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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书-小虫子

[历史] 超强巨贴《康熙大帝》完整版 作者:二月河,历时一个月翻贴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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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0 3 |7 y8 R$ }4 F

3 P+ J  R; h5 U7 d* f( C0 ], _   可是,当李云娘乔装成书生赶到安徽的时候,却发现,有一帮形迹可疑的人,也在打听伍次友的行踪。这个情况,引起了李云娘的警觉,便不动声色地跟着那伙人,住进了安庆府的迎风阁老店。 ) O1 f7 f$ _$ B3 P- ~3 l6 d
   伍次友是个生性疏放,懒于应酬,苦干拘束的人。自从半年以前,与明珠在黄河岸边分手之后,他在山东、安徽到处讲学,到处受到地方官吏的殷勤照应。一来,他那皇帝老师的身份,官员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二来,他令尊伍雅逊乃先明大儒,无人不敬。所以,伍次友每到一处讲学,都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事。他不愿看官吏们那阿谀奉承的嘴脸,更不愿在儒生士子中处于特殊的地位。所以在凤阳淮阴书院讲了一个多月的学后,便突然不告而辞,只身乘船,悄悄来到了皖南重镇安庆府。他哪里知道,不光朝廷在注视着他的动向,远在五华山的吴三桂,也派了自己文武全才的得力护卫皇甫保柱一路跟踪了下来呢。
# ~2 q# T9 A$ E1 P* b% v* B/ ~   这一天,天气骤然变冷,伍次友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奇寒难当,看看窗纸明亮,还以为自己睡过了头。哪知道刚刚推开窗户,便有一股寒风卷着雪团扑面袭来,灌了他一脖子白雪。他不禁又惊又喜,忙从包裹中取出康熙赐给他的那件狐裘披上,兴冲冲走下楼来,向店主人说道:“今日这场好雪怕是今春最后一次了。我愿多出钱包下西阁房!那里临河景致好,可以独酌观雪。”“啊,对不起。爷迟了一步,西阁房已上了客人,不过爷也别懊恼,上头总共才七八位客人,又都是文人,正在吟侍说话儿,小的不再接客人就是了。西阁那么大,各人玩各人的,两不相干。伍次友无奈,只好如此。待他登上西阁楼,果然见上边已有了八个人,却分为三起。靠东南一桌,有两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人,者穿着灰布棉袍坐在上首。几个年轻一点的,坐在他们的下边,靠在窗前把着酒杯沉吟,像是在分韵做诗,东窗下坐着一个中年人,开了一扇窗户,半身倚在窗台上看雪景。西墙下一张桌旁坐着一个少年,至多不过二十岁上下,只穿一件蓝府绸夹袍,罩一件雨过天青套扣背心。黑缎瓜皮帽后一条辫子长长垂下,几乎拖到地面。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正左一杯右一杯地独酌独饮。这少年见伍次友登楼上来,含笑点头欠身道:“这位兄台,那边几位正在吟诗,何妨这边同坐?”
' P4 J1 c2 H7 U* P/ a   伍次友举手一拱说道:“多谢,这边只怕冷一点。敢问贵姓、台甫?”
  q: R/ O/ U$ l: t, e* f9 v   “先生披着狐裘还说冷,那我该冻僵了!不才姓李,叫雨良,您呢?”   J8 z( z- V! ?; ?
   “久仰!不才姓伍叫次友。”赏雪的中年人听到“伍次友”三个字,迅疾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便又坐回到桌边,旁若无人地吃酒,两眼却不停地向这边瞟。李雨良的目光也霍地一跳,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伍次友一番。正待问话时,伍次友却大声传呼酒保:“取一坛老绍酒,再要四盘下酒菜,精致一点的。”
3 }2 G2 ~# q+ w4 g$ X, Q   “啊?伍先生一下子就要了这么多酒,海量惊人哪!”
# {# ~9 ?0 C* Z  l5 h: J6 V   “哎,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与你同座,理当共饮。难道你的酒就不肯赐我一杯。”雨良一笑,起身满斟一大杯递过来。伍次友笑着一饮而尽,“好,雨良老弟也是个爽快旷达之人,只管放怀吃吧。如醉了,就不必回去,今晚和我一同宿在这迎风阁店里。咱们抵足而眠彻夜清谈,如何?”雨良脸颊飞上一片红云,镇定了一下,笑道:“这倒不消费心,我本来就住在这店里面呢?”此时楼外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只是河里的水显得分外清澈,向东南缓缓流去。阁外的墙头上露出一枝红梅,在这风雪中显得更加娇艳。李雨良见伍次友看得发呆,便笑道:“伍先生,这么好的景致,何不也吟上一首?“嘘,那边立着诗坛呢!眼见就要开坛了。我们且听听他们的,赏雪吟诗,不也很好吗?” ) T$ C5 y/ w. i2 q- D
   李雨良转脸望去,见一位凭窗而立的先生手拈着胡须,摆头吟诵:
+ \$ }0 M4 E% {  z- r4 ^   淡妆轻素鹤林红,移入颓垣白头翁。
6 Z/ m. |2 M* q! W; B4 e   应笑西园旧桃李,强匀颜色待春风。
! |6 X& j: r; @0 i. [1 ~   吟声刚落,对面那位四十来岁的人呵呵笑道:“好一个‘强匀颜色待春风’!黄太冲火性未除,要羞得桃李不敢开花么,” # Z+ L" E! v; N# j
   听见“黄太冲”三字,伍次友眼睛一亮,想不到竟在此遇到名倾天下的“浙东三黄”之首黄宗羲!李雨良一边替伍次友斟酒,一边悄声笑问:“这糟老头子吟的什么?我竟连一个‘雪’字也没听见。”伍次友笑着说:“喏,说的是那株红梅!别打岔,咱们且往下听。”
( T/ l/ x$ E% J- u5 k8 H% i. U   却不料,那边的黄宗羲正在兴头上,被伍次友和李雨良的说话声打断,很是不快,便带着找碴儿的口气向这边喊道:
/ C  F+ |7 f  y9 I   “喂,这位仁兄既然懂得诗韵,就请移樽赐教,却为何窃窃私语,评头论足。难道是笑在下诗韵欠佳吗!” ( y! G, @' d" C! `$ W
   这话问得突然,而且带着十足的傲气。李雨良刚要发作,却见伍次友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端着满满的一杯酒,走上前去:“敢问,阁下就是名震山林的太冲先生吗?不才伍次友,适才和这位小兄弟吃酒闲谈,无意之中,扰了黄先生的雅兴,实在惭愧得很,这厢赔礼了!”
. q- Q% ]" P" L4 N0 c   “伍次友”这三个字一出口,座上众人推席而起,纷纷上来见礼。就见一个年轻人,走上前来,深深一躬说道:“在下李光地,乃令尊伍老先生在福建收的学生。久闻世兄高才,不期在此相遇。请受小弟一拜!”
4 N- ?( r2 k( Y7 K, o* j9 R) k   伍次友连称不敢,一边还礼,一边问道:“哎呀呀,不知是光地兄,恕我无礼。请问家父现在何处,身体可好?” % R* U6 J; g, `3 N: T- z' a* w
   “老师自前年去福建游学,此时尚在那里。老人家身体很好,小弟拜辞了老师,入京会试,临行前,老师谆谆嘱咐,如见到世兄时,转告他的意思,让世兄好自为之,不必以家事为念。”说完便将座中众人一一向伍次友做了介绍。原来,在座的都是名震遐尔的学者名流。这里还有和当时诗坛之中井称“南施北宋”的南施。 - S. U6 H$ o$ [& Z5 S- m
   李光地笑着对伍次友说:“小弟路过安庆,恰逢黄先生四十寿辰,文坛诸友相约在这里为黄先生诗酒祝寿,世兄这一来,更为诗会增色了。” 1 S5 Q% d7 R- Z! ]$ y7 u
   伍次友早就知道,黄宗羲身为三黄之首,为人外谦而内骄,才大如海而性情怪癖。从刚才他那诗中的“强匀颜色待春风”的句子,便可看出他孤芳自赏嘲笑天下文人求取功名的意思。心想,要笼络在座的诗人,必须先从黄宗羲下手。便走上来,深施一礼说道:“不知太冲先生寿诞之喜,适才多有冒犯,尚请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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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1 $ R, q2 q5 C/ C' J

: w1 [$ d2 P1 I+ ~$ c3 {   黄宗羲也笑着还礼:“不敢,不敢,不知足下乃伍老相国的公子,刚才实是无礼。今日在下贱辰,有帝师大驾光临,深感荣幸,哈哈……”
1 O2 H5 t9 o9 p% m8 u6 `1 k6 X. h  J1 G   “黄兄过奖了。兄弟有幸为黄兄祝寿,无礼可献,愿借文房四宝,为兄题字,以表庆贺之意。”
$ k) O( {3 C. t' P" g( K   说着,走到几案旁边,提起笔来,一挥而就,写下一幅包山叠翠诗。众人见了,无不称赞,黄宗羲也十分高兴,伍次友身为帝师而弃官归隐,本来就合他的脾性,又见他如此谦恭待人,更是敬佩,便邀伍次友一同坐了:“承蒙先生挥毫赐墨,黄某无物回敬,薄酒一杯,权为先生洗尘。”伍次友接过来,一饮而尽。 5 k7 d" w$ \% @) c5 N2 `  b: }3 T+ E
   李雨良心中一阵暗笑,这个黄老头子,刚才还盛气凌人地叱责我们,转眼之间却称伍次友为先生了,看来,这位伍先生不愧为皇上的老师,肚子里的学问还真不少呢。她转眼一看,东窗坐着的那个中年人,也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伍次友,心头一震,便走上前去说道:“这位仁兄,独坐自饮,看来不是他们一路的,倒像是位练武之人,小弟这厢有礼了。”说着就是一躬。 4 R1 i$ k$ H& C2 i$ v: G9 n7 H0 o
   那个中年人被他忽然一问,有些尴尬,回过神来笑道:“小兄弟,你好眼力!”忙用手搀扶,两人却感到对方内功精深,不由得暗自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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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痴书生磊落识云娘 灵青猴至诚拜师尊
. `& n+ \4 j9 n5 Q) O- i   在伍次友和黄宗羲他们的诗会上,李雨良突然发现坐在东面窗下的那个中年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伍次友,便连忙过去见礼答话,二人一揖一让之间,各自用了内力,中年人心中猛然一惊;李雨良呢,却暗自好笑,自报姓名说:“小弟李雨良生性顽皮,爱干些让别人不痛快的事。皇甫将军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今日又在这里坐这冷板凳,可真不容易啊!” $ J2 V- t" K: `
   一语道破天机,皇甫保柱也不再隐讳,冷冷一笑反唇相讥:“蒙您夸奖,实在惭愧,如果在下猜的不错的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云娘道长,也来这里,为皇上的老师大费心机,倒让人不得其解了。” ' O# i( j' j3 v5 x" h5 _6 ?7 H
   “好,痛快,来,贫道敬将军一杯,祝您马到成功。”
1 _" D5 @, ]& q) t   “不敢,咱们同饮一杯,各为其主吧。” ; Y5 d; ~, p9 M/ [: @* J
   送走了黄宗羲等人,伍次友立在岸上,远眺孤帆碧波,茫茫雪景,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和他同来送客的李雨良却突然笑着说: " p- q3 x" E0 y: S4 @
   “伍先生,刚才您挥毫泼墨,联句吟诗,那样地豪情满怀,怎么,现在却又闷不作声了呢?” $ z! P; o' X( J! y
   “唉!小兄弟,你不知道啊,我本来要回扬州拜候家父的,刚才见了那位师弟,才知道家父已经去了福建。我在想,人间聚散,竟如此出乎意料,倒不知该在哪里去了。”
, d# X& ~5 X! I   “唉,那有什么,令尊不在府里,您就在外边转悠着玩呗。我也是来安庆投亲不遇的,如果先生不嫌弃,咱们一同结伴游玩可好。”
* C' b3 s2 T! p   “哦!你也有此雅兴。好好好,小兄弟,说吧,你想上哪玩呀!” * g& p4 A. M3 V9 ?5 s& B4 ]
   “哼,我说出来呀,准对您的心意。这里离衮州府不算太远,我们一同去孔圣人家参拜一番,然后再一同进京如何?”
