,欲死无门,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事到如今,叫我还有何话可说,弟兄们既然要高攀平西王,我不能拦阻,你们的兵丁甲仗,都可带去,我一个也不留。这弥天大罪,我自去向皇上领了……”
% W' \$ Z0 W+ Z8 [" L   “嘿……何必意气用事呢,再说,你也担待不起这个罪名。来呀,把那件东西呈给提督大人。” 7 o+ ]  c  N3 q! g# p4 i4 F
   门外一名军校应声而入,手中端了一个大盘子,来到厅内站定。汪士荣走上前去,伸手揭开了蒙在盘子上的红布,王辅臣定睛一瞧,大吃一惊。原来盘内装的是兵部尚书、经略西北军务的钦差大臣莫洛的首级!
* _" H. F$ W' K" b8 ~: J   王辅臣只觉眼前一黑,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了,昨天下午在骊山脚下,莫洛说的那些话,还响在耳边,果然是出了部下的哗变。果然是留给了自己非死即叛的两条路。此时,康熙皇上亲切的神态,赐籍、赐枪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王辅臣堂堂须眉男儿,怎能做此不忠不义之事呢。他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座位后边,突然摸到了康熙赐给他的那柄豹尾枪,便握在手中,凄然地看了又看,抬起泪眼向众将说:“各位兄弟,前程无量,愚兄我就此告辞了!”说完举起枪来向自己的喉头刺去! * L. L- {# r1 `4 f; a! V; X
   龚荣遇一直站在王辅臣的身边。对汪士荣这个十足女相的人,他从来就没有好感。对张建勋等的狂傲野性,也一向感到厌恶。他是王辅臣一手提拔的中军将领,对王辅臣誓死效忠,唯王辅臣之命是听。所以,从事变到现在,他一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假如王辅臣也投降,他不想去阻止;假如王辅臣顾全大义,坚决不从,因而引起争斗,他将拔剑而起,宁愿身死,也要保护王辅臣。此刻,他见王辅臣要挺枪自杀,连忙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恩公:“军门休要轻生,咱们慢慢商议。弟兄们,大家都是在血火疆场爬出来的人,你们能忍心这样逼迫大哥吗?”
) r0 X8 x3 N) k1 s) F2 ?, z   汪士荣意味深长地一笑:“各位兄弟不必惊慌。王将军的爱子王吉贞现在京师,他有他的难处。好了,你们是患难兄弟,我呢,是个外人,不便参与诸位的军情大事,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 u7 ^1 y  U' ~3 G! k8 B( u2 \0 M
   张建勋急忙上前拦住他:“哎哎哎,汪先生,你点了这一炮,就该给弟兄们出个主意,料理好后事再走啊!”
! r2 J- Y4 j& _; {* `. n8 m   “哈……,王军门深明大义,不会撂下平凉四万军士撒手而走的。我的事办完了,还要马上回云南复命,至于以后。你们和王军门商议着办吧!关西马鹞子重抖当年军威,定会名载青史,功垂千秋。众位兄弟,咱们疆场上再会!”说完,把玉萧一罢,头也不回地去了。
/ h+ ?& R+ g/ B- Y* S   座落在五华山上的平西王府,一向是庄严豪华,气象万千,可是,今天却突然改变了模样,笼罩在一片肃杀恐怖的气氛之中。
1 r* u& v' `/ k( Y! R) z   从王宫通向云南府的官道上,一队队的兵士,排成方阵,匆匆地向城外开拔。骑兵纵马奔驰,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王宫门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副甲胄的兵土,手执明晃晃的刀枪,从宫门直排到大殿门口,又在殿旁边的一个大草坪上,围了一个大圆圈。草坪上正中搭着一个点将台,几百名游击以上的将领,在台前列队肃立,一个个神情紧张,面色铁青。谁也不知,王爷突然下令召集众将,打算干什么。 + R& ]. @; d0 n0 v! k5 Y  S3 @
   辰末时分,夏国相,胡国柱等亲信大将、谋士,一个个阴沉着脸从仪门走了出来,登上点将台,站立两旁。随在他门身后的,是一队军饺,他们抬出了三百多只大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箭道两旁。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诧异不解之时,中军令官站在台中,高喊一声:“王爷驾到……” ) ?' y. ]; |! C7 S
   校埸上霎时肃静下来。儿百只眼睛一齐射向正殿门口。只见一队锦衣金甲的护卫,簇拥着老态龙钟的吴三桂走了出来。他穿一身青布棉袍,外罩竹布马褂、脚下蹬着“双梁儿千层底”的皂靴,迈着沉重迟缓的步子,走上将台,站在正中,神色黯然地往台下扫视一眼,轻轻地吩咐:“把箱笼全部打开”。军校们闻声而动,三百多口大箱子打开,聚集在校场的将领们全都呆住了。只见一道道灿烂夺目的光华,从箱宠中喷射而出,在阳光照耀下,晃得人们几乎睁不开眼。原来,这三百多只箱子里装的,全是价值连城,精美无比的各类珠宝。吴三桂手下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发财的能手,抢掠的好汉。寻常珠宝金玉,他们见得多了。可是谁也没有见过这样多,这样好,这堆积如山的珍宝,一个个像是突然进了龙宫的藏宝金窟,全都惊得瞠目结舌,不知身在何方了。就在这时,吴三桂轻咳一声,以他苍老沉重的声音说话了: ) G3 \/ x- V; G* ]5 p6 u+ |
   “今天来的都是跟随我几十年的兄弟们,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人,不容易呀!我们这支军队,刀光血影几十年,积下了这一点财宝。有些是明、清两代皇帝的赏赐,有的呢,是我们打胜仗的战利品!吴某不是守财奴,这些身外之物,我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原打算能陆陆续续不显山不显水地给弟兄们分了,让大家回去置买庄园产业,今世不受冻、饿之苦,儿孙也能得一点济,可是,天不由人哪。如今情势变了,不得不一下子拿出来,咱们一块分了吧。” & t# U, |, y7 e. m" G3 y3 l
   说到这里,吴三桂突然一阵哽咽,两行浊泪,流落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台下众将骚动了起来。一个矮个子的参将忍不住大声喊道:“王爷,您老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您只管吩咐下来,我们大伙替您分忧。”
. ^( @- h4 f# a! W/ _   “是赵勇么?记得当年攻打宝庆的时候,若不是你,我就被流矢射中了。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老贤弟,如今照应不到你了!朝廷派了折大人和傅大人来,坐镇云南催我回辽东养老……关山万里、云河路遥,此一去凶多吉少,只伯从此与你生死长别了!”