/ e6 a# O0 E4 m5 l! e4 Q   “好哇!小兄弟,你是不是想为朝廷做点事?我在京城倒有几位朋友,把你推荐给他们,凭你这聪明伶俐劲儿,要不了几年也就出息了。” + y. q! j8 q! h$ j
   “我才不去呢,先生您是皇帝的老师,为什么不留在京城当官呢?你要是当了大官,我给您做个亲随,你要吗?” , @, f  o/ o8 F" R+ d' @& j
   “哈哈……,我要是不当官,你就不跟着我了?”伍次友觉得,这个小兄弟,稚气未泯,天真顽皮,倒真地有点喜欢上她了。
1 o7 x% h5 f7 N, H& H   “嗯!只要先生不撵我走,你上哪儿我跟您上哪儿。可是先生,你为什么不留在京里做官,却跑出来游山玩水呢?” " l6 N" y8 \' L  t4 G
   听李雨良越问越带孩子气,伍次友更是忍俊不禁:“哈哈,你不懂,这叫人各有志。” 1 V! \) n5 ~! N
   “哼,才不是呢?我看哪,您准是为了婚姻大事不顺心,才跑出来的。”
* c4 T8 f: ?4 z/ x( |! e3 e   “嗯?你怎么知道?”
! B4 I2 t* a; ^# V6 p   “看出来的呗。你不住京城,又不想回扬州准是没有夫人,要不……” ! `! y8 R# S3 H" u: `
   “响!一派孩子气!”伍次友打断了李雨良的话,“算了,不谈这个了。咱们到城里走走吧。可是,我把话说在前头,我生性狂放,一向不喜欢那么多礼节。你我既然同行做伴,我不敢自居为师,更不敢把您作为随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4 d& V$ i- D7 S& x
   这可正对李雨良的心思。半天的接触,她的心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听伍次友说得豁达,便高兴地答道:“好好好,小弟遵命,伍大哥,请吧!” 5 T* w3 a* g& @3 p% _' i: V& f: z
   “哈哈……,有你这顽皮的小兄弟做伴,我似乎也要年轻了。走!”伍次友说着就要去拉李雨良。雨良却嘻笑了一下,跳跳蹦蹦地跑到前边去了。 8 w/ d+ X% M! Z, z* y
   俩人逛了庙会,伍次友又在街上买了两瓶酒,准备回店消夜长饮。正走之间,忽听得一阵人声喧嚷,夹杂着喊打声和小孩子的哭骂声。
6 b. [- s: V/ J  G7 j- W' H+ [   伍次友回转身看时,只见一个十三四岁蓬头垢面的毛头小子从人堆里挤出来。双手捧着一张葱油饼狠撕猛咬。后边一个像擀面杖似的瘦长个子挥着一根通火棍喝骂着追赶……
. V9 h7 [. o! a) o' ]+ b; E   伍次友诧异不解,便问店铺的伙计。伙计说:“唉!这孩子,他爹叫这家铺子的掌柜郑春明逼债逼死了。又把他娘卖到广东。如今郑老板的兄弟郑春友,当了西选官,放了个衮州知府。郑老板又成了钟三郎会上的大香头,势力越发大得吓人。偏这孩子也是个犟脾气,隔不了几天就要到他铺子门上闹腾一番。唉,他要是不肯远走高飞,早晚也得死在郑老板店门前……”
7 r# X; E+ F+ l3 s   伍次友正听得发怔,一回头不见了李雨良,折转身一看,雨良已挤进了人群,挡住了那个擀面杖。他怕雨良人小力单吃了亏,顾不得和伙计说话,一手握一瓶酒,便匆匆挤进人群。
" l1 C& U: U! I1 i  u/ E   李雨良一边弯腰拽起那个毛头小子,一边转脸对“擀面杖”说道:“他是个孩子,你,你怎么下手死打,出了人命怎么办?”街上的人们原来只站成一圈,远远地看打架,此时见有人出来抱不平,围上来的更多了。伍次友好容易才挤到眼前,把孩子拉到自己眼前,笑着劝那“擀面杖”:“他能吃你多少东西,就打得这样?杀人不过头落地,也不能太过份嘛!”正说话间,不防怀中那小子,身子一溜滑了出去,一纵身用头猛抵在“擀面杖”肚皮上,竟把他撞了个仰面朝天。毛头小子嘴里嚼着油饼“呸”的一口又唾了“擀面杖”一身,口中骂道:“你小爷青猴儿是打不死的,青猴儿活着一天,你老郑就甭想在这里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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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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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 H. F/ s6 r. r) h   “擀面杖”大怒,一翻身起来,举起那根通火棍便往青猴儿身上砸去,青猴儿大叫一声,一个嘴啃泥趴在地下,起来时满脸是血却跳着脚大哭大骂。“黄老四,你小子打吧。打不死我就是你的爷,打死了,我是你掌柜郑春明的爷。”他脏的、粗的、荤的、素的一齐往外端,引得周围的人一阵阵哄笑。
3 q5 \1 s8 U; y! r$ |/ V: ]   “擀面杖”冷笑一声拾着铁棍又打了过来,却被李雨良一把拉住:“住手,你不能再打了!”
1 U  c' w$ z# s5 D- V( o8 ^9 X/ \   “凭什么不能?打死这个顽皮畜牲,只当打死一条狗!”说着便抽火棍,哪知道挣了两挣,铁火棍像在雨良手里生了根一样,再也拽不动,登时脸涨得通红。 5 P4 u* k. f" f6 Z0 b' m
   李雨良冷冷他说:“我说你不能打,你就不能打!我就不信他连狗都不如。你能有多贵重,你不就是个下三赖的跑堂伙计吗?”说着顺手一送,黄老四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才站稳。 1 q- O2 a& M4 ^1 f3 Y. `/ J- S! V7 Y- ~9 _
   “嗬!安庆府今儿出了怪事!”随着这喊声,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带着四个伙计闯了进来,觑眼儿瞧着雨良骂黄老四道:“你真是吃才吗?这么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来!把青猴子绑在店后,晚间回禀了郑香主,再作发落!” 1 R. E* ?/ {) `) V
   雨良上前一步,冷笑着说:“看来这安庆府也是你家开的店了?”说着便要动手。
% p0 ?% l2 w0 ~# t   伍次友不想惹事,在后边拉了一把雨良说:“唉,兄弟,何必呢!”说着便问黄老四:“这孩子吃了你的饼,钱我来付,该多少?” ; ~0 ^  h8 @7 k1 v& Q
   黄老四原来倒是怯了。现在来了帮手,又硬气起来,眼瞧着李雨良梗着脖子道:“一天一张饼,三年——十两!” ' c$ S4 |1 ]4 f
   青猴儿大吼一声“你胡说!”双脚一蹦又要窜出去,却被雨良一把按住了。 6 Y5 {: Z2 [, T' f
   伍次友眼见这群人一心生事,怕雨良和青猴儿吃了大亏,从腰里取出两块五两的银子朝地下一丢,一手扯了青猴儿一手扯了李雨良道:“十两就十两。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 ^' U, O% s. i7 I: U% k3 S   李雨良沉吟一下,看着伍次友笑道:“好好好,听大哥的,犯不着与他们生气,咱们走吧!” 0 _( l4 R2 _6 O2 v5 M
   第二日清晨天刚放亮,伍次友便起身踱到雨良房中来,见外间青猴儿睡得沉沉的,便隔帘叫雨良“起来吧,我们今日该上路了。”叫了两声,不见雨良答应,正要出去,却见雨良从外头进来,笑道:“上路?到哪儿去?”伍次友道:“衮州府嘛,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
. n" L! L2 t: ], @3 `2 k6 g   “大哥,再耽误一天吧,小弟昨天不防叫人家扫了一棍子,今天我的胳膊疼得很,要瞧瞧郎中。”伍次友心实,没看出是雨良在捣鬼。心中暗想:“哟,昨天,我怎么没看见兄弟吃亏了呢?啊,我就粗通医道。你们俩在店里歇着,我去给你抓药,不用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李雨良用手抚着右臂,显得有些痛不可忍,吸着冷气道,“那就偏劳大哥了。”
) U2 H& V9 S. K  _# c" d' {3 J   伍次友刚出店门,雨良便推青猴儿:“起来!快!”
- m9 ^9 ^7 {; v- w* U   青猴儿揉着眼坐起身来。迷迷糊糊说道:“天还早呢!”“没出息的野猴子!昨天的打白挨了?跟我走!”青猴儿一骨碌爬起来,穿上伍次友给他新置的衣裳,用胳膊肘将裤子向上一提,抹了一把脸道:“对!还闹他们去!”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门。
. ^+ j$ A7 U0 I5 ~* G. ?% i   昨天,在街上毒打青猴子的那个黄老四,是郑老板手下的一个跑堂伙计。原来,前几天,这里的钟三郎教在山陕会馆前面举行为期三天的庙会,他们这个饭馆在庙会上搭了临时的饭棚。今天,会期已完,正在拆棚。几个伙计已经分头向城里运送东西,只有黄老四一个人在支应着门市。他忽然看见两位客人一前一后来到店门前,连忙笑着让客:“哎!二位客爷来了。好好好,里面——”那个“请”字还没有出口,他就愣在那里了,原来。这两位客人,一个是老冤家青猴子,一个是昨天打抱不平的年轻后生。可是,昨天是仇家,今天是主顾,他又不敢不招待,哼啼了几声,接着说:“请,请,里面有请。二位想吃点什么,”
( X& \! @/ f% d% Y  T   “哼,这个破地方烂铺子能有什么好的!”李雨良跷起二郎腿大咧咧坐下,“先马马虎虎来几个下酒菜吧——凤凰扑窝、宫爆鹿肚,银耳燕尾、菊花兔丝、龙虎斗、糟鹅掌,外加一个鸡舌羹。要快一点。” - I. `; h9 K; q- c
   黄老四听得傻眼了,论说这些菜,要在城里店里,也还能做得来。可这是庙会上的分号,又是赶上拆棚,怎么做得出来呢?明知这二位今天是来找碴儿的,也不能发作,只好陪笑说道: % K/ T) h. A( }, |0 o
   “客官来的不巧,这些菜的料刚刚运回城里去了。实在对不起得很。请包涵一二。”
+ q4 K4 L/ R2 g( y   “啊,既然如此,那就将就点吧,来一屉松针小笼包子,两只烧鸡!” - R7 I6 ~" p/ P% ^" g
   这就好办了。黄老四答应一声“是”转眼之间就端了上来。刚要退下,却听雨良叫道:“回来!你瞧瞧,包子冷得像冰块一样,鸡也是凉的,这是叫人吃的,”说着拿筷子将盘子敲得山响,招惹得那边儿几个顾客都朝这边望。
. y2 R  h+ l) F+ P. C   黄老四用手摸摸,包子并不凉,烧鸡也在微冒热气。他情知二人在消遣自己,但店中伙计去送料都没回来,分店掌柜的也不在,昨日又领教了雨良的力气,不敢在此时发作。按捺着性子陪笑道:“客官既嫌凉,现成的水饺下一盘来,再加两只刚出笼的清蒸鸭,价钱虽然略微便宜,都是热腾腾的。换上这两样好吗?”“好,就这样吧!”黄老四一溜小跑整治齐楚,用一只条盘端着送了过来。 8 y( k" p8 q' p/ p# P
   说是“急着有事”,待到饭上来。李雨良却又不着急了。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和青猴儿有一搭没一搭他说话,一会儿要汤下饭,一会儿要醋、要姜,不时地还要热毛巾揩抹脸。这样咸了,那样淡了。又说饺子馅儿里有骨头嗝了牙——夹七夹八说些风凉话把个黄老四气得七窍生烟。眼见着进城的伙计和分店掌柜的都回来了,便悄悄进去商议着要治这两个刁客。 * U) x- H% O* B4 g$ O
   一时吃完了饭,李雨良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问青猴儿:“猴儿,吃饱了吗?”“饱了。”“那好,走!”
8 a( O; J( f$ o; ?   黄老四见二人起身便走,连个招呼也不打,抢先一步绕到门口,双手一拦说道:“哎……哎!钱呢?不会帐了?” / h$ F% W1 ~9 b- Q) O" X& f
   “会什么帐?我们爷们吃了你什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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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2:48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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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 j9 N/ N! F( P6 r) h   “清蒸鸭子,还有水饺!” 6 n3 P% z) u2 Q0 u8 j& X. T( S
   “嘿嘿,怪了,那是我们用烧鸡和松针包子换的!这两样比那两样便宜,我门不找你清帐,为什么反向我们要。” 7 G* W4 q& H6 j# l) ^6 f; w
   “那松针包子和烧鸡钱呢?”
8 ~  I; x1 I$ @! N. J, ?   “咱们没吃这两样呀,掏什么钱呢?”青猴儿也做了个怪相,冲着黄老四骂道:“瘦黄狗!爷没吃你的烧鸡包子,你要的什么钱?”
( I+ W" C2 Y9 M0 W1 W9 B( V   黄老四歪着脖子想了半晌,竟找不出话来说清楚这件事。他恼羞成怒:“好哇,饿不死的野猴儿,今儿上门作践爷来了!”一语未终,只听“啪”地一声,黄老四脸上早着了一掌,打得他就地旋了个磨圈儿。刚立定身子,这边脸上又被打着一掌,一颗大牙早被打落,鲜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黄老四杀猪般嚎叫一声:“都出来!堵了门,不要放走了这两个贼!”
/ J4 i! l2 G" Q% W+ R8 S! b+ I' z   后面的伙计们听到这声咋唬,有的提着火剪、有的挥着烧火棍,有的夹着铁锨一窝蜂吆喝着赶出来,足有二十几个人。里间几个吃客瞧风头不对,吓得饭也不吃就往外挤。一时间大呼小叫砰砰啪啪闹得天翻地覆,店门外早聚了上百看热闹的人。 7 h" o" ?- z- t" w2 x
   雨良见客人都已走完,冷笑着提起青猴儿,从门面一排溜儿汤锅上扔了出去,“猴儿,你出去!”青猴儿正在发呆,已是稳稳地站在店外了。众人见雨良身躯弱小,不过是一个清秀的白面书生,竟有如此身手,不禁一连声地喝彩高声叫道:“好武艺!”一边喊一边便伸着脖子往里面瞧热闹。
3 q2 t/ b3 x4 [   黄老四气得发疯,“呀”地大叫一声,运足了气双脚一弹跳了起来,用头去撞雨良。雨良微微一笑,将身子一斜偏到一旁,就势儿一手提辫子,一手抓后腰把黄老四轻轻向前一送——只听“噗”一声,黄老四头朝下脚朝上栽进墙边的水缸中!
5 S$ [, H6 }# {+ F& Y) t   站在一旁的胖掌柜气急了,大吼一声:“都给我上!”带着二十来名店伙计扑了上来。李雨良不慌不忙,从灶下抽出一个铁火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顷刻之间,店房里面倒下了一片。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端起灶上的油锅,泼在棚子上,顺势一把火,只见浓烟滚滚,烈烟蒸腾,在北风中呼呼地烧了起来。 : h! a+ ]# O- s+ Q( j; [4 c7 `& t
   看热闹的人,见祸闯大了,纷纷逃去,李雨良拉了青猴儿也趁乱走了。他们在几里地外的山坡上坐下来休息。眼看着饭铺方向起的烟尘,李雨良笑着说:“痛快!今日干的真解气。你呢?” $ M2 a2 j' X4 K) }% j
   青猴没有应声,噗通一声跪倒在李雨良面前:“姑姑,我早看出来了,您老是个女侠客。您别生气,收我做个徒弟吧。”李雨良微微一楞,随即开朗地大笑“哈,哈……,好小子,你倒真机灵啊,起来吧。”“姑姑不答应我,我跪死在这儿也不起来。”
; g2 Q; Y. b; ]2 ?- \   “唉!好吧,咱们也算有缘份。我原来想替你杀了郑氏兄弟,可是郑老大不在家,老二呢,又在衮州,只好带了你陪伍先生一块去衮州了。哎——可不准你向伍先生点明我的身份,不然,我不但不教你,还要打你!” . y; d6 f2 d7 U" ]" W, r3 X
   青猴儿高兴地趴在地上磕了四个响头:“是,徒儿遵命。师父,天快黑了。咱们快回去看看伍先生吧,咱们出来的功夫大了。先生可能正在着急呢。”
0 P$ I1 R' @' @7 ^. V$ m% b   李雨良心里猛然一惊,坏了,今天只顾了顽皮,把先生一人丢在客店里。皇甫保柱正守候在先生身边,要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来不及答话,拉了青猴儿就往客店里跑,可是,已经晚了。伍次友已经不在这里了。 5 p" v" W9 U9 ]5 }

$ o* C; a9 _; |& \十四 怒陈辞赴水明心志 感相助赠簪寄深情2 H3 E! J3 C5 V  o/ ]) S% N
   遭到绑架的最初一刹那间,伍次友很有点摸不着头脑。来的人分明是公差打扮,又出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想不通,朝廷早已发过诏令,让各地的地方官照应自己,怎么安庆府的公差竟敢如此大胆,提名叫姓地来捉拿我呢? + {( Y0 R4 e3 e5 T3 e* D: D3 h
   可是,伍次友很快就意识到,这伙人不是衙门里的公差。因为,就当他正要质问抗辩的时候,一个满面络腮胡子、凶神恶煞似的人,忽然上前,卡住了他的脖子,顺手将一团破布塞到他的嘴里,与此同时,一方黑中,兜头盖脸地蒙了上来。伍次友就这样被推着架着带出了迎风阁客店。 ! A3 b3 m5 [  Q2 U& W
   昏昏悠悠之中,伍次友恍忽觉得他被带到了荒郊野外。听见有人说了声“到了”,接着只听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问:“伍先生请来了吗?” - i2 u* p5 E' h4 g* Z
   “回将军,请来了。”
% c! p+ R- h& c+ P3 K) [& J   “嗯,好!那个小道士怎么处置了。” + E, c- X% K$ y! E; m, o7 J
   “我们去的时候,李云娘并不在店里。”
$ v7 W# o, _& X! S; f   “那就好!只要这个李云娘不来捣乱。此事就算万无一失了。” 4 P5 k2 R( ~" I( _1 @/ }/ S$ ?
   那人说着话来到伍次友身旁,突然故作吃惊地说:“嗯,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们去请伍先生,谁叫你们这样无礼的。快,给先生松绑!”