9 p/ A& [7 f1 K7 f% d2 J( i/ t   这番话说得十分动情,数百名将校个个心酸,人人落泪。赵勇忍不住跨前一步,抗声问道:“请王爷明讲,朝廷为何要下旨撤藩?” 5 }$ E0 `4 A( ]. [" X
   “唉,叫我怎么说呢?——天威难测呀!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乃是千古不变之理,我吴三桂如今谁也不怨,只怨自己当年失策,引狼入室,等到风烛残年尚不知死所,自作自受,追悔莫及呀!只可怜你们这些老兄弟,立过许多汗马功劳,一旦烟消云散……”说到此处,吴三桂热泪纵横,抬起袍袖来,胡乱抹了一把,指着台下的珠宝说:“这些东西我已无用,请诸君拿去,或置买庄田,或作生息之本,也算表我一点心意。他日吴三桂若遇凶险,诸位兄弟也还可睹物思人——来来来!上前来,由我亲自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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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39: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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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 }5 q- X1 \% [7 w) [0 d5 F   众将领泪如雨下一齐跪下叩头,却没有一个人要来领赏。吴三桂假惺惺地说:“弟兄们,不要这样!事已紧急,不能再拖了!钦使和朱中丞一日三次,催我上路,再拖下去罪过更大。你们如此推辞,岂不是让我为难吗?”说完他忽然掩面痛哭。
) k! l6 s, A, n! z  j   马宝霍地跳出班次,大喊道,“什么钦使不钦使,中丞不中丞!我们只知道王爷!王爷不撤藩,谁敢逼命,我就宰了他!” 2 i7 M6 N- n7 l' o0 l* \
   “马宝,你上次已经闯祸了,怎么还要这样无礼?你这样地糟蹋钦差大人,岂不置我于死地吗?”
+ p( f/ W% V- F5 d! h4 k/ R   夏国相见群情激荡,立刻大声道:“清朝若无王爷,何能有今日?康熙一个乳臭未干的夷狄小儿安享九五之尊,他哪里知道我门创业艰难?这口气叫我们怎么往下咽?” $ _2 P4 u  v8 U" K8 Q/ H, {
   “国相,你自幼饱读经书,怎么不懂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1 }4 K2 m7 L" i; ]* m# A* @/ }
   “不,王爷,古有明训:君视臣力国士,即以国士报之;君视臣为路人,即以路人报之;如果君视臣如草芥,当以仇寇报之!”
9 v. ?2 k& T7 I& D* A# H   “哎——这话越发说不得!我吴三桂前半生曾为大明臣子,受恩深重。只因闯贼作乱,社稷不保,为借兵复仇,才归顺了清朝。没想一步走错,误了终生。还有一件事,我十分痛心,那就是康熙元年的时候,南明永历皇帝逃到云南,我本想妥加保护,可朝廷却下密旨,让我杀死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让他全尸而亡,并且厚礼安葬,也算对前明尽一点心,可是却在天下人面前,落下了骂名。唉!都怪我自己少点主见。如今事情已过去十二年了,是非功过,都不去说它了。我只想在临行之前,到永历皇上的墓前祭奠一番,你们可肯随我一同去吗?” & W; V. V" y2 k0 c/ e, ~- A) o" Q
   正在哭泣的众将,听到吴二桂问话,雷鸣似地答应一声:“谨遵王命!”吴三桂不再说话,一边擦着泪水,一边走回正殿。等他重新再出来时,众将更是吃惊。只见他身穿明朝的蟒袍玉带,花白的头发辩子盘了起来,掖进官帽里面,浑身上下,大清平西王的气质服饰,已经荡然无存。他以自谴、自责,自讽,自嘲的口吻说道:“三十年了,这身袍服一直压在箱底,总算又穿出来了。要不然,带着马蹄袖,拖着大辩子,有什么脸面去见先帝呢?今天,我穿着明臣的袍服,在先帝墓前哭祭一番,就是永历先皇和昭烈皇帝在冥冥之中,给我处罚,我也是心甘情愿了。启驾吧!”
9 M9 F! C+ `, P3 D6 w: e  ^* }/ }1 C   吴三桂率领部将,祭奠永历陵墓的事,当天晚上,巡抚朱国治就报告了钦差大人。吴三桂兴师动众,明目张胆地祭拜南明皇上,说明他已决心造反,不再有任何顾忌。事态发展十分严重,必须立即报告朝廷。折尔肯想派朱国治去,因他人熟地熟,出境方便。但朱国治宁死不从。说自己身为封疆大吏,守士有责,保护钦差的安全,更是义不容辞。要亲自去闯平西王府,向吴三桂痛陈利害,好让两位钦差乘机逃走。并立即派人,提出了巡抚衙门的全部库存银子,又派了十名亲兵,护送钦差去贵州,与甘文帽会合。
9 `: l4 I1 r9 M- X. T   一切安派停当之后,朱国治袍服冠带齐整,坐了八抬大轿,直趋五华山。路上,朱国治掀起大轿的窗帘,看到沿途大小路口都有吴三桂的兵丁把守,严密盘查行人。每隔几十步远,还有一名带刀枪校尉,骑马巡视。他心中暗暗担心,只怕折尔肯和傅达礼已是出不去了。 7 [1 |, d: t0 G/ `
   大轿刚刚抬到王府前,就被一个千总拦住了:“王府重地,一切官员落轿下马!” 4 S; {8 d( r8 M) I( ?
   “朱国治猛然掀起轿帘,大声说道:“我乃天子驾前重臣,钦赐紫禁城骑马,谁敢拦阻——抬进去!”几个轿夫,都是朱国治的亲兵,家丁,答应一声,把这乘绿呢大轿抬着,闯过衙门,闯过两行禁兵,直抬到吴三桂的银安殿门口。
$ Y  U, ~0 V6 y   朱国治镇定了一下情绪,缓步走出轿门,掸袖、整冠、大声报道:“大清国钦命太子太保加尚书衔,云南巡抚朱国治,参见平西王殿下!”说完,不等传呼,便撩袍迈步,昂然而入。 " a% W. s) z* a7 {! o7 G1 L
   银安殿里,气氛更是肃杀。吴三桂端坐在正中黄缎绣龙银交椅上,几个亲信大将、谋臣环伺两旁,八个骠悍的侍卫,手按宝刀,虎视耽耽。朱国治视而不见。行礼参拜,也不等吴三桂说话,径自站起身来,在一旁坐下。
9 H# P5 \5 G! A. ^6 Q, E   停了好大一会,吴三桂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朱国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闯银安殿,逼迫孤王!” % ?! T: u- Y# K7 n0 }
   “王爷此言差矣!下官奉旨行事,不过是请问王爷的行期、何谈逼迫二字?”
' C  Q1 I# ]& q2 A6 b( p8 a   “哼,孤王行朝一旦定下,自然会照会你们。你三番两次地来催问,不是逼迫,又是什么?何况你在云南已经逼迫我多少年了。”
7 f2 y2 u8 l0 M) I' k- ^   “王爷身为藩王,拥兵自重,而朱某不过一介书生,腰无尺寸之刃,手无缚鸡之力,就是想逼,能逼得了吗,” 8 v9 i5 W* c1 j3 y8 L- E
   话犹未完,胡国相在旁喝道:“住口,小小一个巡抚,竟然如此放肆。我们王爷坐镇云南,靠的是几十年征战疆场的汗马功劳。抬起哪只脚来,也比你的脸干净。” . e, [3 b7 T8 p: X, J9 H
   “哦,有这等道理?此话从王爷身边重臣嘴里说出来,也不怕别人耻笑吗?至于王爷的脚是不是干净,下官就不好明说了。正所谓,莫道天下人不知,茫茫海内皆识君。平西王一生,干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还用着我一一述说吗?”
, P# o1 K+ k# S' @* E8 K   一句话,戳到吴三桂的病处,激得他拍案大怒:“放肆,把这狗奴才拿下,杀他祭旗!” 1 f5 a' T0 ?7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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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举叛旗反了吴三桂 陷情网痛煞李云娘
6 f5 i" A* q  X! }6 H9 k# h   吴三桂要起事了。 + f) D' m1 o: U3 R
   三声大炮掠空而过。号角手将长长的号角高高仰起,“呜呜”一阵悲凉鸣叫,空寂的峰峦回音袅袅。惨白的阳光下,一面明黄龙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舞动。上面绣着:“皇周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十三个大字。 ' F8 e/ i& |6 ~5 ?
   数千名军士全都换上了白衣白甲,将发辫散了,照着先明发式挽于头顶。不过前额上剃过的头发却一时长不出来,有的发青,有的溜白,有的乱蓬蓬,显得滑稽可笑,吴三佳走出殿堂,登上将台,亲自检阅了三军仪仗,命将朱国治绑在旗下,向夏国相点头示意。
* E! @. }: ]9 \, v/ Z7 N   夏国相神色庄重地大踏步升阶登台,对行刑的刽子手大声道:“开一刀——祭——旗!” * Q6 r5 K0 |8 n* U* b! z3 V
   接着又是三声巨响,朱国治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潮湿的草地上。夏国相又高喊一声:“诸位将士,肃立静听大元帅的讨清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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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39:39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6 % g& ^* G6 t.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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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文读完,吴三桂又转过身来,向点将台正中供奉的“大明昭烈皇帝”崇祯的牌位,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端起一杯酒来,朝天一擎,轻酹地上,这才又回身向众将发布军令:
$ b: m6 e! s) Q9 \9 p9 l. w   “天下都招讨大元帅吴,谨告三军将士:福建耿精忠,广东尚之信,广西孙延龄,陕西王辅臣各路勤王义师已升旗举兵,同讨夷狄,不日之内即可会师于扬子江畔!望我三军将士,奋勇杀敌,光复汉室江山,共建皇周天下。”
, h" K$ d7 e; L/ n1 b! a4 \   下面军士举着刀剑齐声高呼:“皇周天朝万岁,大元帅千岁” . L% L& e/ k1 o
   这震天动地的山呼声,使得吴三桂的心情十分激动。多年来,他想的、盼的就是这一天。今天,终于既不从大明,又不听大清,树起了他吴三桂自己的旗号。若能从云南杀出去,接连打它几个胜仗。以吴三桂为帝的大周朝,就要正式建立。到那时,兵士的山呼,将不再是“干岁”而是“大周皇帝万岁”了。多年来压在他心头的郁闷,在这山呼声中,一扫而光。他在此起彼伏的山呼声中,似乎突然间年轻了二十岁,在众军将的簇拥、护卫之下,迈着轻捷的步子,回到了银安殿的列翠轩。
  ~1 T% j/ _; |4 V' P6 M8 y; k   但是,等待他的却并不是好消息。   A  b) L# Y, z$ F. {' k: n3 b
   孙延龄求援:傅宏烈七千兵丁集结苍悟,准备偷袭桂林……
7 r( N5 ^9 A" d  H   耿精忠告急:台湾的郑经,挥师登岸,已经占领了三个县城…… 1 M# E4 E" S/ [, P7 L
   娄山关急报:钦差的随从党务扎萨穆哈带着甘文(火昆)和朱国治两人的儿子,化装逃跑,已经混出了娄山关……
$ Z( K) o! ]5 k" v$ t- R   派到云南府的内探急报:钦差折尔肯和傅达礼两人连夜出逃,下落不明…… % X( \/ O4 y- y+ d- L
   唉!旗号刚刚打出,兵师尚未出征,就是一连串的坏消息。一股不祥的预感,深深地压在吴三桂的心头。尚可喜老奸巨滑,耿精忠后方不靖,孙延龄和王辅臣并不可靠,朱国治宁死不屈,折尔肯又连夜逃遁。更让吴三桂气恼的是,啸聚山东抱犊崮的朱甫祥和刘大疤拉刚刚起事,就被朝廷派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前年,康熙的老师从郑春友和皇甫保柱手里逃脱,住进了孔府的张姥姥家。假如这个伍次友重返京师,小皇帝康熙就会如虎添翼,太可怕了!