0 d& I% D' \6 l6 X2 M% g% T   众强徒一拥上前,替伍次友摘去眼罩,掏出破布,又七手八脚地割断了绳子。伍次友活动一下手脚,放眼四望,只见月色昏暗,寒星闪烁,自己正站在一条大堤上。右边是一条河,左边是星罗棋布的水塘。四周一片死寂,夜风冷透骨髓。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到远处传来猫头鹰那参人的叫声,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9 I; t; I. a1 y0 b: t* j2 p2 d$ }
   黑暗之中,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来到近前,施了一礼说道:
$ y% P; J9 N8 f* S& F3 Z" ?) `   “伍先生受惊了!明人不做暗事,在下乃平西王驾前侍卫,奉王命特来相请。因恐先生不肯屈就,不得已出此下策,尚求先生见谅。几天来我与先生同住一店,聆听先生作诗讲学,心里是十分仰慕的。请先生放心,我们决不会为难先生。但从这里至云南,山高水长,一路麻烦很多,先生必须听在下安排,等到了五华山在下一定负荆请罪!”说罢,又是一揖。
( c7 g+ Y3 ]: \; Z   伍次友想起来了,这人就是昨天在西阁上和李雨良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看来他们是蓄谋已久了。自己既陷贼巢,想要脱身恐怕不容易了,便索性坐在地上。眼望天上星斗慨然说道:“多谢将军直言。可是伍某是一介书生,功名不遂,浪迹江湖。胸无治国之才,手无缚鸡之力,平西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心思呢? - W' x7 c3 s! \" z( j! G- W
   皇甫保柱却不答话,口里打了个呼哨,对岸芦苇从中箭也似地窜出一条船来。
7 r0 l% A' M& o) ?! o5 T1 w3 o   众人不由分说,架起伍次友来到船上。皇甫保柱又是一声呼哨,船身荡了一下,离开河岸。伍次友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他听天由命地半躺在黑洞洞的前舱里,心乱如麻。康熙、苏麻喇姑、魏东亭、明珠、索额图……一个一个笑容可掬地闪在眼前,又一个个地消失在黑暗里,而那个小兄弟李雨良,却像一直站在自己的身旁。匪徒们的口口声声说的“小道士李云娘”是谁呢?怎么他们那么怕她呢?我不认识那个女道士啊。船下汩汩水声愈流愈急,伍次友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他刚要起身不防被人一把拽住。这才知道有人看守在自己身边,便苦笑一下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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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B- f* v; j2 G; f$ I   忽然,眼前亮光一闪,皇甫保柱秉着灯烛走进舱来:“伍先生,这会儿气消了吗?嗯,看气色还不错。”
1 H9 C" M; ]! T2 k9 v' c( T9 b   “哼!少给我绕弯子,吴三桂派你们绑了我来。倒底打的什么主意!?”
6 X+ R9 u5 Q  \3 P5 F   “哎——先生不要生气嘛。吴三桂再不好,总是汉人;五华山上虽无金銮宝殿,却不是胡腥世界!像你这份才情,难道连这个理儿也参不透么?” 6 ~) d8 \! |1 s0 H9 t# Z: }0 N0 v
   “哼,吴三桂那里有什么,没什么,与我毫不相干!” / m2 y! i# N( H% b
   “先生说得好!不过您自命为清白君子,却认夷狄为君父,替靴虏做奴才,这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何况令尊雅逊老先生也是前明的旧臣呢?” # B4 W6 F1 {( H9 ?% j8 X- u
   “谢将军指教。大明亡国已经二十余年,帝道无常,惟有德者居之,天道无常,唯有德者辅之。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家父虽事明朝,却不曾降清;在下既然不是明臣,就自然可以享受大清的恩泽,这有何不对呢,
6 a4 j. \, s, h/ ?0 |, x+ C   伍次友侃侃而谈,似乎,他此刻不是身陷囚笼,而是在讲学,在与人辩论。
# ~, {8 q2 Q4 m. b* N3 w$ f   皇甫保柱见伍次友认真起来,也想和他较量一番,心想若能说服了这位老夫子,路上倒可少些麻烦。想到这儿他说:
5 M$ B4 u) T' s+ _3 [   “先生学问渊博,海内敬仰。请问:‘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这句话该怎么讲?”“谁说当今华夏无君?不过君是夷狄之人而已,这有何难懂?”“伍先生,请恕我草莽之人,少读诗书。请问夷狄之人可为华夏之君,这道理可有古训?”“谁说没有?孟子就说过:‘舜,东夷之人;文王,西夷之人也’。这些夷狄之人,不光做了华夏的君主,还都是自古称颂的圣君。你知道吗?”
& F1 t; l+ P. ~$ Y   皇甫保柱再也答不上话了。他深深佩服面前这位伍先生,不愧是饱学之士,也不愧是皇上的师父。他也知道,凭自己的那点学问,再辩论下去,更要出丑,便尴尬地笑着说:“好,好,好。先生高论,振聋发聩,在下愿奉一杯薄酒为先生压惊,不知先生可肯赏脸?”
7 G9 b. s  X' W. e) g   “哈哈——。伍某已被将军锁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既然有酒,何妨一醉!” 7 o) ^  L. b( ]# k* j4 L
   皇甫保柱一声令下,几个下人忙在舱面上摆了酒菜,伍次友昂然上坐,一杯接着一杯地吃了起来。酒到半酣,皇甫保柱又搭讪着说:“先生豪饮海量,令人更生敬慕。夷狄也好,华夏也罢,咱们不必去说了。平西王命在下恭请先生,并无恶意。一是想聆听先生的教悔,二嘛,如蒙先生不弃,盼先生能出山相助。”“什么,出山相助?叫他死了这条心吧!吴三桂是个什么东西,配和我说这些话?人最可悲者,莫过于无自知之明;无自知之明,又岂有知人之明?当今皇上乃天下圣君,伍次友以布衣之身,许心相报,这些话请休再提起。”
8 J5 C# F3 x" `( y$ `   “先生这话未免过份。”皇甫保柱将酒杯放在桌上,沉吟着说道,“孔子十五岁方才有志于学,今皇帝才十六岁,就够得上‘圣君’二字吗?自顺治十七年至今,水旱频仍、灾变异常,这皆是民心天心不顺之兆。” " ~( S' W6 D0 M+ C  k2 w: p
   伍次友从容地吃着喝着,不屑地问:“还有什么?” 0 E) K  S$ t5 h( _
   “朱三太子聚钟三郎教徒有百万之众,起事只在旦夕之间。眼见中原之地也要狼烟突起,康熙的日子不长了!” 6 F5 [  C7 u2 \; k0 B
   “嗯,你说了许多,可是,皇上和朝廷本身如今又有何失德之处呢?” + J) H' E6 R2 R2 l, q- V4 ^
   这句话,倒把皇甫保柱问愣了。他只知效忠吴三桂,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一时间,要他说出康熙的失德之处,他还真答不上来。
) L$ Q  m4 |2 g1 d3 [! P   伍次友心中也是一阵惋惜,钟三郎邪教猖獗,他早就见到了。却不料,竟是朱三太子背后操纵的。如今自己身陷贼窟,看来,难以把情况报告给皇上了。想到此,他决心激怒皇甫保柱,任凭一死,也决不跟他们去五华山。他端起酒杯,站在船头对着众贼徒,仰天大笑:
/ U4 X2 ^0 S2 M( y) u) Q% G   “哈哈,你回答不出来了吧?不光是你,连吴三桂也是愚蠢得很。前明把守卫疆土的重任,寄托给他。而他却投降清军,为大清造就了这一统天下。后来,又亲手杀害了永历皇帝。如今大清天下已定,人心向清,他却又反过手来,妄图叛清自立。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不遵天理,下不循民情,反复无常寡廉鲜耻之徒,竟然还想要我为他出力,也竟然有人为他涂脂抹粉,充当说客,真是天地间的一大奇事了,哈哈……” + _. S2 S5 x9 y: ~
   没等皇甫保柱回答,伍次友又接着说:“皇甫将军,适才听你言谈好象是读过书的。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懂得什么是国士?”” 9 o1 C2 J. l2 {) _
   皇甫保柱来不及回答,只见伍次友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啪”地一声,将酒杯摔在舱板上。就在众人一愣神儿之际,他已奋身跃人了滔滔河水之中。 $ E6 ~/ o. a3 L  M6 w8 a. d( C7 P
   皇甫保柱扑上船头时,只见夜幕漫漫,波光粼粼,除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2 S6 I; b% T: b) Z# i) p$ P6 g  O( N   北京城里有一条烂面胡同,胡同里设有好几个省的同乡会馆。流落京师的外省人,遇到难处,总要来这里寻求同乡的关照,找一条落脚谋生之路。所以尽管这里房屋低矮,路面不平,却每天都挤满了口音混杂,贫富不一的各色人等。而那些叫卖风味小吃,拍卖估衣旧货,跑江湖打拳卖艺,看手相拆字算卦的各类摊子,也应运而生,熙熙攘攘地挤在这条胡同里,街口上有座茶馆,虽然也是草棚瓦舍,但在这杂乱的地摊中,却也算得是鹤立鸡群的大铺面了。
8 `6 J- {: w+ ?; z* b8 v1 i   这天的中午,一个年轻书生,胳肢窝里夹着一卷诗稿,来到了这里。这个人身材瘦削,面色青黄,神情沮丧,步履艰难。一看,就是个倒了霉的落第举人。他,就是荆门书生周培公。灯节那天,他在街上遇到奶哥龚荣遇,吃了一顿饱饭,又接了奶哥送给的一大锭银子。后来,奶哥突然跟着王辅臣回陕西去了,临走俩人连面都没能见上。周培公虽然生性豁达,并不在意,可是,那一锭银子,在米珠薪桂的北京城里,又能化上几天呢?他一心指望着,会试下来能弄个一官半职,报答奶母的养育之恩。好不容易等到开考了。周培公施展平生所学,把文章做得花团锦簇一般。自己翻来复去地看了又看,十分满意,料想断无不中之理。却不料,无意之中,他却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那时候的考场,有一条规矩。举子们在答卷中遇到应该避讳的字,必须少写一划而不能写全,比如说,康熙皇帝名叫玄烨。他的这个名字,人们就不能随便写。写玄字时,上面那一点不能点,如果不小心把这个字写全了,阅卷官发现,马上就把卷封了起来,文章再好,全都没用,作废了!培公的文章中恰巧有这个“玄”字,而他一时粗心又写完整了。就因为多点了这么一个“点”,功名,前程,一切一切都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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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 TXT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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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T* ^, t5 e2 l4 U   周培公一向自视甚高,却想不到竟因这个疏漏,闹了个名落孙山、受人耻笑的下场,连气带悔,差点病倒了。他不愿意再住法华寺。看那和尚、举子们的白眼,便夹了自己的诗稿,来这儿的湘鄂会馆,看能不能找到个熟识的同乡,结伴同回故里。
& t2 O) M+ y" o" G3 [$ X   可是,他实在太饿了。在挤进胡同口时,禁不住那雪白的、喷着香味的豆腐脑的诱惑,不由自主地向摊上多看了几眼。忽然,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 H2 T1 |" y" Q3 c+ N   “哎呀,恩公,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4 b9 P7 r# u& Z   周培公抬头一看,原来是灯节那天在正阳门外被刘一贵欺负的小姑娘:“咳!原来是你啊,怎么,你是在这里做生意的?” 8 O5 T8 R% x4 ~. Z+ X+ k7 _
   “不,这豆腐脑担子是我爹爹的。他老人家病了,看病吃药还要花钱。买卖虽小,也不敢停啊!恩公,你一定还没有用过早点,来,喝一碗吧。”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手脚麻利地盛了一碗热豆腐脑,双手捧着送了过来。
( S2 j3 d/ m2 ]0 p* g* X/ p. K$ Y   自从落第以来,周培公每天看到的是冷眼,听到的是嘲讽,如今一个贫苦的小姑娘,却给了他这么真诚的尊重和体贴。他的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泪水打湿了眼眶:“不,不,不,姑娘,我如今混到这般境地,怎能……哎!惭愧呀!”