. d; s/ J; @% _6 m8 m   吴三桂的耽心不是多余的,此时,伍次友和李云娘已经踏上了北归之路。 / `* T4 E( v/ w
   自从衮州府遇难,伍次友和云娘两人,一直住在张姥姥家中,张姥姥请医生医好了伍次友的嗓子,从此,他就与孔府后裔们读书讲学,倒也怡然自得。后来,又遇上正在构思《桃花扇》的孔尚任,俩人情投意合,光阴也就在诗酒之中,悄悄地流逝了。 ' a8 u2 L. t8 L" ~
   朱甫祥和刘大疤拉在抱犊崮据险作乱,兵祸波及圣府四乡,打乱了伍次友的闲情逸致。他从山东盗贼蜂起,连想到三藩叛乱在即,再也安不下心去了,便告辞了张姥姥,和李云娘一起,赶奔京师而去。
) R/ W5 n( Y1 ]* Q. ^+ ^" g   这一年多来,云娘和伍次友朝夕共处,更加钦佩他的为人和才学,也更加深了对他的爱慕之心。两人虽然一直是兄妹相称,云娘的感情却己是非同一般了。她真希望能在张姥姥的府里永久住下去,按照张姥姥的意思与这位大哥缔结百年之好。可是,流寇侵忧,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也扛乱了云娘这颗少女之心。伍次友突然决定动身赴京去见他的学生龙儿,云娘不能阻拦,她也知道拦也拦不住。可是,苏麻喇姑的影子,却不能不使她感到如茫刺在背。我李云娘与伍大哥风雨患难亲如兄妹地相处,已经三年了。大哥明明有意,却又总是回避,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心中,有个忘不了的苏麻喇姑吗?女道士李云娘可以还俗嫁人,苏麻喇姑这个尼姑自然也能还俗,也能嫁人。此番到了京城,如果皇上或者太皇太后一声令下,他们一对有情人成了眷属,我这个女道士又往哪里摆呢?一路上,李云娘跟着伍次友默默无声地走着。刚开始,伍次友觉得,她是因为认了张姥姥为义母,乍然舍弃,自然有些悲戚。可是,渐渐地,伍次友看出云娘的心事还不止这些,便有意盘问她:“云娘,你怎么不高兴呢,有什么心事吗?”
5 k0 ?, @5 ^/ V' x   “啊?——哦,没有,大哥,此次进京,你将重蒙皇恩,飞黄腾达。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8 e$ P) r9 {% T  @, N$ l' I   “咳!又说些什么飞黄腾达。我无意做官,你是知道的,不过是惦记着龙儿。他现在正处困难时刻,我应该去帮他一把。不然的话,我们兄妹二人浪迹天涯,岂不更好!” / J' A* K4 x6 K2 c4 w
   云娘心中一动,暗自想到,唉,若真能浪迹天涯,哪怕永远这样兄妹相称,只要你总是我的大哥,我也情愿跟着你飘泊一生。可是,你见了龙儿,见了苏麻喇姑,他们还会让你走吗?我夹在中间,又怎么周旋呢?” + d  U2 J  B% V, {3 `4 X, |8 s% E
   伍次友见她一直不说话,又催问一句:“云妹,你以为我这样做不对吗?”
, a5 s. w. H4 f' n' l2 ]" W, `* f   “哦——对,怎么不对,本来就该如此么。哎——大哥,船码头到了。你看那边正有一艘乌篷船。喂!艄公把船摆过来——”
5 O9 o7 e4 B' e) x: i   艄公把船撑了过来:“二位客官,要到哪里去,” 5 j/ [4 X. @$ n# [& a
   伍次友上前答话“我们要到京城”。 . C% w& o* [* K  m, e+ P
   “哟,客官,小人这船只到丁字沽。”
+ d5 R7 s$ `( d) b* r* r   伍次友尚未接言,云娘却抢先说:“到丁字沽也行,我们到天津下船再走旱路嘛。大哥,上船吧。”
" ^* k/ v( X: S! e4 d; L2 a   艄公将跳板搭上,二人上船进舱坐下。那船工却又跟了过来:“客官,请恕小人无礼,从这里到丁字沽,船价是十五串。请先赏了小人,好做一路上的盘缠。”
; f( [# m5 h! I4 A! a( k5 {& z* y5 @   伍次友一楞,这才想起,临行时,张姥姥曾热情地赠送盘费,可是自己觉得已经打扰了一年多,不好意思收,辞谢了。哪知,如今身无分文,困在这里,原想到了京师就想办法付清船费,云娘又偏偏答应在天津下船。十五串并不算多,可是又从哪里筹措呢?他瞟了一眼云娘,云娘却毫不在乎地答道:“罗嗦什么,还能少了你们?开船吧!”哪知那艄公并不买帐,冷笑一声说: 3 h6 E' \2 u7 x2 r, @
   “姑娘休怪,这是船家的规矩——我撑了半辈子船,客官们上船时说的都是您这话,可是到地方丢下几个钱,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一家老小还要过日子呢”。
& r6 W- {3 A  ~9 n* |2 H* S   伍次友脸上一青一红,不知说甚么好。艄公见此情景,越发相信他们没钱,钻出船舱便扎篙放跳板:“二位且请上岸,我在这儿候着,取了钱来再乘船。” $ j3 g% N( l, j5 y, W  Y! t
   云娘哪受过这样奚落,“嗯”地掀开帘子赶出来,指着艄公喝道:“放肆!瞧着我们是赖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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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39:57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7   o  B; e8 E3 V# M+ e; b4 a% E

, L& ~( r/ n( t; I   那艄公脾性也倔。硬着脖子回口道:“不敢,您要付了帐,我哪敢说您赖帐呢?”
: T- B7 [* i$ [) g& _   “姑奶奶这回要不想付呢?” 9 u2 P# v& L6 f6 V, {; N
   “回您的话,小人父亲弟兄四个,并没有姑奶奶!”话还没完,李云娘早扬手一掌,“啪”地一声打得艄公打了一个趔趄:“混蛋!我这就让你认一个!”那艄公被云娘撩得怒火千丈,见伍次友文弱,云娘是个女流,料他们不识水性,又仗着自己懂两下子拳脚,举起船桨劈头便打,要赶云娘下去。云娘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左遮右拦地招架着,那只桨怎么也打不到她的身上。 6 u6 _8 v* ?5 x) N; R
   伍次友在船里听到二人拌嘴,自觉理亏,却又无计可施,此时听二人在外边动上了手,便出舱来解劝。不料一出门就被艄公甩过来的船桨打在肩头,“哎哟”一声跌坐在舱板上。
" v/ Y3 d# S& p) z1 h2 M8 Y   云娘原本无意招惹是非的,见伍次友无端挨了打,抚着肩头在那边叫痛,胸中的怒火腾地燃起。她轻轻向前一步,劈手把船桨夺了过来,拦腰一扫,那艄公大叫一声,被打得凌空飞起又“噗”地一声掉进河水里。
6 D; r# C8 Z0 C+ M6 e1 m   “畜牲,还敢撒野么?”云娘冷笑一声,抄起船桨来便开了船,见伍次友还站在船头呆看,便说:“大哥,淹不死他,开船的哪个不是好水性啊!” , k. h4 B/ `9 {- T) I
   “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杀人,不许作案,何况今日之事是我们无理呢?”
  l8 u4 b5 m# \) E$ [4 k: Z% J- d   “好好,听大哥的,还让他来划这个船吧。”云娘说着调过船头又划了回来,见那艄公正在凫水逃命,便喊了一声,“上来吧!我们又不是响马,逃什么——瞧着我大哥的脸,姑奶奶饶你了。” " Z* i) g. [9 f! b2 h2 W
   艄公抓住船舷爬了上来,朝伍次友捣蒜似地磕头:“谢过老爷……” 0 A7 `* D! S0 W2 s- G
   伍次友忙把他扶起来:“船老大,实言相告,我们身上没有带钱,到前边一定想法子加倍付给你就是。”那船公喏喏连声,看了一眼李云娘,去后舱换了一身干衣裳,乖乖儿摇橹去了。
4 o7 y3 G6 o: P! l" C. P; p   舱中孤灯如豆,照着这两个沉沦飘零的人。云娘见伍次友在低头想心事,一笑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C/ c; l6 _9 R3 J5 ]3 T4 W
   “唉!我在想,天津我们无亲无故,哪里去讨这十五串钱呢?”
  s/ K1 x% o' ?/ W. M& x   “亏你还做了皇帝的老师,谈起经世治国,一片道理!没听人家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津卫我有个亲戚,叫他替我们还了船钱,也省得这船公骂咱们!”
6 C# J6 k# j0 B: G! P  Q   “好,好好,那就好。”
6 p' T* G( |  l6 a: K   半月之后,船到达天津靠岸,云娘便下了船,并对船家吩咐说:“好好儿侍候着,我给你借钱去,省得休总惦记着!”伍次友听这话音,耽心她又要去作案子,慌得起身要嘱咐几句时,云娘却一笑走了。
5 \1 h- G/ r1 ^2 \- r1 L' d   岸上更鼓响了,伍次友坐在舟中忐忑不安地等着云娘。运河上游灯火如星、流水潺潺,岸上不时传来歌声乐声。这里虽不及六朝金粉、秦淮繁华的金陵,却另有一番妩媚景致。伍次友呆呆地想着心事,朦胧地睡着了。
4 [3 y6 g6 u+ e' J   半夜时分,云娘回来了,一进舱便笑嘻嘻道:“大哥睡得好安稳。快来看看,我得了彩头了。”伍次友揉着眼起来见云娘衣不零乱、身无血迹,心放下了一半:“好,回来了,可借到盘缠了?”
) r3 M/ L7 a; X0 p$ E( a0 |7 B   “那还有借不来的?要不是亲戚吝啬,我早就回来了!” ) w. g) ]( W9 O9 ?8 u0 {+ I2 N. N
   说着,将背上一个青缎包袱取下来,就着灯光打开来。
; J1 ]% f7 y8 @8 u( t  T# ^3 a   伍次友不禁惊呆了:原来竞是黄灿灿的六大锭马蹄金!那船公此时也醒过来,他自从娘胎里出来,也不曾见过这么多黄金,两眼都被照花了。云娘顺手捡起一只扔给了船公:“你那一桨挨得值过吗?”
5 y5 }# r& o" O6 s" Q9 j   艄公没想到云娘出手如此爽利大方,咕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姑奶奶赏这么多,够小人一家半辈子了!”伍次友笑道:“你一下子借了三百两黄金,还说人家吝啬小气,这胃口也大吓人了。我还以为你作案去了呢!” 3 E/ \0 t' z; C2 q
   “大哥说得轻巧,不作案,谁肯借给我呢。这天津道黑心得很,火耗竟加到六钱!——我废了他四个守库的,留下一张条子——取了这不义之财!”艄公听到这话,才知这女子真是江洋大盗,吓得面如土色。
* d0 v: |' R* a8 }: ?9 U   伍次友却沉下脸来,决绝地说,“他是贪官,自有国法在,我就能弹劾他,你这么乱来有什么好处?这钱我不用!” + @! @9 p" K  y6 Q6 a8 u
   云娘直率豪爽、不拘礼俗的性情很合伍次友的脾气,但她自幼在乱世深山中长成,视人命如草芥,心无“王法”,伍次友又不能容忍。上次在衮州府伍次友便责备过她,以后在张家又多次给她讲人命至重的道理,不料她仍是积习难改!想到气处,伍次友一跺脚补上一句“你这样子,比着苏麻喇姑差得大远了。”
9 Y/ l  K% C8 C  j+ V   话刚出口,伍次友就觉得说重了,还要解释,云娘却已又羞又怨,只见她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两眼直瞪瞪地看着伍次友。她一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从来要说便说,要走便走,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跟着伍次友这几年,她千艰万难地照料他、保护他,想不到伍次友竞说自己“比苏麻喇姑差得大远!”云娘心里酸痛,愧、恨、愁、怨一齐涌了上来,咬着牙颤声道:“说得好……我是不如人家。伍先生!你累了,我也乏了,我们该分手了。你原是清白人,眼见又要入朝作大官,我不过仍旧是个落魄江湖的剑客,怎能和苏大姐比呢?人生不过如此……我自问对世人无过,一生凭本心行事。今日,我取了贫官的赃银,换来了先生这一番话,也算不虚此行了,就算你我是擦肩而过吧!”