3 F) |# w8 x. |2 R" ?9 t   “哎!这有什么,人又不是神仙,想干什么就一定办成。看恩公的神气,今科您失手了,下科再来么,薛平贵住过寒窑,吕蒙正还要过饭呢,有什么可惭愧的,快趁热吃吧,我给你再买两个烧饼去。” & G7 ~9 n, r# @9 F; P& h; A
   一碗热豆腐脑,两个烧饼下吐,周培公浑身都是暖烘烘的。偷眼瞧那姑娘时,见她正神态自若地涮洗碗具,便立起身来有点拘束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地方,能告诉我么。”
/ K1 a) q# V! o$ q5 `' N   “我叫阿琐,家就住在胡同北口——您呢?”
3 e% W% r. w+ D* t   “我叫周培公,眼下穷困潦倒,四处飘零。……” 4 k& T/ B* Y1 y; r
   话说不下去了。姑娘默默无语地打开钱匣子,把里边的十枚铜子儿,全都倒出来,放到桌子上,略一沉吟又拔下头上的银簪放在钱上,不好意思地说道;“论恩公心地,神佛定会保佑。我们小户人家帮不了大忙,这点心意,请恩公收下。
# B) R, Z1 [: R8 T$ i   “不不不!这怎么成?”
& I6 r- G/ P4 f- ^( m   “恩公您要是嫌弃,我就……”
- s% s$ G1 H) ~0 e   周培公全身的血都要沸腾了。上前拿起簪子,又拈起一枚铜钱袖在怀里,却把其余的铜钱推还给姑娘:“小大姐,我领情了!以此一簪一钱为证,不死必当厚报!”说着头也不回去了。 + B9 g) l, [5 `$ G2 h  f5 M: P6 z' _
   阿琐正要叫住周培公,却见自己的担子旁走过一个青年书生,和颜悦色地说道:“姑娘,他既然不肯受你的赠,你追上去也没用,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好象并不认识,你为什么叫他恩公呢?”
9 m" b" d3 n+ @0 l% x& X% S. t, `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翻起周培公丢在桌上的诗稿来。 $ Q1 I) ]0 O0 L9 @! a
   阿琐含着眼泪,把灯节那天发生在正阳门前的事说了一遍。那青年书生一边听,一边夸赞:“嗯,这年轻人是个正人君子,刚直男儿。这样吧。他的这本诗槁,我替你追上去还给他。你小本生意,挣钱不易,这个就送给你吧。”说着把一枚似钱非钱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走了,阿琐捡起来一看,原来竟是一枚金瓜子!
( d3 `! o( l* N! Q  M9 A) ~) }6 l! C4 m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康熙。他趁端阳佳节,带了九门提督图海微服出来,查访京师的民情风俗。离开了阿琐的小吃担子,他站在道旁,仔细翻看周培公的诗稿。前面几页全是诗词一类的东西,后面却画了一些曲曲弯弯的图画,还标着一些符号,不知是什么?站在康熙身旁的图海,一眼看见这图画,马上兴奋起来,悄悄地在康熙耳边说:“万岁,此人不仅会文,而且知兵,这上面画的是浙鄂川陕的地舆图。”康熙听了,更是欢喜:“嗯,此人大才可用,为什么却名落孙山呢?回头,你替他安排一下。”正说间,稿页之中滑出一张纸来,康熙打开一看,那十分熟悉的笔迹立刻映入眼帘。啊,是伍先生的亲笔书信! 3 a" G' f9 c, U7 s4 T$ [4 d5 i9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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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微服行街头救弱女 放眼量即席擢英才0 o1 U4 q4 [: v" V9 ]# S3 q0 P1 O2 d
   康熙皇帝在烂面胡同的集市上,拣到了周培公的诗稿,又从这页诗稿中,发现了伍次友的亲笔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5 y6 V3 w) L/ L" p8 @5 w8 x3 J1 I   明殊弟钧鉴:别来无恙否?兄自郑州一别,一路讲学东进,一切均安。此周先生培公乃愚兄之文友,怀抱济世之志,胸有文武之才,盼贤弟将其举荐于皇上试用。匆匆即颂钧安。 & o. L8 ]7 V+ @) m
   愚兄伍次发拜托 ' l8 \9 L+ ^/ Y5 I" N/ x
   “啊,原来竟是伍先生的一封荐书!康熙心中一阵激动,这个周培公,怀里揣着伍次友写给明珠的信,却宁肯挨饿,也不肯去求人,凭这份风骨,也值得重用。” . c3 V4 E# V& I  R6 h
   “图海,要赶快去把那个周培公找来,我要在这边茶馆里见他!”
8 S$ G# r6 P, t   “主子何必着急呢。这里人太杂……”。图海的话还没说完,康熙已经大踏步地走了。
7 F/ X4 a6 W* @" o/ ^* W6 g* m   图海领着周培公转回来时,康熙却在茶馆的门前,听一位小姑娘唱戏。他们不敢惊扰,便立在康熙身后静听小姑娘诉说自己的家世和苦情。原来,这个小姑娘名叫阿红,浙江杭州人,去年三月三日,他们全家去灵隐寺进香。不想,正碰上吴三桂的女儿和她丈夫王永宁从这里路过。一帮如狼似虎的差役兵丁,见百姓云集,阻挡了道路,便大打出手,闹得三十四人落水丧生,其中就有阿红的父亲和亲人。但是,由于杭州知府的庇护,凶犯从容登道,返回了五华山。受苦百姓,投告无门。阿红的叔父实在气愤不过,去杭州府击鼓喊冤,结果反被下在狱中。阿红一腔怨愤无处申诉,便讨饭来到京城,沿街卖唱,希望有人能把这桩冤案,上达朝廷。她那唱词的最后几句是: % C! I& I) u# S+ M) \, G
   天上只有一轮红日,地上却有两个朝廷。
  ~$ s9 R, \) x7 |' o   皇家吃我百姓赋,何时为我申冤情?
6 @6 c. |. s$ G3 A$ B$ m+ F1 O$ x   阿红唱到这里,围观的人,莫不为她的大胆直言心凉。康熙也觉得如芒刺在背,便回头向图海吩咐道: , N$ \( c4 d* o0 F
   “图海,待会儿这位小姑娘收了钱,你带她到茶馆里见我。周先生,请借一步说话。” - `$ z6 [0 o. V: l0 L
   周培公听得入神,忽见这位年轻公子叫他,转过身一看,却并不认识。刚才,他刚刚走到湘鄂会馆,便被一个大汉叫了出来。说有位公子想见见他,又不肯说是谁。只说,待会儿,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此刻,见面前站着的这位公子年轻俊雅,气度非凡,便举手一拱问道:“不知足下尊姓大名,恕周某眼拙。 0 e  I) o- x, ?
   康熙并不答话,拉着周培公进了茶馆,找个清静的座位,要了两杯茶来。这才开言道:“在下龙德海,适才在阿琐姑娘的摊上,捡到了周先生的大作,拜读完毕,十分敬佩。足下才高八斗,诗韵高雅,确是难得的英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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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6 + g3 X2 P4 u* n0 c,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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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哪里,哪里,龙公子过奖了。我不是什么八斗,而是一个文丐。这诗稿,更谈不上风雅,倒不如拿来烧了更好。” 1 e# {. T% k5 f" B- J  P# R* S
   “啊?周先生为何如此说话?” 1 v0 k6 o! v0 O1 v3 W' n. P
   “公子明鉴。在下这一百首诗,可能抵上门口小姑娘唱的一曲清歌吗?如今,天下正处多事之秋,正是英豪拍案而起,建功立业之时,我却写这些酸溜溜的歪诗换饭吃。唉,惭愧呀!”
+ Y9 d' q: J3 W6 ]  J   “嗯!先生如此见高识远,更令人钦佩。只是,依先生之才。取功名如拾草芥,却为何落榜了呢?”
4 H" Z! \5 D' v, C3 w   周培公抬眼看了一下康熙,见他并无恶意,便低声答道:“唉,时运不济,疏忽之间,冒犯了圣讳,也不过只多点了一点。唉……”
- `0 X8 n/ A8 O' M, Q   “唔,这阅卷官也大不通人情了,帮个忙贴上不就混过去了。”
$ L2 o! L" K+ u7 @1 H7 E- T$ e   “唉——公子取笑了。我也知道,有人是那么干的。可是,那都是有头有脸,走了门路,送了礼物的。我没那个本事,也不屑于这么干。” 9 V1 [- h; y% J/ `0 n, E6 t' ~' a
   康熙便道:“唔,此言有理,不过你身怀万金之书为什么不用呢?”
; t9 q' F- V( K   “万金之书,什么万金之书?” + _/ V# @6 v; r4 H/ ]9 {: T
   “我刚才在你的诗稿中看到一封荐书。收信人明珠乃是当今天子驾前宠信近臣,言必听、计必从;写信的伍次友乃天子布衣诗友,一语有九鼎之重。等闲督抚大臣还难得他一封荐书呢,这样一封紧要的书信,你为何不投呢?”