# J  ^& P2 R2 y# ^, Z1 d; m   三年相处,这是云娘第一次向伍次友说出这样决绝的话,也是第一次直言不讳地宣称自己心地纯良、高贵,伍次友听了,惊出了一身冷汗,更觉得自己刚才是失言了。回想起来,倒是自己有错。几年来虽然与云娘亲如手足,可是,在内心深处,何时与她平等相待了呢?唉,她多次舍命救我,我却这样待她,真不该呀:“云娘,你责怪得好。我……我只是想,天下贪官不计其数,你一人能管得过来吗?唉,事已至此,我无颜再挽留你,更无颜再与你作伴。你一路珍重吧……”话来说完,己是痛哭失声。
: |2 P3 ]# o- ~/ U( N; u   云娘见伍次友哭得伤心,自己也十分难过:“大哥,也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我去到银库的时候,那四个库兵正在结伙欺负一个女孩子,我一怒之下,废了那几个畜生的手脚。唉,不说这些了。我懂得大哥的心,你是想干干净净地去见你的龙儿,去见……苏大姐,我不该连累你,这些金子,你既然嫌赃,我才不稀罕呢。”说着,拢起舱板上的五锭大金,包成一包,“咕咚”一声扔进了运河里,然后俯身搀起了伍次友:“大哥,走吧,我把你送到龙儿和苏大姐手里,然后料理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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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4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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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舟楫行复又乞讨行 失婉娘忍再失云娘
: J; g7 [3 e* A5 m+ q  X   伍次友惦记着皇上,康熙皇上也正需要他的的帮助呢。
. |+ F2 w, I7 R7 k0 p. Z   派往云南的钦差,已经去了三个多月了,却音信杳无;到吴应熊和杨起隆那里当坐探的小毛子自半个月前离开皇宫之后,再也没有露面;而那个身怀轻功绝技的皇甫保柱,也突然失去了连络,吴应熊深居不出,杨起隆的钟三郎香堂则悄悄地撤出京师,去向不明。所有的消息来源都被掐断了。
6 e8 n- L, x% ]" X. v  E  j9 x   康熙敏锐地觉察到,没有消息的本身就是最大消息,一场大变故就要开始了。在这局势瞬息万变千钩一发之时,巍峨森严的皇宫,却到处潜伏着对手的密探,也潜伏着随时发生意外的危机,真令人担心啊!万般无奈之下,他采取了“你走我也走,你藏我也藏”的办法,带着魏东亭等一班近侍,悄悄地躲到了通州,严密封锁消息,住在通州关帝庙里。他更清楚地仔细斟酌一下形势,决定下一步的方略。此刻,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和房内烧得通红的火盆,康熙心中不由得一阵焦燥。假如伍先生还在跟前:一定能给他出个主意,定个方略。可是,先生如今在哪里呢?孔四贞路过兖州时,曾有密报入京,说伍先生险遭郑春友的毒手,被女道士李云娘救出后,下落不明。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先生音信杳然呢?三个月前山东盗贼在抱犊崮举旗叛变,朕下诏,令山东巡抚派兵剿杀,捷报也已传进京师,可先生仍然是踪迹不见,难道他又遭了暗算不成……
+ a) T! W0 l1 w, d/ H   通州的临时行辕是宁静的,但宁静有时却更显得恐布。 9 S, g+ s* i# n! Y9 _% h. f
   就在康熙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苏嘛刺姑却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来看望他来了。 # ]9 l4 d( W5 h+ K% b) r7 ^0 K
   苏嘛刺姑虽然出了家,但她是康熙幼年时的伴当,也是他的第一个老师。对于这位年青皇上的心思,苏嘛刺姑看得最清楚,最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安慰给他支持。所以太皇太后特意将她派来陪伴皇上。康熙一见苏嘛刺姑,果然喜出望外,连忙把她迎进屋内:“好了,慧真大师,你一来,我就有了依靠了。快谈谈,宫里有什么消息,皇祖母对西南形势是个什么看法。”
( ~- T6 [$ w' y+ e& b8 k% l   自康熙八年以来,苏嘛刺姑断了荤,连油也不用,身子很弱。她伸着枯瘦的手烤着火,所答非所问地说道:“小毛子这么久没有音讯,天又下了雪,万岁还是回宫办事为好。” 4 z" f4 {" _3 I
   康熙明白苏嘛喇姑的意思,其实他也正想这件事。这里虽严密些,召见大臣却十分不方便: ) k7 Y' ]" D6 X: y8 R6 r& B; n
   “是啊,朕也想着该回去了。也真怪,杨起隆他们叫小毛子去有什么事,这么久不回来?莫非瞧出什么破绽了。”
; m- a; W4 U/ f, {3 t   “万岁,这是非常时期,什么事都要想到。” % Q% ]- a% `, T
   “是啊,这几天朕心神不宁,觉得处处是不祥之兆。在孙延龄之后,王辅臣受人胁迫,反叛了。范承谟几乎一天一个六百里加急,奏报福建情形,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光地一去毫无音信,陈梦雷去耿家做了官,是吉还是凶,也无消息。王辅臣反了,他儿子王吉贞怎么办?吴三桂若反,吴应熊又如何办?难哪!自十一月以来,京官们便纷纷告假,而且也愈来愈多,这不是好兆头啊!”
  W' y" ]" ]8 V1 B6 _  X   “皇上也不要疑心太重,我虽好久不问俗事,冷眼儿瞧,李光地和陈梦雷还像是有良心的。”苏麻喇姑劝慰地说。
  Z' G1 T! I0 W0 ~   “文人无行。何况他们都是汉人。用他们汉人的说法,就是‘非我类族,其心必异’!大师,我们什么时候都不敢忘了这话,朕这个天下,格外难坐呀!”
, z* d% z$ z+ v) \+ v" n4 C/ @/ F   这话说的虽是一般汉人,但苏麻喇姑因与伍次友有那一段瓜葛,听来却有点刺心,便笑着岔开话题:“万岁,外边雪景必定好,出去走走吧?明儿启驾回宫,以后再来这地方儿,可就不方便了。” * j, X# h$ [& c. H9 k; p( k
   “哦,——出去走走,你说得是,也好,”康熙站起身来,自己拽了件羊皮风毛的金丝猴皮袍披了,便同苏麻喇姑一齐走出大殿。守在檐下的魏东亭朝狼谭和穆子煦使了个眼色,三人便远远尾随在康熙二人的身后。天阴得很重,雪却下得不大,地下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白霜。康熙手搭凉棚,远远望见远处的河滩上围了一片人,挨挨挤挤地似乎在瞧什么热闹,笑着遥遥一指道:“大师暂且做一回凡人,一同瞧瞧热闹可好?”
0 `: [& x. U' z, K! u. d   “出家人心不静不如凡人,心静却强似出家。万岁既发了话,奴才谨遵圣命!”
, B5 C/ @) J# H& @   二人在朔风中踏着冻土南行,忽然看见何桂柱带着十几个随从飞也似地打马迎来,这个何桂柱就是伍次友先生的家生奴才,原来的悦朋店掌柜,康熙让他在宫里当差。现在,何桂柱一见康熙,立刻滚鞍下马,伏在地下,口里吐着白气说道:“奴才何桂柱给万岁爷送折子来了!”
- L& Y9 J1 b! Y   “起来吧,叫他们把折子送去,你和我们一同去散散心。”
1 Y# B+ @$ X! u! x4 }   何桂柱爬起身来,搓手跺脚地说道:“这天真冷!今儿已是腊月初十,快过小年了!”
2 W; J1 u3 [/ s0 P   三人走近了人群,方知是两个江湖艺人在卖艺。围观的竟有上百人,有的缩着脖子,有的袖手跺脚。一阵铮铮琴声,伴着一个女腔悠然而起。康熙听着不禁点头赞道:“琴拉得好,唱得也好。不料此地竟有这样高手!” 4 ?$ I$ P$ X: N2 V0 ?5 F
   何桂柱挤到人群的前边,才看见是个衣着单薄的歌女手拍云板婷婷站着在唱,再瞧一旁操琴伴奏的人,惊得几乎晕了过去:啊,这不是我们的二爷吗!他揉了眼再瞧时,那人却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再无半点差错。——何桂柱心中一热,失声哭叫道:“二爷,我的好二爷呀!”
3 X/ \4 B: \" T$ A) h) H( x0 S) m- D   他不顾一切,双手扒开发楞的人们,扑倒在地下膝行数步,双手紧紧搂住坐在冰冷的石墩上操琴的伍次友,号陶大哭:“二爷!你……你竟落到如此地步……柱儿有罪,有罪呀!” 8 n9 _0 W2 G0 M0 ^; g, E+ O) E$ W6 `, v
   围观的人群见了这个场面,不由得一阵骚动。站在圈子外边的康熙听见何桂柱的喊叫,也是大吃一惊。他正要冲开人群走进去。却见身旁的苏麻喇姑轻轻呻吟了一声,便昏倒了过去。正在唱曲的李云娘也愣住了。自从在天津下了船,他们俩身无分文,不义之财伍次友不让取,伸手讨饭,又难得一饱,只好沿途卖唱,赶奔京城。伍次友心性旷达,毫不介意;李云娘也甘愿把这相依为命的日子多过上几天。一路上餐风宿露,忍饥受冻,他们却虽苦犹乐。眼见得京城在望,云娘的心中沉重,唱的曲子也更加悲切凄凉。却没料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微服出行的康熙皇上。康熙一眼看见自己的老师,面孔黄瘦,衣衫破旧,两只手冻得裂开了点点的血口子,不禁心中一陈酸痛。他吩咐狼谭照看昏迷的苏麻喇姑,自己趋前几步,拉住了伍次友:“先生,龙儿不好,龙儿没有尽到心,使先生落魂到如此地步。你,你吃苦了……”两行热泪奔流而出,他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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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3:4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79 ; e0 J1 K8 ^: V) v5 Q# K

8 j* C5 v. {& _4 `" o7 f, s6 p   次友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何桂柱,更想不到,康熙也在这里,惊得他如梦如痴。十几天的饥饿劳累,三年来的思念渴望,一齐涌上心头:
) M# a7 e  O0 W8 u$ K4 T) `; P5 b   “怎么,是龙儿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诸候叛乱了吗,宫里出了奸佞了吗?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 P3 a4 {6 z, c" w* A   康熙见伍次友一见面,就对他的微服出行这么关切,心中更是激动,忙忍泪陪笑回答:“不不不,什么事都没有出。龙儿我听老师的话,马上就回去。外边天冷,请先生和我到那边庙里说话。”   ~; w8 u) c# e% \
   就在康熙和伍次友说话之时,云娘早已来到苏麻喇姑身边。两年不见,面前这个身份高贵却又命运不济的女子,竟有这么大的变化,她简直不敢相认了,看到苏麻喇姑骨瘦如柴,面色憔悴,李云娘不由得暗自叹息:唉,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鬓角己见白发,脸色如此苍老,一听到先生来到面前,竟然昏了过去,她的心,恐怕被思恋煎熬得全都干枯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云娘的心里,她打了一个寒战,咬咬牙走上前去抱起苏麻喇姑迳向关帝庙走去。