, `% W0 h, j+ N& G' `' S' Z   周培公吃惊地抬起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伍次友的真实身份,但不晓得这个年轻人何以知道得如此详尽,想了想笑道:“大丈夫求取功名应当光明磊落,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我岂肯以七尺之躯,向明珠折腰?” " H* P  T! m1 j) @1 o
   “唔。”康熙若有所思地笑笑,“你有这份志气可算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了——你留意山川地形,好象不但能文,武事也是好的?” 1 x/ ^" y9 W7 G. P
   “公子过奖了。拔山扛鼎我不能,舞枪弄棒我不会。但我自幼熟读兵书,酷爱奇门遁甲,所以观天象,察地理,挥兵车,列战阵,却还略知一二。” $ e1 O2 q) q4 g/ e/ h6 v  l  k" u
   康熙有意要考较周培公,便以嘲笑的口吻说:“方今天下太平,四海归心,并无刀兵之事。先生虽有屠龙之术,却只怕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 M" w  _+ ^9 V   “哈……”
+ U' ^& `: u! b! d& Q2 u   “先生,你笑什么?”
: a0 r# x$ k! \3 ^$ |' e- d5 N   “北有罗刹略地烧杀;西有葛尔丹,擅自称王;南有三藩离心离德;东有台湾骚扰海疆。天子政令不出江北,登京华之城眺远处,四面烽烟燎绕,八方画角悲凉,此内忧外患之时,何来‘太平’二字?” 8 R1 k9 C5 p' g' T8 w8 N
   “啊?照先生如此说来,天下一统局面已经无望了!”
2 m3 H: B4 l% B! s( S: O* Z   “不。还有另一面。方才那个小姑娘唱得好,百姓们并不愿天有二日、民有二主。民心即是天心,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百姓盼着有个好皇上,并没有华夷之分。百姓们厌倦战乱,苦于割据,也是大势之所趋。以此看来,只要皇上用人谨慎,处事得当,外抗强乱,内除三藩,一统天下,创建盛世,也不过是数年内可以实现的事,有何难哉!” 4 A' v+ O) K1 C' _& e& F
   周培公说到兴奋之处,顺手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康熙见他渴,便又替他斟了一杯,还待再问下去,图海却匆匆进来了,附在康熙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还在兴头上的康熙勃然大怒,他忘记了自己微服出访的身份,“啪“地一下拍在茶桌上,那个四脚不平的小茶桌,晃了一下,细瓷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周培公吓了一跳,又听这位龙公子厉声呵叱:“这个顺天府尹,简直是混帐透顶。去,叫他爬着进来回话。”
* \! y) I* y6 w   图海见康熙发怒,不敢顶撞,“扎”地一声退了出去。原来,他刚才奉了皇上之命,要叫那位卖唱的民女小红进茶园问话,却正碰上顺天府的府尹夏侯俊,拿了刑部的令牌捉拿小红。这位府尹大人,只知上命差遣,哪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皇上呢?图海一声代旨,夏侯俊惊得真魂差点出了窍。连忙四脚着地地爬了进来。
5 ^+ q: N$ t4 d1 ~   这一来惊动了茶园里的所有茶客,一个个吓得变貌失色。在四周守护的侍卫魏东亭见康熙已经露了身份,便连忙张落着布置关防、驱赶闲人。索额图和明珠也守在茶园门口候旨。看着头戴四品青石顶子的顺天府尹伏着身子直爬到茶桌跟前,周培公惊得脸色雪白、瞠目结舌,直到那府尹报告:“万岁,奴才夏侯俊叩见!”才醒悟过来。忙退后一步也伏下身子叩拜,口里呐呐说道:“周培公不知圣君驾临,语多狂悖,请万岁降罪!” - w- P  ^. Y' u/ g0 F9 J
   康熙见周培公那心惊胆战的神情,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在盛怒之下,有些失态了。他镇定了一下情绪,回到座位上:
% u8 A+ r- a/ r! V) j" |   “都起来说话吧。夏侯俊,谁让你来拿人的?” $ @# W* Y* H) ]
   “回万岁的话,刑部和理藩司的上宪派人知会奴才,说有一个民女阿红,因投状诉冤被驳回,她不肯回去,却在京师弹唱小曲,秽言惑众,命奴才把她押解回乡……”
( P. A! e9 F+ u- A/ l5 g   “哼!秽言惑众?真正秽言惑众的你们一个也没有拿到,只会在弱小女子身上抖威风!朝廷养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何用?)——让小红进来!”
5 F0 d, m, R1 Q6 r   夏侯俊吓得大气儿不敢出,一叠连声地躬身称是。
& Y7 Q$ o2 l$ v6 L: e6 m! v   小红进来了。这个女孩子十分聪明,已经猜出上边坐着的年轻人来历不凡,肯定比刑部的老爷们官大,便朝上深蹲两个万福:“大人传唤小女,不知要听什么曲子?”说着,见桌上茶水淋漓,忙上前仔细揩干,捡起地下的碎瓷片把茶桌腿支稳了,说道:“这好比康熙爷的江山——让它稳稳当当才好····”
( S% V4 \) F0 ]" S2 Q; J   “你……说什么?”康熙激动得声音发抖。
  L1 V! |$ N* t, V   “小女说这茶桌支好了。就像康熙爷的江山,稳稳当当。”
% ^  J# z! V1 V' K% M7 [2 k   康熙立起了身子来回踱步。这民女的话,比内务府畅音阁供奉们奏的钧天之乐还要好听一千倍!康熙问:“好,说得好,你家是务农的?”
3 W- |. P& e& G1 Z( W2 j' g   “嗯。共五亩地。二亩茶,三亩田。”   C: S' j% @3 B' A& T
   “你的曲子唱得很不错。都是真的么?” / T# q! M, I( H; I
   “句句都是真的。民女已经家破人亡,没有什么害怕的,又何必说谎骗人?” # |2 ?# D5 y3 T2 ?+ V, s
   “那杭州府又为什么拘押你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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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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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x* l/ @: I- Z$ ~. e6 B' @   “案子不结,他们不肯放人。”
0 c* B% l0 V- E5 L' q5 J& q+ ?   “嗯,你来京控告,三法司都处置不了,为什么不去击登闻鼓?”登闻鼓设在西长安街,是专为百姓有冤控告不准,叩阍告御状用的。小红听了深思一下才说:“告御状民女不敢,”
$ `: }/ ]* ~* p, ^   “那又为什么?” * ]+ L8 V" e7 U( W& o1 T1 I
   “民女已经想开了,凶手在五华山,朝廷也拿不住他。”
- O/ H8 C6 m6 {5 A( d   康熙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个小红年纪虽小,忠孝心俱全。她的冤案自己做为天子的却办不来!思索了一会儿,康熙又问道:“小红,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卖唱?”
( D# }) w4 h" a3 ^; K0 t/ z  H   “小女子要挣一些盘缠回江南。再说,唱唱苦情,心里也好过些……这是北京。说不定皇上听到小女的曲子,能早些为小女作主呢,” , L; c; L2 ?* \( I# S& Z
   “唔,好好,他已经听到了。索额图,你进来!” - ~& s/ t4 m# S: N: ^+ |
   “奴才在。” ( x: T9 f0 ^/ M4 V
   “这个女孩子要回杭州。你派人用船妥送回去,告诉浙江枭司,把他的叔叔放出来,若再有刁难之事,惟他们是问!”
3 _0 g! m! t7 h: Z  M   “扎!”
% B8 |8 M) k; c3 m/ x5 V   “慢!”康熙见墙角一张小桌上有专为客人备的文房四宝,便过去提笔写了一行字,取出随身小玺盖了,递给小红:“姑娘,你回去后生计也不容易。这张纸你带回去给杭州县令,免了你家赋捐,叫他再资助你们些,就好渡日了。” 1 b; v/ r5 l, Q1 f! I
   “小女不识字,这纸条能派那么大用场?”
% z; i: @% B9 V( ]   “能,能!去吧!哈哈哈哈” 0 @; F, _5 E) |4 k( o1 R" U3 x
   小红出去后,康熙转过脸问夏侯俊:“这就是你说的秽言惑众?下去好好想想,你自己告诉吏部,罚俸半年!”
, P. O" w5 P; V) T3 s; [   夏侯俊没想到皇上的处置如此之轻,怔了一下,连忙又喏喏连声地答应着出去了。 5 z1 \1 S& p& y9 z& l
   康熙让图海在下面坐了,又对周培公说:
2 l3 T/ v) X" l4 y; L" {8 X   “周培公,你自称知兵,朕可要考问你一下了。你就站着回话吧。” ) @* o" b. D" n6 I/ r3 H
   “是。臣不曾自言知兵。夫兵者,凶也,乃至危至险之道,岂可轻言知兵。古之赵括,蜀汉马谡,都曾烂读兵书,狂言知兵,却兵败身死,贻笑千古。臣适才所说,是用兵。”
" G  e! L, a* O; x2 u& I% \: D   “什么叫用兵呢?”
0 d3 L: R- j& E( C. {+ |! o# X* B   “战无常例,兵无成法,要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 r; `4 H1 \3 T$ t- Y$ n
   “照你这么说,孙子兵法也没用了?”
& Z7 H! t3 o% n& N   “不,孙子兵法乃千古不变的用兵道理。但敌我双方,皆读此书,却有胜有败。所以,不能死守兵法,要善于随机应变。”那么,你愿意做个什么样的将军呢?” - P7 z- Q4 I" p+ G, H9 n% F5 v
   “回万岁,臣愿意做善败将军!” ) B( [  }: H% l0 v( ~
   “什么?善败将军?”