$ R9 f  O* u4 I; A% [* p   半个多时辰之后,苏麻喇姑醒过来了。她虽已削发为尼,但是三年来,伍次友的身影,却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心头。眼前,在皇上的对面,正坐着自己的兄长、老师和恋人。他穿着一身天青布袍,又脏又破,露着棉絮。脚下穿着当年自己亲手为他做的那双布鞋,也已破得露出了白布袜子。虽然脸色青黄,仍不失温文尔雅的气度。他披着康熙的那件金丝猴皮袍,正在侃侃而谈。苏麻喇姑回过头来,又见身边坐着一位姑娘。虽然也是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眉脸间却现出勃勃英气。她是谁?哦——是当年沙河堡客店力杀刺客的小道士李雨良。嗯,果然是个女子,果然是个有胆有识的人!她怎么和先生遇到一块了呢,她和先生眼下又是什么关系?如果她能终生侍奉在先生身边,自己也就放心了,但是,自己的一切的希望和憧憬也从此消失了。啊,不,不,伍先生永远在我心上,不会失落的。苏麻喇姑镇定了一下情绪,推开了云娘的手,挣扎着坐起来,听康熙和伍次友的谈话。
8 ?) B: y+ d" H" i3 K7 S$ Q   “先生,刚才朕已经将形势说了个大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请先生教我。”
- l3 N) q* T# [! B   “圣上,撤藩既已决定,就要义无反顾,竭力促成,以安国本。臣不懂军事,但却知备战乃第一要务,而选将更是至关重要。周培公所说很有道理,湖南决战,已是定局,不知皇上打算派何人前去?” 2 s6 t5 U. W9 c; @- Y% Q2 D" w
   “朕打算任命安亲王岳乐、简亲卫喇布掌管中路,据守湖南;今图海和周培公去对付王辅臣;康亲王杰书率兵到福建。吴三桂要反,就在湖南与他决战。”
- ~. U( G. D- j* {# I# I- o( J   “好!皇上既已深思熟虑,就该决而行之。适才皇上所说的钟三郎邪教之事,虽然为祸京师。波及内宫,但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能干些鼠窃狗盗之勾当,成不了大气候。只要圣上善于用人,可保无虞。请恕臣直言,若单为此事,避难通州,使六宫无主,朝廷不安,却是得不偿失之举。望陛下速速回京,君安臣自安,君安,臣安,民心也就安定了。” - p0 Q* d+ Q5 r; w* b) N8 ^& X+ b
   “好好好,知我者先生也。朕决计采纳先生忠谏,即日回京。”
( T2 U7 ^) M+ A# U- O! _   师生、君臣正谈得热火,何桂柱匆匆忙忙地进来,带着几个随从,摆上了酒,一边忙活,一边笑嘻嘻地说:“主子,奴才家二爷回来了,以后陪主子说话的日子多呢。请主子和二爷入席吧,奴才还干我的老差使,给主子们上菜斟酒。”
" |+ S3 ]3 \- C   “好好好,柱儿,亏你费心了。”
% \" \6 x( |0 p, ], N, H" B   “哎,二爷这话说到哪儿去了,别说才分开了三年,就是三十年,三万年,柱儿见了您,还是应该规规矩矩地伺候的,何况,今儿个还有皇上呢。柱儿瞧着今天的事就是有缘份,在座的除了这位李姑娘,全是当年悦朋店的老人。来来来,请主子入席,李姑娘,您是远客,也快来请坐呀!” 4 b6 H, _6 _) c: e
   云娘看了一眼苏麻喇姑,见她面如死灰,知道是何桂柱那番话,又触动了她的心事,不禁一阵难过。唉,看来她对伍大哥的痴情,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三人共处一室,同桌饮酒,自己是该有个决断了。她走上桌来,搀起苏麻喇姑和她并肩坐在下首。 ! c' \" i* y6 l4 |
   康熙端起酒杯,向伍次友致意:“先生久经波折,终于又回到了朕的身边。来,请先生饮了这杯酒,权作洗尘,朕还有话要说。”
" [  E. u7 H% L" L0 J   伍次友诧异地接过酒来喝了:“皇恩浩荡,臣永生难忘。不知圣上有何谕示,臣自当恭从圣命。”
- E6 s, @" z, [4 [) s   “好,先生不失当年豁达胸襟。趁着大家都在这儿,朕想替伍先生料理一下终身大事。这位豪爽正直的李姑娘,朕是第二次见面了,性情、模样,和当年的婉娘竟是如此相仿,若和伍先生匹配,倒是天作地合的一对,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 A* W, u& }) o/ d. r8 x
   魏东亭立即表示赞同:“主子说得有理,奴才瞧着也是这样好。”
; }7 a* b& H: q7 j, z   伍次友正要说话,突然看见苏麻喇姑脸色大变,咬紧牙关,两只手飞快地捻动手中念珠,不禁一阵心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是他俩人的这一切,却没能逃过李云娘的眼睛。她深情地看了一眼伍次友,又怜惜地瞟了一下苏麻喇姑,怀着深沉的痛楚,站起身来说:“万岁和魏大人关爱之情我领受了。万岁说得好,伍先生正是为国效力之时,我不愿以儿女私情烦恼他。我这一生有两愿,一愿皇上早日殄灭吴三桂,报了我家的深仇大恨;二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这两条皇上都能办的——我陪着伍先生三年,兄妹相处,情同骨肉。云娘一生能有这样一位大哥哥,终生之愿也就足了。”众人还在听她说,却不防云娘一个磋步,游身窜到魏东亭身边。魏东亭何等机智灵活,却也没有能躲开,身子一麻早被云娘点了穴道,腰间佩剑也已被云娘夺出。
7 N5 ~& B% s8 E# {  j: l   变起仓促,在座众人大惊失色,狼谭等人,有的抢步过来,护住康熙,有的就要上来捉拿李云娘,却见她微微一笑,凄惨地说道:
% _. }2 V, \/ n. s: X  i   “怕什么,难道我会加害圣主和伍大哥吗?皇上,民女之心,已经剖白于圣君驾前。先生和苏大姐的事,请圣上和在座诸位成全。大哥,劣妹不肖,从此永别了!” 5 S" L& n9 s0 Q3 }( O
   闭目端坐的苏麻喇姑,听云娘话头不对,急忙大喊:“妹子,你听我说!”可是已经晚了,云娘横剑颈下,只一抹,万点红珠,喷勃而出,香魂一缕,杳然而去了。
3 G% z  N% G! R: V/ e* X; g( Q   伍次友一下子跳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抱着云娘的尸体,嚎啕大哭:“云娘,好妹妹,我误了你了!你走了,走了,撇下我走了,云娘……云娘,哈……”一阵凄厉疹人的笑声,回荡在关帝庙内,伍次友疯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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