2 h- K& Y0 @& w; B6 ?) h- t   “对!善败将军并非常败将军。小败之后,连兵结阵,透彻敌情,就可再造胜势,一鼓而定。这样的善败将军,比那项羽虽然百战百胜,却在乌江一败涂地,不是要好得多么?” . B  L5 M. V' [8 h/ M* _
   “嗯,说得好。图海,你带了半辈子兵了,他说的有道理吗?” 5 ^" ^& G7 x$ t& h
   “回万岁,周培公此说皆是用兵之妙言。” % f6 s6 M/ J+ V! W/ O8 h; B
   周培公更加兴奋:“陛下,臣请从南方军事,向万岁进言。” ! U% t7 k5 |3 p+ |) E% \1 s
   “啊,你讲!” ; R, C) V% n; x1 u2 K
   “臣以为,南方一旦有事,岳阳,荆州或者南京将为决战之地。”
+ ^7 H! \- _/ M( M5 U, `   “你说详细点。”
4 r' [# y" c8 b6 _1 Q& W! U- q) f   “是。万岁,三藩如果叛变,必将夺取岳州,衡阳,以为立足之地,然后夺取荆襄,东下南京。水路沿运河北上,陆路由宛移直向中原,会师于直隶。或者由于叛军内部将骄兵悍,尾大不掉,加上指挥不一,民心不从,那么,将出现划江而治的局面。” : r  b0 i/ g/ z' e
   “嗯,有道理,那么朝廷当如何应付呢?” 0 F# U( A; b; {1 e9 L
   “请皇上以湖南为决战之地,沿长江布防八旗劲旅。以浙江江西为东线,陕甘四川为西线,切断敌军联络。这样敌势虽大,不难各个击破。”
4 ~7 {( T- n$ m6 p* ?9 O   “好。你先退下,叫索额图、明珠进来。”
8 h' l, w5 h  B1 b   明珠已经听说周培公怀揣着伍次友的信,却不肯来拜见他,心中很有些不痛快,这会儿,见周培公出来传呼,便嘻笑着说:“周先生,恭喜呀。你这番邀了皇恩,不日就又可大展宏图了,啊,哈哈…”但是,周培公只是向他拱手一礼却没有答话。康熙待索额图和明珠进来,大声说道:
5 b/ d% R# s, M* G   “传旨,赐周培公进土出身,赏兵部主事衔,在图海的步军统领衙门内参赞军务。”
2 k. y5 ]: x7 Z# N) u% M+ Z   “扎!” # S: k' {* l1 {: `4 r' Y6 a% U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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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传谣言煽动回族乱 查实证安抚教民心
0 z% E9 w0 c# I$ C! G: Y9 C2 U   转眼之间,到了康熙十年春未。这一年来,三藩的叛乱计划,在加紧进行,康熙的“撤藩方略”,也在一步步地实施着。
  {" x  p' \3 b, W   一直风平浪静的北京城里,突然传出来一股天下即将大乱的流言,街头上,小孩们唱着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歌谣: : F1 g& h4 o6 g: a" K6 I
   “四张口儿反,天下由此散;日月双照五星联,时候到了一齐完——劝君早从善。” + {5 z' x( k* Z0 V- }
   康熙召了熊赐履、索额图等满汉大臣,像猜谜语一样地把这个童谣猜了半天,才算明白了。四张口是两个回字,日月双照是个明字。合起来,是回回要造反,推翻满清恢复明朝。图海又报告了这样一件怪事:说连日以来,京城回民们一到傍晚,便集合在各个清真寺里。他们夜聚明散,不知干些什么事。尤其是牛街清真寺里,去的人最多。把这个情况和街上的流言连在一起,说明回民的叛乱正在加紧准备,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暴发了。于是,按照康熙的旨意,为防患于未然,一个镇压回民叛乱的计划形成了。这天下午,九门提督图海递牌子求见,叩拜之后,图海低声奏道: " ]* O- ^8 t& O( E
   “禀万岁,奴才按主子的方略,布置好了兵力。京城十二处清真寺,共派了五千四百名兵丁,由奴才亲自带人,先攻下牛街清真寺,放火烧掉它。其余地方,命以火光为号,一齐动手。今夜就可一鼓荡平造反的回回们” 4 i3 l& l) C: p8 c) r: W: j/ e
   站在康熙身后的小毛子,见图海说话时,满脸杀气,吓得心里“嘭嘭”直跳。
+ S, E5 n/ C4 Y   康熙却十分平静:“只是朕心里到底不踏实。说回回们要造反不过只是听了些谣言,证据不足啊!他们夜聚明散已经十几日,难道不怕朝廷发觉么?”
! @& l; _  H( q3 a8 u% z4 m   “回万岁!朝廷屡颁明旨,民间不许聚会议事,回民们应该知道。就凭这一点,剿杀他们也不过份。何况他们夜夜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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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8 6 g- ^2 B+ M+ ?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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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小毛子听出来,原来是为了回民们的夜里聚会的事,要派兵剿杀。他一惊之下,忘了规矩,大声说道:“主子爷,图大人,这事办错了!”
  V# W( B& P4 @- O8 T. B6 Y   康熙冷不防被小毛子吓了一跳,脸色一沉喝道:“大胆奴才,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滚出去!”那小毛子连忙跪下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滚。”他委屈地看了康熙一眼,退了出去,刚到殿门口,康熙又把他叫住了:“回来!”小毛子打了个寒战,连忙转身跪下,磕着响头求道:“主子开恩,奴才知罪了。”
/ ]+ ]! y1 a! z! ^  i* o' i   “哼,起来吧,以后小心当差。”“扎!谢万岁恩典,奴才记下了。” ( u3 a/ [) z: l! {1 `
   “嗯,你说说,这件事朕怎么办错了。”“不不不,不是万岁办错了。是是是是,是听错了。”“嗯,小毛子,别怕,你好好说。”“扎!主子爷,回回们夜夜到清真寺里,不是要造反,他们是做礼拜呢。奴才的家就在清真寺附近!奴才小时候常到清真寺去玩,主了爷方才说‘夜聚明散’那是他们教里的规矩,连着十几天了,那必定是过斋戒月!” 4 l1 y4 Q3 e# w# J
   “什么叫斋戒月?你,好好说,不要只管磕头?” 6 l) Q$ r7 G7 N6 B5 [: X- B
   “主子,那里头的规矩多得记不清。说白了,就跟咱们过年差不多。”
: G/ i, ~/ L- N$ ~  E* @   原来回历十二月叫做斋戒月。一入斋戒月,回民们以启明星力准,白日不吃饭,一直到晚间日头没了才吃饭做礼拜。回族不像汉人见神就拜。他们只虔信穆罕默德。逢到斋月,必须每晚都到清真寺听经布道做礼拜,直到深夜才回家吃饭。外头人不明就里,见他们做事如此神秘,哪有不疑心的?小毛子连说带比划,好半天才算说了个大概:“万岁爷如今要捉拿这些人,那不是天大的冤枉?到了回历腊月二十八夜,是穆罕默德上天的日子,回民们一个不拉地全都要到清真寺去呢?”他语无伦次地讲了一通,用手抹了抹嘴边的白沫,瞪着眼瞧着瞠目结舌的康熙。 & j0 ]/ K5 s' p( w0 ~
   图海此刻心慌了。兵马早已出动,只要火起就一齐动手,如要变更便须要立即逐一通知。不然,如果哪里不小心失了火,就会千万人头落地!连忙说:“请主子定夺。” 8 O$ y/ r1 X; U7 Q6 k0 f
   康熙深感事关重大,拍拍脑门又问道,“朕在北京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事?斋戒月也罢,过年也罢,偏偏到康熙十年听说,这不是有点奇了!”
/ }2 s) i; e: W1 \* Q; k6 h   “这,这,奴才的话句句是实。只是为啥这些年都不过斋月,偏今年就过,奴才也不知道。”
( s" Z1 m: Y+ m' W  f   康熙掏出怀表看看,已是申牌时分,他立起身来对图海道:“真是半道上杀出程咬金来!叫小魏于派人传旨:各路进剿清真寺的兵马一律听候号令再动,原定火起为号作废!小毛子,传膳!吃过晚饭,朕要亲访牛街清真寺,图海你也跟着去。” : e  O$ F& Q7 k. y# O+ g, m
   初夏之夜,花香袭人。牛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一派太平景象,谁也想不到今晚有什么凶险。但图海和魏东亭两个人心里却直犯嘀咕,虽然后边有穆子煦等几十个侍卫扮了百姓跟着,谁能想象几千回民暴动起来是什么样子?又如何确保这个任性的青年皇帝安全脱身呢? * }- [* R/ a" E, T& C2 \
   “老伯,到寺里做礼拜么?”图海和魏东亭正想心事,忽听问话,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精神矍烁的老人,银须白发,头上戴顶回族老人常戴的白布帽,只散穿一件半截白衫,倒背着双手走了过来。听到康熙问话:“是啊!老人点头笑道,“娃子们性急等不得,天刚擦黑就先走了。我上岁数了,和他们比不得。” " ~2 F* J: O" W: R* a/ u& b( Q
   “老伯家里几口人?”
) Z2 v/ M3 D) d( I/ X, }   “我?”老人呵呵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又向康熙问道: " }8 v! l, Q8 l7 X9 [
   “你,这小郎君,过节的东西都齐备了吧?” ' D/ q" h' X& ~1 }* m
   “唔唔,差不多了……”康熙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答应道。
3 w3 l) m2 i3 q% b- a3 Q   “不容易啊!今年总算过个节。……唉,打从顺治爷坐北京,算来快三十年了。前头几年闹兵荒,后来几年年成不好,又夹着鳌中堂一个劲地圈地,真邪门了,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要是再折腾几年呀,像你这么大的娃怕泊连开斋节咋过都不知道了!这真托了安拉和康熙爷的福了!”
# c, Y7 O# s3 ?1 i4 p6 j   康熙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如此!魏东亭和图海也都明白过来,有些惭愧地互望了一眼,正待劝康熙不必再进清真寺,不防康熙猛地返身一把攥住魏东亭的手臂。低沉地惊呼道:“虎臣,你瞧谁从那边过来了!”
6 m4 `4 t* o; P9 Y   魏东亭顺康熙目视的方向注目一看,也是吃了一——对面六七个人一边闲谈一边走,中间簇拥的,竟是在固安县客店里与李光地、陈梦雷对猜谜语的杨起隆。在五华山与吴三桂会面、自称为朱三太子的那个人。本来就叫杨起隆,他的父亲杨继宗原是前明烹宗时左副都御史杨涟的远房侄子。杨涟因弹劾魏中贤被捕下狱,偌大的杨氏家族死的死逃的逃,家破人亡,杨继宗化名朱英出走了。崇帧初年杨涟的冤案平反,杨继宗才又返回北京。他贿赂了周贵妃的堂弟周全斌,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光禄寺司库主事的职位。 ) ~/ M4 {6 o/ R( j+ y3 ^4 \$ W4 G. ^
   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大军攻破北京城。深夜时分,崇帧皇帝撞响了景阳钟,召集百官入宫。待杨继宗飞也似地赶进紫禁城时,侍卫、锦衣卫、宫女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血腥味扑鼻熏人。此时崇祯已经杀死了公主、金子、近侍、宫女和皇妃,逃到煤山去了。
& {% U% c7 [/ E% f   要不是杨继宗见多识广,见了这些尸体准会被吓傻的。正当他在宫中穿行时,突然被横着的一具尸体绊了一跤,被摔出五六尺远,两只手也被擦破了。他正要起身,却发现这死者的怀中竟抱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木盒子,也顾不得打开细瞧,便抱起来,连夜赶回乡下。
1 g0 K4 K$ \* t  S" U8 K   杨继宗回到家里就着灯光打开看时,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里边竟有一方盘龙金钮玉玺!玉玺下有一块黄丝绢帕,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原来是一张藏宝图!绢帕的左下角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加盖着洪武皇帝的玉釜。近三百年的东西了,看着还像是全新的。
7 _% z7 O% \9 H% f, a+ \0 [8 F8 o- O   杨继宗前后想想明白了,这是几个人力争这木盒子而丧生的。杨继宗死后,这张图和玉玺就落在了杨起隆手中,成了假冒“朱三太子”的凭证和资本。这次他以“少主”身份巡视直隶、山东、河南、安徽四省,十分满意,钟三郎教的香众信徒已有二百多万。只待时机成熟即可起事了,这时机就今晚发生的屠杀京城回族的事件。这事件,他蓄谋已久,筹划了很长时间了。京城里的钟三郎教徒,在他的指挥下,到处散布回民造反的流言,传播“四个口儿反”的歌谣,看来已经起到了作用。康熙批准了图海奏旨火烧牛街清真寺,并在十二个清真寺同时动手的情报,也已从埋犬在内务府的内线黄敬那里送了过来。杨起隆深信只要图海的绿蒙营兵一动手,马上就会振动全国,天下回民是一家,一旦朝廷惹翻了回民,全国的回民就会成为康熙的死敌。而他杨起隆就要趁机起事,杀进紫禁城,以三太子的身份,登上黄龙宝座了!这该是一个多么令人神往的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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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0 12:5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大帝 TXT 139
1 a7 ?8 r7 [5 V+ N8 W6 U" R# \8 I9 i" c8 x2 n1 O4 d5 ?5 Q' W4 Y
   吃过晚饭,杨起隆兴致勃勃地公开露面了。他带着自己封的齐肩王焦山,阁老张太,军师李柱等人,在护驾指挥朱尚贤等人的保护下,来到了牛街清真寺。他要在这里观火看虎斗,亲自掌握这成败攸关的局势!就在他们得意洋洋往前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康熙,看见了魏东亭。
6 E3 W( {$ U5 ~   几人不期而遇,杨起隆也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向康熙双手一拱,说道:“啊,龙公子,久违了。固安县匆匆分手,转眼间一年有余,不想今日再次相逢,真乃三生有幸!”
3 D: `* m$ @' r% F   “哎呀,是杨老板?失敬了”康熙一边还礼,一边对魏东亭道:“可还记得这位杨老板吗,”说罢,又指着图海介绍道:“这一位是敝店分号的金掌柜。小店就开设在菜市口。他有一套拿手的红白案,请多多光顾。” ' c2 b* Y3 N& j/ R- P- R
   “菜市口”是杀人的刑场,“红白案”当然是杀人的勾当了。魏东亭听了,十分好笑,想不到康熙竟有如此机变的才能,一语双关,像个小老板。便也随着康熙应付道:“幸会,幸会!当然记得,杨老板有一肚子的学问,出的谜语竟吓走了两位年青举人/图海也顺势应酬道:“久仰,久仰!往后敝店的生意多多照应!您也是了做礼拜的?” 7 T: t7 q6 G' m
   “哎——我,做什么礼拜哟!”“来瞧瞧热闹呗。龙公子咱们一同进去吧,”
5 E! a) w' z0 p   “您先请,”康熙狡黠地笑道,“我们还要等几个人。”杨起隆只好拱手作别,带着从人先进去了。 ! |8 b3 r; K: p$ k' W3 ~' m
   康熙装作闲逛,一边走一左顾右盼。直到穆子煦赶来,才带着图海进去。魏东亭亦步亦趋地在身后紧紧地跟着。康熙压低了嗓子厉声斥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告诉他们,预备厮杀!”说着目光如电狠狠瞪了魏东亭一眼。图海身经百战,杀人如麻,从不知道什么叫胆寒,可他这一次从康熙那双黑晶晶的瞳仁里感受到令人胆寒的锋芒!康熙见他惊讶,淡淡一笑说道:“你可知道,这位杨老板来者不善,如果热闹瞧不上,他兴许就会造出点热闹来。”说完便向正殿走去。
5 ]9 A9 |8 X+ ~) i   这是个高大宽广的礼拜大殿。十八根立柱中间铺满了大红毡垫,白色布帏遮了内廊两厢,专供女教徒在里边做礼拜用。殿内殿外足足跪有两千人。康熙来到殿后左右张望,哪里还找得到杨起隆的人影儿,便也跟着大家跪下。图海、魏东亭、穆子煦、犟驴子、狼谭一干人也挤了过来,跪在康熙的身旁。
- A$ |7 C" [3 F' L" K   这时,只见一位面目慈详的老阿訇站在雕满了汉文、波斯文的经坛前,手里捧着一本《古兰经》,开始布道了。 / V/ y4 U" r9 K4 h  B* q; Q! f; e
   他高声念一段经文,接着又做一番讲解。众回民匍伏在地,虔诚地听着。那长老正讲到精彩之处,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冷笑:“哼哼哼,收起你的古兰经吧,你们回回就要灭族了!”
9 c4 v1 s! `- _' B7 }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寂无人声的大殿里却显得阴森森的,顿时惊得教徒们一怔,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骚动。康熙转过头来看时,说话人果然是杨起隆,图海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腰间的柔钢软鞭,向康熙投去钦佩的目光。 & O: I( ^7 ]! k( Q  \: I
   祭坛上的阿訇先是一惊,定下神来将《古兰经》轻轻合上,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杨起隆说道:
3 i3 F0 F5 D; c0 s6 ]7 h8 b   “这里是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神圣的殿堂!请你自重!” 5 P5 Q0 \' [5 \+ R$ j; s0 f3 Z
   “没有什么不自重的,”杨起隆鄙夷地看了一眼愤怒的人群,格格一笑说道:“你们违抗朝廷谕旨,擅自聚会,布说邪道,还不知罪吗?”
% `7 f' X$ y6 z! j1 `; x- a, ~   “噢,原来你们不是穆罕默德的信徒,而是专门到这里来捣乱的!”阿訇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对跪在前排的年轻人厉声喝道:“执行真主的意志,把这个邪恶的人撵出去!”几个精壮汉子听到阿訇发了话,“唿”地立起身来就要过去动手。杨起隆从容一笑,将泥金扇子“哗”地一声打开,悠闲地扇了两下。他的身后也“唿”地站起一片人来,足有二三十个,辫子盘顶,腰掖匕首,一个个的脸上带着杀气。站在最前头的是杨起隆的护驾指挥朱尚贤。他见几个青年扑过来要抓杨起隆,便挺身而出,朝年轻回民劈脸便是一巴掌,打得那个年轻人嘴角流血,倒退了几步。
' S; p5 x1 j, H: J   “不许打人!”满殿的回民齐声大吼。两厢妇女们己沉不住气,纷纷向外逃走,阿訇大喝一声:“都不要动!”人们立刻又安静地跪下来。阿訇问朱沿贤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撒野动武,” 7 {/ U+ i  b% T%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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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假皇上火烧清真寺 真奸雄困守额驸府4 S4 S, B3 p& V) Y6 G
   却说杨起隆在牛街清真寺里,扰乱了回民们的礼拜。杨起隆的护驾指挥朱尚贤,又动手打了回民青年,主持法事的阿訇愤怒地质问他们: 6 l4 L, Q% ]9 b/ Q+ D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真主祭坛前行凶打人?”
/ r. u5 B' V0 \5 q' J' N   朱尚贤身子一挺,骄傲地昂着头说道:“我是当今万岁爷驾前的一等侍卫,钦命善扑营总领魏东亭!怎么样,能管教你们不能?”
' P% n! Q' ?6 z/ K   跪在康熙身旁的魏东亭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朝康熙瞟了一眼,见康熙不动声色,只得压下火气静候命令。
. K) o; N- C& E# ?- ^9 m0 @0 i7 m: B   听说他们是皇家官差,阿訇缓和了一下口气冷冷地解释道:“我们穆斯林正在过斋戒月,背诵经文,赞颂太平盛世,祈祷真主保佑。这里是清真寺,并没有越轨行为,不劳干预!” 5 c7 u: f2 e% v* g
   假魏东亭冷笑一声:“哼,你刚才还说‘万物非主,惟有真主’岂不是连皇上也‘非主’了?” 7 l8 t0 r' B5 I( w
   “长官这话不对,我说的‘万物非主’,皇上也不是物啊!照你这么说佛经上四大皆空,岂不连皇上也空了?怎么太皇太后老佛爷还信佛呢?” 1 W4 Y; D, E5 G) D
   杨起隆一阵冷笑,“好一张利嘴!”边说边对身后一个侍卫吩咐道:“犟驴子,还不将他拿下!” - Q2 L  O7 U5 b/ U$ A
   那假犟驴子应声过来,便要扑向阿訇。 0 I2 i! a: ~' a  v, m* Y: g5 T) E! ]( r
   犟驴子这个外号也有人冒充,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冒牌驴了。假犟驴子一答话,真犟驴子可受不了啦。他顾不得等康熙下令,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当胸抓主那个冒牌货,啪啪,就是两耳光:“兔崽子,当着爷的面冒充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的名号是可以随便假冒的吗?” % C3 l0 R: x: V
   就在这一闹之间,康熙慢步来到了杨起隆的面前:“杨老板,看来,今天这出戏里,还缺个爱新觉罗·玄烨呢,想必皇上这角色是由你来扮了?” 8 {" p7 H4 x$ ?6 j4 Z2 R9 G
   杨起隆朗声大笑:“啊,龙公子,你果然聪明。朕就是当今皇帝爱新觉罗·玄烨!怎么,你也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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